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我明白了,動物有自己的療傷方式,與人不同,喵太是一只特殊的貓,更不能以常理踱之,還是尊重它的意見更好。我摸著它的頭,集中精神與它交流,發(fā)現(xiàn)能夠比以前更清晰地知道它的意思,它現(xiàn)在很虛弱,不想多動。接著它又告訴我,它想吃我做的蛋炒飯,還有雞血拌朱砂。 別說是這么簡單的東西,它現(xiàn)在就是想吃龍肝鳳髓我也會盡力去找,我太高興了。段凝芷陪著它,我立即去找店主人,借用他的廚房,并請他去買大公雞。有錢能使鬼推磨,這時還不是很晚,買只雞沒什么難度。 喵太突然活過來,讓我和段凝芷驚恐緊張的心情緩解了很多。這不僅僅是一個寵物或者伙伴回來了,這是一個奇跡,讓我們相信上天在倦顧我們,讓我們相信堅持總有收獲,也許一切并沒有那么糟糕。 冷靜下來之后,我對喵太活過來也有些疑惑,但段凝芷卻覺得很正常,她說貓有九條命,普通的貓都有很頑強的生命力,更何況喵太是一只很特別的貓,是靈獸,還曾經(jīng)與神仙為友,能夠重傷不死才是合理的。 連段凝芷也發(fā)現(xiàn)了,現(xiàn)在與喵太進行交流更容易,而且感覺它比以前更穩(wěn)重沉著,優(yōu)雅而內(nèi)斂,注視著它的眼睛,簡直像是對著一個久經(jīng)磨難,自信又從容的絕世高手……我相信喵太有了些改變,能力比以前更強了。 喵太吃飽喝足去睡覺時,已經(jīng)快晚上十一點了,我和段凝芷躺在一張床上,喵太就睡墻角用毛毯疊成的窩里。可能是因為受了重傷的原因,它今天的呼嚕聲特別響,吵得我和段凝芷睡不著。 她枕著我的手臂,我們相擁著躺在一起,在夜間燈幽暗的光線中凝視著對方。對方的臉總是百看不厭,永遠看不夠,在一起的時間總是很短,也不知道時間被誰偷走了。在這樣相對和凝視的時候,我的心特別寧靜、喜悅、祥和,不需要太多語方來交流,也不會想到rou體方面的欲望,只想永遠這樣下去。 段凝芷的身體突然抽搐了一下,全身變得僵硬,緊接著她捂住了腹部,滿上是極度痛苦的表情。 一定是蠱毒發(fā)作了!我大驚失色,急忙起床開燈,只見她一張絕美的臉因為痛苦變得扭曲,蒼白中帶著青黑色,雖然咬緊了牙關(guān),還是發(fā)出了不可抑制的呻吟,身體蜷縮并且抽搐著。 我早已準備了一瓶熬好的藥湯,急忙叫她張嘴,把藥往里面倒。她勉強喝了小半瓶,卻沒有什么效果,還是痛苦萬分。 我心痛之極,如果能代替她的痛苦,我愿意完全轉(zhuǎn)移到我的身上,可是我轉(zhuǎn)移不了。上一次是用我的血緩解的,應該還有效果,我飛快地找出一把削水果的小刀,咬牙在手腕上割了一刀,把傷口按向她的嘴。 “不,不……不能這樣,我能挺過去?!倍文撇豢虾?。 “喝下去!”我堅決地說,把傷口按到了她嘴里。 這一次傷口割得不夠深,流出來的血不是很多,不一會兒就不往外流了。我想要再割一刀,卻被段凝芷緊緊抓住了:“不行,不能再這樣,否則我沒有死,你,你先死了?!?/br> “我年輕又強壯,放一點血沒關(guān)系!” 段凝芷不肯放手,但含住了傷口吮吸,眼淚似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 …… 我的血確實是有效果的,段凝芷的痛苦漸漸緩和,又是遍體大汗,幾乎虛脫了。我?guī)退岩路Q掉,給她蓋好被子,坐在床前輕撫著她的臉,心如刀割。是我得罪了百消門,一切后果要我來承擔,她何罪之有,為什么要讓她來承受這個痛苦? 我的血只能暫時緩和,無法完全解毒,這樣不是辦法,真的有可能她還沒有死,我先死了。我死了不打緊,她怎么辦? 想了一會兒我說:“明天我們?nèi)メt(yī)院,把我的血抽出來注進你的血管,也許有效果?!?/br> 段凝芷虛弱疲憊的臉上露出了一點微笑:“別傻了,你的血型跟我不一樣,不能輸血,而且不一定有用?!?/br> 我擰緊了眉頭,唯一有可能解她蠱毒的,只有百消門的養(yǎng)蠱高手,但即使我以命去換,他們也未必肯救,未必能救。除此之外……我眼前一亮,辦法還是有的! 段凝芷問:“你想到什么了?” “人心菇或者特殊的蛇膽!我不會中毒,并且我的血有緩和蠱毒的效果,肯定是因為我吃了人心菇和一條巨蛇的蛇膽,如果能找到人心菇……”說到這里我說不下去了,自然生成的人心菇百年難得一遇,現(xiàn)在死人都用火葬,連生長人心菇的基本條件都沒有了。培育也是不可能的,需要特殊的聚陰之地,經(jīng)過特殊處理半腐未腐的尸體。懂得種人心菇的陳東雄已經(jīng)死了,洞宮山那個洞xue被巨石堵死進不去了,退一萬步來說,即使條件都有了,人心菇長成也需要頗長時間,我們等不了那么久。 至于那條黑色巨蛇,乃是世間罕見的異種,我也不可能找到一條同樣的。 段凝芷冰雪聰明,從我的表情已經(jīng)知道這件事不可能,淡然道:“生死有命,也許是我命該如此,你不要難過?!?/br> “不,我不可能不難過,你要是死了,我絕對不獨活!”我?guī)缀跏窃谂叵?,心痛、擔憂、驚恐、狂躁幾乎要令我失去理智了。 段凝芷舉手握住了我的手,柔聲道:“不要急,會有辦法的,我也有九條命,能撐得住的。要不我們……去找我?guī)煾?,她也許有辦法?!?/br> 我精神一振,對啊,她師父是高人,也許會有辦法。多一個人就多一個辦法,現(xiàn)在她落到這般地步,無論如何也要求她師父幫忙了。 喵太被我們吵醒了,站在床邊看著我們,也不知道它聽懂了沒有,看了一會兒不吭一聲,慢慢走到自己的窩里去睡覺了。 我躺在段凝芷身邊,萬分憐惜地擁著她,她用手在我的胸膛上來回移動著,突然在我耳邊說:“我想要……” “要什么?”我有些莫名其妙。 “要你?!彼穆曇舻偷孟裎米釉诮?。 我這才反應過來,心臟一陣“呯呯”狂跳。我是一個正常的男人,情到濃時不止一次想要與她合為一體,但不是現(xiàn)在,她是那么虛弱和疲憊。我在她的臉上親了一下:“現(xiàn)在你要好好休息,快睡覺?!?/br> 段凝芷“嗯”了一聲,過了一會兒半邊身體壓到了我身上,咬著我的耳朵說:“我?guī)煾溉撕芎?,但有時脾氣……有點古怪,我怕她會不同意我們在一起,也許先斬后奏更好?!?/br> 我知道主要原因不是這個,她是怕她會突然毒發(fā)死去,所以明知道現(xiàn)在不是好時機也想要把身體給我。我又是心痛又是憐惜,堅定地說:“不論她和你父母心意如何,我都會想辦法讓他們同意,我一定能治好你,然后隆重地迎娶你?,F(xiàn)在安心睡覺?!?/br> 有一滴眼淚沾到了我的臉上,她的聲音有些哽咽:“我怕,我怕等不到那個時候……” 我不能答應她,否則我就有可能失去了信心和勇氣,我要把這個美好的未來作為我的動力。我柔聲說:“我們要有信心,我們一定能邁過這個坎,要是閻王敢把你帶走,我就像美猴王一樣大鬧地府把你搶回來!” 段凝芷笑了起來,接著又幽幽嘆息一聲:“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能與你相識相知,此生已經(jīng)無憾了……” 我心里一片溫暖,其實我也想說這句話,不過以前不好好讀書,又粗枝大葉慣了,一時之間說不出這么細膩的話。過了一會兒,我想跟她說話,卻發(fā)現(xiàn)她靠在我身上睡著了,臉上表情很寧靜,似乎還有些笑意,比任何時候都要美麗。 明天我就帶她乘飛機去蘇州,去找她師父。 【第五卷 生與死】 第一章 段凝芷的師父 我知道坐飛機容易被人查到我們的去向,但是為了趕時間以免段凝芷在半路上毒發(fā),我只能選擇坐飛機。 午時和子時,是物極必反,陰陽交替轉(zhuǎn)換的節(jié)點,很多不可思議的事都是在這兩個時間發(fā)生。蠱蟲這一次暴發(fā)是在子時,下一次極有可能是在午時,所以我要盡可能在午時之前到達目的地。 第二天我們一大早趕到機場,發(fā)現(xiàn)沒有直接去蘇州的航班,只能先飛去上海,剛好能在午時之前到達機場。但另有一個大問題,乘客不能直接帶寵物上飛機,要托運,并且還要有寵物檢疫證明。我來不及去給喵太辦什么證件了,它身受重傷我也不能丟下它,真把我愁死了。 幾番思量,我還是決定把喵太留在這里,它有頑強的生命力和生存能力,在這里等我兩三天沒問題的,我安置好了段凝芷就來接它。 我打開背包把它放出來,摸著它的頭用意念告訴它,叫它在這里等我三天不要跑太遠了。喵太只是靜靜地看著我,沒有一點情緒波動,所以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想法。 “哥們,支持一下,我真的是沒辦法才丟下你?!蔽以谛睦镎f。 喵太喉嚨咕嚕了一聲,終于發(fā)表意見了,那意思卻是:我也找個女朋友去。 汗,原來它完全知道是怎么回事,這是在說我重色輕友??! 喵太轉(zhuǎn)身不緊不慢地走了,腳步很穩(wěn),已經(jīng)有基本的行動能力了,我稍放心了一些。段凝芷有些驚訝:“你就這樣讓它走了?” “放心,它的生存能力強著呢!” “可是它傷得很重??!” “你不是說它有九條命么?” “……” 上午近十一點,我們到了上海機場,急忙找一個僻靜的地方,段凝芷的蠱毒可能要發(fā)作了。不料一直等到了十二點整,她并沒有發(fā)生什么癥狀,如此看來蠱毒只在半夜子時發(fā)作一次,中午不會發(fā)作。 我們準備離開時,墻角邊走出一只巨大的黑貓,威猛優(yōu)雅,沉著凝重,不是喵太還有誰?我和段凝芷都驚呆了,它怎么可能在這里出現(xiàn)? “它一定是搭飛機來的!”我肯定地說。 “不可能吧,它怎么能過得了安檢上飛機?又怎么知道我們在哪一架飛機?” 我笑了起來:“你還是太小看喵太了,我剛認識它的時候,它就懂得搭公共汽車,搭飛機也不奇怪,沒什么它做不到的?!?/br> 我抱起了喵太,與它交流,果然它是搭同一架飛機來的。它偷偷溜進了貨艙,因為到了這邊卸貨時間較遲,所以現(xiàn)在才出來。 喵太真的是太聰明了,聰明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我和段凝芷當然非常開心,叫了一出租車,帶著喵太馳往蘇州。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不過現(xiàn)在除了一些園林和景點,城里都是鋼筋水泥的高樓大廈和堵塞得像烏龜爬的車流,全國都沒什么差別了。段凝芷指點著司機穿城而過,到了西郊幾十里外一個小村子,在村口停了下來。 說實話我很緊張,段凝芷的師父是青蚨門的高人,而且不允許她交男朋友,現(xiàn)在我不僅成了她男朋友,還害她變成這樣,她師父能給我好臉色嗎?在段凝芷的心目中,她師父好像比她父母更重要,這等于是第一次見丈母娘,萬一她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我該怎么說服她?要家世我沒有顯赫家世,要財產(chǎn)我一窮二白,賣牛黃的錢基本被我揮霍完了,要能力我也沒什么特別出眾的能力,要容貌我也只是一般,而段凝芷卻是貌如天仙,師出名門,家中巨富…… “你愣什么呢?快走吧。”段凝芷笑嘻嘻望著我,蒼白的臉頰上浮現(xiàn)一點紅暈,顯然她也有些緊張和羞怯。 “呃,好。我該怎么稱呼你師父呢?” 段凝芷嗤地一聲笑起來,笑得我真的臉紅了這才說,“這里的人都稱她秀姑,你也可以這樣叫。她快六十歲了,或者叫她奶奶、婆婆、前輩什么的,隨你怎么叫。你不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嗎,怎么突然變得害羞了?” “喀,這是窮女婿見丈母娘,能不怕嗎?對了,我忘了買禮物了!” 段凝芷白了我一眼,拉著我的手:“買什么禮物啊,走!” 我只能硬著頭皮跟著她走,喵太跟在我們后面。我想丑媳婦第一次見公婆,大概也是我現(xiàn)在這種感受吧? 這個村子比較偏僻,幾乎都是村民自己建造的兩三層樓房,少數(shù)還是土木結(jié)構(gòu)。村子后面是一條連棉的矮山脈,村前是大片的菜地和一些魚塘、蓮田,頗有農(nóng)家氣息。我們沿著有些破損的水泥路走到村子另一邊,來到一棟孤立于蓮田和魚塘之間的房屋前。 這棟房子是土木結(jié)構(gòu)的,看起來很普通還很舊,外面用土墻圍成了一個院子。院子的門沒有關(guān),可以看到一只母雞正帶著一群小雞在覓食,幾叢修竹探出了墻頭,在風中微微搖晃。本來是最普通的老舊土房,因為有了魚塘、蓮田、翠竹和小雞作為襯托,變得有些詩情畫意,感覺特別寧靜,卻又生機盈然。 斯是陋室,唯吾德馨。我突然想到了這一句話,這棟看起來平凡的屋子的主人,絕對不平凡。 段凝芷放開了我的手,先往里面走,叫了一聲:“師父,我回來了?!?/br> 里面有人“咦”了一聲,我們穿過院子走到大門口時,從里面迎出一個人來。她身量頗高,顯得有些瘦削,臉色很蒼白,第一眼給我的感覺就是溫和、文雅、秀氣、慈祥。再細加打量,她的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剪得很短很整齊,臉略嫌偏長了一些,眉毛很淡,眼睛細長很好看,眼角有些魚尾紋,可能是這些特征給人秀氣和文雅的印像。但是多看兩眼,我覺得她身上陰氣特別重,臉色那么蒼白也不正常,總感覺有什么地方不對勁,并不如第一眼看到那么可親。 秀姑面帶微笑望著著段凝芷,臉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接著皺起眉頭瞪大眼睛緊盯著段凝芷的臉:“你怎么了?” “我……我中毒了?!?/br> 秀姑一把抓住了段凝芷的手,另一只手按到了她額頭上,微閉雙眼凝神感應。我非常緊張,能不能治好段凝芷就全看她了! 過了足足有三分鐘她才放開段凝芷,臉色很難看:“是誰對你下的蠱?” 我覺得我應該有所擔當,而不是逃避和隱瞞,接口道:“是百消門的人,前輩有辦法解毒嗎?” 秀姑的眼光這才落到我身上,接著又落到我旁邊的喵太身上。喵太蹲坐在地上,大模大樣,很平靜地與秀姑對視著。 段凝芷急忙說:“這是我新認識的朋友許承業(yè),是魯班門的傳人,多虧了他救我,要不然我就回不來了?!?/br> “哦?”秀姑有些動容,再次上下打量我,我拱手作揖:“拜見前輩?!?/br> 秀姑道:“不必多禮,我只是一個鄉(xiāng)下老太婆,不是什么前輩。多謝你仗義相助救了凝芷,只是她怎會與百消門的人起了沖突?” 段凝芷急忙道:“師父,我單獨跟你說,許大哥,你先坐一會兒,喝杯茶?!闭f著還對我使了一個眼色,叫我不要多嘴。 秀姑點了點頭,神色已經(jīng)恢復如初,請我在客廳坐下,不慌不忙地泡茶,然后靠罪一聲與段凝芷到里面去了。雖然她表現(xiàn)得很禮貌,沒有絲毫怠慢,但我可以感覺到她的冷漠和戒備,甚至是排斥。 我坐如針氈,焦急地等待著,喵太毫不客氣坐在我旁邊,呼嚕呼嚕睡起了大覺,受傷之后就特別愛睡覺了。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左右,秀姑單獨出來了,臉上看不到任何喜怒,我急忙站起來問:“前輩,她身上的毒您有辦法解嗎?” 秀姑道:“你跟我來,我有些話要跟你說。” 我一陣頭皮發(fā)麻,大勢不妙啊,否則沒有必要避開段凝芷來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只能應了一聲跟著她往外走。 出了院子,沿著小路走到了魚塘的田埂上,夕陽斜掛,四周空曠,數(shù)十米內(nèi)都沒有人。秀姑停下腳步望著魚塘里的漣漪:“不知道許先生對凝芷有多少了解?” 我心里“咯噔”一聲,她的稱呼如此冷漠,看都不看我一眼,果然是大大的不妙。我猶豫了一下,堅定地說:“我愿意為她做任何事,包括用我的命來換她的命?!?/br> “果然如此!”秀姑嘆了一口氣,“這孩子,開始學會騙人了?!?/br> 我一頭冷汗,不知道凝芷是對她怎么說的,我才說一句話就被人家拆穿了。 秀姑轉(zhuǎn)頭望了我一眼:“我不是問你愿意為她做什么,而是問你對她了解多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