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她下了樓閣,走到院門外,確定他離開之后,正欲返回,眼尾余光卻掃見一抹衣影,不遠的一棵樹下,容歡正眼巴巴地望著她。 她方知自己上當,折身就走,但容歡快速追上來,拽住她的柔荑:“幼幼……”他滿臉焦急,因站在外面太久,手都冰涼涼的凍人,“幼幼,你聽我說。” 幼幼根本不曉得該跟他說什么,使勁一番掙扎:“我不聽,你放開我!” 眼見她跑走,容歡咬咬牙,追了上去。 幼幼沒料到他居然追著自己進來,三年里,他沒有踏入過凝思園半步,凝思園就像她的堡壘,隔著兩個人,躲在里面,永遠是安全的,可現(xiàn)在,她覺得她的堡壘被攻破,正在四分五裂,她跑得很快,似乎一輩子都沒跑得這么快過,可惜容歡在后面窮追不舍,她什么也顧不及想,只是著急地跑,爬上旋梯時,腳一踏空,緊接著又踩到裙裾邊,整個人竟是硬生生摔了下來。 “幼幼!”容歡臉色大變,旋即沖上前把她扶起來。 這一下真是摔的又狠又重,她整條右腿麻木得幾乎動彈不了,尤其是腳踝,實在痛極了,容歡一動她,她就嗚哇慘叫,眼淚嘩嘩往下流,看來傷得十分嚴重,容歡驚惶地喚來侍婢:“快去傳大夫!” 幼幼從摔倒后就一直哭,當大夫給她看腳踝的時候,好幾次失控地叫出來,緊咬嘴唇,把身上的被子都給哭濕了,容歡比她還著急,秋日里居然出了一頭的汗,一直囑咐大夫輕點輕點。 后來大夫具體跟容歡說些什么她沒聽見,只知道有很長一段日子她都不能下床走路了。 容歡在床邊守著她,連安慰帶囑咐:“就是湊巧趕上那股寸勁兒了,雖然沒有錯位,但骨裂是肯定的了,今后需得好生靜養(yǎng),不然情況就嚴重了。” 幼幼聞言,憋在心底的火氣一股腦涌了出來,用粉拳雨點般地砸在他胸口:“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怎么會變成這樣!” 容歡順勢捉住那只小手,在眼前攤開,輕輕親著掌心:“幼幼,還好你沒有大礙?!?/br> 幼幼痛哭:“我是不是一輩子都不能走路了?” 容歡哄道:“不會的,這段日子你乖乖躺著養(yǎng)傷,千萬別大走大動。” 等她情緒穩(wěn)定下來,容歡給她敷藥,雖說主要是內(nèi)傷,但右腿還是浮現(xiàn)一大片淤腫,與另一條秀色可餐的纖長小腿對比,當真有些慘不忍睹。 幼幼吃下一碗熬得軟軟的碧梗粥,才算睡著,睡到半夜時分,她忍不住醒轉(zhuǎn),發(fā)現(xiàn)容歡居然沒有走,他大概一直注視著她的臉,所以她一醒,他就知道了:“怎么了?” 幼幼咋舌:“你、你怎么還在?” 容歡簡短道:“我怕你晚上翻身會痛,所以盯著點。” 他之前擅自沖進她的屋子里,幼幼還沒跟他算這筆賬呢,孰料他反倒賴著不走了,況且現(xiàn)在……她咬咬牙:“不痛,不痛,你趕緊走吧!” 容歡慢條斯理地替她攏好被褥,又不疾不徐地開口:“嗯,等你睡著我就走?!?/br> 幼幼因為心虛,也不敢表現(xiàn)的太明顯,垂睫闔目,但時間一點點過去,她的臉越來越紅,越來越紅,終于難以忍受,掀被起身:“習(xí)儂跟掬珠呢!” 容歡一愣:“唔……我讓她們輪番守在樓下,有事再上來?!?/br> 幼幼也不理他,扯開嗓子大嚷:“掬珠!掬珠!” 掬珠循聲趕緊上來,幼幼跟轟蒼蠅一樣,朝著某人揮揮手:“由掬珠伺候我就行了,你走吧?!?/br> 容歡擔心地問:“怎么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幼幼小臉一陣紅一陣白,令人匪夷所思,把臉一撇:“沒有!” 容歡目不轉(zhuǎn)睛地端詳著她,仿佛她臉上有朵花似的,那么引人入勝,忽然想到什么,他嘴角微翹,那種笑容,總覺得有邪魅意味藏匿,道不盡的風(fēng)流倜儻,總之是幼幼以前最討厭、又迷死人不償命的笑。 不過他的語氣可是一本正經(jīng):“是不是想解手?” 他公然說出來,幼幼縱使臉皮再厚,也撐不下去了,整個兒臉紅得像烤熟的蝦米,真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容歡一瞧便心知肚明,聲音柔得幾乎能滴出水來:“怪我不好……到底疏忽了?!彼D(zhuǎn)首道,“王妃要解手,你退下吧?!?/br> 掬珠紅著臉,扭頭就往樓下跑。 “等別……她不、你……”幼幼語無倫次,再抬頭,綿軟如花的嬌軀已被他打橫抱起,“你干什么?” “伺候你解手呀?!比輾g滿臉心疼,“你早說多好,這樣憋著多難受?!?/br> 幼幼在他懷里一個勁兒鯉魚打挺,大喊大叫:“容歡!你快放我下來!” “那要憋著?”容歡剎住腳步。 “我不!我不!”混蛋,居然用手按她的小腹!幼幼痛苦得面容微微扭曲,像熟透的柿子一樣漲得通紅,差點就憋不住了。 容歡搖頭嘆息:“那還是去吧。” “我不!我不!”幼幼被他逼得不知該說什么好,眼淚跟水晶珠子似的,在眼眶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因沐室也在二層樓閣,轉(zhuǎn)幾個彎的事,容歡抱著她入內(nèi),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恭桶上。 幼幼一把拍開他解衣帶的手:“你出去?!?/br> 容歡擔憂:“你自己能解嗎?” “當然能!”幼幼唰唰兩下就將衣帶褲帶解開,以昭顯她的能力,但做完馬上就后悔了,又手忙腳亂地匆匆系上,起身時忘記腳傷,結(jié)果“啊”地凄叫。 “你瞧!”容歡趕緊扶住她,皺眉責(zé)怪,“先前才交待不要亂動,轉(zhuǎn)眼又忘了是不是?”見她執(zhí)拗不動,故意放慢語速,一字一頓、是訓(xùn)小孩子的語氣,“非要這么熬著?想讓自己尿褲兜子是不是?” 幼幼頓時臊得跟什么似的,要是讓習(xí)儂掬珠她們知道自己尿褲兜子,那她今后還見不見人了! 遂在某人“勸說”下,她眼淚汪汪地勾住他的脖頸,隨著身體上揚,小屁股也微微翹起,被他脫掉裙褲與里褲,不知是否錯覺,當他的手滑過白潤潤的雪臀時,仿佛刻意停留地摸了摸。 幼幼打個哆嗦。 她靜坐恭桶,始終羞紅著臉。 “好了叫我?!比輾g反應(yīng)遲鈍似的,半晌這才想到離開,臨前還附耳呢喃句,“使使勁,就出來了?!?/br> 幼幼瞠著目呆若木雞,隨后頭腦“嗡”地一響,方醒回神來,他、他他難道以為…… “我不是大,我是……”天啊,她為什么要跟他解釋啊。 她一邊急著哭,一邊小河流水嘩啦啦,可恨的是,甫一解手完,瑜親王馬上就進來了,徹底粉碎幼幼唯一一絲幻想,臉紅得比那燒制紅釉還厲害,到底是被他聽見了。 反正今天丟人也丟到家,等他給她穿上褲子,抱到床榻后,她干脆閉著眼裝睡,不管容歡說什么問什么都沒反應(yīng),就在她快要迷迷糊糊睡著時,感到唇瓣一燙,猛地睜開眼。 “怎么了?”瑜親王表情平靜,典型的裝傻充愣。 “你、你剛才……”幼幼想他居然敢偷吻她!但瞧他此刻一副明知故問、抵死不認罪的模樣,只怕問出口也是自己吃虧,只能硬生生咽下這口惡氣,扭頭沖另一邊睡覺。 第二日醒來,容歡已經(jīng)不在了,幼幼懸著的一顆心總算踏實下來,覺得昨晚簡直是場噩夢,這輩子她都不愿回想了,但面對習(xí)儂掬珠,她后遺癥一般忍不住面紅耳赤,解手時也不愿找她們幫忙,找來一個木拐,等揮退她們,幼幼艱難地杵著拐,一步一步往沐室行去,原本短短一段距離,卻走得她滿頭大汗,結(jié)果身形不穩(wěn)地搖晃下,“哐啷”一聲,人連拐一起摔倒在地。 她俯首跌倒,疼的淚珠直接迸出眼角,恰好此刻聽到上樓聲,入目是一雙黑底深紫緞面嵌寶石靴子。 而容歡一上來,就瞧幼幼屁股朝天,臉龐正沖著他的方向,咬著小嘴唇,明明在生氣,模樣卻顯得可憐巴巴。 ☆、第84章 [進尺] 容歡見狀咒罵一聲,一個箭步?jīng)_前將她抱起來,坐到床邊:“怎么這么不聽話,不是說不要自己亂動了嗎?”他連忙撩開她的裙裾,檢查傷勢。 幼幼簡直氣急敗壞,為何每次在她最狼狽的時候,他就恰好出現(xiàn)了,而且……:“你、你怎么又來了!” “下了朝,自然就來了啊。”他避重就輕地帶過話題,轉(zhuǎn)而揉揉她的腦門,“疼不疼?” 疼,當然疼,她自己都覺出那里腫起一個鼓包,他那樣輕輕一摸,她就委屈得更想哭了,眼淚搖搖欲墜,偏是倔強地不肯滴落。 他嘆氣:“幸好我來得及時,否則你打算這樣躺到什么時候?” “誰說我要一直躺著了!”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姿勢何時變得像小貓一樣,被那雙臂緊緊摟著上身,不得不窩在他的臂彎里,她掙扎地扭了扭,隨后大聲喚著習(xí)儂掬珠。 容歡冷笑:“正好我要找她們倆,主子有傷在身,她們做為下人卻不見蹤影,如此伺候不周,該罰!” 幼幼旋即變成啞巴一樣,噤言不語。容歡則換上一副溫柔口吻:“又想尿尿了?” 這話他說的特別順口,想想也是,瑜親王到底當了三年的奶爸,一把屎一把尿的將孩子拉扯長大。幼幼想到他像對寶兒那樣對待自己,神情真是窘到一定境界,吐字結(jié)巴:“不、不想?!?/br> 容歡往她小腹下部摸去,只覺尤為鼓脹,如有泉水欲溢,被他一下又一下地按著,幼幼渾身痙攣似的顫抖,只能又羞又惱地將臉埋進他胸口,拼了命地喊出一個字:“尿!” 容歡抱著她步入沐室,等再出來,幼幼就好比一只被蒸熟的小紅螃蟹,臉蛋紅紅的,她情緒有些激動,想著對方簡直就是欺人太甚,若不是她現(xiàn)在腿腳不便……她能這樣委曲求全? 她被容歡抱著,香肩不斷起伏,一口銀牙幾乎咬碎:“混蛋,放我下來!” 容歡的耳朵仿佛自帶過濾功能,不該聽的一律聽不到:“想去窗邊坐坐嗎?” “不用你管,我自己能行!”她才想到自己還有“法寶”,左右望望,“我的拐呢?我的拐呢?” 那玩意兒早被瑜親王丟出窗外了,他不樂意道:“要什么拐,有我不就成了。” 幼幼難以置信:“我什么時候能下床走路?” 容歡柔柔輕笑,但在對方看來卻尤為可惡:“傷筋動骨一百天,且得好生休養(yǎng)?!?/br> 幼幼嚇得瞪大眼,聽他的意思,難道幾個月她都得這樣過?而且由他服侍,包括吃喝拉撒? 他、他怎么能腆著臉做這些事? 幼幼活像被雷劈了一千遍,腦子空白,眼前昏天黑地,險些一仰脖就暈過去,那一口氣堵在胸口,滾來滾去好半晌,才算緩和過來能講話。 “別了,我怕你累著?!彼淅涞溃酝藶檫M。 容歡卻笑:“怎么,還怕我伺候不好你?”雖是問句,但不難聽出,瑜親王這話說得可是真真自信。 可不么,剛出生時的小孩子最難帶,吃喝拉撒全得照顧,這點瑜親王都經(jīng)歷過了,何況再照顧她一個大人?簡直小菜一碟。 當然,瑜親王現(xiàn)在也是破罐子一摔到底,他自己都快被某人逼到發(fā)瘋了,哪里還顧及到她樂不樂意。 幼幼破口大罵:“容歡,你別欺人太甚!”他想伺候,她還不想呢!此刻被他抱著,她頭暈?zāi)垦#伎斓眯慕g病了,為了發(fā)泄,狠狠咬住他的胳膊。 “怎么跟小貓似的?”容歡非但不痛,反倒被她咬得好舒服,完全享受其中的模樣。 幼幼心想他皮夠厚的,咬得愈發(fā)用力。 “好寶寶,別把咬牙壞了?!比輾g坐在窗前的軟榻上,把左手袖子撂開,果然見手臂上殘留著一圈小牙印,跟喂骨頭似的舉到她跟前,“還咬嗎?” 幼幼將臉一偏:“不咬了?!毖劳础?/br> 容歡卻伸手扳過來,沉默下,詢問:“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幼幼不知他的具體意思,是指上回他生病那次,還是指昨天幫她解手那次,又或是后來的偷吻。冷笑:“容歡,你覺得我只是生氣嗎?”光一想,她就鼻子發(fā)酸,心里涌出無數(shù)個委屈,“我恨你我恨你!” “嗯……我知道?!睋Q成以前,聽她說這三個字大概還會有痛的感覺,然而現(xiàn)在,可能已經(jīng)麻木到?jīng)]有知覺,容歡顯得很平靜,俯首吻下她撅起的櫻唇。 幼幼眼皮子狂搐,認為這個男人已經(jīng)不要臉皮到令人發(fā)指的地步了,氣得話都講不出來。而他撩開紗簾,和煦的陽光照在身上,幼幼頓覺渾身暖融融的,仿佛里外被照透,要化成一團透明的泡沫蒸發(fā),只可恨那人抱著她,還有他身上揮之不去的昂貴檀香味,熏得她渾身也變成那股味道,嫌棄地揮揮手:“把窗戶打開?!?/br> 容歡依言將窗戶打開一條小縫,涼涼的秋風(fēng)吹進來,帶著雨水的新鮮氣息,原來清晨下了一場小雨,時間不長,半個多時辰,淅淅瀝瀝,從青瓦聚向檐邊,凝成一絲絲、一線線,匯成霧蒙蒙的雨簾,幼幼幾乎能想到那種煙雨朦朧的美感,從窗外望去,就宛如一片洇濕的水墨畫,伸出手,濕濕的,仿佛墨的味道。 被秋風(fēng)一激,幼幼全身汗毛都似擴散舒展開,深深吸了一口氣,真是涼爽舒服,不過她還沒享受多久,窗戶就被某人關(guān)上:“透會兒氣就行了,現(xiàn)在天漸涼,小心再害了風(fēng)寒?!?/br> 幼幼心不甘情不愿地被他抱回床上,稍后習(xí)儂端來燕窩羹,容歡親自喂她吃完,幼幼見他還死皮賴臉地不走,沒好氣道:“容歡,你就閑得沒別的事做?” “有啊?!彼嫠哿宿鄱W的小頭發(fā),一本正經(jīng)道,“陪你?!?/br> 幼幼無語地繃起臉,轉(zhuǎn)而開口:“寶兒呢,我想寶兒了?!?/br> 容歡認真道:“你受了傷,先靜心歇養(yǎng)一段時間,況且孩子貪玩,萬一把你磕了碰了的怎么辦?” 幼幼一陣心酸:“那寶兒想我了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