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芷書瞇著眼，她一直看不出尹貴嬪的心思，這個女人到底求的是什么？

    “元妃到柔福宮多久了？”杜芷書問著？

    “約莫半個時辰了，倒是李昭儀才去了沒多久。”

    杜芷書點點頭，元妃不喜李昭儀，遇著了總要幾句冷嘲熱諷的，算算時間，也是差不多了，才道：“今兒咱們也去一趟柔福宮?！?/br>
    柔福宮外，正迎面遇著元妃出來，兩人打了照面，自有些話說。

    “喲，皇后竟也紆尊降貴前來，嘖嘖嘖，真是難得?！痹匆姸跑茣f著。

    杜芷書淺笑：“元妃這話說得不對，同是伺候陛下的，都是姐妹，姐妹間走動也是正常，如今宸妃meimei懷有身孕，咱們做jiejie的心里都是欣喜，自然要多關(guān)心看望?！?/br>
    “是么，皇后娘娘心中歡喜？”元妃刻薄說著：“杜家一個接一個地送女兒進來，不就是想要個杜家的太子，如今可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人家宸妃meimei年輕又漂亮，皇后怕是以后都得讓位了，哎，你們姑侄倆命運竟是這般相像?！?/br>
    說完，元妃掩著嘴笑。

    杜芷書大方點頭：“本宮也知道和宸妃meimei爭不過，可，本宮好歹是皇后，日后做不得張?zhí)筮@般榮光，也能做杜太后的那般尊貴，倒是元妃jiejie，您可是兩頭不占好啊，今日和宸妃meimei姐妹情深，轉(zhuǎn)眼meimei誕下龍種，龍心大悅，封個貴妃也是情理之中，可惜jiejie入宮三年，竟一朝被比下去，日后看見年輕許多的貴妃，也得低頭行禮了。”

    “你！”元妃霎時變臉，怒氣上涌。

    “元妃莫生氣，元妃可還有張?zhí)笞o著的?！闭f完又遺憾嘆了口氣，繼續(xù)道：“不過不知道太后有了孫兒后，是疼孫兒多些，還是疼元妃這個侄女多些?！?/br>
    杜芷書說完，便越過元妃，往柔福宮里走去。

    柔福宮里遠遠便聽見李昭儀的聲音，眾人見杜芷書前來，趕忙行禮。

    杜芷書幾步上前扶起宸妃，卻見這位后宮中如今最有福緣的女人，卻沒有一絲喜色，倒是感覺比前幾日還消瘦了一些。

    “怎么回事，臉色這般不好，可是害喜身子不舒服？”

    面對杜芷書的關(guān)切，宸妃也是搖搖頭，“無礙，謝各位jiejie的關(guān)心?！?/br>
    杜芷書板著臉訓斥著柔福宮的宮婢：“竟將你家主子伺候成這般模樣！”

    “今日他們已是第四回挨訓了，其實都是我自己食欲不好。”

    “meimei如今可是兩個人，不顧著自己，也得想想孩子?！倍跑茣鴦裾f完，想了想，道：“meimei身體不好，卻每日總得見我們這么些許人，難怪面色好不起來了，得了，meimei好生休息，本宮不打攪了?！?/br>
    “jiejie難得來一回，怎這就要走，倒是讓meimei歉疚了?！?/br>
    一旁李昭儀上前，道：“皇后這般一提醒，還真覺著是我們不對了，宸妃且放寬心，皇后娘娘心腸好，不是計較的人，這是真心關(guān)切你的。”

    李昭儀說罷，杜芷書卻是抿了抿唇，而后撫著宸妃略顯蒼白的面頰：“這陣子讓你受罪了，本宮會記著的?！?/br>
    李昭儀笑了笑：“皇后記著作甚，該是陛下得記得宸妃受得罪，日后加倍疼愛meimei才是?！?/br>
    還真是說曹cao曹cao到，陛下此時前來，怕是剛議完朝事，朝服還沒有換下?？匆娀屎蠛屠钫褍x二人，只淡淡說著：“朕不知你這兒今日如此熱鬧?！?/br>
    看見陛下，宸妃面上才終有了一絲喜色，柔柔一聲：“陛下?！?/br>
    杜芷書只覺那一聲陛下柔酥到骨子里，任她一個女人聽了都心悸，也難怪陛下幾步上前扶住她，低頭，仿佛只有她們二人一般，輕聲責備著：“身子不舒服怎么還出來折騰。”

    那樣的一幕，任誰都舍不得打斷，兩位看客都是直覺低下頭，杜芷書屈膝，道：“既有陛下陪著宸妃meimei，臣妾便告退。”

    杜芷書和李昭儀轉(zhuǎn)身的那一瞬，宸妃身邊的重光帝才是抬起了頭，擰著眉目送了兩人離開。

    “陛下，陛下？”

    宸妃兩聲輕喚，才將重光帝的思緒拉回。

    “陛下，臣妾守宮砂還在，這滑脈……”宸妃低喃說著，無限委屈，加之面容慘白，很是令人心生憐惜。

    “放下，朕會查清楚，定還宸妃一個公道?！?/br>
    出了柔福宮，難得姐妹倆一起，便揮退了宮人，杜芷書和李昭儀相攜沿著柳蔭處走著。

    “吟荷jiejie，咱們有多少年沒這般肩并肩走著說話了？”

    李昭儀笑了笑，陷入思緒，道：“有兩三年了，都記不清了?！?/br>
    “兩年八個月，本宮還記得，那時候jiejie入宮，之后，再沒有這般一起過?！倍跑茣f著。

    “入宮那日，我在相府等了你許久，直到上轎，都不見你，你終究不肯來?！?/br>
    她們姐妹何其相似，都曾喜歡著府中家奴，那時杜芷書聽聞李吟荷要入宮，很是氣憤，曾跑到相府勸說她和心上人一起離開，離開建安，便有了自己的海闊天空，當時李吟荷不肯，只回了一句：“家人，怎么都割舍不斷的?！?/br>
    當時杜芷書不明白，如今卻漸漸理解了，“其實，那日我去了，沒有進相府，卻在府外看著jiejie的轎子離開?！?/br>
    “我以為依你的性子，不會入宮的?！?/br>
    杜芷書自嘲笑了笑：“人總是會變的?！?/br>
    行至荷花池，已是初秋，荷葉竟還未全枯，雖無艷麗的荷花，然田田的荷葉一層疊著一層，在水面隨風起伏，亦是另一番景致。

    不知是不是因為名字的緣故，李昭儀最愛荷花，在荷花池邊駐足，兩人一齊賞著荷葉田田。

    原本還存著觀賞之心，突地，杜芷書認真地掃了眼荷塘，道：“這個季節(jié)并不是荷葉繁茂的時候，竟也是一層層的荷葉將水面覆蓋，若是在盛夏，豈不是更茂密？”

    李昭儀點頭，“這里的荷葉長得密密麻麻的，‘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到了夏日，這里當真如詩作之景?！?/br>
    杜芷書抿著唇，胸口漸漸起伏，喃喃道：“若是有人落水，離得稍遠的話，即便是站在荷塘邊，或許，也瞧不清楚？”

    李昭儀一愣，突然反應過來，猶豫了會兒，才道：“或許是?！?/br>
    見杜芷書擰緊了眉頭，雙拳漸漸握緊，這模樣李昭儀認得，那是她氣急。

    “吟荷jiejie入宮兩年多，覺著尹貴嬪如何？”

    “不太與人親近，總是淡淡的，我極少接觸?！?/br>
    “這么淡然的人，不是真與世無爭，便是隱忍至極，可若是這般隱忍的人，豈會大庭廣眾下推了靜丫頭入水！呵呵，呵呵呵，我竟這般傻，這般傻！”

    李昭儀對那件事有知道一些，看著杜芷書此時的模樣，嘆息一聲，“你太疼靜兒，才一時看不清?！?/br>
    杜芷書扭頭看著李昭儀，有些蒼白地扯出一個笑容：“jiejie也看得明白，只有我不明白?！?/br>
    她只不過是不曾想過靜兒會對她說謊！她亦相信虎毒不食子，大姐即便對靜兒不那么疼寵，可終歸是親生女兒啊......

    ☆、第36章

    從柔福宮回來，杜芷書面色很是不好，一個人在屋子里待著，連紫瑤都不被允許進去伺候。沒人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以為是娘娘因宸妃懷孕，心氣不順。

    天色漸暗，娘娘打上午起就滴米未進，錦榮殿上下都是擔憂，奈何娘娘房門從里頭扣住了，大家也是無可奈何。

    外頭幾人圍著合計著，秋蟬推了推紫瑤：“紫瑤jiejie去敲門吧，您是娘娘貼身女官，平日娘娘最信任您，您的話，娘娘多少會聽?！?/br>
    “下午紫瑤姐已經(jīng)碰了釘子了，娘娘正發(fā)著脾氣，紫瑤姐再去，怕是要挨罰的?！背认愠鲅詭椭f話。

    “那可怎辦？”秋蟬在一旁也是苦惱，擰著眉思索了會兒，突地反應過來，激動道：“找吳嬤嬤，嬤嬤是娘娘的奶娘，娘娘最聽嬤嬤的話?！?/br>
    紫瑤卻是搖搖頭：“嬤嬤這兩天身體不好，娘娘囑咐過讓嬤嬤好好休息，不許咱們?nèi)ミ稊_?！?/br>
    秋蟬抿著唇，“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咱們就這么由著娘娘這樣餓著？萬一落了病……”

    正說著，冬綾匆匆的跑步聲傳來：“三位jiejie，紀太醫(yī)求見娘娘?！?/br>
    橙香眉頭一皺：“這時候紀太醫(yī)來添什么亂！說娘娘身子乏累，正休息著，不見?！?/br>
    冬綾卻是犯難，剛才見紀太醫(yī)面有不渝，也怪嚇人的，有些不敢去回絕，遂繼續(xù)道：“奴婢瞧著紀太醫(yī)好像有急事要稟娘娘?！?/br>
    “咱這兒才是真有急事兒！咱們都見不著娘娘，何況紀太醫(yī)！趁早打發(fā)了回去。”

    冬綾這才老實點了點頭，才轉(zhuǎn)身，卻被紫瑤叫?。骸暗葧胰ネǚA一聲。”

    橙香一愣，拉了拉紫瑤的袖口：“下午娘娘已經(jīng)訓斥過jiejie了……”

    紫瑤卻是笑笑：“不礙事的，紀太醫(yī)與旁人不一樣，娘娘興許會見?！?/br>
    紫瑤前去通稟，出乎意料的，杜芷書沒有見紀存智，最終還是讓冬綾將紀太醫(yī)回絕了，卻意外傳了紫瑤進屋。

    紫瑤端著飯菜走進，看見坐在桌案前的杜芷書，本以為娘娘正抄寫《詩經(jīng)》練字，走近時才發(fā)覺偌大的紙張上只一個“杜”字。

    “紀太醫(yī)回去了？”

    聽著娘娘的問話，紫瑤趕緊答道：“是。”

    杜芷書苦笑：“表哥怕是氣急了，卻對我無可奈何。”

    “娘娘還是吃些東西吧，奴婢瞧著娘娘氣色不太好?！弊犀巹裾f著。

    杜芷書卻沒有理會，只是放下手中的毛筆，問著紫瑤：“你瞧瞧本宮這個字寫得如何？”

    紫瑤雖是丫頭，卻也跟著杜芷棋學過幾年字，可看著桌案上這個字，卻拿捏不準皇后的心思，遂低頭：“奴婢不懂?！?/br>
    “不懂么？”杜芷書輕聲低喃，道：“其實，本宮也一直不曾懂?！?/br>
    杜芷書走離桌案，行至窗前，窗外天色已暗，明月漸漸露出臉龐，杜芷書一個人靜靜站著，許久，才是又出聲，道：“交代你辦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宸妃娘娘身邊伺候的喜慈應該和流華宮尹嬤嬤有些來往?！?/br>
    杜芷書扯了扯嘴角：“元妃在宮里也三年了，加上背后有張?zhí)髶窝瑢m里各處的管事嬤嬤都不敢得罪了，上桿子地討好她，她要在各宮安插自己人倒是方便得很。”

    “娘娘篤定這回元妃一定會有所動作？謀害皇嗣可是大罪?！?/br>
    杜芷書點頭：“元妃善妒，又不是個沉得住氣的主，當年二姐位份還高于她，她都敢下毒手，如今一個小小宸妃又算的了什么。當時沒有出事，如今她的膽子只會越來越大，這幾年仗著太后疼寵，愈發(fā)囂張跋扈，依她的性子，決不會允許日后宸妃騎到她頭上的。叫李公公盯緊些，不能漏過一絲動靜?！?/br>
    “奴婢知道，可是咱們用藥的事情也險?！弊犀帗闹?。

    “陛下偏寵宸妃，懷孕一事也在情理之中，大家都不會懷疑，不過也確實不能拖太久?！倍跑茣仡^：“你和橙香相熟，給她透露說本宮今日氣悶是因為在柔福宮聽見陛下言語間有意封宸妃為皇貴妃，更承諾宸妃，若是誕下龍兒，即封為太子?！?/br>
    紫瑤應下，她自然知道娘娘今日氣悶不是這個緣由，看了眼桌案上的“杜”字，不禁好奇今日李昭儀和娘娘說了些什么？

    “飯菜本宮不吃了，叫橙香過來收拾，你陪我去趟印月閣?！?/br>
    紫瑤一愣，道：“這個點，是不是晚了些？”

    奈何杜芷書沒有理會她，只道：“取了姑母上回送來的玉炔一同過去?！?/br>
    杜芷書是第一回來印月閣，原以為宮里頭各處都差不了太多，可進了這里，才知不同。借著月光，也能瞧清楚院子里滿滿的紫羅花藤，花藤中，一架小小的秋千，竟有些小家碧玉的院落之景。

    進了屋里，布置得更是溫馨，杜芷書看著屋子里到處掛著的風鈴，每一個樣式都不同，風一吹屋里屋外叮叮作響，很是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