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冷秋霜一陣遲疑,剛要開口,卻被秦氏打斷:“我親眼所見,難道m(xù)eimei現(xiàn)在想在王爺跟前矢口否認?” ———— 冷秋霜也是個直腸子,被秦氏拿話一激,干脆挺直了腰板,坦白承認:“沒錯,我今天是在隱云院附近走動過?!?/br> 秦氏跟抓住老鼠尾巴似的,洋洋得意地冷笑:“那你不去給表姑娘請安,獨自在外面鬼鬼祟祟做什么?” 聽她有意誣賴,冷秋霜柳眉一皺,厲聲斥駁:“一派胡言,你無憑無據(jù),別什么屎盆子都往我身上扣!” 秦氏叫她說得臉一陣青一陣白,狠咬唇瓣,浮現(xiàn)出一排清晰的牙印子:“我怎么誣賴你了?你倒是交待清楚,留著丫鬟不帶,卻一個人在表姑娘的院外無所事事?” “……”冷秋霜不語。 “說不出來了?”秦氏一副“你就是罪魁禍首”的篤定模樣,“我看根本是你趁四下無人注意,偷溜進內院,害死了王爺送給表姑娘的白狐!” 這話可謂字字藏刀,犀利狠毒,直接表明小戚的死與她脫不了干系,再深一層講,幾乎就是定了她的罪。 冷秋霜花容失色:“我沒有!”抬目望向容歡,“王爺,奴發(fā)誓沒有闖進表姑娘的內院,奴連表姑娘的長相都不清楚,又為何要害死王爺送給表姑娘的白狐?”稍作停頓,她才斷斷續(xù)續(xù)地吐字,“奴之前……是聽說王爺待表姑娘極好,還聽說表姑娘生得一張?zhí)煜砂闳菝?,我們若是一比,只怕都成了庸脂俗粉,奴一時好奇表姑娘的容貌……便在院外徘徊,后來自覺此舉不妥,才沿途回去了?!?/br> 秦氏冷冷一笑:“先前不承認,如今又找借口,分明是心中有鬼。”跪在地上,顯得憤慨不已,“王爺,事情已經(jīng)擺明了,是冷氏嫉妒王爺待表姑娘關懷備至,是以害死小白狐泄憤,害得表姑娘平白傷心,王爺,由此可見她心機歹毒,您一定要為表姑娘做主??!” “秦無媚,你別含血噴人!”冷秋霜當場色變,“王爺,奴對表姑娘絕無嫉妒之心,更不會做出這等傷天害理殘害生靈的事!請王爺千萬不要聽她一面之詞!” “一面之詞?”秦氏仰著脖子冷哼,“事實擺在眼前,你還想拿什么借口掩飾過去?” 冷秋霜擲地有聲道:“既然你一口咬定是我所為,就拿出證據(jù)來,否則我也可以說是你伺機報復,心懷不軌!” “你、你……”秦氏一口氣險些沒喘上來,拍了拍劇烈起伏的胸脯,“還需什么證據(jù),你甩開眾人鬼鬼祟祟,定是之前做了見不得的事心虛所致,幸虧被我瞧見,不然還由得你繼續(xù)害人?” 冷秋霜恍若未聞,只向容歡深深磕了一頭:“王爺,奴對天發(fā)誓,此事與奴無關,奴在府上一直以來安分守己,絕無半點歹念,請王爺明鑒!” 秦氏也聲帶哭腔:“王爺,您一定得給表姑娘做主啊,好好懲罰這個小賤人!” “秦無媚,你罵誰小賤人?” “別裝清高了,就你平日里耍的那些下三濫手段,以為我不清楚么?” …… 本是一場質問,結果變成了二人的口水罵戰(zhàn),幼幼眉頭擰得緊緊的,其實她根本無心理會她們的爭執(zhí),更無心辨別事實的真假,她只知道,小戚已經(jīng)死了,那個毛絨絨一團雪白的小家伙,再不會用嘴含著她的手再不會窩在她懷里睡覺了,雖然相處的日子十分短暫,但正因為感情真的付出過,是以它的離去才會令她難過、令她痛哭、令她那么那么的舍不得。 耳畔吵聲不斷,她幾乎一個字都聽不進去,即使聽進去又怎樣?也不能讓小戚死而復生了。 她撫著額頭,神容疲倦挾厭,不想繼續(xù)聽下去的時候,容歡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聲音,如三月不溫不涼的湖水,澆滅了一團冉冉火焰:“都鬧夠了沒有?” 二人正吵到不可開交恨不得掐死對方的地步,經(jīng)容歡一提醒,方意識到失態(tài),迅速垂首噤言。 容歡表情如常,手下不緊不慢地轉著扳指:“既然各執(zhí)一詞,沒個結果,這事就先容后再說。” “可是王爺,明明是她……”秦氏沒料到結果如此,錯愕間極不甘心。 “好了?!比輾g打斷她,朝冷秋霜淡淡道,“你先回去,暫且禁足半個月?!?/br> 冷秋霜咬著唇,臉色青白,斂身行了一禮,默默退下。 容歡喚來姜總管,言簡意賅地下令:“去派人查明白狐的死因?!焙芸煊盅a充句,“此事不要驚擾到太妃?!狈愿劳?,容歡見秦氏還愣愣地杵在原地,出聲,“你也退下吧。” 秦氏似正若有所思,聞言受了一驚,唯唯諾諾地頷首:“是……”此后不提。 屋內重新恢復平靜,想到旁人,容歡臉上才有了幾分真實的溫柔情緒,然而聽幼幼開口:“我累了?!币膊豢此瑥阶蕴傻酱采?,背身相對。 容歡知她心情難過,不好繼續(xù)擾她,朝掬珠習儂交待道:“你倆好生照看姑娘。”臨前又朝床上望去,幼幼依然紋絲不動,這才領人離去。 掬珠嘆氣:“唉,王爺真是的?!?/br> “怎么了?”習儂不解她干嗎唉聲嘆氣。。 掬珠篤定道:“我看這事十有八九是冷氏干的,如今人都來了,王爺為何不直接下令好好懲罰她呢?” 習儂當什么,忙戳下她腦門:“少瞎猜,王爺心中自有分寸,哪里由得你cao心?總之,王爺一定會為姑娘做主的?!?/br> 掬珠摸著腦門點點頭,不敢再提,話鋒一轉:“對了,冰袋拿來了沒?” 習儂“呀”了聲:“拿來了拿來了,幸虧你說,否則我都忘記了,快給姑娘敷上吧?!?/br> 幼幼閉目聽著她倆唧唧喳喳的談話,始終不發(fā)一言。 深夜,容歡沐浴更衣,一身軟帶輕袍,坐在榻前翻閱書卷,不久一名家仆入內,候在屏風外。 容歡問:“睡了嗎?” 家仆回答:“睡下了,今日表姑娘傷了心神,用完膳,躺著沒一會兒便睡著了。” 思憶那張哭得梨花帶雨的嬌容,容歡目光停留書卷某處一陣出神,片刻又問:“韓啠那邊有沒有動靜? “有了,如王爺所料,人已經(jīng)抓住了?!?/br> “是什么?” “砒霜。” 小戚的尸體被葬在郊外,幼幼沒有跟去,只怕見了又要難過,或許當真應了容歡所起的那個名字,沒能逃過“凄凄慘慘戚戚”的命運。 過去兩三日,常來串門的秦氏像是人間蒸發(fā)了一般,居然一直沒有出現(xiàn),幼幼正覺納罕,沒料到掬珠很快就打聽來消息,小戚的死,已經(jīng)水落石出,就在事發(fā)當晚,韓啠派人抓住了洗秋院外的丫鬟翠紅,翠紅是秦氏的貼身婢女,發(fā)現(xiàn)她的時候,翠紅正打算溜進冷氏所住的洗秋院,而她身上帶著一小包砒霜,質問之下,翠紅才如實招供,她是按照秦氏的吩咐,將這包砒霜偷偷埋入洗秋院院內。 原來一切皆是秦氏的陰謀,她嫉恨冷秋霜已久,那日清晨恰好目睹冷秋霜在隱云院外鬼鬼祟祟,便想出一招移禍江東,趁習儂掬珠不注意,私下喂小戚吃下帶有砒霜的食物,再將事情嫁禍給冷秋霜,通過連日來的接觸,秦氏早瞧出表姑娘在王爺心中似乎有著不同尋常的地位,一旦表姑娘大哭大鬧,再加上她自己舉證,王爺定不會饒恕冷秋霜,偏偏事出意外,王爺最后只是將冷秋霜暫且禁足,這更讓她恨上火燒,想到王爺要查小戚的死因,決定神不知鬼不覺地將砒霜埋入冷氏院中,如此便敲足了她的罪證,卻不料早有黃雀在后。 幼幼這才明白,那日容歡是故意當著秦氏的面,吩咐姜總管去調查小戚的死因,他并非猜出秦氏就是罪魁禍首,而是清楚做賊虛心的道理,如果確為冷秋霜所做,必定不會坐以待斃,同樣,若是秦氏設計陷害,更會暗中行動,而容歡只需守株待兔便是,果然,最后按捺不住的人是秦氏。 事情真相大白,幼幼沒料到秦氏會利用自己對小戚的心意,來達到她陷害冷氏的目的,心中不是氣憤,也不是委屈,而是一種來自最深層的厭惡,她學不會容歡的喜怒不形于色,也做不到他久經(jīng)世事的冷靜分析,如果換成她是容歡,或許當時就定了冷氏的罪吧?因此,幼幼更加厭惡像秦氏這種明面和善,實則背后使用鬼蜮伎倆的陰險女人。 秦氏最后被如何處置,幼幼已經(jīng)不關心,只知道往后,她再沒在親王府見過她。 那枚寒雪臘梅香囊終于繡好,太妃收到很是喜歡,幼幼陪太妃小聊了一會兒,才從顧影居離開。 路上,遇見容歡。 “表哥。”幼幼微愕,這是她回隱云院的必經(jīng)小路,明明與他的紫云軒截然相反。 容歡優(yōu)雅地踱步上前,見她穿得單薄,關心道:“天漸涼了,下次多穿點。” “嗯?!庇子状┲灰u胭脂粉色綾緞裙,精致華繡的五彩絲絳,勒得小腰芊芊細,一路走來,她整張臉蛋亦粉撲撲的,宛如含水桃花,嬌美無匹,“表哥,你不是要上朝嗎,怎么還沒走?” 容歡微微一笑,從背后家仆的手里拿來一枝晚荷,遞給她。 “真好看。”幼幼接過嫣然一笑。 容歡伸手刮下她俏麗的鼻尖:“一猜你就喜歡,經(jīng)過荷塘的時候,我瞧開得好,便摘來給你了?!?/br> 他該不會是故意等在這里,只為了給她這枝晚荷吧? 他正欲走,幼幼轉念想到什么:“那個……” 容歡都轉過身了,聞言又止步回首,幼幼躊躇一下,其實這件事早就想找個機會跟他講了:“表哥,我要回國公府了。” 容歡沒立即回話,只是怔怔凝了她一會兒,仿佛沒有聽清楚,許久,垂落眼眸,低喃宛如自言自語:“這么快……”不過短瞬,復又抬眸,“再住段日子不好嗎?” 幼幼意外他會挽留,低頭不知該說什么。 容歡笑道:“上次說帶你吃全羊宴,結果一直沒機會,要不過幾天咱們去好不好?對了,你喜不喜歡泛舟,等我閑下來,咱們在西園的邀月湖泛舟摘蓮蓬吃,再過些日子菊花大概也該開了,然后等山上楓葉紅的時候,我再帶你去賞楓葉……” 他說了好多,幼幼聽得委實心動,可一番糾結下,仍是搖了搖頭。 容歡沒放棄,繼續(xù)笑著開口:“你要是覺得悶,我再獵只小狐貍,拿來陪你好嗎?” 提及小狐貍,幼幼心內一痛:“不了表哥,我在親王府住了這么久,也該回去了,事情我已經(jīng)跟太妃說明,太妃也答應了?!?/br> 她心意已決,容歡終于不再作聲,盡管不提,但他明白秦氏的事多少傳入她耳中,當初是他跟太妃提議,接她來府上散心解悶,可惜最后,還是給了她一段不愉快的回憶。 “什么時候走?”他問。 “明天。”幼幼回答,“太妃已經(jīng)派人給公國府送信,明個兒一早我就走。” “我送你?!彼患偎妓鞯?。 幼幼一愣,忙推辭:“不用了,明天你還得早朝……” “等我回來。”他一貫慵懶含笑,這刻卻斂了笑容,一張俊龐瞧不出喜怒,眼神瞬也不瞬地望著她,似有淡淡落寞,“等我回府后,我送你回去。” 明明簡單的一句話,被他說來,卻有種近于命令的堅決,不容反抗。原本他還想說什么,但因耽擱太久恐誤了早朝時辰,不得不匆匆離去。 幼幼立于原地,直至他的身影消匿無蹤,才低頭看向手中的晚荷,潔白雅致,香味清甜,猶帶著初晨水露,一瞧便知是新摘的。 ☆、第20章 [天意] 夜晚,幼幼坐在妝鏡前由著掬珠給她卸簪梳頭,習儂則在一旁打點行李,雖說夏秋交替之際,氣溫涼爽許多,但蚊子咬起人來反而特別毒,幼幼手腕上就被咬了一個紅腫腫的大包,癢得不行,掬珠唯恐她撓破落了疤,可是盯得緊,不時敷藥,臨前又用香給帳里熏了好幾遍,這一晚幼幼才算踏實睡了。 翌日清晨,幼幼陪太妃用過早膳,得知有客拜訪,正奇怪誰這么一大早就來了,結果喜出望外—— “三哥,怎么是你!” 公玉熙笑盈盈地站在院門前,見她跟小兔子似的歡歡喜喜奔到跟前,更笑得合不攏嘴:“你今兒個回府,我能不來嗎?”末了補充句,“原本你四哥他們也要來,但娘說太妃喜靜,嫌我們人多再給太妃添亂,所以就我一個人來了?!?/br> 幼幼喜不自勝,被他伸手掐著腴頰,縮下脖子,笑嘻嘻地講:“可信上說了太妃會派人送我回去,你干嘛還親自來呀?!?/br> 跟在公玉熙身后的貴子插嘴:“五姑娘您是不知道,昨天得知您要回府,公子爺興奮得晚飯都沒吃幾口,恨不得當晚就把您接回來呢?!?/br> 公玉熙朝幼幼遞來一個“你個小沒良心”的眼神:“死丫頭,是不是都把三哥忘了?” “沒有呀!”幼幼是真的高興,臉頰浮開嫣綺粉澤,漸漸淹遍肌膚,襯得容顏宛如粉色花盞一般嬌俏可人,抱著他的胳膊撒嬌,“三哥,我可想你啦,當然,也想大哥、二哥、四哥他們啦……” 公玉熙不吃她這套,繃起臉佯作生氣:“竟胡說,住了那么久才想回家,我瞧你是不再惦記哥哥們了?!?/br> 幼幼輕抿小嘴,甜笑著反駁:“哪有那么久,不就一個多月嘛?!?/br> “一個多月還不久?”公玉熙扶著額頭,簡直痛心疾首,“如此下去,我還當你就住在親王府不回來了。”說完驀然醒神,他看向一臉懵懂的幼幼,咳了聲掩去尷尬,壓低聲問,“在親王府住的還習慣吧?” 幼幼自然不懂作為兄長心中的那份胡思亂想,只是一個勁點頭:“好啊,太妃對我很好,表哥也是!” 見她反應無任何異狀,公玉熙才算放下心頭隱憂,說實話,他就這么一個心肝寶貝meimei,有時想想,真害怕她有朝一日出嫁,那樣就無法天天見著了。 幼幼尚未訂親,公玉熙已然有種“父嫁閨女”的愁惱心態(tài)了,同時也好笑自己怎么就把她跟容歡聯(lián)系上,語氣恢復如常:“來,先讓三哥瞧瞧,一個多月沒見,究竟是胖了還是瘦了?” 幼幼自詡貌美,最不怕被人瞧,跟小蝴蝶似的原地轉過圈,爾后昂首挺胸地站好,由著他上下打量。 “唔……”公玉熙托著下巴,眉頭微鎖,頗帶研究地看著她沉吟。 “怎么了?”幼幼瞧他眉頭越皺越深,神色凝重,猛然一震,嚇得幾乎心驚rou跳,“難道是……胖了?” 公玉熙皺緊的眉毛一揚。 當他默認,幼幼臉兒慘白慘白的,仿佛聽到不可思議的事,就差尖叫:“那、那可怎么辦啊。”從小到大她明明是吃什么也不會發(fā)胖的體質,虧她一直以來這般自信來著。記得剛才穿衣服,腰沒粗,衣服也合身,究竟是胖在哪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