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唇邊溢出輕笑,她將琴捧至膝上,手指輕輕拂過琴弦,“好?!睆?fù)又抬頭望向燕止殤,“我很喜歡?!?/br> 燕止殤深深的望著她,看著她眸中奇異的神色,看著她唇邊虛弱的微笑,慢慢開口,“meimei,此琴已百年未現(xiàn)人間。止殤有幸,能否再聽你手彈一曲?” 他說得很慢,她的眼睛轉(zhuǎn)過慌亂、轉(zhuǎn)過請求,又慢慢平靜,他終是一字字說完。 燕脂比閉一閉眼,從喉嚨深處逸出一聲,“好。哥哥想聽什么曲子?” “我為吾皇求一曲《鳳求凰》?!?/br> 有鳳來儀兮,四海求凰。燕脂直直的望著他,眼里有了尖銳的痛楚。止殤,你何以忍心如此傷我? 清水凈手,手指一根根都用絲帕拭凈。 燕脂,彈琴之人首要至真至凈,至純至性。 素手輕抬,宮商角徵羽,商調(diào)起音。百花齊放,百鳥齊鳴,鳳飛翱翔。 燕脂,你可算師傅最得意的弟子。當(dāng)今世上,琴第一,醫(yī)第二。琴之一道,師傅贏不了你啦。 琴音低徊,鳳鳴啾啾,輾轉(zhuǎn)不得,寤寐思服。 雪域不涉皇室,燕脂要把一身所學(xué)盡還師傅。不自救,不救人。 琴聲高亢,百鳥齊賀。鸞鳳和鳴,攜手相將。 “啪啪”皇甫覺慢慢拍手,驚散了一室啾啾鳥鳴,在座之人這才意識到自己已是不知不覺癡了。“好琴,好曲,只為皇后這份心意,朕就該浮一大白。止殤,你陪朕飲了此杯。” 燕止殤從燕脂身上移開目光,對上皇甫覺幽幽雙目,“臣——幸甚?!?/br> 八座插屏之后轉(zhuǎn)過一人,盈盈立地,未語先笑,“皇后的琴聲已臻化境,臣妾不知不覺竟流下了眼淚?;噬?,能否讓臣妾獻(xiàn)上一舞,博眾人一笑?” 皇甫覺唇角含笑,將她慢慢看了一眼,“朕知愛妃能書善畫,竟是不知也雅善音律,準(zhǔn)?!?/br> “皇上,”淑妃欲言又止,神色之中含了幾分期盼,“皇后的琴聲一出,恐怕無人敢于臣妾伴奏。臣妾斗膽,再請皇后一曲?!?/br> 屋里又靜了一靜。妃子當(dāng)堂獻(xiàn)舞,點(diǎn)名要皇后伴奏,確實(shí)是□□裸的挑釁?;矢A城,李開泰俱埋頭吃菜,燕止殤卻把目光投向燕脂。 燕脂在擦琴,用潔白的絲帕仔細(xì)的擦拭琴弦,似是沒有聽到淑妃的話語。 皇甫覺漫不經(jīng)心的“嗯”了一聲,頭微微轉(zhuǎn)向燕脂,“皇后意下如何?” 燕脂已擦到第五弦,手指從弦上一劃而過,“嗡”的一聲,琴弦已齊根斷裂。她抬頭看向皇甫覺,眼睛濕漉漉的,帶著幾許茫然,“琴弦斷了?!睆?fù)又看向燕止殤,輕輕說道:“哥哥,對不起?!?/br> 與她的目光一撞,燕止殤只覺心頭大慟。忽聽皇甫覺哈哈大笑,“斷的好,此音當(dāng)成絕響!” 燕脂抱著琴站起來,對皇甫覺福了一福,“皇上,臣妾累了,先行告退?!?/br> 皇甫覺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去吧,讓福全陪著?!?/br> 皇甫傾城等俱都一怔,慌忙站起,“臣等恭送皇后。” 燕脂清冷一笑,視線在燕止殤身上停留片刻,方才慢慢說道:“夜還長著呢,諸位慢慢盡興。”步履翩撻,抱琴徑直從淑妃面前走過。 作者有話要說: 柳柳很努力,要鼓勵(lì)! ☆、蓮中人 她走得極快,雙肩卻紋絲不動(dòng),裙擺翩飛,猶如開到盛處的荼蘼。只一瞬,便消失在回廊轉(zhuǎn)角。 她的身影甫一消失,眾人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氣,投向淑妃的目光便有些復(fù)雜。 淑妃獨(dú)立堂下,她今日想是有備而來。蘇繡木槿花袖口極寬,并蒂雙蓮錦邊束帶,百褶裙擺重重繁瑣。烏發(fā)高挽,露出雪白一段皓頸,整個(gè)人就像凌波芙蕖,清新婉約。只不過此刻臉色很是蒼白,脊背挺得筆直,一雙黑眸直直望著皇甫覺。 賢妃笑著來拉她的手,“meimei,回座吧。你還怕沒機(jī)會跳舞給皇上看嗎?” 淑妃被她拉著走了幾步,猛地回頭,又看向皇甫覺。雙眸之中已有盈盈淚光,傷心失望難看期待種種情緒,諸般交雜,猶如風(fēng)打青萍,一片凌亂,卻越發(fā)楚楚可憐。 皇甫覺微微一笑,向她勾勾手。 淑妃頓時(shí)破顏一笑,甩掉賢妃的手,緊走幾步,來到皇甫覺的面前??戳丝椿矢τX身邊空位,面上便有躊躇之色?;矢τX長臂一伸,將她攬到膝上。她驚呼一聲,頃刻紅霞滿面。周身都是他炙熱的氣息,想掙脫手腳卻是松軟無力。 皇甫覺在她耳邊低低笑道:“就坐這兒好不好?” 她咬著下唇,眼波橫睨他一眼,似喜非喜,似嗔還嗔。明知底下嬪妃眼里已是刀光劍影,卻舍不得說一個(gè)“不”字。 她五歲開始便修婦德婦容,完全被家族按照后妃標(biāo)準(zhǔn)培養(yǎng)。京城名門淑女之中,只有一個(gè)王嫣堪與媲美。得知后位旁落,不知多少夜里暗咬銀牙。不料她的敵手竟換成了燕家默默無聞的次女。燕脂的美貌固然讓人驚艷,可就像一座冷冰冰的玉觀音。娘早就說過,對待男人要像父親一樣崇拜,像兒子一樣呵護(hù)。太過矜持的女人,不會得到男人的憐愛。果不其然,一個(gè)月來,皇上幾乎夜夜宿在她紫宸殿,卻將皇后禁足于未央宮。 她知道自己已成了全后宮的公敵,可心里一直暗暗欣喜。滿心以為有帝王的寵愛,有娘家的支持,只要懷上子嗣,便可登上那鸞鳳鋪就的寶座。 今夜燕脂一出現(xiàn),她的心便慌了。明眸善睞,宜嗔宜喜,就像突然被高人開了光,整個(gè)人鮮活的不可思議。一晚上,她幼稚,恣意,不顧禮法,而皇上,竟然都能容忍。她的手,竟然能彈出那樣的琴音,枉她自負(fù)琴棋無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她怕了,她貪戀這個(gè)男人。她貪戀他的容貌,貪戀他的身體,貪戀他的笑容貪戀他的溫柔。因?yàn)橛辛税V念,所以恐懼。 她不怕自己被拂了顏面,底下多少人暗暗笑話。她只怕身后的男人,真心難測。 皇甫覺把她攬?jiān)趹牙?,拿著酒杯一口一口喂她。賢妃微笑退下,面色自若。她跟了這個(gè)男人太長時(shí)間,知道褻玩的女人只是玩物。 皇甫傾城幾個(gè)挽起袖子,開始劃起酒令。 堂上依舊輕歌曼舞,不知有幾人真正欣賞。 水面霧氣漸起,從霧氣中涌起點(diǎn)點(diǎn)白光,不知何時(shí),已悄悄臨近廊前。竟是百朵千瓣蓮,隨波飄蕩,蓮蕊俱是燭火,映得蓮瓣片片晶瑩。其中更有一朵大蓮,蓮瓣竟然次第開放。有飄渺的歌聲傳出,眾人不知不覺放下酒杯,凝神細(xì)聽。 “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單衫杏子紅,雙鬢鴉雛色。西洲在何處?兩槳橋頭渡?!?/br> 歌聲輕靈曼妙,飄渺無定。隨著蓮瓣開放,漸漸清晰。 “樹下即門前,門中露翠鈿。開門郎不至,出門采紅蓮?!?/br> 千點(diǎn)燭火簇?fù)碇欢湫煨扉_放的白蓮,蓮心有一少女婆娑起舞。轉(zhuǎn)合起承,俯臥仰就,翩翩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fēng)之回雪。舞姿曼妙,歌聲清越,“憶郎郎不至,仰首望飛鴻。鴻飛滿西洲,望郎上青樓。樓高望不見,盡日欄桿頭?!?/br> 月上中天,繁星萬點(diǎn)。疑是蒼穹倒轉(zhuǎn),仙子謫落人間?;矢τX似是瞧得癡了,雙手已是松開懷中嬌軀。淑妃臉色蒼白,只是癡癡望著他。 舞已漸歇,歌聲漸悄。“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 蓮瓣又悄悄合攏,蓮中人俏俏立于中間,明眸皓齒,盈盈一跪。 皇甫覺目不轉(zhuǎn)睛,神色幾許怔忪。見蓮瓣合攏,漸漸遠(yuǎn)去,伸出右手,似欲挽留。 淑妃的心慢慢下沉,她瞧見了賢妃唇邊得意隱晦的笑,也聽到了身后一聲幽嘆。她只能緊緊環(huán)住他的藥,換上明媚的小臉,語帶嗔怨,“皇上,她有臣妾好看嗎?” 皇甫覺看著她,眼中有些許迷茫,漸漸清明,捏捏她的下巴,“嫣兒麗質(zhì)天生,旁人自是不及?!?/br> 他緩緩一笑,看向席上諸人,“良辰美景,不能虛設(shè)。你們已聽了最好的曲,看了最好的舞。都散了吧?!?/br> 掐絲琺瑯蓮花鏡,鏡里美人神色認(rèn)真。 極細(xì)的黛子螺將遠(yuǎn)山眉描得極長,桃花釀成的胭脂慢慢挑染。烏發(fā)松松斜挽,鬢角只壓一朵桔梗海棠。牡丹鳳凰紋浣花拖地長裙,輕輕一旋,滿室生春。 她輕輕一嘆,眸中幾許輕愁,“琥珀,我老了嗎?” 琥珀將她腰中絲絳細(xì)細(xì)理好,笑著說道:“主子自然不老,宮中有幾人能比得上您的容貌?” “皇后呢?”她問道,急切的探究著琥珀的臉色。 琥珀溫柔的看著她,“在琥珀心里,主子是最美的?!?/br> 她滿足的笑了,喃喃說道:“琥珀,你真好?!庇癖厶俾话憷p上她的脖子,在她耳邊呵氣如蘭,“琥珀,淑妃讓我很生氣。” 琥珀的眼漸漸迷離,呼吸粗重,“淑妃不會風(fēng)光太久的,您也不能下手?!?/br> 纖纖玉手慢慢探進(jìn)她的衣襟,紅唇呢喃,“我不管,皇上好久沒來看我了。纏住他的人,都得死。賢妃也是。采蓮女,竟然又弄出一個(gè)采蓮女......” “娘娘......琥珀會幫你......所有傷害你的人......統(tǒng)統(tǒng)都去死......” 作者有話要說: 天啊,你掉下一塊磚拍死我吧,嗚嗚嗚 ☆、夜訪 有人,燕脂在半夢半醒間,突然驚醒。 琳瑯彩瓷燭臺遠(yuǎn)遠(yuǎn)地燃著,射過來只有朦朧昏暗的光線?;矢τX輕薄緞衣,赫然斜倚在她的床頭。見她睜開眼,唇角慢慢咧開,白牙熠熠生輝。 燕脂一驚,霍的擁被坐起,眸光一冷,“你怎么進(jìn)來的?”今夜她心情不好,玲瓏?yán)媛涠甲屗Z了出去。即便屋內(nèi)沒人守夜,難道屋外百十號人都是死物嗎? 皇甫覺微微笑著,眼角斜斜勾起,似是喝了不少酒,眼底一片迷離的水光。也未穿外袍,中衣領(lǐng)口敞開,露著光滑平坦的胸口。 “噓,”修長的食指輕輕點(diǎn)在燕脂的唇上,他壓低了聲音,很認(rèn)真的說:“小點(diǎn)兒聲,我是偷偷溜進(jìn)來的?!?/br> 他離的很近,周身全是碧落甘甜清冽的酒香。食指點(diǎn)在唇上,并未離去,反而微微摩挲。燕脂蛾眉倒蹙,想也不想,反手便拍了下去。 皇甫覺低低一笑,捉了她的雙手,順勢便傾了下去。 重重錦緞,絲滑如水?;矢τX用雙臂將她緊緊禁錮,一雙斜長深邃的鳳眸靜靜地看著她。眸光流轉(zhuǎn),似醉非醉,似醒非醒。 燕脂被迫與他十指相扣,掙了幾下,紋絲不動(dòng)。他身形雖然懸在上方,但眼飛桃花,想也是精蟲上腦,蠢蠢欲動(dòng)。心里又羞又怒,一雙眸子瞬間冰封千里,望著他冷冷說道:“一國之君,難道也要行入室采花的勾當(dāng)?” 皇甫覺微微側(cè)頭,一縷黑發(fā)順著臉頰滑落下來,他神情困惑,無辜中絲絲魅惑,“燕脂,這難道不是朕的皇宮?你難道不是朕的皇后?” 這樣的皇甫覺褪去白天直透人心的犀利,懶散憊怠,燕脂卻脊背生寒。就像一只貓,優(yōu)雅的用爪子撩撥著老鼠,不定什么時(shí)候就會張開利齒撲將過來。燕脂慢慢噓出口氣,力持平靜,“你先起來,我有話對你說?!?/br> 皇甫覺慢慢搖頭,目光凝固在她緊緊抿起的一抹嫣紅,是三月枝頭桃花最絢爛的顏色。他聲音低的像是在嘆息,“燕脂,你好香?!?/br> “不要叫我燕脂!”眼看他的臉漸漸逼過來,她再也忍不住,用力掙扎起來。 似是被她踹到了什么地方,皇甫覺悶哼了一聲,緊接著,男性溫?zé)岬能|體便緊緊覆了上來。燕脂只來及頭一偏,濡濕的唇舌便落到了她耳垂之上。 底下的嬌軀很僵硬,還有微微的顫抖,皇甫覺報(bào)復(fù)性的輕咬一下白玉般的耳垂,往小小的耳蝸里輕輕吹氣,呢喃說道:“燕脂,你方才對我可沒這么冷淡?!?/br> 剛才在大殿之上,對著他眉目傳情,郎情妾意,怎么可以利用完就翻臉不認(rèn)人呢?手悄悄的四處巡視,驚嘆于她肌膚的驚人彈性。一個(gè)月了,她好像已經(jīng)適應(yīng)的很好。吃,還是不吃?他近似痛苦的一聲□□。 燕脂一頭青絲全散在金絲白紋曇花軟枕上,眼睛因?yàn)槭⑴寥酎c(diǎn)漆。腰腹之間的大手正在慢慢摸索,她閉一閉眼,張口就要高呼,“來......唔......”滑溜的唇舌,帶著炙熱的侵略氣息,壓了上來,輾轉(zhuǎn)反側(cè),攻城略地。她想都未想,合齒狠狠咬下。 唇瓣被野蠻的堵住,口腔里全是nongnong的血腥氣息。侵略者毫不退縮,執(zhí)意在她的柔軟里一寸寸肆虐。 “啪!”很清脆的掌摑聲。 慢慢舔舐著唇角的血跡,皇甫覺瞇起眼睛,瞳孔緊縮,冷冷盯著她。 燕脂胸口劇烈的起伏,眼神卻是惡狠狠的反瞪著他。既然選擇了進(jìn)宮,就知道會有今天,卻從來沒想過兩全,燕家要的,只是一個(gè)喘息之機(jī)。她可以為家族付出自由,卻不會一并折損了驕傲。 無聲的對峙,皇甫覺忽的放松下來。唇角微微一勾,似笑非笑,斜睨著她低聲說道:“款款東南望,一曲鳳求凰。從來不知,燕脂還會有如此好的琴技。”手突然放在她微微起伏的胸口,語調(diào)忽的轉(zhuǎn)冷,“你心里面的那個(gè)人,讓人討厭?!?/br> 燕脂一驚,他已抽身離去,站在地上整理衣衫。背對著她,慢慢說道:“燕脂,即便你入皇宮是個(gè)錯(cuò)誤,我也要它是個(gè)美麗的錯(cuò)誤?!?/br> 很平靜的語調(diào),宣示的卻是帝王□□裸的霸氣。話音一落,人已從從容容的翻窗而去。 胭脂看著他消失,身子突然失了力氣,她頹然滑落到床上,眼中的鄙夷憎恨一下子全被抽空,只覺像是身處深淵,無盡黑暗,她只能不停地墜落,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