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教育起人來的郭建軍根本停不下來,舌頭靈活不說,還特別毒,“你待人待事的方法和愛補腦愛爛好心的習(xí)慣本身就是錯誤的,用錯誤的方法錯誤的習(xí)慣去做什么事情不是錯誤的?每一行要生存自然得有這一行冷酷殘忍的一面,大浪淘沙,適者為勝,我倒是很好奇你在外面這些年到底是怎么養(yǎng)成溫室里一朵嬌滴滴的花骨朵兒的?” 說好的職場暗流涌動呢?說好的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呢?說好的不圓滑不會來事就只有萬年老二的份兒呢?說好的站隊錯誤躺著也要中槍呢? 郭建軍嚴(yán)重懷疑,這么蠢呆蠢呆的小老板當(dāng)初回鄉(xiāng)不會是被欺負(fù)回來的吧? 朱文軒難得沉默了,但他只是在付洪斌和劉洋的事情上想了一瞬,便轉(zhuǎn)移到自己這二十八年的待人待事和習(xí)慣上。郭建軍的話雖然繞口,但道理卻很淺顯。聽得懂不?肯定聽得懂。但正因為聽得懂他才沉默。 “你確定你剛才說的人是我?”為什么他沒覺得自己是個花骨朵兒啊。 讀書的時候是個什么性子就不說了,可工作后,他覺得他為人還算棱角分明啊,每次和對手公司競標(biāo),分毫相爭,寸金不讓,基本都能以高利空間拿下所投項目。不過,話說回來,他好像也就在專業(yè)領(lǐng)域比較運籌帷幄了,其他事情上,是處理得挺糟糕的。 郭建軍冷哼一聲。 朱文軒看了他一眼,泄氣軟了下來。他是挺沒用的,連賣個核桃都賣不好。這么一想,貌似郭建軍形象就無限高大起來。 朱文軒開始細(xì)數(shù)郭建軍的技能點:割谷子速度快,力大無窮一個頂兩,負(fù)重走像小跑,賣東西人買東西的還給他散煙,會開摩托車三輪車小貨車可能還有別的各種車。 唯一的缺點,恐怕就是吃得比較多了。但人家吃得多身材還特別好啊。 朱文軒憂傷了,比較起來他是那么渣! 郭建軍看他盯著一個方向保持呆萌呆萌的表情,就知道他愛補腦的習(xí)慣又來了,“上次我聽說你想在鎮(zhèn)上做生意,想好做什么了嗎?” “沒有。”朱文軒嘆氣,“咱們這地方就這么大點,干啥的都有了,再去學(xué)人家開店什么的,生意肯定也不咋的。” 那可不一定。郭建軍在心里嘀咕,卻沒打算多管閑事。朱文軒要是自己能想到,他發(fā)表一下見解也不是不可以,但朱文軒自己沒想到,他就不需要廢話了。 車子開到朱家大門口,朱文軒跳下車,剛轉(zhuǎn)身就看見陰沉著臉的曹誠從院子里走了出來。朱文軒瞪大眼,腦子里呆了片刻。 曹誠看見他,直接就是狠狠一拳頭。 “??!”一聲慘叫過后,朱文軒放下抱頭的雙手,趕緊拉住郭建軍,“快放手快放手自己人。” 郭建軍松開手,輕輕一推,曹誠蹬蹬蹬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到地上。朱文軒跑過去把他拉了起來,在他屁股上啪啪啪彈灰,“你怎么來了?” 曹誠瞪著郭建軍的眼睛立馬轉(zhuǎn)了回來,像只暴怒的恐龍,“你丫還好意思說,被付洪斌那個王八蛋欺負(fù)了就這么一聲不吭走了,要不是老子辦事從你們公司外面過想請你吃頓飯還不知道呢。” 一想起那天去找朱文軒,前臺那幾個婊子的冷嘲熱諷,曹誠一肚子怒氣根本壓不住,指著朱文軒的手都快戳到朱文軒鼻子上了。 “你丫真是出息了,換電話也不告訴我了是吧?”他恨死了付洪斌那個忘恩負(fù)義的王八蛋,可何嘗沒有怒朱文軒不爭呢。被個賤男人撬墻角就算了,連自己的設(shè)計都保不住。 “對不起對不起我是忙起來就忘了沒有不告訴你真的你要相信我?!敝煳能幉蛔〉氐狼?。 “我把付洪斌套麻袋打進醫(yī)院去了?!辈苷\臉上冷光一閃,“你以為你躲到家來我就找不到你了是吧?” 朱文軒本來是在哈腰道歉的,聽到這話猛一下抬頭,“你把付洪斌打了?” “打的就是那孫子!”曹誠皺眉,“別跟我說你還顧念舊情?” “怎么會!”朱文軒不想說付洪斌的事,看他穿的還是短袖,忙推他進屋,“是不是沒帶外套?先穿我的吧,你身上都是冰的?!?/br> 郭建軍看夠了熱鬧,心里砸吧兩遍付洪斌的名字,挑了挑眉跟進屋。 ☆、第十六章 友好相處 朱家客廳里,曹誠一邊揉著手一邊看郭建軍。他自覺還是長得比較高大威猛的,可跟郭建軍比起來,頓時有點‘自己不夠壯’的自卑感。而且,先前他被郭建軍一手捏住拳頭的時候,小宇宙都爆發(fā)了還是沒掙脫開。 完敗不要太慘! 曹誠不是小氣之人,雖然第一次見面就不大愉快,但對方既然是護著朱文軒的,他就不計較了。拿出芙蓉王遞過去,曹誠笑著問:“哥們兒貴姓啊?” 郭建軍挑了挑眉,伸手抽了一支,“郭建軍?!?/br> 曹誠替他點煙,給自己也點上,“我叫曹誠,跟小朱是大學(xué)同學(xué),郭哥和小朱是朋友?怎么都沒聽小朱提過?” 小豬?呵呵……取意豬腦子么? 郭建軍吐著煙霧,瞅了他一眼,“我跟小老板認(rèn)識不久,今兒來也是幫朋友買他家核桃的。” “哦……”原來不是新對象啊。曹誠松了一口氣,可心里又隱隱有點可惜。 郭建軍的形象,給人的感覺比較大丈夫,讓他忍不住有點‘小朱跟他在一起肯定比跟付宏斌在一起強多了’的對比心思。雖說他連郭建軍是直的彎的都不清楚,但這并不妨礙他下意識往這方面想。 自從知道朱文軒跟付宏斌的事兒后,他就看誰都帶著點‘這個配小朱行不行’的考究。一路趕過來,他甚至在想,認(rèn)識的同性戀里有沒有條件好點的單身漢,介紹給朱文軒,免得朱文軒失戀痛苦或者舍不得付宏斌又跟那混蛋藕斷絲連。 倒不是他覺得兩人還有復(fù)合的可能,他相信朱文軒還不至于非付宏斌不可??伤且恢笨粗煳能幒透逗瓯髲恼剳賽圩叩浆F(xiàn)在的人。七年時間,中途兩人不是沒吵過鬧過,最嚴(yán)重的一次,朱文軒都搬到他那里住了兩個月,最后還是付宏斌一臉胡子拉碴上門把人接回去的。 這次付宏斌玩這么脫,又是出軌又是陷害的,他賭一百根黃瓜兩人徹底玩完了,可他還是覺得要再給朱文軒找個更好的,就算不防著付宏斌那賤人又找上門來玩跪求懺悔的把戲,有個真心實意好好對朱文軒的人,他也放心些啊。 朱文軒什么都好,就是太重舊情了,遇人不淑吃虧是妥妥的。 曹誠心里想著,眼神就時不時往郭建軍身上瞟,全然帶著一種‘丈母娘打量女婿’的挑剔。 郭建軍可不是被人看會不自在臉紅的主,曹誠看他,他也看曹誠。不過,對方這種詭異的眼神到底是怎么回事兒?這么丑的樣子聲音也不好聽他可看不上! 曹誠看著看著心里就有點不是滋味了,靠,手臂辣么粗,腰身辣么粗,大腿也辣么粗,揭開衣服,底下肯定有八塊腹肌,要不要辣么好身材??! 郭建軍這次沒漏掉他嫉妒的小眼神,勾了勾嘴角,回了他一個憐憫的神情。哥們兒你雖然也壯,但身上肥rou太多肌rou不足,想要跟哥一樣,再煉個十年八年吧。 其實郭建軍對曹誠的印象不錯,他進社會上摸爬滾打的時間比同齡人都要早,接觸過許多形形色色的人,三教九流、牛鬼神蛇也都打過交道,久而久之,就練就了看人識人八九不離十的本事。 在他看來,曹誠的性子跟他還是很相似的。比較耿直,某些時候脾氣可能變得火爆。對朋友分三六九等相處,能交心的豁出去也要兩面插刀,這一點,從曹誠在門口罵朱文軒那些話里就能聽得出來。只是個泛交的話,何必大老遠(yuǎn)跑過來罵一頓,還幫著把疑似負(fù)心漢的付宏斌打進醫(yī)院。 說起這個付宏斌,郭建軍發(fā)現(xiàn),他竟然不知道在什么時候?qū)@個名字已經(jīng)不陌生了。乍一聽曹誠提到付宏斌,他心里就想:哦,那個小老板以前的男人啊。 朱文軒在廚房里下了碗面條,端出來讓曹誠吃,“你怎么是早上到的?” 現(xiàn)在不是學(xué)生放假和春運旺季,成都過來的大巴車一天就兩班,還都是在上午,曹誠顯然不是搭的今天的車來的,除非他不是從成都走的而是從雅安。 果然,就聽曹誠說:“我昨天半夜飛機到的成都,打114人家跟我說成都到漢源只有第二天上午才有車,我等不及,就買票到雅安轉(zhuǎn)的車,今早上最早一班車,六點十分。” 他從昨晚上開始就沒吃過東西了,剛下飛機那會兒,在機場肯德基買了個漢堡,現(xiàn)在饑腸轆轆的巴不得碗一塊啃了。朱文軒煮的面條一如既往的贊,不需要太花哨的底湯和臊子,白水煮面放點青菜煎個雞蛋一樣香噴噴的。 郭建軍聽他吸溜的嚯嚯直響的聲音,才吃飽的肚子也有點蠢蠢欲動了。 朱文軒一抬頭就對上他深邃的眸子,愣了一下問:“怎么了?”——這么饑渴的眼神看我。 郭建軍道:“我也要吃。” 還吃?朱文軒眼睛都瞪圓了。拜托!大哥你才吃了三大碗榨榨面??!是三大碗不是三小碗??! “這會兒吃會不會沒胃口?”對方都主動要求要吃了,他還是拒絕的委婉點兒好。 郭建軍執(zhí)著,“不會,他這樣的來一碗就行了?!闭f著指了指曹誠正在吃面的大海碗。 曹誠含著面條,對郭建軍比了比大拇指,“有眼光,小朱煮的煎蛋面一直是咱們寢室最受歡迎的宵夜,沒有之一?!币郧白x大學(xué)的時候,他們寢室可是電磁爐電炒鍋都齊全的。 朱文軒當(dāng)著曹誠的面,也不好揭穿郭建軍才吃過三大碗的事實,扭頭回廚房,又煮了一碗。但這次煮的比較少,曹誠飯量是偏大的,所以給曹誠煮的面條足足有四兩。郭建軍這邊,他就多煎了一個雞蛋,多放了幾顆青菜,最后端上桌,也是一大碗,只是面條沒有那多。 郭建軍用筷子一撈,立馬就發(fā)現(xiàn)被偷工減料了,不過,看在兩個煎蛋的份兒上,他也就接受了。 兩個大塊頭圍著桌子嚯嚯嚯吃面,朱文軒趁機上樓,把核桃口袋全系上,等過會兒拉到農(nóng)貿(mào)市場去。曹誠和郭建軍吃完后,都沒人起身洗碗,兩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在暗示對方:把碗洗了。 可惜,雙方都默契的假裝沒看懂。 等朱文軒下樓的時候,就看見吃飽的兩人坐在沙發(fā)上目不斜視地看電視,桌子上擺著兩個連面湯都喝干凈的大碗。朱文軒吃驚,“你居然吃完了?會不會胃脹?我給你找?guī)讉€消食片嚼嚼吧?!?/br> 郭建軍挫牙:“不用,你煮的那點面還不夠塞牙縫呢?!彼X得小老板煮的面不比外面賣的差,早知道在外面就不吃那么多了。 朱文軒看他也不像有事兒的人,收拾碗筷進廚房洗了,出來后對曹誠說:“我們還得到鎮(zhèn)上把核桃賣了,你在家睡會兒吧。” “我跟你們一起去?!辈苷\站起來,扯了扯身上朱文軒的羊毛衫,“你衣服太小了,我去買一件吧,廣州這會兒還出太陽呢。”所以他才沒想起來帶厚衣服。 三人把核桃都搬運到車上,一起往鎮(zhèn)上去。路上,曹誠一邊看風(fēng)景一邊找記得住的地方,大二那年暑假,他和朱文軒來過一回?!斑@條路我知道,我們上次捉魚是不是就從這兒下去的?” 朱文軒看了一眼公路下面的流沙河,“嗯,不過現(xiàn)在都不走這條路了,加油站那邊修了一條路,四個輪子也過得去?!?/br> 曹誠舔舔嘴道:“你奶奶炸的小魚那味道,我現(xiàn)在都還記得?!?/br> 朱文軒笑著問:“要不你多玩幾天,咱們再去弄一回炸著吃?” 曹誠顯然心動了,但還有點猶豫。他追過來就是一時沖動,想著朱文軒這次被坑慘了,工作也丟了,這打擊得多大啊,肯定可憐死了。他要是不過來看看,一整天都會擔(dān)心來擔(dān)心去的,但他在那邊還有工作,沒請假就跑了,再玩幾天…… 郭建軍忍不住刷了一下存在感,“我那兒有小魚網(wǎng),晚上去撈?!?/br> ☆、第十七章 音控病發(fā) 說好晚上要整吃的,賣了核桃后,郭建軍就帶著朱文軒和曹誠到農(nóng)貿(mào)市場旁邊的‘正大豬飼料’批發(fā)店,小貨車是這家店老板的,他上午只是幫老板送貨,想借車用還得跟老板說一聲?!巴跏?,今天沒有貨要送了吧,車子借我用啊。” “今天沒送,你用就是了?!蓖跏蹇吹街煳能幒筒苷\,掏出煙想散他們。曹誠搶在他前面拿自己的散他,嘴巴很甜:“王叔好,來來來,抽我的?!?/br> “那就抽你的,你這煙好?!蓖跏迨莻€精瘦老頭了,一頭雪白的短發(fā)很打眼。 “小朱你抽嗎?”曹誠問。 “不抽。”朱文軒擺手,他沒有煙癮,平時也不太喜歡抽煙。 郭建軍讓他們兩在店里坐一會兒,他跑店后面的樓上去拿撈魚的網(wǎng)子。朱文軒看店里各種飼料都有賣,但主要還是賣豬飼料,就問王叔,“飼料生意好做嗎?現(xiàn)在開養(yǎng)豬場的多不多?” 王叔道:“比前兩年生意好,高速路通車后,養(yǎng)豬場的豬可以拉到外面賣,不過,現(xiàn)在鋪面租金、飼料成本,什么都比以前貴了?!?/br> “哦。”朱文軒應(yīng)了一聲。 “成本貴對應(yīng)的賣價也貴,這么算也不虧啊?!辈苷\看他那樣兒,干脆幫著跟王叔大聽,“叔,現(xiàn)在鎮(zhèn)上啥生意比較好做?咱這歲數(shù)也不怕吃苦,只要有點賺頭,肯定舍得賣力氣。” 年輕人有想法肯吃苦王叔還是很喜歡的,又是郭建軍帶來的,他就不打馬虎眼了,“要說好做,現(xiàn)在什么生意都好做,但你得有本錢和門路啊?,F(xiàn)在物價房價不比以往了,沒點本錢你什么都做不起來。咱們這兒,別看地方小,消費能力還是不錯的,你們要是有心開個店什么的,只要開的起來,用心經(jīng)營,怎么都會有賺頭的。” 朱文軒在一邊豎著耳朵聽,說實話,王叔這番話跟他之前自己看到的和想到的差別很大。他原本以為鎮(zhèn)上各種店鋪琳瑯滿目,店面租金也高,肯定沒多少賺頭。可現(xiàn)在想想,羊毛總是出在羊身上,成本高了從賣價上補回來就是了。 要真沒賺頭,鎮(zhèn)上的店鋪也不會開的比比皆是。 郭建軍拎著漁網(wǎng)出來,就見到小老板一臉興奮激動的樣子。他挑了挑眉,問那邊談得火熱的王叔和曹誠,“聊什么呢,這么起勁?” 曹誠站起來看他手里的漁網(wǎng),“跟王叔討教生意經(jīng)呢。哎,你這網(wǎng)子不錯啊,那年我跟小朱去撈,用的還是背簍?!奔?xì)竹條編成的背簍,支在水底下,拿棍子從頂上把魚往下趕,趕進背簍里猛地提起背簍,里面就有小魚小蝦了。 “背簍太小了,這個網(wǎng)可以鋪寬一點的河道?!惫ㄜ姲褲O網(wǎng)扔到小貨車后面,跳上駕駛室跟王叔說:“王叔,我今兒不回來了,不用給我留門。” 朱文軒正往副駕駛上爬,聽到這話忍不住就想起那天同床共枕被壓得出不來氣的事。 “這會兒干嘛去?”郭建軍邊開車邊問。 曹誠從后座上把腦袋伸到前面,“我去買件衣服。小朱你呢?有別的事兒沒。” 朱文軒想著既然都要撈魚吃了,也不能只吃魚,而且,中午飯也得買點rou和菜,“先買衣服吧,完了我們?nèi)ゲ耸袌龆狄蝗Γ屹I點菜回去。” 曹誠呵呵呵笑,“買個大腸吧,你不是愛吃嗎?” “我是挺愛吃的……”朱文軒無奈,“你好不容易才來一次,說你喜歡吃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