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郭建軍眼里噙著笑意,“你確定要我拿出來?” 朱文軒瞬間覺得身后吹過一陣陰風,屁股涼颼颼的,可他不拍死地應了,“確定,拿出來?!?/br> 郭建軍丟出一個塑料口袋。 朱文軒打開拿出一個瓶子和一根粗大的注射器,茫然問:“這是什么?” 郭建軍眼神晦暗道:“陳宇說是清潔和溫養(yǎng)腸道用的。” 朱文軒愣了一會兒,“灌腸液?灌腸液!姓陳的老子跟你不共戴天啊啊啊……” ☆、第五十三章 “我想跟三位長輩提親,讓文軒和我搭檔過日子。” 郭建軍這句話一出,屋里其他幾人全都詭異的安靜了下來,就朱文軒雙手扶著桌,咳得直不起腰來。大家都消了音,他的咳嗽聲顯得尤其突兀和狼狽,郭建軍毫不避諱的伸手蓋在他背上,輕拍幾下替他順著氣。 朱文軒把腦袋都快埋到桌子上去了,根本不敢抬眼看大家的表情。 雖然說他一直都有把兩人的事兒告訴大家的想法,但絕對不是以這種‘被提親’的形式。提親?那是什么鬼,當真是嫌這事兒阻力還不夠大的嗎? 埋怨歸埋怨,但朱文軒還是挺感動的。 他一直都相信郭建軍說的‘我會處理好’的承諾,可當真的親耳聽見郭建軍直截了當不卑不亢的說出來,他還是抑制不住的激動了,心里滋生出的甜蜜和滿足壓都壓不下,連那些不安都被瞬間按趴下了。 哪怕沒有實名,只能走這么一個過場,他也開心不已。 比起當初‘父母來了他要躲,同事來了他要避,永遠只讓他活在陰暗里’的付宏斌,他更加懂得珍惜郭建軍的這份坦蕩蕩。 要不是場合不對,朱文軒都想要沖上去抱住郭建軍啃幾口了。太窩心了啊。 郭建軍愿意站到他身前,為他遮風避雨,他同樣不會當縮頭烏龜。心里暖流滋潤,朱文軒勇氣大增,但他到底有點怯,不敢直視奶奶的目光,只快速說道:“奶奶大伯大伯母,我知道這事兒你們可能很難理解,但我跟郭建軍都是認真的,我們兩挺喜歡搭檔過日子的?!倍?,他們已經(jīng)搭檔過了不短的時間了。 郭建軍勾了勾嘴角,小老板滿意他,他又何嘗對小老板失望過。 看朱奶奶將視線落到自己臉上,郭建軍毫不躲閃地回望過去,眼里寫滿執(zhí)著和誠懇。 他相信朱奶奶對這一天是有準備的,所以,困難談不上,機會卻是擺在面前,能不能抓得住就得靠他自己了。 不給所有人回神的時間,郭建軍起身走到朱奶奶面前,端端正正跪了下去。 朱奶奶對小老板有多疼愛和縱容,他一直看在眼里,有時候也覺得羨慕,而真正觸動他的,是那天朱奶奶明明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他和小老板之間的不同尋常了,卻在幾次想要張口的時候,因為小老板的笑容而放棄了。 他不知道要一個傳統(tǒng)觀念根深蒂固的老人為了孫子的快樂放棄認知和芥蒂需要什么樣的過去和經(jīng)歷,但他感激不已,也敬重非常。他不僅想要把小老板護在羽翼下寵愛一生,也想把這位老人一起圈到羽翼下敬愛起來。 規(guī)規(guī)矩矩地磕了一個頭,郭建軍直起身子道:“奶奶,我會愛護文軒的?!?/br> 沒有任何天花亂墜的豪言壯語,沒有提前打好的長篇腹稿,他跪在那里,背脊挺直,身材壯碩,只一句,便是一輩子。 朱文軒都快被感動哭了。 他覺得這一切都像做夢一樣,從郭建軍開口到現(xiàn)在,他就跟只被護在羽翼下的小雞崽似的,只有看著的份兒,看著郭建軍莊重向他的家人提親,看著郭建軍屈膝跪地說會愛護他…… 朱奶奶什么話都沒說,她看了一眼眼圈發(fā)紅被感動得一塌糊涂的孫子,在心底嘆息一聲。 孩子已經(jīng)長大了,跌爬滾打傷痕累累的長大了,如今,他能活得比任何時候都要快樂,她找不到理由去阻攔他。 說有悖常理么?還是說不被世人所容? 她一生坎坷,先后死了丈夫和小兒子兩夫妻,一手將孫子拉扯大,受過的欺辱和非議又有多少? 常理可有讓她輕省一些?世人可有為她分擔一些? 她不懂那些大道理,但她了解她一手帶大的孩子,她知道朱文軒是真的發(fā)自內(nèi)心在快樂著。 她希望朱文軒可以娶妻生子,有人噓寒問暖、體貼照顧,可她不會對朱文軒的未來指手畫腳,就像她當初不聽父親的勸告,任性嫁給朱文軒的爺爺一樣,她雖然半生孤寂,可和那人在一起的日子,已經(jīng)夠她回憶和不悔了。 兩人攜手,冷暖自知。 她最幸運拋開枷鎖嫁了朱文軒的爺爺,所以,她不能、也不會左右朱文軒的感情,哪怕朱文軒選擇的是一個男人,哪怕她并不認可也無法理解。 朱文軒和郭建軍呆在一起,表露出來的從未有過的胡鬧和小性子,她全一一看在眼里。 她母親當年是個富家小姐,常常掛在嘴邊的話就是:如果有一天,你遇見了那個能讓你像個孩子一樣無憂無慮的快樂著的男人,那你就是可以放心嫁給他了。 所以,當年的她,連個婚禮都沒有,還是把自己交托出去了…… 她相信朱文軒和郭建軍都是好孩子,都能和和氣氣把日子過好咯,可她這輩子經(jīng)歷得太多,不被世人‘看得起’的那份艱辛,她比誰都能明了其中滋味。她只是擔心兩個孩子的將來…… 就朱奶奶遲疑的時候,朱大伯的定身咒總算是過去了,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地上跪著的郭建軍,又驚又怒地問:“你說什么?你們兩個知道不知道你們在說什么?!” 朱大伯母看張新陽被嚇著了,抱著哄了哄也接過話道:“你們這兩個孩子亂說什么,這種話是能拿來開玩笑的嗎?” 郭建軍扭頭道:“大伯母,我們沒有開玩笑?!?/br> 朱大伯跳起來喊:“什么大伯母,誰是你大伯母了,你,你……” 他氣狠了,四下看了看,沖到角落里抓過掃帚,對著郭建軍的后背就是一陣猛砸,“我打死你個心思齷齪的畜生,虧得我還拿你當兒子一樣看待?!?/br> 朱大伯想著自己平日里張口閉口的‘小郭這人不錯’,眼睛都紅了,“我們老朱家哪里對不起你了?你要這么禍害文軒,啊?你說?。 彼R得很,手下打得更狠。 說是氣急了郭建軍禍害朱文軒,可何嘗又沒有對郭建軍的痛心失望。 兩個都是上進有出息的好小伙,放著好好日子不過非要攪在一起胡鬧,不是找打是什么? 郭建軍早有準備,也不躲,就由著朱大伯打一頓發(fā)氣。 他這邊心甘情愿的挨打,那邊卻是有人最先看不下去了。 張新陽小團子“哇”一聲大哭起來,從朱大伯母懷里探出身子,伸著rou嘟嘟的小爪子要他抱抱。 小崽子真是有良心,不枉每次來都抱著玩一會兒。 郭建軍被砸的呲牙,但還是抬頭沖張新陽笑了笑,抱抱卻是不能了。 朱大伯母看他都這樣兒了,還有心逗小陽陽,心一軟就上前去攔朱大伯,“小陽兒他爺爺,快別打了,有什么話好好說,你打他有什么……啊,文軒?!?/br> 朱大伯收手不及,連著幾下掃帚全打到朱文軒背上。 朱文軒抿著嘴將郭建軍圈在身下,被打疼了也強忍著不吭聲。 他先前完全被發(fā)飆的大伯嚇傻了,害得郭建軍挨了好幾下才反應過來。不過,他這保護者姿態(tài)也沒堅持多久,因為郭建軍發(fā)現(xiàn)小老板疊在自己身上,反手抓了他胳膊拉到身前抱住了。 朱文軒被他扣在懷里,跪坐在地上,一邊掙扎一邊大喊:“郭建軍你放開我,大伯,大伯你別打他啊,你要打就打我吧,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啊?!?/br> 郭建軍聽著小老板又急又慌的聲音,喝了甘露一般,身上的痛都被遺忘了。 他用力把小老板抱住,帶著笑意輕聲說道:“乖,別動,我比你壯,打幾下沒事兒的?!?/br> 朱大伯本來都要停手了,一看這情況,又接著噼里啪啦打了起來。 一時間,朱文軒的掙扎喊叫,朱大伯母的著急勸說,還有張新陽的哭聲亂成一片。 朱奶奶頭疼地擺擺手道:“大貴,你住手?!?/br> 場面太失控,朱奶奶聲音又小,除了一直等著朱奶奶心軟的郭建軍聽見了,其他人都沒有聽見。 郭建軍抱著小老板的手捏了捏小老板的腰,在朱大伯又一次砸下的時候,悶哼一聲趴到小老板身上,快速在小老板耳邊說了一句。 朱文軒愣了一下,立馬抬頭去看奶奶。 果然,朱奶奶又重復了一遍,“大貴,你住手。” 朱文軒心疼死郭建軍了,見救星奶奶終于發(fā)話了,急忙大吼:“大伯,你住手!” 他這一嗓子,別說朱大伯了,連張新陽小團子都被震住了,打著嗝掛著淚呆呆看著他。 郭建軍松開手,不忍去看小老板臉上的表情。 朱文軒訕訕笑了笑,挪一邊和郭建軍并排跪在一起,沖臉色發(fā)青的朱大伯討好地笑了笑道:“是奶奶,是奶奶喊你住手的。” 朱大伯瞪了他一眼,彎腰去哄自己老娘,“媽,你別氣,我替你收拾這兩個不成器的東西?!?/br> 朱奶奶看了他一眼,扭頭對朱大伯母說:“你抱小陽陽去洗洗臉吧。” 朱大伯母笑著應下,擔心她年紀大受不得刺激,走前還給朱文軒和郭建軍遞了一個眼色。 朱大伯母出去后,朱奶奶又對朱大伯道:“你把文軒也帶出去吧,我跟小郭談?wù)??!?/br> 朱文軒急了,“奶奶~~” 朱奶奶并不看他,只是盯著郭建軍。 郭建軍心里一喜,朱奶奶自己不說小老板卻讓他來說,應該是準了他和小老板的事了。他心里總算踏實了,但面上并不顯,只扭頭對小老板笑了笑道:“你跟大伯先出去,我會好好和奶奶說的。” 朱文軒還想再說什么,朱大伯卻直接揪住他耳朵提他起來,“走,跟我出去,真是越大越不像話了,非得好好治治你不可?!?/br> 朱文軒歪腦袋哎喲叫喚著被拉走了。 郭建軍重新給朱奶奶磕了個頭道:“謝謝奶奶成全?!?/br> 朱奶奶說:“你怎么就知道我答應你了?” 郭建軍道:“奶奶明明早看出來了,卻一直不說破,我知道奶奶是心疼文軒?!彼蛄嗣蜃?,再次保證道:“奶奶,我會好好待他的?!?/br> 朱奶奶點點頭,指了指沙發(fā)讓他起來。郭建軍乖乖起身,坐到沙發(fā)上。朱奶奶沒急著跟他談他和朱文軒的事,而是換了話題問道:“軒軒過幾天要去廣州是吧?” 郭建軍替她倒了一杯水,“嗯,他說想去。” 朱奶奶問:“你不陪他去?” 郭建軍愣了愣,張嘴想說當然要啊,但話到嘴邊卻改了,“奶奶想我陪他去?” 朱奶奶翻了個白眼,“少跟我耍心眼?!?/br> 郭建軍樂了,“我怎么敢,我要是耍了,文軒能撕了我?!彼滦±习遄哉J為瞞得很好的過去,恐怕朱奶奶早就知道了。 果然,朱奶奶接著嘆了口氣說:“軒軒從小就好性子,有什么不高興也是裝在肚子里的,他那時候還在讀書,假期回來常常躲到院子里打電話。我問他給誰打的,他說是同學。我想啊,他也大了,談個朋友也沒什么??珊髞硭ぷ髁耍汗?jié)再回來就變得沉默少言了,我琢磨著他是跟那人分手了。這種事他不告訴我,我也沒辦法勸,想著等他忘記了也就好了,可這一等就是好幾年。而且,我是到后來才發(fā)現(xiàn),他跟那人還沒斷呢,每次那人打電話過來,他總是皺著眉一邊抽煙一邊接電話。他是我養(yǎng)大的,他在廣州過得不好我怎么會看不出來?” 郭建軍看她眼角泛淚,抽了一張紙地給她,“奶奶,那些都過去了,文軒不告訴你就是不想你擔心他,我以后不會讓他受委屈的?!?/br> 朱奶奶笑道:“人老了,就是擔心這擔心那的……” 她頓了頓,直勾勾看著郭建軍道:“我理解不了你們,但是,我看得出來,他跟你在一起是真的快活。我也沒有幾年活頭了,看護不了他一輩子,你要記得你今天說的話?!?/br> 郭建軍把自己劃到小老板名下的財產(chǎn)一一講給她聽,說了小半個小時才停下,“奶奶,我說這些不為別的,我就是想要你們安心,就算我是男的,我也一樣會體貼他。我把錢放在他名下,也不是換他這個人的,他愿意跟我過日子,我就愿意給他一世富貴。奶奶?” “奶奶信你?!敝炷棠袒厣?,臉上起了一絲懷念道:“當年,我跟軒軒他爺爺是私定終身在一起的,那時候,如果不是我祖母護著,我就被侵豬籠沉池塘了?!蹦侨艘彩琼斕炝⒌氐?,愿意把一切好的東西都給她,巴不得讓她過上最好的日子。 郭建軍沒想到朱奶奶會告訴他這個,不過,依他的聰明,不難猜到,朱奶奶應該是被他的話勾起對朱爺爺?shù)幕貞浟恕?/br> 朱奶奶說:“我們那個年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私定終身是很嚴重的,可我就是覺得他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