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到貴陽，什么都不知道，咱們聊聊。我看你好像也沒吃飽，我剛剛點了兩盤拌菜，自己也吃不動?！彼f著，一邊看向攤主大嬸，示意了一下。

    大嬸跟她對視兩秒鐘，張口：“你沒點?！?/br>
    “……”

    成蕓覺得，她可能要換一種思路跟這些人打交道。

    攤主大嬸仔細想了一遍，然后確定地又說了一遍：“你沒點。”

    成蕓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緩道：“那我現(xiàn)在點?！?/br>
    大嬸一點頭，“好?！?/br>
    成蕓轉(zhuǎn)頭，男人已經(jīng)坐回對面了。

    “你要聊什么？”

    成蕓也是臨時起意，想到哪說到哪。

    “貴陽有什么好玩的。”

    “沒有?！?/br>
    “……沒有？”

    “嗯?！?/br>
    拌菜很快就好，大嬸把盤子端上來，又把成蕓的砂鍋拿過來。男人拿起筷子就吃。

    成蕓看著他，說：“一個有意思的景點都沒有？”

    “沒有?！?/br>
    “好看的呢？”

    “也沒有?！?/br>
    成蕓冷笑一聲，“你是要白吃我的飯么。”

    男人把頭抬起來，成蕓看著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本來還想再嘲諷幾句，卻沒說出口。

    “真的沒有?！蹦腥苏f，“貴州好玩的是有不少，但是貴陽沒什么。你要是想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可以去花溪公園逛逛。”

    “公園？”

    “嗯。”

    “遠么？”

    “不遠?！?/br>
    兩盤菜，基本全進了男人的肚子，成蕓又聊了幾句，覺得耐性磨得差不多了，就把注意力放到了飯菜上。

    吃完飯，成蕓結(jié)賬，男人對她說：“謝謝?！?/br>
    成蕓笑笑，“客氣?！?/br>
    回到賓館，成蕓躺在床上，手機又響了。

    成蕓接電話，對方還沒開口，她就說：“我剛回來，你時間趕得這么準。”

    李云崇笑著說：“哎，你的事我當然清楚。在哪下車了?！?/br>
    “貴陽。”

    “貴陽啊，天氣怎么樣。”

    “還好?！?/br>
    “在那邊休息休息吧，把酒店地址發(fā)給我，等下我找人聯(lián)系你，明天帶你去玩?！?/br>
    成蕓坐起來，說：“不用了，我自己逛逛就行?！?/br>
    “自己逛多累，發(fā)過來，我叫人陪你。好了，你早點睡吧，也累了一天了?！?/br>
    “你那邊……”

    李云崇明白她的意思，讓她安心，“沒事，這么多年，你不了解我么?！?/br>
    成蕓沉默了，半晌，說：“好，那你處理事情，我就休假了。”

    半夜，成蕓坐在床邊，窗簾被她拉開了，房間在七樓，頂層，視野開闊，她遠遠望著依舊燈火通明的貴陽火車站，一時怔住了。

    時間過去很久，成蕓腳坐麻了，才垂下頭緩和了一會，接著便去洗手間重新洗了個澡。

    成蕓睡眠很好，很少有夢，這對于她這樣的人來說，很不可思議。

    第二天清早，成蕓七點鐘準時起床，洗漱過后才想起來，昨晚忘記買衣服了。她一邊想著要買些什么，一邊推開房門。

    她根本沒注意到門口站著個人，一出去，嚇了一跳。

    那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穿著一身正式的工作裝，看見成蕓出來，連忙上前。

    “領(lǐng)導好?！?/br>
    “？”

    男人一臉笑容，自我介紹?！邦I(lǐng)導好，我叫劉杰，您叫我小劉就行，我是平泰保險貴陽分公司的部門經(jīng)理，剛剛聽說領(lǐng)導來了，趕快就過來了。”

    “哦。”成蕓笑著點頭，“你辛苦了?！?/br>
    “不辛苦不辛苦，您來貴陽，那我們招待是天經(jīng)地義的，就是您說得晚了，我們就怕準備不足，招待的您不滿意。”

    “客氣了，我也是臨時決定要來的，麻煩你們才是真的。這樣吧，我也不用你們陪著了，我自己散心，人跟著也不方便。貴陽有沒有靠譜的旅行社，你們給我包個車，再找個導游?！?/br>
    “哎呦領(lǐng)導，車我們這有啊，不用包的，至于導游……我想想啊。”劉杰一邊想，一邊說，“要不咱們邊走邊想，先找個地方把早飯吃了吧，您剛起床，也餓了吧?！?/br>
    “也行?！背墒|跟著劉杰往外走，“找得到吧?！?/br>
    “絕對找得到?！眲⒔艽虬闭f，“旅行社那還不多了去了，我現(xiàn)在就聯(lián)系一個?！?/br>
    劉杰的車就停下樓下，司機還在等著，成蕓上了車，劉杰說了個酒店名，司機一語不發(fā)地發(fā)動汽車。

    吃過早飯，劉杰這邊也聯(lián)系好了。

    車開到市區(qū)中心的一家店面門口，劉杰介紹說：“這家是比較大型的旅行社，全國都有分部，他們的服務也比較到位，之前公司出去旅游也是跟他們合作的?！?/br>
    旅行車看起來還算正規(guī)，但是規(guī)模并不是很大，劉杰進去跟門口的店員打招呼，成蕓坐在待客廳的沙發(fā)上等著。

    不一會，劉杰出來了，旁邊還跟著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眼睛大大的，臉上帶著職業(yè)笑容，還有兩個酒窩。

    “領(lǐng)導，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張導游，別看年紀小，但整個貴州的景點沒有她不知道的，旅行社李連續(xù)兩次被評為優(yōu)秀導游?！?/br>
    張導游笑得很甜美，“領(lǐng)導您好?！?/br>
    成蕓點頭，“你好。”

    張導游主動問成蕓說：“您有什么出行計劃嗎？”

    成蕓搖頭，“還沒?！?/br>
    “那我可以幫您推薦一下，看您是喜歡什么樣的景色，我們這都可以安排?！?/br>
    成蕓嗯了一聲，劉杰見她還算滿意，也放心了，“這樣，咱們先進屋坐，細談一下行程?！?/br>
    劉杰一邊說一邊伸手，想請成蕓進屋，成蕓卻抬起手，“等等?！?/br>
    劉杰和張導游停住腳，成蕓看向一旁，問：“那是什么？”

    劉杰和張導游順著成蕓的目光看過去……在旅行社門口，停著兩輛拉貨的小面包，幾個人正在卸東西。

    “哦，是送貨的?！睆垖в务R上回答，“他們這是要去凱里的苗寨接人，我們社最近來了好多凱里的團，您要是想去，我們馬上——”

    張導游說著說著，發(fā)現(xiàn)成蕓根本沒有聽，她看著那邊，嘴角抿出一種奇怪的笑。還沒等張導游說完，成蕓已經(jīng)邁開步伐走出去了，邊走邊說：“你們稍等一下?！?/br>
    “哎?！睆垖в蜗胍^去，劉杰下意識地給她拉住，“別，讓等就是不讓跟。”

    張導游轉(zhuǎn)頭看劉杰，“你覺得她能答應么？”

    “我也不知道?！眲⒔苷f著，轉(zhuǎn)頭看向張導游，一臉嚴肅地說：“我這邊找你也是因為之前公司旅游你安排的比較到位，這位是總公司下來的人，一定要好好招待。導游費的話你不用擔心，主要是你得表現(xiàn)得熱情一點，路線安排得合理一點，安全第一。”

    張導游使勁點頭，“好，您放心吧?！?/br>
    另一邊，幾個干活的男人正在專心卸貨，忽然聽到一聲吆喝。

    “哎?！?/br>
    聲音不高不低，離得挺近。

    幾個人同時抬起頭看過去——

    一個女人靠在旅行社門口的玻璃窗旁，高高的個子，半長的頭發(fā)，高跟靴，身上是一件過膝的皮風衣，腰帶一系，下擺就像是一朵即將綻開的黑色百合。

    她抱著手臂，輕松地站著，容貌說不出的美。

    她挑挑眉，半笑不笑地沖著其中一個人說：“我說，賣土豆的，怎么哪都有你啊。”

    第三章

    成蕓一句話問完，幾個人都愣在那，等他們相互看了一圈之后，就明白她嘴里那個“賣土豆的”是誰了。

    因為就那一個誰也沒看，直愣愣地站著。

    成蕓抬抬下巴，“不認識我了？”

    男人還在愣神，后面有人推他一下，“阿南，你認識？”

    成蕓輕輕地唔了一聲，阿南。

    他看起來跟夜晚稍稍有些不同，當然，皮膚還是一樣的黑，只不過白天黑得比較均勻，不至于讓那雙分明的眼睛顯得格外明亮。

    成蕓走過去，站到他面前，阿南的眼神游離，看看這，看看那。

    “哎。”隔了一夜，成蕓重新覺得這個人趣味起來?！罢娌徽J識了？昨晚還白吃了我一頓飯呢?！?/br>
    阿南一梗，眼神定住了，然后慢慢轉(zhuǎn)過來。

    “不是白吃，是你要請我吃的?！?/br>
    他聲音還是低低的，沒什么語調(diào)，平鋪直敘。

    “對?！背墒|大方地說，“我請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