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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梁宮詞在線閱讀 - 第48節(jié)

第48節(jié)

    近衛(wèi)遞上來一個碧綠的翡翠玉,重光帝轉(zhuǎn)頭,只是一眼,確實愣在當場。他臉色泛白,雙眼瞪著那只玉墜子,卻遲遲不肯去接。近衛(wèi)依稀能看到陛下突然緊握的雙拳,感覺到陛下整個人籠罩在巨大的悲憤之中。

    其實村民給近衛(wèi)看玉墜子的時候,他就猜到很可能染病的是皇后娘娘,鄉(xiāng)野之間,哪里來的這么名貴的翡翠玉,所以他有些不敢回稟,誰都知道,陛下對娘娘……

    見重光帝遲遲不動作,以為是重光帝認不得玉墜子,杜凱在一旁補充說道:“要不要叫娘娘身邊的那個秋蟬來認一認?”

    重光帝沒有說話,終是顫抖著手將玉墜子接了過來,他此時多么希望自己不識得這只玉墜子,可他偏偏認得,她的東西,他全部都記得,清清楚楚!

    砰!一聲巨響,重光帝眼前的桌案已經(jīng)四分五裂,在場的人都是驚住,大家都看得分明,陛下剛剛竟然是徒手將一張實木桌案擊碎,而此時陛下的雙手已是鮮血淋漓,一滴一滴落在地上,那聲音,在靜謐的屋里格外清晰,此時卻沒有一個人有膽上前,生怕自己也像桌案一般,承接了陛下的怒意,被當場撕碎......

    “今晚準備出兵,朕要奪回北洲三郡,并且踏平鮮卑,血染石陵城!”

    原本在一旁一直沒有吭聲的杜伊柯卻突然在這個時候走近,跪地,道:“臣有一事要稟,陛下可否屏退左右?!闭f完,怕陛下不允,又道:“和娘娘有關(guān)的?!?/br>
    重光帝此時閉著眼,胸中已是噴薄而出的怒火,但聽見他最后那句,終是揮了揮手,鮮血頓時沿著手腕流下,染紅了長袖。近衛(wèi)和杜凱此時如同大赦一邊,趕緊地出去。

    只剩下二人時,杜伊柯才是篤定開口:“娘娘定沒有出事,這些都是鮮卑王的精心設(shè)局,用來迷惑陛下的,鮮卑王希望陛下以為娘娘死了?!?/br>
    重光帝倏地睜眼,盯著杜伊柯,泛白的唇瓣微微顫動著,他幾乎找不到自己的聲音:“為什么,有皇后在手,才是慕合威脅朕最大的王牌?!?/br>
    杜伊柯一下頭,緩緩說道:“因為,慕合就是趙九禾?!?/br>
    ☆、第72章

    “失火啦!失火啦!”院子里霎時鬧翻了天,也不知哪來的濃煙,眾人聽見叫喊聲,都是慌了神,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要提水滅火,而后又是一陣慌亂。

    無論前院如何忙亂,后院杜芷書的住所卻仍舊安靜,打破寧靜的是匆匆經(jīng)過的圖靈珠。

    “快快快,都去幫忙滅火?!眻D靈珠突然出現(xiàn)在杜芷書的屋子前,對著守在屋外的守衛(wèi)們叫喊著,卻沒有一個人有動作。

    “這是做什么,咱們府里養(yǎng)著你們,滅個火都不情愿了?”說完,立刻叫人上前來拉。

    四名守衛(wèi)仍舊繃著臉、巋然不動,他們是鮮卑訓(xùn)練有素的勇士,效忠于鮮卑王庭,哪里是隨便幾個小廝就能拉扯得動的。

    “我們是大王的侍衛(wèi),巫師有命,無論何時都不能離開此處?!笨粗鴪雒娼┏?,其中一位高大的守衛(wèi)才是開口說道。

    圖靈珠擼了袖子,很是氣憤!“我可是未來的王后,你們也敢如此無禮。”

    守衛(wèi)仍舊不動,別說她現(xiàn)在不是王后,就算以后真是,他們還是一如既往只聽命大王。

    “今兒我還就和你們犟上了,著火的是二哥的宅子,你們存心想看我二哥燒死是吧!我二哥和大王可是結(jié)拜兄弟!”說完,一揮手,讓所有丫頭隨從上前去扯,可是扯了半天,還是沒有反應(yīng)。

    外頭吵吵囔囔的,實在沒有人再有精力去注意屋內(nèi)的響動,特別還有圖靈珠這么個大嗓門。氣得不行的圖靈珠正要揮鞭,突地聽見不遠處有一聲布谷鳥叫,才是又收回了長鞭,撇了撇嘴,“算了,等大王回來了,我再叫大王收拾你們,等著瞧!”說完,轉(zhuǎn)身大步離去。

    這一場火來得稀奇,卻是圖靈珠有意而為,雖然濃煙滾滾,其實沒多大火星,但也把府里上下嚇得夠嗆,因為著火的地方是府里二公子住的院子,都知道二公子和大王關(guān)系極好,特別二公子如今傷了腿行動不便,在大火里萬一逃不出來可就麻煩。

    一片慌亂之下,誰也沒有注意到人群中一個府上普通丫頭的裝束的姑娘正滿滿越過人群,往府上后門走去。

    杜芷書這身衣服是圖靈珠特地準備的,圖靈珠讓身邊的大丫鬟從窗口爬進杜芷書屋子,打暈了阿雅后,帶著杜芷書一起從窗戶爬了出去,有丫鬟領(lǐng)路,就更沒有人會注意到她。唯一麻煩的是杜芷書臉上有紅斑,只得一路低著頭,長發(fā)正好遮掩了臉頰,因為正是著火之際,大家都是跌跌撞撞的,特別鮮卑的奴仆大多也都是弓著身走路,更不覺得詫異。

    越過慌亂的人群,那丫頭帶著杜芷書來到后門,道:“這里的人都被小姐支開了,你趕緊走,門后邊有快馬,你朝著西南方向去就對了。我家小姐今日幫了你,你也別忘了答應(yīng)小姐的事情?!?/br>
    杜芷書點頭,此時她的眼睛里,哪里有前日的迷蒙,清明的很!推開后門,確實留有一匹黑馬,毫不猶豫跳上馬背,杜芷書慶幸自己會騎馬,而今不至于被困死在這兒。

    馬兒狂奔了半個時辰,身后的屋宇早已不見蹤影,身旁時一望無際的草地,初春正是草長之際,陣陣清香撲鼻。天還是有些寒涼,她策馬而行,寒風刮在臉上,她卻不覺著難受,只感覺自由的氣息越來越近。圖靈珠說過,快馬加鞭,不過半日時間就可以到清河鎮(zhèn)。

    她給圖靈珠說了一個凄美的愛情故事,圖靈珠心中有愛,自然容易感動,況且她離開了,對圖靈珠更是一件好事。她說她的愛人在清河鎮(zhèn)等著她,她隱約記得,清河鎮(zhèn)往西淌過丁慧河,便是大梁境內(nèi),入了大梁,隱與市中,鮮卑守衛(wèi)再厲害,怕是也尋不到她,這時再往河陽便不會太難。

    又過半個時辰,前邊是一處小溪,清澈見底,與圖靈珠所述一樣,她似乎能看見前邊炊煙裊裊,心中喜悅騰起,更加用力揮鞭,不敢有一刻停歇。然而就在看到希望之際,身后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聽聲音,至少有十匹以上的快馬。

    杜芷書回頭,遠遠看不清人,但她隱隱覺著不詳,這里終歸還在鮮卑境內(nèi)。加速揮鞭,杜芷書俯下身,希望用最快的速度先到大梁,大梁邊關(guān)有守軍,只要到了那里,總有一線生機。

    馬兒淌過小溪,然而馬蹄聲愈來愈近,杜芷書心慌地再往后瞥了一眼,十五六匹快馬緊緊跟在身后,頭飾衣著都是鮮卑風格,最奇怪的是,馬背上的人全部都蒙著面,除了能看出是壯實的男子,再發(fā)覺不出其他。

    杜芷書的快馬雖是左賢王府的上等的好馬,可身后這些人的坐騎卻是鮮卑最強勁的汗血寶馬,加上都是在馬背上長大、善于御馬的鮮卑將士,杜芷書自然和他們拼不過。

    不想再回到牢籠之中,杜芷書狠了心用力用指甲扎進馬背,馬兒一陣仰天嘶鳴,而后撒了馬蹄不要命的往前跑。

    這般豁了命的舉動,也只是讓身后的人追上她的時間多耗了一刻鐘而已,當?shù)谝黄ヱR越過她前頭后,漸漸其他黑衣人在她身側(cè)圍成圈,將她困死在大圈之中。杜芷書還不死心,用指甲第二次扎進馬背,胯下黑馬不僅沒有減速,似要沖破阻隔,這樣瘋狂的舉動把所有人都是驚住,身后傳來一聲嘶吼:“別傷了她!”

    話音剛落,已有前頭的蒙面人揮槍掃過杜芷書黑馬馬蹄,瞬時,杜芷書整個人從馬背上重重摔落,即便是滾落在草地上,胸口也是遭到重擊,一口血忍不住噴了出來,再之后便昏厥了過去。

    再次醒來,還是熟悉的屋子,杜芷書抿著唇,自嘲,折騰了一番,到頭來還是一場無用功。

    “可還有覺得胸口不適?”熟悉的聲音傳來,窗前站著的是趙久良,杜芷書瞇著眼看著她,他倒是敢絲毫不避諱的出現(xiàn)在她!

    杜芷書瞪向他的眼神很是凌厲,似要將他千刀萬剮仍不足以解恨。趙久良卻是無視,緩步走上前,道:“忘了你不能說話,不過,我實在有幾個問題很好奇?!?/br>
    取過筆墨放到杜芷書床頭案幾上,替她研了墨,才是問道:“為什么我特地研制出的*香對娘娘無用?”

    對于這一點,趙久良一直不解,身為鮮卑的巫師,這一支香是他最引以為傲的,這么多年,他這支*香從沒有出過差錯,所以他才這么放心把杜芷書留在這里,沒有記憶的她,根本不會想跑,但得知杜芷書不見,他才知道,他的香對她好不起作用。

    杜芷書坐起身,緩緩提筆,這一回能逃過迷香,還得多虧了李昭儀和尹貴嬪,要不是上回遭暗害導(dǎo)致滑胎,她也不會對熏香這么敏感,之后她一直用紀太醫(yī)特質(zhì)的藥水混著薄荷葉泡澡,漸漸對香料有了抵抗,不過趙久良這一支香確實厲害,她多少還是有受*香影響,所以經(jīng)常要用指甲掐破大腿皮rou來提醒自己不能沉醉幻想之中,若是此時掀開她的衣群,可以看見大腿上的傷痕累累。

    “娘娘倒是聰明得很,那日靈珠小姐與你相處正歡,我便覺得很不尋常,依靈珠小姐的脾氣,你不是傷在她皮鞭之下,也該被她鬧著趕出府去。之后在軍營遇著大王,和大王提及此事,大王立刻察覺不對,讓我們趕緊趕回來,還好及時,能夠攔得住娘娘您?!?/br>
    說完,趙久良探過去想看杜芷書寫的她怎樣能抵制香料的方法,然而紙上只一句話:“我想見你們大王?”

    趙久良一愣,而后笑了笑:“我們大王還在百里外的軍營,您怕是暫且見不到了。”

    杜芷書卻是又提筆,快速地寫了另一句:“我知道他在,我要見他!我要見趙九禾!”

    這句話著實驚住了趙久良,他抬眼對上杜芷書的視線,見她眼神堅定,他只得訕笑,“娘娘怕是搞錯了,趙九禾早就死在兩年前的那場戰(zhàn)役里了,大王派我入大梁臥底,正巧碰上陛下娶后,花一番心思,娘娘和趙九禾的事情也不難知道,我不過借用了趙久良的身份刻意接近娘娘,所有事情都是杜撰的,娘娘心中有愧,才被我利用?!?/br>
    杜芷書只是淺淺一笑,笑容里卻又帶了幾分哀戚,趙久良現(xiàn)今的話她一句都不會信,她與趙九禾的事情,即便被杜家刻意掩蓋,但若有心,確實能查出,可紅豆相思確只有他們二人知道,若不是這樣,她又為何肯輕信他,趙九禾的字跡她記得很清楚,趙九禾的聲音她更不會忘,兩次昏迷前,她聽見的都是趙九禾的聲音,她篤定。

    見杜芷書固執(zhí)地盯著她,趙久良也莫名有了一絲心虛,只道:“娘娘神智可能還不太清醒,還是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攪了?!闭f完,匆匆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她一個人,她掙扎著起身,窗戶從外面扣死,房門也鎖住了打不開,這一回是真要將她所有逃跑的路堵死。坐回床上,杜芷書把這些天的事情串起來想了一遍,之前她總有許多想不通的地方,一個趙久良而已,怎么可以把事情設(shè)計到這個份上!可當她大膽猜測慕合就是趙九禾時,一切問題便顯得順理成章了:為什么兩年前那場戰(zhàn)役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父親會輸!為什么趙久良能帶回玲瓏骰子!為什么趙久良要在她跟前誣陷陛下!為什么大梁邊關(guān)連連戰(zhàn)敗、杜熙中伏!為什么不過探看趙九禾卻會顯然鮮卑陷阱!為什么不用她與陛下交易,而是讓她失去記憶......

    四年前,至今,從頭至尾,她只是被戲耍的那一個!杜芷書自嘲地笑了笑:趙九禾,你這是要把我往絕路上逼?

    突地,房門口傳來響動,而后房門被緩緩打開,外頭耀眼的光線霎時照射進陰暗的屋子,杜芷書瞇著眼,迎著光亮,終是看見了那個她曾經(jīng)最為熟悉的人。

    ☆、第73章

    杜芷書一步步看著趙九禾走近,那一瞬,她竟回想起了兩人的初遇,他像個毛頭小子,驚遇天人一般,呆立在她面前;而如今眼前的他,沒有一絲的青澀,沉著穩(wěn)重,已是一族之首。兩年的改變太大,大到看著眼前蓄著濃密的胡須的男人,她竟有些不認識了,也或許,他本來就是這個模樣,當年的一切不過一場假象,但那雙眼睛她仍舊一眼能認出。

    在杜芷書跟前蹲下,握上她的手,熟悉的聲調(diào)說著:“騎馬的技藝沒有一點進步,等你傷好了,我?guī)阍诓菰像Y騁,你一定沒有試過這么自由的感覺。”

    自由?杜芷書勾起唇角,平靜地將自己的雙手抽出,看著他,帶一絲嘲諷。她說不出話來,或許她本也沒想說話,只是那樣嘲諷地看著他,一瞬不瞬。

    “你若不喜歡巫師安排的新記憶也沒事兒,記住咱們曾經(jīng)的兩年便好,我允諾過你,一生一世一雙人,雖然晚了點,但我來履行承諾了?!?/br>
    抑制住想要抽他嘴巴子的沖動,杜芷書雙手交著握緊,抿著唇,臉上已不是嘲諷,更是帶了一絲憤怒,眼前的這個人,她當年為何會覺得溫暖無雙?卻原來竟是這般可恥!

    一生一世一雙人?當年她覺得那是最美的情話,她自幼養(yǎng)在貴家,見慣了男人們?nèi)匏逆?,即便父親待母親極好,仍舊納了許多姨娘,是以,當他對她說出這一句話的時候,她便認定了他,可那時候說是情話、感人至深,這時候,騙局戳穿,他為何還能這么一本正經(jīng)說出這句如今最可笑的話來?

    見杜芷書滿臉怒容,他強硬地握過她的手,任由她掙扎,他卻不肯放開,緩緩道:“秦珩已經(jīng)認為你死了,這世間再沒有杜芷書了,你做鮮卑的圖索亞也好,或者你想換任何名字都可以,他不能給你的,我能給?!?/br>
    見他不肯松手,杜芷書罵不出話來,索性低頭,沒有猶豫地朝著慕合右手臂狠狠咬下去,那一口用盡了全力,似要將一塊生rou咬下,慕合卻是微微擰眉,由著她咬著,一聲不吭。好一會兒,見杜芷書力道松了松,才溫和著嗓音,道:“牙疼了吧,休息會再咬?!?/br>
    杜芷書頓時覺著泄氣,如此般的疼痛,他都能如此云淡風輕,她深沉的怒意只是石沉大海一般,她最終松了口,靠坐在床榻上,背著身子已經(jīng)不想再看他一眼。

    她突然覺得自己錯了,當知道趙九禾是慕合的好時候,她滿腔的悲傷憤怒,著急想要見他、斥責他、怒打他,而如今他站在她面前,她卻覺著一切都不重要了,當年只當年少無知癡心錯付,誰年少時沒遇上一兩個渣!

    “我本來想晚些再來見你,卻不知你這般聰明?!倍跑茣焕頃?,他也不甚在意,只是捋了捋她散落的長發(fā),道:“你且安心待在這里,等戰(zhàn)事結(jié)束,我就帶你回石陵,做我鮮卑的王后,你若喜歡大梁,我便一步步將大梁的城池攻下送與你,秦珩后宮佳麗眾多,你只是其中一個,時間久了,色衰愛弛,你便要走你姑母的舊路,但在鮮卑卻不一樣,我像你發(fā)誓,今生只有你一個妻,我愛你!”

    杜芷書閉上眼不去看他,心中卻是譏笑,什么叫為她一步步攻下大梁的城池!從頭至尾他喜歡的都是他的權(quán)勢,如果他愛她,當年不會設(shè)局離開,留她一人在建安誤以為他逝世;如果他愛她,封后之事鬧得沸沸揚揚的時候,身在建安的他卻對她避而不見;如今,當他得到了他要的一切,卻又想追回過去放手的東西,那只是不甘心罷了!

    當年臥底建安杜府,隱忍兩年不過希望引起父親的注意,杜家武將眾多,要引起父親注意,勾搭他的小女兒便是最快的捷徑,她卻一直以為那些舉動是他的情不自禁;不肯帶她離開,冠冕堂皇說著要為她建功立業(yè),最終卻是帶著大梁軍情回鮮卑,打了一場難得的勝仗,引起鮮卑王的注意,從一個寂寂無名奴隸之子,一躍成了鮮卑王跟前倚重的皇子,才有了和太子奪位的資本……而如今,她才終于看明白了!

    “好好休息,再等我一個月,我很快回來?!?/br>
    這是慕合與她說的最后一句話,接下來,她果真沒有在見過他,應(yīng)該是回了軍營。而她的房門外卻多了一支隊伍守衛(wèi),怕是一只蒼蠅都飛不出去。

    已經(jīng)很多天沒有見過阿雅,連驕縱的圖靈珠也沒再出現(xiàn)過,伺候她飲食起居的全都換了一批人,如今她身邊跟著的丫頭手腳麻利,看著就是名練家子,怕是為了提防再出現(xiàn)之前的事情。

    “小姐不肯吃飯可是不行的,回頭大王要懲處奴婢?!?/br>
    杜芷書卻沒有理會她,慕合懲處誰,和她也不太有關(guān)系。

    見杜芷書仍然不肯動作,也是沒法了,只得繼續(xù)勸道:“小姐何苦折騰自己,大王挺疼惜小姐,為了小姐,竟不惜得罪左賢王,也要懲處靈珠小姐。”

    杜芷書還是不說話,伺候的人只得將飯菜端到床頭:“巫師吩咐,可能是飯菜不合口味,這是今早特地請來的建安的廚子,小姐試一試?!?/br>
    杜芷書心情很是不好,隨手一拂,將端來的清粥打翻,那人倒是身手敏捷躲了過去,可憐杜芷書的被褥卻是染濕,才讓她不得不抬眼,而只是那微微地抬眼一瞥,卻是愣住。

    “小姐沒事吧,可有哪里燙傷?”丫頭緊張地詢問檢查著。

    杜芷書卻是盯著那還沒全部灑出的粥碗發(fā)呆,小的時候,每到春天奶奶便會讓給他們熬紅棗枸杞粥,本是甜膩的東西,偏生杜錚口味怪異,非要往粥里放蔥花,拌著鹽,她好奇嘗過一口,當場便吐了,只覺難吃得要命。而眼前的這碗粥,她雖然沒有嘗,但甜粥里放蔥花,絕對不是建安的廚子會做的……

    收拾好床鋪,才是說道:“小姐若不想喝粥,讓廚子換幾樣小姐喜歡的也好,只是小姐幾天沒吃東西,不能太過油膩。”

    杜芷書猶豫會兒,走到桌前寫了幾個字,遞過去。

    從杜芷書那傳出的信箋,外頭自然要檢查清楚,紙張上只寥寥幾字:多放些鹽。

    難得杜芷書有興致吃東西了,大伙都是如釋重負,真要餓著了屋里頭的這位祖宗,回頭大王回來,他們一個都別想活命,遂趕緊將紙張上的內(nèi)容吩咐下去,交代著催促廚子動作快一點。

    第二碗粥很快又送了過來,一嘗,果然是當年的味道,即便很是難吃,杜芷書仍舊逼著自己將整碗吃完了,一是不想讓守衛(wèi)起疑,二是幾天沒吃東西,若錚兒前來救她,總不能一點力氣都沒有,倒是白白拖了后腿。

    之后杜芷書表現(xiàn)如常,心里卻很是驚濤駭浪,卻小心翼翼壓抑住,生怕讓人瞧出端倪。即便入夜躺在床上,卻仍不敢闔眼,一直豎著耳朵聽著外邊的動靜,直到深夜守衛(wèi)交班,外頭才終于有了響動,仍舊是她聽不懂的鮮卑語,漸漸,又安靜了下來。

    以為今夜不會有人前來了,房門卻被被吱呀推開,杜芷書的心也愈發(fā)跳動,砰砰砰地,卻不敢有大動作,生怕是慕合或者誰進來,讓他們察覺出異樣。

    直到人影竄到床前,熟悉的聲音傳來:“三姐?!?/br>
    杜芷書騰地坐起,眼前一身鮮卑兵卒服飾的人,讓她一怔,等那人將絡(luò)腮胡子扯去,露出一張白皙稚嫩的臉龐,杜芷書才終是喜極。

    “三姐,趕緊起來,別耽擱了時間反倒被人發(fā)覺!”杜錚遞給杜芷書一身兵卒衣裳,而后便往門邊走去,不知和門外誰在交談。

    杜芷書沒有猶豫,將衣服換上,梳起發(fā)髻,而后學著杜錚的模樣黏上了假胡子,鏡中的自己倒有些男人模樣了。

    出門,才發(fā)現(xiàn)外頭守著的是杜伊柯,另外幾人她并不認識,但對杜伊柯惟命是從,顯然是他的心腹,滿心好奇他們怎么做到支開守衛(wèi)的,但沒有時間詢問,只得跟著杜伊柯繞道花圃之后,底下竟然藏著一個地道。

    杜芷書被護在中間,沿著地道緩緩出去,地道里的土還是松的,泥味很重,顯然是新近才挖好的,由于地道太長,杜錚本就是個話嘮,從他嘴里,杜芷書才終于明白怎么回事:陛下派人兵分兩路,一路人喬裝去了石陵打探消息,一路人則留在附近城鎮(zhèn)查探,因為聽說鮮卑大王在此處停留了一日,讓杜伊柯起疑,便更加仔細打聽,直到左賢王府到處尋找建安的廚子,才讓杜伊柯覺著不對。他們一邊著手開挖地道,一邊想盡辦法混入左賢王府,用杜錚的方式和杜芷書確認后,夜里才是行動。而一切之所以這么順利,卻是多虧杜伊柯會鮮卑語,并且手握一塊鮮卑王庭令牌。

    聽到這里,杜芷書也是詫異,杜伊柯會鮮卑語很正常,但為何會有鮮卑王庭的令牌?她記得他不過一個鮮卑販來的奴隸......想起秋蟬和她說的話,隱隱覺得其中還有內(nèi)情。

    杜錚剛剛把故事繪聲繪色說完,便接近地道口了,地道的外頭接應(yīng)的是陛下身邊的近衛(wèi),杜芷書認得,而后一人一匹快馬,迅速離開鮮卑境內(nèi)。

    仍舊是她之前逃離的路線,行到她被俘的小溪邊,杜芷書心中微微顫抖,下意識回頭,見身后并沒有人追來時,才是舒了口氣,很快,她就回去了!

    神經(jīng)太過緊繃,以至于沒有發(fā)覺身邊的馬速漸漸慢了下來,察覺到怪異時,心里一緊,畢竟還沒完全踏出鮮卑境內(nèi),萬一再遇危險可怎辦!杜伊柯不像這么沒分寸的人,如今只可能是刻意為之,讓杜芷書騰升出的第一反應(yīng)是杜伊柯竟會背叛她?想張嘴喊杜錚,才憶起自己說不出話來,最是著急的時候,仰頭,瞧見對面山頭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