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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小魚躍農(nóng)門在線閱讀 - 第112節(jié)

第112節(jié)

    唐小魚搖了搖頭說:“她的命不在我手上,依律按法,該是如何便是如何。”

    “小魚姐!”常寧淚眼婆娑地看著她,“我只有這么一個jiejie了,只有這一個。你是公主,只要你開口,她就能活?!?/br>
    “她 一心要我死,你卻讓我為她求情?”唐小魚站起身,“常寧,你是知道我性子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人若犯我,我必雙倍討之。我自問以前待你們姐妹不薄, 就算她想離開我身邊,去京城拼自己的前程,我也沒有多說什么,還給她準(zhǔn)備了二百兩銀子,又派人護(hù)送看顧。她是為了什么去的京城你也是知道的,難道還要我在 這兒說出來?她覺得我欠了她,你說我欠了她什么?難不成她提什么要求我都得答應(yīng),一次不應(yīng)我便是她死敵了不成?”

    這樣說著,唐小魚走到常思的面前,居高臨下看著她:“常思,就算再重活一回,你提的要求我還是不會答應(yīng)的。我從來就沒后悔過自己的決定,此時此刻更覺得自己當(dāng)時那樣堅決地拒絕你是有多么的明智。你跟我,不是一路人?!?/br>
    常思雙目微紅,眼中是藏不住的驚恐和慌亂。

    有些事,她以為自己能做到,但真到了最后關(guān)頭,她才知道她根本承受不了這樣大的壓力。

    絕望排山倒海地向她壓來,她覺得四周的目光都帶著nongnong的殺意,她對自己千百遍地說要冷靜要冷靜,事情還沒到最糟的地步。但她怎么也控制不了由內(nèi)而外生出的恐懼。

    榮王出現(xiàn)在堂前,皇帝和太皇太后也在。

    那人沒有對她說過這些可能。

    為什么高高在上的天子和太皇太后會站在唐小魚的一邊?話里話外都是維護(hù)她的。為什么唐小魚有這樣的好命?明明以前是個只會流口涎,癡傻呆丑的丫頭。只有她們姐妹同情她,愿意照顧照顧她。

    可現(xiàn)在看看,原來又傻又丑的丫頭,身上穿著最尊貴的公主冠服,有了高貴的出身,配了俊逸的夫婿,有皇帝護(hù)著,太皇太后寵著。而她自己呢?努力了這么多年,換來的是什么?

    常思淚流滿面,她是不甘心,有誰能甘心呢?

    她明明比她聰明,比她漂亮,比她更懂得如何討好人,可為什么上天將寵愛都給了她,而不是自己?

    曾經(jīng)教導(dǎo)過常思禮儀的嬤嬤和她原來的所住之處的街坊鄰居一個個作證,常思安靜地跪在那里,眼淚不流了,心也成了死灰。因為皇帝就在當(dāng)場,她剛剛的話只要被推翻,一個欺君之罪便逃不掉。

    欺君,即是死罪。

    她常思,沒了活路了。

    “所以她根本不可能聽著公主與人商議拐人買賣的事嘍,因為她當(dāng)時還在京城。”康郡王摸了摸下巴,“那她說的榮王長孫與公主的私情,也不可信?”

    那嬤嬤猶豫了片刻說:“老身不知道這些,不過常姑娘平日言談之中,似是對長孫公子充滿愛慕,與老身所學(xué)也都是貴門深宅的應(yīng)對,有一日無意流露了一句,說是將來定能進(jìn)入榮王府,成為長孫公子房中的嬌客?!?/br>
    康郡王回頭對榮王笑道:“王叔啊,咱家大侄兒可真是搶手,能讓這姑娘苦苦等三年,還因愛生恨來告咱們大齊的公主了。”

    榮王瞪了他一眼:“快閉嘴吧你。”

    裴簡上前一步,對康郡王說:“觀此二人行止,不可能是因私誣告,背后必有人指使安排。我想求個恩典,若他們將幕后指使人供出,可否免其死罪?”

    康郡王回頭看皇帝。

    皇帝想也沒想便點了頭:“準(zhǔn)?!?/br>
    “只要你說實話,”裴簡站在常思面前,“可饒你一死。說吧,是誰?”

    常思慢慢抬起頭來:“您真想知道?”

    “只要你說的都是真的。”

    “那些人我并不認(rèn)識?!背K悸曇艉艿停芮逦?,“只有一次,我被帶到一處見了一個人,是個女人。她坐在屏風(fēng)后面,跟我說了幾句話。告訴我,只要我能按著她說的做,她便保我進(jìn)侯爵府或是王府,做側(cè)妃?!彼樕细∑鸸殴值男θ荩拔耶?dāng)時問她,我憑什么能信她?!?/br>
    裴簡眉頭微微皺起,眼前的迷霧正被什么東西驅(qū)散,像是一股線,也像是一只手,慢慢的,很多隱藏在迷霧之后的事情都清晰了起來。

    “她說,就憑她是侯府的嫡女,且即將是某位親王的王妃。”常思說,“我離開的時候,在乘坐的馬車上看見一個字。我猜出了她的身份?!?/br>
    “那個字,是‘裴’?!?/br>
    裴簡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很好。我想你說了實話。我不但會為你求情免了你的死罪,還會滿足你的一個愿望?!彼p眼微微瞇起,唇邊浮起一絲冷淡的甚至是殘酷的笑容,“我會讓你進(jìn)榮王府。”

    常思的眼睛倏地睜大了。

    這就像一場鬧劇,敲鑼打鼓弄出了驚天的動靜,結(jié)果沒有多久便草草收了場。

    太皇太后覺得很沒意思,對孫子抱怨說:“哪有這樣兒做事的,半點不過腦子。白讓我這么期待了,結(jié)果從人到事,就像是在過家家酒兒,原本是步好棋來著,結(jié)果行事不周密,這么多漏子,可不是正讓人抓把柄嗎?沒勁,沒勁,蠢透了?!?/br>
    裴簡該做的事已經(jīng)做完,想知道的也已經(jīng)知道,他沒有等到結(jié)案就先一步帶人回到了鎮(zhèn)南侯府。

    封爵的旨意一早已經(jīng)傳到了府里,按著老例兒,府里應(yīng)該張燈結(jié)彩以示慶賀。門楣上雖然掛著兩盞紅燈籠,只是那紅色在烈日映照下顯得有些孤凄,令人感覺不到歡愉喜慶,反而添出一抹詭黠的陰森之氣來。

    裴簡挑眉看了看緊閉的大門,唇角微微勾了起來。

    ☆、第145章 自受

    侯府大門發(fā)出“咯吱吱”的聲響,緩緩打開,府里的大總管和幾個管事mama帶著烏鴉鴉一群仆役迎了出來。

    “恭迎侯爺回府?!贝罂偣苌锨?,殷勤地牽了裴簡的馬韁。

    “府里近來如何?”裴簡帶著親衛(wèi)往里走,大總管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趨。

    “還能如何,”大總管低笑了一聲,“老例兒,各過各的。那邊自是一群人,凡事不叫咱插手,像是奴婢們時時刻刻要害主子一樣。后頭還把流芳園的門給砌上了,這可不是笑話?沒法子,也只能井水不犯河水了?!?/br>
    裴簡“嗯”了一聲,沒說什么,指著園中花樹上掛著的紅綢和彩燈問:“這是你們裝點的?”

    大總管搓著手說:“您受了爵位,是喜事兒,原本奴婢們將這兒打扮得更鮮亮,可是二小姐說老侯爺還病著,夫人,呸呸,烏姨娘也下落不明的怎么能在家里懸紅掛彩,非要我們把這些都扯了。還是大小姐攔著,才勉強(qiáng)留了這些。”

    “我弟弟呢?”

    “小少爺自從烏姨娘被帶走,就一直茶飯不思的,后來受了風(fēng)寒,燒了幾回,好在太醫(yī)院的大夫手段高明,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大礙了,只是身體還虛弱,一直在床上躺著,大小姐照看著呢。”

    “嗯。”裴簡不知在想些什么,揮了揮手,大總管知機(jī),卻步退開。

    進(jìn)入正堂,他見到了兩個異母meimei。裴伊穿了一件緋底繡寶瓶葫蘆紋掐金線的褙子,下著遍繡穿花蝴蝶的灑金裙,帶著笑對他行禮:“大哥您總算回來了。”

    裴儷穿了一件素青色的右衽斜襟罩衫,頭上只插了只素簪,臉色淡淡的,與裴伊的熱絡(lu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裴簡在她臉上掃了一眼,對裴伊說:“裴笙怎么樣了?好些沒有?”

    裴伊點了點頭:“小弟身上熱已退干凈了,太醫(yī)院的藥還真有效用。就是思念爹娘,時常被夢饜著。我看要不然找?guī)讉€有法力的師父給他安安神定定魂方好?!?/br>
    “要是娘在,還用得著找什么師父!”裴儷一臉怨氣地說,“如今爹進(jìn)了宮就不出來,娘也不知道在哪里,大齊皇帝對我們鎮(zhèn)南侯府真沒半點情份。虧爹跟他還是表親呢?!?/br>
    “別亂說話?!迸嵋撩θプ隘偭四惆?,這是在京城?!?/br>
    裴簡沒理她,找了位子振衣坐下。

    “過幾天我大婚,你們自然能見著父親。他現(xiàn)在身體不好,在宮里總歸比在府里方便安心些。”

    “真的?父親能回來!”裴伊又驚又喜,雙手合什念著,“這可太好了。”

    裴儷眸光閃了閃說:“大婚?大哥的婚期不是還有大半年?”

    “等 不得了?!迸岷喣弥腹?jié)敲了敲桌子,“我已請了旨,十天之后,就迎你們大嫂過門。雖然時間緊了些,但禮不可廢,該有的都不能短了。禮成再過十天,我就帶你們 嫂子和父親回滇南去,那兒不能沒有鎮(zhèn)南侯掌印坐鎮(zhèn)。你們?nèi)粼敢飧一厝ィF(xiàn)在就可以開始收拾行李。若是想留在京城,我給你們留幾個人在這兒,京中產(chǎn)業(yè)不 少,也足夠你們吃穿花用?!?/br>
    “我們?”裴伊問道,“小弟呢?”

    裴簡微微一笑:“小弟年紀(jì)還小,沒了父親母親倚靠,只能仰仗著你這個jiejie費心教導(dǎo)養(yǎng)育,自然是你在哪里,他在哪里?!?/br>
    裴伊渾身一震,竟有些站不住了,扶著椅子慢慢坐了下去。

    沒了父親母親倚靠,這句話在她腦中反復(fù)回蕩著。大哥這是什么意思?就算皇家處置了她的母親,父親又會出什么事?為什么她們會父母皆靠不上了?她有千萬句話想問,可那些話在舌尖纏滾,雙唇卻像被糥米濃汁粘住了一樣,動也動不得。

    裴儷看著裴簡,咬著牙問道:“大哥,您剛從宮里出來,可知道現(xiàn)在京城中關(guān)于您那位未過門的妻子,傳言已經(jīng)喧囂塵上?她親大伯帶著她的親祖母將人都告至御前了。”

    裴簡不動聲色,點頭道:“聽說了?!?/br>
    “那你怎么能娶那個忤逆不孝,殘忍狠毒的女人為妻?她有什么好?一個鄉(xiāng)下丫頭,禮義廉恥一概不知。你若娶了她,豈不是讓我裴氏蒙羞?”

    “禮義廉恥?”裴簡一挑眉,嘴角微翹,“有些人學(xué)一輩子,也不一定有禮義廉恥。大人的事,你們勿需多言。十日之后,她就是你們的大嫂?!?/br>
    “不行,這樣的女人絕不能進(jìn)我裴氏大門。”裴儷氣呼呼站起來,“皇家真公主有好幾位,為什么要我們?nèi)€假公主進(jìn)門?還是這樣一個毒婦惡婦。這也太欺負(fù)人了。”

    裴簡眼神冷了下來:“毒婦?惡婦?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做了什么,你們敢到韓府門前下跪逼她,真是裴家的好子孫,好長臉?!彼哪抗鈴呐嵋恋哪樕弦频脚醿哪樕稀?/br>
    同樣年輕漂亮的兩張臉,都能看到烏爾瑪?shù)挠白?,這讓他覺得惡心又憎厭。烏爾瑪害死了他的母親,蠱惑了他的父親,又幾次三番要害他的性命。他為什么還要對身上流著她的血的弟妹們這樣忍讓?

    戾氣在胸口翻滾著,他緊緊握著椅把,才壓制住從腰間抽出佩刀的沖動。

    她們身上流著令他憎惡的血,卻也流有一半與他相同的血。

    “我 就實話說了吧。裴伊,裴儷。烏爾瑪當(dāng)年害死了我的生母,還給父親下了蠱,迷惑他。我是恨不得將她碎尸萬段的。你們雖是裴姓人,但身上到底流著她的血,我無 法相信你們,更無法親近你們。如果你們想安生過完下半輩子,就老老實實在京城里待著,別回滇南?!彼α似饋恚瑤е扰c殺氣,“否則,說不定哪天我會控 制不住自己,親手殺了你們?!?/br>
    裴伊和裴儷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那些話,每個字她們都聽得清楚,但連在一起卻完全不明白意思了。

    這是裴簡頭一回對她們說出這樣充滿怨毒的話,頭一回這樣直接地說出對她們生母烏爾瑪潑天的恨,也是頭一回對她們表現(xiàn)出這樣明確的憎惡。

    他不是她們的親大哥嗎?他們明明有同一個父親,為什么大哥會說出這樣絕情的話來?

    裴伊怔怔地坐著,半天省不過神來。

    裴儷則愣了一下之后,放聲尖叫起來。

    裴簡一揮衣袖,頭也不回地離開。

    午膳時間到的時候,裴家姐妹再次出現(xiàn)在裴簡的面前時,都垂著頭,默然無聲。

    一頓飯吃得死一般沉寂,除了裴簡,所有人都味如嚼蠟一般。

    直 至傍晚,裴伊將裴儷拉到自己房里,將仆婢都趕出去后,關(guān)緊了門,回頭氣急敗壞地問道:“你說實話,你到底瞞著我做了些什么?我越想越不對勁,大哥一向沉穩(wěn) 忍耐,就算他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不可能這樣直接地對我們說出來。是,母親之前是做過對不起他的事,但我們到底是他親meimei,不至于因為母親一人的過錯而讓他 動了殺我們的念頭。裴儷,我知道之前你一直神神叨叨地背著我做些事。是不是你對他做了什么?惹火了他?你快點說。我們倒不要緊,總歸以后嫁了人就隨了外 姓??墒切〉苓€小,他是裴家子孫,他以后還要靠著大哥的福蔭。裴儷,你到底做了什么?”

    裴伊掐著裴儷的胳膊,心中的惶怒讓她控制不住手上的力道,裴儷被她掐得痛叫一聲,用力掙脫開來。

    “做 了什么?”她冷笑,“我是做了對他好的事。放著真公主不要,他娶一個假公主回來,腦子可不是有???可是他不承我的情,還要絕情斷義。我今天才知道,我們拿 他當(dāng)大哥,他卻是拿我們當(dāng)仇人看的。jiejie,你看吧,遲早有一天,他會把對母親的恨都報在我們身上。我,你,還有小弟,都會被他弄死?!?/br>
    她緊握著雙拳,目光灼灼:“我們不能坐以待斃,父親的爵位,只有跟我們流著一樣血的小弟才有資格承繼。他憑什么?!”

    “裴 儷,裴儷,當(dāng)我求求你。”裴伊拽住她,“不管是什么,你千萬別再自作主張。父親困在宮里,母親生死不明。我們就是弟弟全部的依靠?!彼f著說著,聲音哽咽 起來,“是我不好,為什么以前母親私下做的那些我明明察覺了卻不開口勸阻?若知有今天,我一定多與大哥親近,而不是一心一意地期待著父親改立了小弟為世 子。裴儷,母親已經(jīng)折進(jìn)去了,你不能再做傻事……裴儷!”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只管守著小弟,什么都沒聽過,什么都沒看過,什么都不知道。”裴儷冷笑了一聲,“膽子小,見識短,你這樣的人注定沒有什么出息?!?/br>
    裴伊看著她抽開門栓大步走出去,只能癱坐在椅子上,雙手捂著胸口喘氣:“都瘋了,一個個的,都瘋了?!?/br>
    裴簡坐在書房里,房中燈火通明。他斜倚在桌上,手里翻著一本書。

    門口傳來響動,一個小丫鬟端著食盒走了進(jìn)來。

    “你是哪里的?以前怎么沒見過?”裴簡看她從食盒里端出兩碟點心和一盞醪醩圓子,將手里的書扔下問道。

    那小丫鬟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蹲了福禮:“奴婢是灶上的,管灶的陸大娘讓奴婢給侯爺送夜點。”

    “我沒有用夜點的習(xí)慣?!?/br>
    “這個奴婢不知道,是陸大娘吩咐的?!?/br>
    陸大娘?裴簡揮手讓她退出去。那小丫頭卻站著眼巴巴兒看著他:“大娘說還要讓奴婢把盤子碗的帶回去?!?/br>
    裴簡笑了起來:“就是讓你看著我吃?”

    小丫頭茫然地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