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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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南想了想,說:“幾十萬吧?!?/br> “你現(xiàn)在攢多少了?” “……” 阿南沒回話,成蕓扭頭,看見他低頭瞧石頭,像是能盯出花似的。成蕓想起什么,冷笑一聲,一臉鄙夷地說:“讓你那藝術(shù)家前女友騙走了?” 阿南蹙眉,“那都多久以前了?!?/br> “你讓她騙多少?” 阿南閉上嘴,明顯不想提這件事。 成蕓轉(zhuǎn)過身——她裹著被,轉(zhuǎn)身很困難,只轉(zhuǎn)了半個彎,就把腳伸出來,白花花的一截,照著阿南的腿就踹過去。 “問你話呢!” 不倒翁又自己圓了回來。 “六七萬吧?!?/br> 成蕓想了想,說:“七年前,六七萬也不是小數(shù)吧?!?/br> 阿南忍不住轉(zhuǎn)頭看她,“你說就說好了,還笑什么?!?/br> 成蕓一臉幸災(zāi)樂禍,嘴角彎得老高,還一本正經(jīng)地問阿南:“我笑了么?” “……”阿南兩手抱在膝蓋前面,嘆了口氣。 成蕓笑夠了,又問:“你多大出來打工的?” “十五?!?/br> “嘖嘖,攢了四五年的錢啊,一朝讓人騙走,真是無妄之災(zāi)晴天霹靂,我真不忍心回想你當(dāng)初情形……” 她那表情和語氣哪里有半分的不忍心,阿南猛吸氣,覺得必須要跟她理論一下,誰知成蕓馬上就轉(zhuǎn)移了話題—— “你十幾歲就干活掙錢,念書了么?!?/br> 阿南憋著氣坐回去,悶聲說:“高中就不念了?!?/br> 靜了一會。 阿南轉(zhuǎn)頭看成蕓,成蕓看著遠(yuǎn)處,淡淡地說:“我也一樣。” “什么?” 成蕓看向他,說:“我也是高中一半就不念了?!彼謫柊⒛?,“現(xiàn)在攢了多少了?!?/br> 阿南說:“你問這干嘛?” 成蕓說:“我檢查一下你這幾年認(rèn)真干活沒?!?/br> “……”阿南低了低頭,說,“二十萬吧。” 下午兩點,太陽從正上方往西偏了一點點,水面更加晃人眼,看得久了,讓人忍不住想睡覺。成蕓抬起手,指著河流,說:“給我撿塊石頭來?!?/br> 莫名其妙的要求。 阿南問:“為什么撿石頭?” 成蕓說:“我要穿衣服了,不想你看,行不行?!?/br> “……”阿南抿了抿嘴,站起身。成蕓敏感地瞄到什么,緊著拉住他的褲子。 “是不是臉紅了?” 阿南站著,現(xiàn)在個子高的優(yōu)勢就體現(xiàn)出來了,成蕓仰頭也只能看見他的下巴。阿南低聲說了句沒有,就邁開步子,去往小河邊。 水很淺,成蕓看著阿南小心地選取落腳的地方,踩到河中央,彎腰往水里看。看了一會,他直起身,回頭—— 成蕓馬上大喊一聲:“偷看是不是!你個色狼——!你小心以后越長越黑——!” “……” 阿南回頭是為了找石頭,本來根本沒有要看的意思,聽見成蕓大吼,他直起腰。 “我沒看——!” “我瞎啊——???” “……” 阿南也不想解釋了,轉(zhuǎn)過身,換另外一個方向找。 成蕓咯咯地笑。她把自己的衣服拿過來,一件一件穿好,最后套上鞋,站起來。 阿南還在那彎腰找石頭。 成蕓抿唇,把自己的包拿了過來。 那是一個黑色的手提包,質(zhì)量很好,不過現(xiàn)在包磨破了一點皮子,因為之前的車禍。 成蕓拉開拉鎖,翻了一會,在內(nèi)層的小包里,取出一個小盒子。 上個月月初,成蕓去了一趟香港,兜了一圈,最后買了一顆裸鉆回來。 十二克拉,艷彩黃鉆。 三百四十萬。 成蕓把盒子打開,鉆石安安靜靜地躺在里面。她當(dāng)時去香港,帶的也是這個包,她買回鉆石之后只拿出來過一次,給李云崇看。 “我當(dāng)你去買了什么?!蹦菚r李云崇對她說,“沒聽你說過喜歡鉆石啊?!?/br> “是不喜歡?!背墒|說坐在他對面的沙發(fā)上,說,“可沒什么別的好買。” 李云崇搖了搖腦袋,嘖嘖兩聲,低頭鼓弄手里的茶具。他對茶道有所研究,家里的茶葉茶具無一不是上等。 “之前給你那一套翡翠首飾你也不喜歡,你知道我費了多大力氣才弄來的。翡翠最養(yǎng)女人,尤其是老翡翠,而且這套是有年頭的,我等了兩年才收到手?!彼贿呎f一邊拿過桌上的小盒,“你凈喜歡這些俗貨,來我瞅瞅,得,還是黃的,俗上加俗?!?/br> 成蕓把鉆石盒子扣上,“你讓我買首飾,我買了,你還不滿意?!?/br> “好好好,滿意,我滿意?!崩钤瞥绶畔虏璞K,對成蕓說,“有些東西不是一年兩年就能出來的,咱們慢慢養(yǎng)?!彼钢倾@石盒,說:“你把它先收起來,等過十年,你再看這東西,我保證你恨不得把它一輩子壓箱底?!?/br> 成蕓沒再說什么,她隨手把盒子放到包里。 一個月后,鉆石隨著成蕓,來到這里。 成蕓轉(zhuǎn)頭,阿南還在找。他雙手拄在膝蓋上,眼睛盯著河底。 成蕓把鉆石拿出來。 陽光下,鉆石反射的光零零聚聚。 一點白,一點黃,一片燦爛。 就像烈日晃著雙眼,就像河水映著太陽。 成蕓把鉆石放回盒子,踩上欄桿。 這橋很小,成蕓個子又高,踩著欄桿一伸手,直接夠到橋頂?shù)臋M梁上。她把盒子放在上面,跳了下來。 “哎——!”成蕓沖著撅著屁股找石頭的阿南喊了一聲。 阿南轉(zhuǎn)身,成蕓說:“你找到了沒??!” 阿南沒說話,把手高高舉起來。 這個距離,成蕓也看不清他手里拿著的是什么。她下了橋,往阿南身邊走。 等她走近了,看見阿南手里的石頭,不禁無語。 阿南把石頭給她,成蕓拿過來反反復(fù)復(fù)地看——要花紋沒花紋,要顏色沒顏色,青黑交雜,而且形狀還不好,一點不圓潤,拿著都扎手。 成蕓禁不住問了一句:“你覺得這石頭好在哪?。俊?/br> 阿南低頭看看石頭,又抬頭看看成蕓。 “像你?!?/br> “……”成蕓猛地一抬手,阿南忙往后退了一步,成蕓到底沒有把石頭砸過去。一臉氣地說:“轉(zhuǎn)過去!” 阿南:“你又要干什么?” “讓你轉(zhuǎn)就轉(zhuǎn)?!?/br> 阿南又背過身,成蕓回到橋上,把石頭放到包里。 “回來吧!”她沖阿南喊。 阿南回到橋上,鞋底有點濕,成蕓指著說:“你別踩到被了?!?/br> “不會?!卑⒛险鹃_了一點,左右看看風(fēng)雨橋,說:“你干什么了?” 成蕓笑笑,說:“我把石頭藏起來了?!?/br> 阿南反射性地轉(zhuǎn)腦袋要找,成蕓拍他一下,“你急什么,藏就藏了,阿南看她:“為什么藏?” “藏著玩。” “……” “再坐會兒。”成蕓坐到被子上,阿南也坐下。 這一次,他們的話少了很多。 就像一部電影看到結(jié)局,大家或是疲憊,或是回味。畢竟這個時候,人的感觸最多。 等到電影散場,人就開始遺忘。 忘記故事里誰已經(jīng)滿足,也忘記誰還求而不得。 導(dǎo)演不會給所有人想要的結(jié)局,就像生活。 對于成蕓來說,關(guān)于這片山水,關(guān)于這個故事,已經(jīng)有始有終。 傍晚,成蕓站起身,對阿南說:“走吧。” 兩人往回走,上山坡的時候,阿南又忍不住回頭。 成蕓在一旁等。 太陽已經(jīng)漸漸落山,那座橋同她第一次見到的時候一樣,又破又舊。它在這呆了太久,久得跟山林河水都重合在一起。對它來說,他們的來去,可能跟一陣風(fēng)吹過,并無差別。 成蕓轉(zhuǎn)眼,看見阿南的側(cè)臉。黝黑的皮膚,高高的眉骨,干凈又挺拔的鼻梁,還有緊閉的雙唇?;秀敝g,她有一種感覺,好像他同之前有些不同了,可當(dāng)他轉(zhuǎn)過頭來,又是那雙木愣愣的眼睛盯著她時,她又覺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