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喬柳聽得心驚rou跳。 “還有你舅娘她爸,他算幸運的,及時送到市醫(yī)院里救回來了,但是現(xiàn)在也半身不遂,老年癡呆了?!?/br> “這……這樣啊?”喬柳顫聲問道,“就……就不能送去更好的省醫(yī)院,徹底治好嗎?” 何尋他姥爺用的是全國最好的醫(yī)院和醫(yī)生,治療效果應該能更高明一點吧…… “能不能治好不是看醫(yī)院和醫(yī)生的,是要看你出血的部位和嚴重程度??!如果人年紀沒那么大,程度又輕的話,可以恢復吧。但是部位不好、出血量又很嚴重的話,那就神仙也沒辦法了?!眴蘭ama嗐了一聲說,“不過老年人本來身體機能和大腦就都在衰退,并發(fā)癥又特別多,想要徹底康復,多半都比較難?!?/br> 喬柳聽得一顆心挖涼挖涼的。 “哦對了,做康復治療的時候,記得一定要讓病人注意情緒,千萬不能再受到什么刺激?!眴蘭ama繼續(xù)叮囑道。 喬柳的心更沉了下去。 何尋他姥爺這病,首先現(xiàn)在最怕的是救不回來。如果老人家這么去世了的話,何尋只怕這輩子都走不出傷心自責了。 其次,如果救回來了意識卻不能恢復清醒,偏癱或者老年癡呆了的話,后果是一樣的。 最樂觀的情況,人救回來了腦子也清醒了,但是,老人家卻絕不能再受到刺激。那,他們倆的事該怎么辦? 越想就越覺得絕望。 “媽……”喬柳哭喪著臉問道,“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咱們那兒有沒有什么偏方和厲害的老中醫(yī)?。俊?/br> 不是傳說高人都在民間嗎…… “想什么好事呢,如果誰家里有這么管用的偏方的話,不早拿諾貝爾獎了,他還用得著當江湖郎中???”喬mama嗤之以鼻道,“你們可別病急亂投醫(yī)上當受騙!” ……說的也是…… “如果愁到都想找江湖郎中了的話,那還不如試試另一個辦法?!眴蘭ama信佛,壓低了聲音肅然道:“你們?nèi)フ覀€靈驗的寺院,燒燒香吧!” “……” 喬柳自己并不信佛,但她掛了電話后,等了一兩個小時還是沒見何尋那邊有消息傳回來。在店里干坐著也是如坐針氈,想想不如真的去找個寺院燒燒香算了。臨時抱佛腳即便沒用,好歹出去走走也能緩解一下焦慮的心情。 對北京的寺院她不大熟悉,只記得大四的時候隔壁宿舍有考研的同學去過雍和宮燒香,后來還真考上了北大??磥硇U靈驗的,那就去雍和宮吧。 想起羅斐提醒她接下來要注意安全,喬柳謹慎地沒敢選擇獨自行動,把王哥叫了過來:“王哥,你送我去一趟雍和宮。” “您是要去那兒上香嗎?”王哥一愣,“能管用嗎?” “不管用也不能更壞吧?”喬柳無可奈何地說,“快,如果管用了的話,說不定就搶救過來了呢。” 王哥也知道現(xiàn)在形勢的嚴峻,點點頭不再多話,飛快地收拾利索陪著她出門了。 雍和宮是北京城最大的藏傳佛教寺院,是雍正曾經(jīng)的雍親王府和乾隆帝誕生的地方,出過兩位皇帝的“龍潛福地”,距今已有三百余年歷史。殿宇恢宏,香火旺盛。車子還沒駛近,老遠就能望見連綿的屋脊與紅墻。 藍天白云下,和紫禁城皇宮一樣規(guī)格的黃色琉璃瓦閃耀出澄澄光芒。 喬柳雙手合十,在心里默默地祈禱,大佛們一定要給點力啊…… 可是才剛跨出車門,還沒走進寺里,四五個人就呼啦啦圍了上來。 “小姐,看相算命嗎?” “祖?zhèn)骺凑萍y,不準不要錢哦!” “這位小姐,我觀你眉心黑云籠罩,是最近家中要有親人亡故之象……” “去去去!”喬柳和王哥一起綠了臉,“誰再敢烏鴉嘴,小心有你們好看的!” 那些人悻悻散去。王哥對寺院很尊敬,不敢輕慢,規(guī)規(guī)矩矩的像普通游客一樣去排隊買了兩張門票,才陪著喬柳進去了。 進得寺內(nèi),一派寶相莊嚴,香煙繚繞,穿著紅黃僧衣的喇嘛們隨處可見。 喬柳聞到那香火味兒,不知怎么的卻忽然有點不舒服。她屏住呼吸緩了一會兒,蹙眉道:“王哥,這里的煙太嗆了,我有點不舒服。你幫我去買瓶水吧。” “好。” 王哥去買水了,喬柳站在空氣新鮮的草地上又緩了一會,勉強打點起精神,到庭院中的銅爐上點燃了香,學著別的香客的樣子亦步亦趨走到佛像前去拜。 佛像前也點著一排香,青煙裊裊,氣味濃郁。她聞著這味兒,剛一彎下腰,胃中突然一陣翻涌,哇的一聲,差點沒當場嘔吐出來。 旁邊的香客和僧人們都大吃一驚,紛紛站起來怒目而視。喬柳自己也嚇得面無人色,緊緊地捂住嘴飛快跑回到庭院里,在院角邊好不容易找到個垃圾箱,心里連珠價叫苦。 慘了,早知道不來還好,居然在佛像面前嘔吐,大大大大大的不敬啊,極其不吉利的兆頭!!這可怎么辦!! 庭院深深,古樹參天,隱在老槐濃蔭下的兩個人看到這一幕,卻也吃了一驚,彼此面面相覷。 “怎么辦,她該不會是……” “這事咱們可做不了主了,先報告吧?!?/br>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醫(yī)院 王哥買水回來,喬柳香也不燒了,沮喪地擺了擺手就打道回府。拜佛反倒得罪神佛,她心里極度喪氣,真覺得這回死定了。 王哥也沒問她為什么匆匆又走,一路上都只凝著神不說話,最后道:“喬小姐,不知道出了什么情況?!?/br> “唔?”喬柳聽不懂,“什么情況?” “剛才從咱們出門時背后就一直有人跟著的,我怕您擔心,才沒和您說?!蓖醺珙D了頓,困惑道,“但是現(xiàn)在,那些跟梢的人都不見了?!?/br> “啊?” 喬柳一陣茫然,也想不通這是什么狀況。難道是大佛寬宏大量沒計較她的得罪,仍然大發(fā)慈悲伸手相助了一把,何尋他姥爺沒事了? 她懷著激動的心情回到家,焦急等待電話??墒且恢钡鹊揭雇?,最新消息才傳了回來。 “柳柳,我姥爺剛才終于搶救過來了?!焙螌さ穆曇粼陔娫捓锸制v,“可是醫(yī)生說還要再觀察幾天,才算脫離危險期?!?/br> 他簡略地和她說了說,老人家現(xiàn)在依然神智不清,面部也有些偏癱,嘴角會流出口水,還不能說話。 但是,也已經(jīng)很讓人欣慰了,只要人能救回來,就有希望啊。 喬柳連忙安慰了一番,體貼地說:“何尋,那你這幾天就在那邊陪陪床吧。陪到你姥爺病情穩(wěn)定,不用掛念我。我收拾收拾你的換洗衣服,讓人給你送到醫(yī)院去?” 何尋沉默了一會,卻道:“不用了。你在家等著我,我待會就會回來?!?/br> “別!你現(xiàn)在回來干什么呀,要是你姥爺醒過來了看見所有人都在居然就你不在,不得更生氣傷心嗎?”喬柳急得要叫,想不通他最需要表孝心的時候怎么就這么傻。 何尋默然半晌,低聲道:“我現(xiàn)在在這……反正也進不去病房?!?/br> 喬柳愣住,這才真正體會到了他此刻在醫(yī)院和宋家的處境。她心中猛然一酸,忙道:“好,何尋,那你還是快點回來吧?!?/br> 何尋今天在醫(yī)院里,簡直是活生生的當了一天活靶子。 整個宋家人全聚齊了,平時難得一見的長輩們悉數(shù)到場,表兄弟姐妹們也都從各地飛了回來,異口同聲地痛斥怒罵著他。 他是外孫,不是嫡系,輩分又低,年紀輕輕,平時卻最得宋老爺子的寵愛,已經(jīng)有了下一代當家人的趨勢,早不知是多少人的眼中釘rou中刺。 以前宋景行他們只是苦于被老爺子壓制著,無法對他發(fā)難,現(xiàn)在宋老爺子卻被何尋的事氣得性命垂危神志不清了,還是在風云變動即將換屆的當口,整個宋家的前程氣運都要受到影響,于是,何尋就成了不折不扣的罪人。 “沒心肝的白眼兒狼!何尋,爺爺平時那么疼你,你竟然把他害成這樣!” “你還有臉來,想不氣死他不罷休嗎?!” “滾出去,你沒有資格再靠近病房一步!” 醫(yī)院,是曾經(jīng)的那家御用武警醫(yī)院。病房,也是曾經(jīng)的那間高干病房。他mama受到的刺激最大,指著他的鼻子又哭又罵:“我怎么就生下了你這樣的孽種?!害死了你jiejie,現(xiàn)在又要害死你姥爺!當初死的怎么就不是你????。?!” 狂亂惡毒的咒罵聲不?;仨懺诙?,何尋無言分辯,沉默地走下了樓梯,孑然走在微涼的夜風中。 他雙腿站了整整一天,疲得有點麻木,上車坐了好一會,才發(fā)動起車。 車子穿行在滾滾車流中,窗玻璃一路交映著呼嘯而過的光幻陸離霓虹夜色。 回到家里,喬柳親手做了一桌他喜歡吃的東西,“還沒吃晚飯吧?快來吃一點?!?/br> 何尋搖搖頭,低聲道:“柳柳,你自己先吃吧,我想洗個澡。” 他用了安神的檸檬薰衣草,在下沉式香薰浴池里獨自閉目躺了許久許久。墨黑的長睫毛被水汽氤氳,映得面頰有些蒼白。側顏的鼻梁非常高、非常挺,是一種峻直倔強的不屈的力度。但唇角的溫潤太安靜、太美好,安靜單薄得又透出了一種脆弱來。 喬柳終于忍不住走了進去,緊緊環(huán)抱住他,額頭抵著他的額頭。 何尋沒有睜開眼睛,只低低喚了一聲:“柳柳?!?/br> 喬柳吻著他的眼睛和睫毛。她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只能反反復復地說:“何尋,你別難過?!?/br> 她也想不通怎么突然就變成了這樣,明明原本是他先遭遇親人的算計,他完全沒有做錯什么,僅僅是堅定拒絕了他不喜歡的韓珂、沒有接受那場聯(lián)姻而已??墒?,一夜之間,因為一場誰也不愿意看到的意外,他就猛然變成了整個家族的罪人。變成了差點害死他姥爺?shù)脑獌?。要承受這樣的痛苦與壓力。 他這么多年來的辛苦努力,在宋家好不容易才搏到承認和地位,突然一夜之間,卻變成了害得宋家大廈將傾、存亡未卜的罪人。 喬柳更無法想象,他被自己的生身母親指著鼻子大罵:“死的怎么不是你”的時候,心里到底是怎樣一種感受。 何尋一動不動,眼神很空,沉默半晌后,卻反過來扯了扯嘴角安慰她道:“沒什么,這些話我早聽習慣了?!?/br> 他帶著淡淡的嘲諷聳了聳肩膀:“我媽她一直都是那么想的。如果當初我和我姐之間,死的是我就好了?!?/br> 這天晚上,兩個人躺在床上,都沒有心情做親密的事。只是靜靜依偎在一起,分享著彼此的體溫和心跳。 何尋忽然問道:“柳柳,咱們的那個農(nóng)莊,建好了吧?” 喬柳不知他為什么突然提起這個,點了點頭。 “我明天還是要去醫(yī)院的?!焙螌っ銖娛帐捌鹎榫w,打點精神,沉吟著摸了摸她的頭發(fā)道:“但是最近就抽不出時間來陪你了,你去那兒住幾天當作度假吧。我會讓王哥陶子他們都陪你過去?!?/br> 這個理由說得無可挑剔,喬柳卻聽得心頭一震,知道羅斐的警告并非夸大其詞。何尋一定是在這樣的壓力與形勢下也不得不擔心她的安全了,所以才要讓心腹把她送到新建成的沒幾個人知道的農(nóng)莊里去暫避。 但是,她實在不想去,不想在這個時候離開他?!安?,何尋,我不想去,我不躲。他們要找我麻煩的話盡管來好了,我不害怕,你不用擔心我!” 何尋聽了這話,神情微變。他轉過臉來,盯著她的眼睛沉聲問道:“柳柳,是誰告訴你的,說他們要找你麻煩?” 喬柳本能感覺到了他情緒的更惡化,不敢說出羅斐,只好囁囁嚅嚅地吶吶道:“我……我自己猜的……今天下午我和王哥去雍和宮燒香的時候,背后有人跟著?!?/br> 何尋深深吸了口氣,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指甲掐進了手心。 “柳柳,你到底是相信我,還是相信別人?!我說了讓你過去只是度假,你用不著多想,保護你的能力我還是有的,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你!” 喬柳本來還想告訴他后來那些人又無故消失了的事,但看到他這樣的表情,只得打住了這個話題。 她抱了抱他,只好道:“好吧,何尋,我聽你的,明天就到農(nóng)莊去。”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暗夜 本該是兩個人休閑度假的農(nóng)莊,現(xiàn)在卻要變成一個人的逃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