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但他依舊能回想起當(dāng)時妻子燦爛的笑容,看起來落選對她來說似乎并沒什么了不起,可是他知道她這樣只是不想讓他內(nèi)疚,不想當(dāng)將軍當(dāng)士兵不是好士兵,就像沒有哪個芭蕾舞演員不想成為首席。 在黨靜秋的回憶里,這部劇卻是她決定嫁給黨國富的重要紐帶,對于落選主角一事,她只覺遺憾,可誰的人生沒點遺憾呢? 那時努力耶夫來團里指導(dǎo),他親自給他們做示范,怎么動肩膀,怎么動小腿,他助手尤金也不停幫大家細(xì)摳動作,每天排練都很累但也很充實,畢竟能受到大師的指導(dǎo)已經(jīng)是莫大的榮幸,誰都不敢懈怠。 可吉特麗的人選一直沒有定下來,競爭很激烈。有一天她和黨國富碰面時,給他跳了其中一小段獨舞,問他怎么樣,他傻愣愣地說很美。她也不指望能從他嘴里說出什么高雅的詞藻,只對他抱怨說競爭壓力好大,萬一落選了會不會很丟人。 她永遠不會忘記當(dāng)時黨國富坐在她身旁,將她兩條腿抬起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不輕不重地揉捏著她僵硬的小腿肌rou,平靜卻真摯地說:“你已經(jīng)是我心中最好的吉特麗?!?/br> 就是那么一個平凡的動作,一句質(zhì)樸的心聲,直擊她的胸膛,這也是她顧不得罪領(lǐng)導(dǎo),惹怒父母親,在選角的關(guān)鍵時期卻執(zhí)意要嫁給他的直接原因。 當(dāng)年的吉特麗如今成了這部劇的制作人,黨靜秋并不嫉妒,有的只是佩服,芭蕾這條路十分艱辛,能將芭蕾視為終生事業(yè)的人值得尊敬。 過了馬路口前方一百米便是中芭大院,如今的中芭大樓早已翻新,看大門的老頭也早已不在,年輕的門衛(wèi)一夫當(dāng)關(guān),將他們攔阻在大門外。 黨靜秋并不意外,其實她也并沒有進去的打算,今天來到這里她已經(jīng)沒有遺憾了??粗髽菈Ρ谏蠏熘摹爸醒氚爬傥鑸F”六個燙金大字,在陽光下亮得刺眼,黨靜秋忽然熱淚盈眶,她用力逼退了淚水,轉(zhuǎn)過頭輕聲對黨旗說:“旗旗,帶我去看看你姥姥吧?!?/br> 過了這么多年,黨國富想到要再次見到丈母娘,還是一如第一次踏入沈家大門時那般緊張,在他所有的記憶中,沈家老太太是個非常強勢的女人,說話也是nongnong的官腔,不怒自威。 黨旗一家三口來到醫(yī)院時,護士說老太太被推到樓下曬太陽去了,過會兒就能回來。老太太一般不愛人來打擾,養(yǎng)病宜靜,整天就光忙著接待算怎么回事。不過老太太也跟護士站的人交代過,要是她外孫女過來,甭管多晚,甭管她在不在病房,先把人給她留住咯,還特意把黨旗的照片給護士站的護士們都瞧過了。 黨靜秋推開病房門,環(huán)視了一眼四周,環(huán)境還算不錯,單間病房和獨立衛(wèi)生間,比住賓館也差不離了。三人坐下來等老太太回來,黨國富一直不停地搓手,黨靜秋安撫地拍了拍他:“要不你去外面轉(zhuǎn)轉(zhuǎn)吧,走的時候給你電話?!?/br> “這兒我又不熟,別轉(zhuǎn)迷路了,我沒事,你媽還能把我吃了不成?”黨國富哪能走,都到這兒了,再臨陣跑路,他豈不是顯得太慫了,閨女還在呢。 話音剛落,門外走廊上就響起老太太中氣十足的聲音:“快點兒快點兒,叫你推快點兒,中午沒吃飽嗎?我外孫女來了,你可別耽誤我們說話。” 可保姆哪敢推太快,萬一摔了算誰的? 總算進了病房,剛推門時老太太就開心地喊著黨旗的名字,定睛一看卻發(fā)現(xiàn)病房里站著三個人,除了她的寶貝外孫女,另外兩個可真是她這輩子的冤家啊冤家! 護士站的小陳只說她外孫女來了,也沒提還有別人,老太太真是一點兒心里準(zhǔn)備都沒有,看著站在那兒的人,忽的就嚎聲大哭了起來:“華珠啊華珠,你終于舍得來看你媽了,我還以為你個沒心沒肺的非要等我死了才肯回來啊,華珠啊,我的華珠啊!” 老太太是真哭得傷心,多少次午夜夢回盼到女兒回來了,醒來卻只是一場空,找也找不到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心都要碎了。 黨靜秋慢慢走到老太太面前蹲下,看著母親滿鬢白發(fā),她印象中母親永遠挺直的背也變得佝僂,滿臉皺紋,瘦骨嶙峋的手背上青筋凸顯,布滿了老人斑。將母親的手貼在自己臉頰,黨靜秋再也控制不住眼淚,不管當(dāng)初如何,她終是不孝。 母女倆抱頭痛哭,黨國富跟著紅了眼,看到老太太如今的模樣,他也很自責(zé)。這些年妻子不曾提過回家,他也不主動提,是他自私了。 哭了好一會兒,老太太稍微平息下來,她現(xiàn)在大病初愈,不宜過于激動,黨靜秋有些懊惱自己沒有控制好情緒。和黨旗一起將老太太攙扶著躺回了病床上,老太太抓著黨靜秋的手不肯放,對于黨國富她則選擇無視。 其實老太太心里早把他罵得半死,拐跑她女兒這種心頭恨積壓多年,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消解的,不過老太太也學(xué)乖了,她不會當(dāng)著女兒和外孫女的面罵黨國富,罵了就等于把女兒和外孫女兩人也往外推,她可不能稱了黨國富那王八蛋的心。 老太太一直拉著黨靜秋的手問她這些年在外面生活的事,有沒有遇到什么難處,或是那誰有沒有對她不好之類的。黨靜秋對自己這些年不曾盡過孝道也很內(nèi)疚,便十分耐心地一一回答。 這會兒就連黨旗也被老太太撩在一旁顧不上,不過她覺得她家黨國富才可憐,直接就是被當(dāng)空氣了,他的名字在老太太嘴里直接變成了那誰…… 考慮到老太太需要休息了,黨靜秋便要離開,老太太死活不肯,黨靜秋說自己在北京的這段時間天天都會過來陪她,老太太這才松了口,還拉著黨旗做見證:“旗旗你聽到你mama說的了,要是她反悔,你可要站在姥姥這邊?!?/br> 黨旗笑著應(yīng)下了,不過她還是要嚇唬一下老太太:“聽醫(yī)生說姥姥你這病得多活動鍛煉鍛煉,你要整天躺著或者坐輪椅,我可不敢保證我媽會天天來哦。” 老太太表情有些僵硬,看華珠在旁邊笑而不語,只好不情不愿地說:“你mama來了我就鍛,不然過那么大也沒意思,反正活到這把年紀(jì)我也夠本了?!?/br> 在場人都哭笑不得,老小老小,越老越小,真是拿這老太太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自從黨靜秋來醫(yī)院探望老太太后,老太太就不讓李慧蘭來醫(yī)院了。李慧蘭從沈城那兒知道是沈華珠回來了,這兩天一直在醫(yī)院照顧,雖然老太太的做法情有可原,可到底直白傷人,但即使她覺得苦澀卻只能受著。 沈家老爺子自從卸任后就什么事都看得很開,女兒的事固然遺憾,但生活總要繼續(xù)?,F(xiàn)今女兒一家回來了,他也打心底高興,對女婿也沒那么多苛責(zé),平和接納。 老太太出院后黨靜秋也打算回蘇州了,黨旗很不舍,老太太更是舍不得??牲h國富那邊生意也不能不顧,他自己倒是說讓黨靜秋在北京再多待一段時間,他一個人回去沒問題。可夫妻倆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除了黨國富出差或是來北京看女兒,兩人幾乎沒怎么分開過,何況她也不放心他一個人。 不過在黨靜秋夫妻倆回蘇州之前,周家老太太找上門來了。 按輩分,周老太和沈老太一輩兒,黨靜秋該叫伯母,打小兒也的確是這么叫的??芍芾咸南氲蕉嗄隂]見,這沈家的小華珠居然跟她要結(jié)親家了,生生讓她比沈老太矮了一輩兒。不過她還是高興吶,老兒子終于想結(jié)婚了,她不用擔(dān)心死之前還看著老兒子打光棍,她能不開心嗎? 何況華珠的閨女兒長得也標(biāo)志,脾性也好,反正哪兒哪兒都好,她簡直滿意得不得了。周老太太這會兒已經(jīng)全然忘了當(dāng)初得知黨旗和孫子周培好過的事,心里盤算的全是婚禮怎么cao辦,什么時候抱孫子的事。 當(dāng)然這只是周老太太的一頭熱,八字最多劃了一撇,當(dāng)事人都還沒想這事兒呢,旁人急死也沒用。 黨國富心想,老太太你兒子還沒給我閨女求婚呢,你就跑來商量婚事合適嘛?要不是看你年紀(jì)大,我肯定直接把你轟出去。不過這也就他心里想想,雖是未來親家,但到底差著歲數(shù)和輩分,黨國富面上還是很恭敬的。畢竟女兒終歸要嫁人的,沒的因為他惱了未來婆婆,萬一給他閨女穿小鞋怎么辦? 不過話說回來,萬一真有那一天,他拿老太太是沒轍,但周頌玉他收拾起來可不會心軟,哼! 黨國富夫婦在與周家老太太碰面后的第二天就回去蘇州了,黨旗又被周頌玉帶回了九號院,兩人二人世界過得好不自在。 周末周頌玉就會帶黨旗回大院,沈家老太太很不服氣,憑什么我外孫女沒名沒份地要住你周家,我沈家又不是沒地方給她睡。 對此周老太內(nèi)心很是得意,誰讓我小兒子本事呢!不過她也內(nèi)心同樣也很焦急,催問了幾次什么時候結(jié)婚,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快了……快了到底是什么時候,能不能給她個準(zhǔn)信兒啊,真是愁死她了! 不過這次是真快了。 在某個風(fēng)和日麗的日子里,周頌玉游完泳趴在泳池邊,枕著胳膊外頭看向正在邊上練瑜伽的黨旗,隨意地說道:“媳婦兒,今兒天氣不錯,咱去民政局消個費如何?” “去唄?!秉h旗正劈叉呢,也沒走心,隨口就答了句。 周頌玉一聽就知道她沒過腦子,不過正好,他豁地從泳池邊躍了上來,攔腰將黨旗扛了起來,黨旗頭朝下屁股朝上,很快就腦充血了,掙扎著也不知道他忽然抽什么風(fēng)。 等被他強制帶出門到了民政局,她才反應(yīng)過來剛才什么情況。周頌玉這家伙也不知道從哪兒弄到了她的戶口本,直接就將她拉進去“消費”了。 她快氣死了,婚也沒求,毛都沒,就這么被坑了,他還大言不慚說什么剛剛給過她刁難的機會,是她自己放棄了!聽他意思是自己傻叉,放棄了要玫瑰要鉆戒要房要車要他滾的機會咯? 行,走著瞧!我回去告我爸去! 作者有話要說:到這里本文就算正式完結(jié)啦! ================================== 本書由(梨梨梨梨只丶)為您整理制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