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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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延麒剛想問問怎么李延麟今天也回來的這么早,一抬眼,看見屋里坐著一個西裝革履的老男人,而且還是個多年未見的熟人——黃友發(fā)黃律師。 李氏的法律顧問。 李延麒不由得愣了一下,轉頭去看李延麟,卻見他臉上的表情有些恍惚,像是剛剛受了什么刺激,眼神都有些發(fā)飄。 黃友發(fā)沖他點點頭,神情稍稍有些尷尬。這兩兄弟剛剛被重巖趕出李氏的時候,他曾經(jīng)私下里來見過兩兄弟,明確表達了自己會繼續(xù)留在李氏的意愿,并提出要給這兄弟倆若干援助。不過被兄弟倆直白地拒絕了,那之后他們再沒見過面。 一轉眼十年過去了。 李延麒知道黃友發(fā)會出現(xiàn)在這里必然是有事發(fā)生,心里不由得沉了沉,把詢問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弟弟。李延麟?yún)s沒看他,只是木著一張臉把塑料袋提進廚房,又輕飄飄地走了出來,在黃友發(fā)對面的沙發(fā)上坐了下來。 黃友發(fā)咳嗽了兩聲,“大少爺,我來這里,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br> 李延麒點點頭,示意他稍等。自己換了拖鞋,跑到衛(wèi)生間洗了把臉,又把身上那套還沾著灰塵的工作服換下來塞進洗衣機里,這才洗了手出來坐下,“好了,您說?!?/br> 黃友發(fā)從自己的工作包里取出一摞文件,順著茶幾的表面推到李延麒面前,“大少爺,這是重總的遺囑,你先看看。他把手中百分之六十四的李氏股份都留給了你……” 李延麒一下子站了起來,“你說什么?!” 黃友發(fā)說:“他手中持有百分之……” “前面一句!”李延麒粗魯?shù)卮驍嗔怂脑?,“你說‘遺囑’?他……出事了?”不知為什么,他覺得自己竟有些說不出“死亡”這兩個字。 黃友發(fā)眼圈紅了一下,掏出手帕在自己的眼角抹了兩把,聲音稍稍有些哽咽,“重總出了很嚴重的車禍,還沒等救護車趕到就過世了?!?/br> 李延麒眼前一陣暈眩,竟有種不真實的感覺,“過……過世?” 那個把李家上上下下鬧得天翻地覆的重巖,囂張的把他們都趕出李家老宅的重巖……就這么沒了?! 這是一個王子變乞丐,然后某一天的某個時刻,魔法突然解除,落魄的、邋遢的乞丐又變回王子的詭異故事。 李延麒蹲在出租房二居室的客廳里,給自己和弟弟的行李打包。他們在這里住了將近三年,搬來這里之前還搬過兩次家。這期間陸陸續(xù)續(xù)添置了不少東西:一堆的工具書、可折疊的簡易書架還有畫著卡通兔子的茶杯墊之類的。他們在這個小區(qū)住的時間最長,積攢的東西也最多。高云曾經(jīng)宛轉的向他建議安排助理們過來幫他收拾行李,卻被李延麒拒絕了。這里是他和李延麟的家,是他們兩個人一點一滴布置起來的、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家,這里的每一樣東西都印著他們的回憶——不想讓別人觸碰的記憶。 高云站在稍遠一些的沙發(fā)上,筆記本電腦支在膝頭,給他簡單地介紹李氏這幾年運作的情況。偶爾她會停下來,用手里的紙巾擦擦眼角。 李延麒有些詫異地看著她,他有十年的時間沒見過這個女人了,乍一見時只覺得她比印象中的樣子更加的精明強干,沒想到她還會哭,為一個篡奪了李氏產業(yè)的私生子流淚。李延麒頗覺不可思議,她是被重巖那個小雜|種洗腦了嗎?! 高云關掉了最前方的一份文件,輕輕抽了一下鼻子說:“就這些。李總還有什么要問?” 李延麒沉默了一下,“重巖是個什么樣的人?” 高云濕漉漉的眼睫毛眨了眨,像是又要哭卻最終忍住了,“李總指的是哪方面?” 李延麒皺了皺眉。說實話,看一個快要到了退休年齡的女士在他面前哭哭啼啼真不是什么愉快的體驗,但他心里實在是好奇,并且還有些……按捺不住的憤怒。他暗暗決定等他接手了李氏的日常工作之后,就把這個女人開掉。她對重巖的態(tài)度實在太讓人生氣了。 “全部?!崩钛喻枥浔卣f:“只要是你知道的?!?/br> 高云敏感地察覺了李延麒態(tài)度里的敵意,她立刻就反應過來李延麒在想什么,嘴角微微挑了挑,像是有些嘲諷,又有些傷感,“我知道的重總就是一個機器人,用十年的時間把李氏的版圖擴大了整整四分之一。你或許還不知道,你手中現(xiàn)在持有的李氏股票的總值,在十年的時間里翻了將近四十倍?!?/br> 李延麒,“……” “李總還有什么想問?”高云淡漠地看著他。 李延麒接手李氏之后她就會離職,這一點他們雙方都心知肚明。高云望著他那雙略微有些陰郁的眼睛,突然想起重巖第一天上班的情形。那時他就坐在總經(jīng)理辦公室那張寬大的辦公桌后面,神色漠然的把她的辭職報告順著桌面推了回來,“我想你大概搞錯了一件事:你是為李氏工作,而不是為某個特定的人工作。坐在這間辦公室里的人或許不同,但李氏還是李氏,這一點并沒有改變。我敢用你,你敢不敢留下來?” 高云眼眶微微犯濕。這是多么拙略的激將法啊,可是她居然就被打動了。 李延麒將她的表情盡收眼中,滿心憎惡幾乎掩飾不住,“你似乎對他很有感情。嗯?” “很有感情?”高云似乎覺得這個說法很有意思,淡淡地笑了笑,“以前公司的人叫我高秘書,李總知道這十年之中他們叫我什么嗎?他們叫我高、丞、相?!?/br> 像助理、秘書這樣的職位,工作范圍的界定其實是有些模糊的,全靠遇到怎樣一個上司。不同的上司會賦予這個角色不同的意義:工作中的左膀右臂、照顧私人生活的助手、甚至可以是花瓶、情人。重巖不用她當生活助理,他說只是端茶倒水的話,請個保姆就足夠了,何必請她一個經(jīng)濟學碩士? “我是他的工作伙伴、搭檔、戰(zhàn)友。他給我很大的工作權限和……尊重。”高云停頓了一下,直視著李延麒的雙眼說:“我這么說你或許會不愛聽,但是在重總上臺之前,我一直在考慮跳槽的問題。因為我覺得李總……老李總更需要的是一個細心的生活助理,要擅長泡茶、懂得給他的情人挑選禮物、安排約會、及時訂好餐廳的座位,而不需要懂經(jīng)濟學?!?/br> 李延麒心里有一絲尷尬。 “現(xiàn)在說這些又有什么意義呢?”高云垂下頭,輕輕嘆了一口氣,“我已經(jīng)向人事部提交了辭職報告。等我跟李總選好的助理做完了交接工作,也就該走了。”因為有了比較,有些事情會看的更加清楚?;蛟S重巖上臺的手段不夠光彩,但是他的能力毋庸置疑。至少在用人不疑這一點上,李家父子皆不如他。 李延麒不傻,高云話里的意思他完全聽得出來。在這一點上,或許她是對的,至少他和李承運都不會給秘書或者助理下放太多權力。李承運曾經(jīng)教過他:越是身邊的人,越要提防。因為只有身邊的人才會知道你的秘密,也才更有機會出賣你。 難道重巖不這樣想嗎? 李延麒沉默了。 高云頜首,腳步很輕地退了出去。 這是兄弟倆在這個破舊小區(qū)里度過的最后一夜。 小區(qū)的供暖不是很足,到了夜晚,要抱在一起才會覺得暖和。有時候遇到降溫的天氣,還要在被子上面多蓋一層毛毯。房子太老了,門窗都有了縫隙,一刮起風來,冷風就會順著縫隙悄悄灌進來,嗚嗚作響,像是某種動物在不知疲倦地呼嘯。 可是只有在這里,李延麒心想,他才能夠毫無顧忌地擁抱著他愛的人,一起沉入夢鄉(xiāng),一起在晨曦中醒來。這是他們在年少時候曾經(jīng)幻想過的最平實幸福的生活,就那么不可思議的,在他們命運最悲情的時刻悄然降臨。 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 李延麒突然間有種不舍的感覺,他知道他們明天會搬回他們從小長到大的李家老宅,那里有他和李延麟各自的房間,隔著寬闊的走廊,每個房間都至少超過這套二居室兩三倍大。精致、舒適然而空空蕩蕩。 李延麒摟緊了懷里的人。從明天開始,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他們身邊會多出無數(shù)雙眼睛:審視的、討好的、畏懼的、不懷好意的。生活在那樣一張無形的網(wǎng)里,他們還能像現(xiàn)在這樣無所顧忌地親吻擁抱嗎? 李延麒曾經(jīng)覺得自己是在無可奈何之下不得不接受了這樣的一種生活,每天和這城市里的千千萬萬普通上班族一樣擠地鐵去上班,然后忙忙碌碌過完一天,再拖著疲倦的身體趕回家去,和心愛的人一起買菜做飯,一起看電視、做家務,度過每一個平靜又安穩(wěn)的夜晚。 這樣的生活李延麒在過去是連想都不敢想的,因為根本沒有實現(xiàn)的可能。然而他卻過了很多年這樣的生活。 李延麒輕輕嘆了口氣。 李延麟翻了個身,摟住了他的腰。 “還沒睡著?” 李延麟在他胸前蹭了蹭,“你長吁短嘆的,讓我怎么睡?” 李延麒摸了摸他的臉,“辭職手續(xù)辦了嗎?” “沒,”李延麟說:“不辭職。我還接著上我的班。李氏有你就夠了,我去做什么?給你當秘書?每天幫你泡咖啡?送文件?” 李延麒笑了起來。 李延麟說:“這里是不能住了。等回去以后,我在設計院附近找個合適的房子,價錢合適的話可以直接買下來,好好裝修一下……” 李延麒打斷了他的話,“你不回家住?” 李延麟搖搖頭,“我在外面住。休息的時候,你過來。” 李延麒知道李延麟是在替他們以后的日子做打算,如果搬回李家老宅,再想過現(xiàn)在這樣的日子幾乎是不可能的。他有些心酸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會好起來的。” 李延麟搖了搖頭,“不,好日子已經(jīng)結束了。哥,到頭了。” 李延麒沉默了一霎,“會好的,阿麟,會好的?!?/br> 李延麟輕輕吁了口氣,不想再繼續(xù)討論這個話題了,“我們可以去看爸爸了,重巖可真狠啊。這么久也不讓我們見面……” “沒辦法,”李延麒嘆了口氣,“他恨我們,不想讓我們見爸爸。如果非要見面,爸爸的生活待遇都要取消了。他一把年紀了,難道真讓他每天吃咸菜嗎?” “爸爸呢?”李延麟問他,“他也恨重巖嗎?” 兄弟倆一起沉默了。 良久之后,李延麒輕聲說:“我不知道。” 李家老宅的歷史超過百年,李承運在這里出生,長大、結婚生子。他的孩子也在這里出生、長大,由牙牙學語的幼童變成了高大魁梧的青年,李延麒曾以為這里的每一寸土地他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然而分開十載,李延麒卻覺得眼前所見,處處都透著陌生。 這是一種十分奇怪的感覺,身體因為回到了曾經(jīng)熟悉的地方而放松,精神卻因為感受到陌生的氣息而緊繃起來。庭院、房屋、甚至餐廳里的擺設幾乎都還是記憶中的老樣子,然而看上去卻又讓人覺得一切都變了。 李承運或許也有這樣的感覺,他開始變得沉默寡言。在原來的房間住了幾天之后,他讓人把他的東西搬去了一樓李老爺子曾經(jīng)住過的那個房間。那里有一道側門通往后面的花園。聽李家新上任的管家匯報,當他去公司上班的時候,李承運就整天整天的呆在后院的花房里,有時候跟園丁一起給花木剪剪枝,澆澆水,有時候會泡一壺茶,坐在那里靜靜發(fā)呆。 李延麟每隔幾天就會回來看看他們,但他一直沒有搬回來的打算。公司里事情一大堆,李延麒忙的腳不沾地,幾乎沒有約|會的時間。面對這樣的一種局面,李延麟也覺得茫然,不知道他們以后該怎么辦。 他們父子終于聚在一起了,生活也恢復了原來的樣子。然而李承運卻在很短的時間里飛快地衰老了下去。搬回來不過兩三個月的時間,某天清早一起吃早飯的時候,李延麒駭然發(fā)現(xiàn)他父親的手背上竟然已經(jīng)長出了老年斑。 十年的時光改變了太多的東西。 那一刻,李延麒竟覺得自己有些不認識他了。 三個月之后,城郊,墓園。 李延麒點燃了一支香煙,吸了一口,半跪著插在重巖的墓前。已經(jīng)故去的人隔著墓碑上黑白兩色的照片靜靜與他對視。 李延麒心里竟有些難受起來。這不是他印象里那個眉眼尖銳的青年。重巖仿佛是在他不知道的時光中悄然無聲地變成了另外一個李延麒不認識的人,平和的幾乎沒有棱角,沉靜到近乎沉默的地步,仿佛面對著誰的時候他都沒有什么話可以說。 如此的陌生。 李延麒不喜歡這個人,從來都沒喜歡過。但他的生活卻因為這個人的出現(xiàn)而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他甚至品不出這些改變究竟是好還是壞。 李延麒沉默地注視著墓碑上的照片,片刻后喃喃說道:“誰也想不到你會把李氏留給我。重巖,你說你這么做圖什么?嗯?” 微風拂過山崗,遠處山巒已經(jīng)浮現(xiàn)出一層柔軟的嫩綠。 “我以前恨你恨得要死……”李延麒搖搖頭,神情微微有些自嘲,“可是現(xiàn)在,我卻經(jīng)常想,要是你還活著,還坐在那個位子上,又會怎么樣……重巖,你知道么,太累了。我這輩子所有的辛苦加起來都沒有這兩個月這么累。我不知道你一天一天是怎么熬過來的,他們說你每一天休息時間甚至不到五小時……這和我這么些年的生活習慣完全不同,真的好累。你看,我都開始掉頭發(fā)了?!?/br> 照片上的重巖靜靜望著他,又仿佛穿透了他,望向遠方霧氣繚繞的山谷。 “爸爸開始變得越來越像你了。高云說你以前就是這個樣子:不愛說話,總愛一個人呆著,身邊有人的時候不許別人發(fā)出聲音……有的時候他會喊你的名字,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我和阿麟都覺得他其實對你是有些愧疚的,只不過他從來也不說。”李延麒停頓了一下,忽然覺得滿心無奈,是啊,說了又如何?重巖已經(jīng)死了,楊樹更是已經(jīng)死了很多年了。他心里縱然有愧意,又能如何? “重巖,我其實已經(jīng)不太恨你了。如果沒有你,我和阿麟不可能有這么平靜的十年。” “這是我最幸福的十年?!?/br> “以后,或許不會再有這么幸福的日子了……” “一路走好,”李延麒輕聲說:“如果一切能重來,希望你能有個不一樣的人生?!?/br> 書香門第【貪睡的豬】整理 附:【本作品來自互聯(lián)網(wǎng),本人不做任何負責】內容版權歸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