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今天遇險的是他趙渲，他的兄長是不是也會像秦默一樣失態(tài)焦急呢？想到這里，他竟有些羨慕沈卓云了。

    不過一晃神的功夫，秦默居然已經(jīng)推開他準備出去了，趙渲立馬抓住了秦默的雙肩，神色認真把事實說了出來：“你聽我說，秦默，你不能出去，沈卓云不會有事，這是他早就想到的。”

    秦默雙眼漸漸在趙渲的臉上聚焦：“你說什么？”

    “這件事一開始的戰(zhàn)場就不止是法庭，張敬梓跟我們有的不是一條路，上面的路走不通肯定是要從我們身上下手。”趙渲皺著眉同秦默解釋?！澳?、我、我哥、我們的父母、你的jiejie……所有人都是有可能被挾持的目標，狗急了還會跳墻，真的把他逼到絕路，你以為他真的不會當街沖進事務(wù)所對我們下殺手么？”

    秦默終于冷靜下來了，恍惚間似乎明白了什么，連聲音都發(fā)澀：“所以你想告訴我，沈卓云把這一切都擔下來了？”

    趙渲深吸了一口氣：“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現(xiàn)在張敬梓那邊應(yīng)該把他當做真正的主謀……恐怕為了防止生變，明天早上才會給我們電話要求我放棄出庭了，但是沈卓云會自己逃出來?！?/br>
    秦默的眼瞳清明了下來，卻帶著異樣的漩渦，他深吸了一口氣，帶著一種質(zhì)問的神色：“萬一他們直接對他動手呢？”

    趙渲啞然。

    沒人能預(yù)料到一切，雖然他和沈卓云都認為對方在阻止他們出庭之前不會對沈卓云這個“主使”下殺手，可萬一呢？

    甚至他連沈卓云要怎么逃出來都不知道。

    他根本沒法說服秦默。

    “我不知道……”趙渲固執(zhí)地說，眼里終于帶了一絲歉意?！暗悄悴荒艹鋈?，萬一你也……我們就徹底完了?！?/br>
    “所以……我只能等著？”明知道這是正常的抉擇，秦默還是忍不住再次詢問。

    “沒錯，我們只能等著。”趙渲說，“秦默，你已經(jīng)做的很好了，現(xiàn)在我們只能等著?！?/br>
    秦默搜集了前期所有的證據(jù)，做了他能做的一切，趙渲在法庭上用盡了他的經(jīng)驗、能力和才華，而這一切背后的風(fēng)險，都由沈卓云來一手承擔。

    他們只能等待。

    秦默最終還是沒有出門，他坐回了沙發(fā)上，盯著天花板的吊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卓云，在六年后，再一次地扔下他自己去承擔一切。

    秦默只想狠狠地揍上他一拳，不，一拳不夠，或許把這人直接打的生活不能自理都不夠發(fā)泄他心中的郁結(jié)的。

    他怎么會沒有想到呢？沈卓云突然公然出柜表明跟他的聯(lián)系，又在明面上把沈氏放在了張敬梓的對立面，自己頻頻出面對付張敬梓的舉動居然都被算到了沈卓云的頭上了么？

    然而這個人卻把自己瞞的密不透風(fēng)，甚至連趙渲都比他先一步知道。

    沈卓云……沈卓云……

    秦默念著這個名字，居然是前所未有的頹喪。

    他知道他的一切，他包容他的一切。雖然最初并不愿意承認，但是這確實是他第一次這樣喜歡一個人，愿意認認真真地對他好，把所有的一切捧到他的面前。

    可是現(xiàn)在，自己做下的事情，危險卻要由對方獨自承擔，對方甚至連插手的資格都沒有給他。

    他不知道他好不好，不知道他有怎樣的打算，甚至不知道……他能不能活著回來。

    如果以后沒有了這樣一個人。

    如果以后都再也看不見他。

    如果……

    光是這些如果，都讓他有種徹底毀滅掉一切的沖動。

    秦默伸出手，遮住了吊燈明亮的光芒。

    他第一次稍微有些能夠理解沈卓云的心情了，與其讓他這樣不知什么時候就會瞞著自己做些什么，與其冒著有一天永遠失去這個人的風(fēng)險……

    還不如讓他永遠地呆在自己的身邊。

    秦默忍不住對自己的想法苦笑了一聲，最后遮住了自己的雙眼。

    紛雜的思緒終于一點點歸位。

    沈卓云，你他媽已經(jīng)把我變成這樣了。

    我已經(jīng)足夠的喜歡你了，像你喜歡我一樣。

    我已經(jīng)被你染黑了，像你一樣的不可理喻。

    你以為你能夠扔下已經(jīng)這樣的我么？

    秦默忽然直起身來，重新坐到了電腦面前，飛快地敲擊著鍵盤。

    一直注意著他的趙渲忍不住輕聲詢問：“你在做什么？”

    秦默沒有把目光分給他半分，可盯著屏幕的眼睛閃著寒光，清醒冷靜得讓趙渲都有些畏懼。

    “我在找辦法……”秦默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又敲了敲鍵盤。“我有這兩個東西，就有籌碼?！?/br>
    趙渲一愣：“你……”

    “如果沈卓云回不來，那我窮盡此生也要把他們挫骨揚灰，跟張敬梓不死不休?！?/br>
    秦默重重地敲擊了一下回車鍵，展現(xiàn)在他面前的一個個分格正是一幕幕的實時監(jiān)控。

    “如果他能回來……”秦默眼里跳躍起了火焰，一點點蠶食著他的自制力，讓他看起來既理智，又瘋狂。

    “那我秦默跟沈卓云，不、死、不、休！”

    把我拖下地獄你還想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么？沈卓云，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第四十一章 求我

    第四十一章求我

    凌晨三點。

    窗外早就掛上了漆黑的夜幕，白天熙熙攘攘的市中心此刻悄無人煙，只有車輛接連飛馳而過，前燈的光束一道道從窗口射進房間，在墻上留下一道光，很快又淹沒在陰影中。

    趙渲明天要上庭，理應(yīng)好好睡一覺，可現(xiàn)在電腦前青年的狀態(tài)讓他不敢去休息。

    秦默的眼里帶著赤紅的血絲，在這些監(jiān)視框瘋狂的尋找著沈卓云的蹤跡。

    他通過沈卓云手機定位查到了對方到達小區(qū)車庫的時間，發(fā)現(xiàn)車庫的所有攝像頭都被人為破壞掉了，只能調(diào)出了相關(guān)時間附近的所有監(jiān)控視頻。

    當他看到沈卓云的車出現(xiàn)在監(jiān)控鏡頭里時，幾乎控制不住自己cao縱鼠標的手。

    麻煩的是，這間車庫恰好是在小區(qū)超市附近，從沈卓云進去到他確認沈卓云失蹤，車庫里進出了不下數(shù)十輛車，秦默只能一個接著一個地沿著行跡追查過去。

    時至今日，監(jiān)控攝像雖然無處不在，但畢竟還沒有發(fā)現(xiàn)到覆蓋整個城毫無死角的地步，秦默要查，那就只能一個一個路口，一個一個鏡頭的看，還要從中篩選出真正把沈卓云帶離的那一輛車子。

    秦默很久沒有做過這樣枯燥麻木的工作了，他向來討厭重復(fù)無趣，喜歡自己一點一點鉆研發(fā)現(xiàn)?？涩F(xiàn)在，哪怕這項工作再疲憊，他也不得不強打起精神來，投入十二分心神去面對。

    萬一有所疏漏，那是他根本承受不起的結(jié)果。

    而這樣專注的秦默落在趙氏兄弟眼里，就是異常了。

    緊皺著的眉頭，緊繃的神色，和眼底一點點蔓延的執(zhí)念，鍵盤上雙手的動作飛快，鍵盤被大力敲擊的聲音讓人更加的心煩意亂。

    秦默現(xiàn)在更像是一根繃緊了的弦，讓人時刻擔心他下一刻會徹底崩斷，而一旦秦默崩潰，那尖銳的斷口不知會先刺進誰的血rou里去。

    趙渲第一次有些后悔同意了沈卓云為他的計劃保密，現(xiàn)在的秦默讓他想到的是六年前的自己。

    無能，無力，甚至連后來趙源在學(xué)校里經(jīng)歷的那些折磨和痛苦，都是從別人口中聽說的。

    趙源是怎樣被像家畜一樣關(guān)在一片黑暗里的，趙源是怎樣一次又一次被肆意毆打侮辱的，趙源是怎樣為了他提起拳頭瘸著腿硬生生打死了一個教官的……

    一開始是趙源不肯說，現(xiàn)在是趙渲不敢再問。

    如果沈卓云有了萬一……

    趙渲打開手機調(diào)整好鬧鐘，最終看了秦默一眼，安靜地躺在沙發(fā)上，閉上了眼睛。

    離開庭還有很久，他需要休息，剩下的，只能交給秦默了。

    但愿你能比當年的我強大。

    不知不覺的，秦默飛快跳躍著的手停了下來，他的目光久久凝固在屏幕上的兩個視頻框，眉擰了起來。

    沈卓云只有可能在這兩個地方了，都是偏郊區(qū)的居住點，再往前沒有任何的監(jiān)控設(shè)施，甚至連網(wǎng)絡(luò)都不一定覆蓋到了，到底該是哪一個？

    還有就是，他該怎么救沈卓云出去呢？

    報警？

    秦默很快否決了這個想法，失蹤未滿48小時警方不受理，真要他等48小時那黃花菜都涼了。

    等。

    秦默咬著牙下了決斷，沈卓云既然早就算計好，而且敢于單槍匹馬闖敵營，那就說明他是有算計的。

    他現(xiàn)在只能相信沈卓云，見機行事。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凌晨四點，秦默的手機開始震動，與桌面摩擦發(fā)出“嗡嗡”的聲音。

    秦默幾乎是立刻就把手機抓在了手里，對著陌生的號碼注視片刻，按下了接聽鍵：“喂？”

    “放棄出庭，否則我現(xiàn)在就可以一槍崩了沈卓云?！彼坪跏菫榱伺浜线@句話，秦默聽到了子彈上膛的聲音。

    果然。

    秦默頓了頓：“我憑什么相信你？”他答應(yīng)了沈卓云就能活？人在他們手里，他怎么敢相信他們那空口白牙的承諾。

    對面的聲音不慌不忙：“您大可不相信我們，只要秦少賭得起就好?！?/br>
    秦默沒動靜了。

    這就是被人捏住了七寸，信不信都不是問題，答應(yīng)了，那沈卓云未必能活，不答應(yīng)，那沈卓云必然得死。

    他根本賭不起。

    秦默又一陣來氣：艸他娘的，沈卓云氣勢洶洶地去了，還以為能有什么錦囊妙計，結(jié)果現(xiàn)在照樣被人拿捏得跟龜孫子似的。

    “讓沈卓云跟我通話，我要確認他真在你們手機?！鼻啬罱K還是擺出了妥協(xié)的姿態(tài)。

    “秦默，”那邊的聲音熟悉極了，正是秦默現(xiàn)在恨不得抓過來暴打一頓的某個人，可那說話的語氣卻又和往日完全不同。

    電話另一端的沈卓云就用著這樣的語氣跟他對話：“我還好。”

    誰管你好不好！

    秦默只想抬手抽他一巴掌，只是苦于人不在眼前。

    “等我。”沈卓云說完這句話，秦默就聽見電話另一端傳來的巨響。

    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