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胡說什么呢,”黨mama瞪了國富一眼,轉頭對黨旗說:“旗旗,mama跟你說,你爸爸這種想法是不對的,你別聽他的。那些大齡剩女為什么嫁不出去,就是她們都抱著你爸爸這種想法,總想等一等,再挑一挑。挑到最后好了,被挑的那些男人都被其他女人搶走了,自己可不就剩下了。要我看,小段還是蠻好的,要是談得來,就先處處?!?/br> 黨旗覺得有點累,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了,應付地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我先去洗澡了,困了——” “你這孩子,”黨mama哭笑不得,擺擺手,“去吧去吧,折騰了一天早點洗洗睡,我給你李阿姨回個電話。” “我說你這么著急做什么,上趕著的人家不稀罕,你就先吊著,我們家囡囡又不是嫁不出去——” “你懂什么,去,替你姑娘熱杯牛奶去——” 黨旗呈大字形倒在床上,聽著房外爸媽隱隱的說話聲,忽然有些迷茫,短短數日,竟恍如隔世,周遭的一切都發(fā)生了改變,明明都是她自己選擇的,現在卻開始懷疑自己到底在干什么,這樣的改變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嗎? 可她究竟想要什么呢?連她自己也弄不明白了。 將浴缸里放滿水,整個身子沉到水底,氧氣越來越少,越來越少,憋到極限了,黨旗猛地坐起身,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身上每個毛孔彷佛都被舒張開,這種瀕臨窒息后的解脫,讓人有種死而復生的快感。 入秋后的夜晚透著絲絲涼意,頭發(fā)還濕著,水珠順著發(fā)尾不斷滴落,冷風吹過,頭皮不覺一麻。 黨旗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此刻會出現在自家樓下,她一定是發(fā)神經了才會不經大腦思考就沖下來,然后站在臺階上吹著冷風,跟對面同樣是個神經病的他沉默對峙—— 兩個神經病,大半夜不睡覺也不zuoai,就這么干吹著瑟瑟冷風彼此耗著,怎么著,當自己在演秋天的童話呢? 終于,女神經病開口了。 “費城治安也沒他們說的那么恐怖,兜里揣幾十塊錢,遇到黑人打劫就給他們二三十塊好了,他們也不是真的想殺你。我遇到過兩次搶劫,都是持槍的黑人,挺害怕的,他們要錢,我就乖乖把錢包都給了他們,但他們只從我錢包了抽了二十美金,然后把錢包還給我后就走了。這算不算有搶有還,再搶不難?回想起來,我那時候膽子真的挺大的,現在不行了,年紀大了,膽子卻變小了——” 男神經病直直地盯著她,沉默半晌,也終于開了金口。 “我不需要我的女兒多聰明多會讀書,就算她能進upenn,我也不會同意她去費城。就算她考不上大學,我也依然為她驕傲?!?/br> “所以你騙我了,是嗎?” “是,我騙你了。” 咬著唇盯著他,忽的眼眶就紅了,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那你之前也是騙我的,是嗎?” 周頌玉看著忍住不哭出聲的黨旗,聽著她沙啞的聲音仿似控訴,胸口頓時像是被棉花堵住一般,悶得教人心慌。 站在原地,張開雙臂,看著她,低沉卻不失溫柔的聲音在暗夜中響起:“過來,讓我抱抱?!?/br> 黨旗紅著眼看他,眼淚還在流,雙腳卻彷佛在地上生了根,不能挪動半分??粗阶咴浇齾s像個執(zhí)拗的孩子,固執(zhí)地將剛剛的問題又重復了一遍。 周頌玉站在臺階下方看著她,長臂一伸,將她從臺階上抱了個滿懷,安撫般地梳理著她的長發(fā),在她唇上點了點,暗啞著嗓音,“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br> “為什么要相信你?” “因為我相信你,所以你也該學會相信我。”周頌玉摸著她濕濕的頭發(fā)和冰涼的臉頰,有些責備地擰起眉看她,“下次不許不吹頭發(fā)就跑出來,知道嗎?” “你管不著——”黨旗低著頭倔強地說。 周頌玉佯裝生氣地捏了捏她的臉頰,“那不如叫伯父伯母下樓來幫我管管你這個不聽話的家伙,怎么樣?” “你敢——”黨旗掙扎著從他身上滑下來,站好,用手背擦了擦眼淚,“你走吧,我要上去了。” 周頌玉雙臂環(huán)著她的腰身,親昵地蹭了蹭她的臉,說:“我早就發(fā)現了,你的心比我狠多了。上去吧,記得把頭發(fā)吹干了再睡,聽到沒?” 黨旗不回答,周頌玉掐了下她腰間的細rou,她才頗不耐煩地推了他一把,敷衍地表示知道了。 周頌玉忽然將她攬緊,唇狠狠壓了上來,狂風暴雨般一通蹂躪親吻后才將她放過,抵著她的額頭啞聲道:“明天來找我,嗯?” “不去?!?/br> 他見到她腦子里就只會想做那種事嗎?黨旗頓時又開始忿忿不平了。 周頌玉驀地笑了,“怕我會吃了你?”捏了捏她的圓潤細膩的耳垂,“有些帳該算算清了,還是那間房,我等你。當然,如果你想我來你家拜訪一下伯父伯母,我樂意至極?!?/br> 黨旗瞪他,他卻笑著放開她,“乖,上去吧?!?/br> 又威脅她,又威脅她! 黨旗氣得狠狠跺了跺腳,頭發(fā)一甩,轉身進了大樓。這人真是太討厭了! ☆、第三十四章 兩個變態(tài) 如果第二天黨旗真的乖乖地去酒店找周頌玉了,那黨旗就不是黨旗了。 眼看著已近中午,周頌玉等著等著耐心漸漸失,小妮子非但沒有自覺現身,更是連一通電話也沒有打來。 好,很好,非常好。 周頌玉驅車來到黨旗家樓下,坐在車里抬眼看向對面的住宅樓,面色平常,隨后掏出手機撥了黨旗的號碼。 黨旗很快就接了電話,彷佛這電話是意料之中,周頌玉尚未開口,她就已先發(fā)制人:“我說過不會去的?!?/br> 聲音平淡無波,好像昨晚那個抽抽噎噎,委委屈屈哭訴的女神經病跟她沒一點兒關系。 周頌玉也不跟她廢話,食指在方向盤上漫不經心地點著,“我在你家樓下,給你十分鐘,不下來我就上去。” 黨旗沉默幾秒,卻說:“那你上去吧,今天我爸媽都在家,想找他們聊什么就聊吧?!?/br> 本以為她肯定不愿意他上去打擾,便會收拾一番老老實實下來,這才一晚上加一上午的功夫,怎么態(tài)度忽然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等等,不對勁—— “你不在家?”周頌玉眉頭微皺,很快反應過來,如果她此刻在家,那就不會說“那你上去吧”,而應該說“那你上來吧”。 黨旗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他居然猜到她不在家,根本沒意識到自己一字之差出賣了她,不過她原本也就沒打算隱瞞,坦然道:“你不是想拜訪我爸媽嗎?我在不在家又有什么關系?!?/br> “你在哪兒?” 周頌玉捏了捏鼻根,頗有些無奈,沒想到這妮子居然反將了他一軍,變狡猾了。 “蘇州樂園,你敢來嗎?”黨旗有些挑釁地問道,嘴邊卻揚起壞心的一笑。 掛了電話,見代善欲言又止地看著她,那小眼神別提多糾結了。黨旗收好手機,睨了她一眼,笑道:“想說什么就說啊,支支吾吾的一股小家子氣?!?/br> 代善不服氣地回瞪道:“我那是含蓄!是你逼我說的啊,我問你,昨天洗完澡跟耗子似的下樓干嘛去了?” “有嗎?我下樓了嗎?”黨旗抬頭望天,佯裝思考。 “嗯,你沒下樓,是聶小倩下樓跟寧采臣私會了,月黑風高夜,白衣長發(fā),上演倩女幽魂呢。”代善不屑地哼道,“剛剛是寧采臣打的電話吧?別不承認啊。我不管,我不要一個人當燈泡,我要叫小吉吉過來?!?/br> 吉祥自認一顆御姐的心,對游樂園這種小屁孩才愛去的地方敬謝不敏,黨旗也懶得揭穿她其實是膽小怕死加恐高,所以今天吉祥沒跟著她們過來玩。 一聽代善打電話說周頌玉可能會過去,立馬來了精神,“去可以,不過還是先說好啊,阿呆,那些幼稚無聊的東西,像什么過山車啊旋轉木馬什么的我是不會陪你玩的,你玩我看著就行了?!?/br> 兩人在售票處馬路對面的肯德基等吉祥,代善這個吃貨又點了一份套餐,黨旗十分擔心地看著她狼吞虎咽:“你這樣被我mama看見了,她老人家會很難過的?!?/br> 代善蘸了蘸番茄醬,扔了兩根薯條進嘴里,“為什么?” “她會覺得沒把你招待好,是不是早飯不合你口味,讓你餓著了?!?/br> “黨旗!你羞辱我!你想說我是吃貨就明說,干嘛還拐著彎兒帶上阿姨!你進了人肯德基,不點吃的你好意思干坐著么你?既然點了,不吃就是浪費糧食浪費錢,你小學沒學過思想品德么你?” 黨旗見她振振有詞,還反過來教育她,不由好笑,往椅背上一靠,“你還能知道羞辱,也算有進步,吃吧,我只是好心提心你,吃太多,等會兒坐海盜船會吐。” 吉祥是坐地鐵過來的,所以很快就到了,黨旗也沒等周頌玉,事實上他也沒說來還是不來,管他呢,他要不來就算了,來了么,那更好,哼—— 吉祥見只有她們倆,便質問代善:“人呢?耍我呢?” “耍你干嘛?還沒到呢。他不來你就不來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對他別有用心呢?!贝品藗€白眼,對吉祥的無厘頭很無語。 “瞎說什么呢,小賤人,當心jiejie撕爛你的嘴。哎,旗啊,不是我說啊,你昨兒不是才去相親的嗎?怎么今天就又約周頌玉來逛園子了?” 黨旗看她一眼,說:“我沒說他來,我也沒讓你來,冤有頭,債有主,別扯我行嗎?” 吉祥深吸一口氣,瞇起眼睛看向代善,雙手作勢要掐她的脖子,憋著勁咬牙切齒地說:“好你個代善小賤人,看本宮不掐死你——” 三個人笑著鬧著進了樂園,黨旗和代善爬到坡頂坐滑翔翼,吉祥罵罵咧咧地自己走到終點那邊等她們,悔得腸子都青了。這破地方她來除了坐坐旋轉木馬和碰碰車那種低端的免費項目,其他基本都只能干瞪眼,誰愛來啊! 滑翔翼的索道是穿過湖面上空的,兩人共用一個傘翼,身下就是翠綠的湖面,代善開始還有些怕怕的,閉著眼睛不敢往下看,沒一會兒發(fā)現低頭風景不錯,也沒那么恐怖,便直聲呼爽。黨旗最喜歡玩這個,自己彷佛像只小鳥一般在這藍天碧水之間偷得浮生半日閑,忘卻所有煩惱,全身放松,盡情享受滑翔帶來的舒暢感,可惜索道不夠長。 玩過滑翔翼后便去坐過山車,吉祥依舊是那個替她們拿衣服挎包的小丫鬟,只恨她沒有那什么段亦的電話,不然她非得把人給叫過來湊個熱鬧,老這么讓她挎著三個包,一個人在下面孤獨地仰望她們倆,太憋屈了,氣死了人都! 就在吉祥無聊地用腳蹭草皮的時候,黨旗的手機響了,吉祥沒想接的,但電話一直響個不停,吵得她腦袋疼,便從黨旗口袋里翻出手機,一看是陌生號碼,便打算掐掉,但腦子里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會不會是周頌玉? 這個想法讓她鬼使神差地接了電話,她沒吱聲,只聽聽筒里傳來男人極富磁性的聲音:“在哪兒?” 這男人聲音的識別度很高,性感低沉,清冷中帶著慵懶,簡直可以瞬間秒殺無數聲優(yōu),雖然只有簡單三個字,吉祥卻非??隙ㄒ约按_定是周頌玉無疑,她甚至懷疑,這廝真的有弱點嗎? 吉祥清了清嗓子,故作不知地問:“你是誰?” 周頌玉聽接電話的不是黨旗,面色一冷,不答反問:“你是誰?黨旗在哪兒?” 吉祥被他的問話一嗆,心里直罵娘,明明是她先問的好嗎?帥哥,有點風度好嗎?不過也不知怎的,盡管隔著電話,吉祥還是感覺到對方極強的氣場,抬頭看了眼在在過山車上鬼叫的兩人,瞬間就決定把黨旗給賣了,“我是黨旗的好朋友,黨旗這會兒在坐過山車,等她下來我讓他給你回個電……” “話”字還沒說出口,電話里就傳來“嘟嘟”的聲音,吉祥內心那個暴躁啊,真想把電話摔了,大叔,長得帥了不起啊?有錢了不起啊?早知道不告訴你了,直接把電話關機,讓你在園子里跟無頭蒼蠅似的慢慢找去! 掛了電話沒兩分鐘,不遠處開來一輛游覽車,車上除了司機就一個人,吉祥正覺得奇怪呢,就看見周頌玉下了車朝她這邊走了過來,不由心下感嘆,款爺果然財大氣粗,就這幾步路還包個游覽車,錢多燒的!不過這年頭有錢人不就喜歡包著包那嘛,包車包機包二奶,三包誠不我欺。 周頌玉走到吉祥跟前朝她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呼。吉祥內心又是萬馬咆哮,說句話會死啊帥哥!這算打招呼嗎?看不起人啊怎么的! 不過作為外貌協(xié)會的資深會員,吉祥一向見到美男就腿軟氣短,雖然心里很為自己不平,但面上還是笑了笑,頗沒骨氣地說:“我叫吉祥,黨旗的好朋友,我們之前見過?!?/br> “嗯?!?/br> 周頌玉抬頭看向過山車,蘇州樂園的過山車是臨湖而建,近湖的一邊,每當過山車經過時,急速引起的空氣流動在平靜的湖面上掀起層層浪花,尖叫聲不絕于耳。 過山車從眼前一掠而過,周頌玉視力再好很難看出那上邊究竟哪個是黨旗。吉祥被打擊得不行,那個“嗯”還不如之前的點頭呢!所以,她剛剛是自取其辱了嗎?想想就叫人嘔血!于是,吉祥決定了,她一定要堅定立場,擁護小段建筑師! 黨旗下了過山車便看見姍姍來遲的某人和一臉苦逼相的吉祥站在一起,吉祥一見她,兩眼就跟上了眼刀似的,刷刷地朝她射過來。 黨旗眼角藏笑地看向周頌玉,輕快地說了句:“你來啦?” 她的態(tài)度讓其余三人都微微有些詫異。代善和吉祥是一頭霧水,周頌玉心里也愣怔了一下,之前打電話還挺冷淡的,這會兒的熱情倒讓他很是意外。 黨旗沒急著給他們三人互相介紹,從吉祥手里拿回自己的小外套和包包,笑著對三人說:“走吧,我們去玩?zhèn)€好玩兒的?!?/br> 周頌玉今天穿得很休閑,淺麻灰白領的休閑襯衫外面套著見同色系藍白鑲邊v領針織開衫,這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常青藤最流行的毛衣款式,下身配了條米色的棉質長褲,整身打扮很是學院派。周頌玉既然肯來游樂園,就不會穿得西裝革履,這男人穿衣服十分考究,從衣服的質地做工到什么場合穿什么衣服,龜毛得很,這一點黨旗深諳不已。 所謂的好玩的,大概只有黨旗一個人這么認為—— 吉祥抬頭看見那高高懸掛在空中的兩人就覺得頭暈,代善看著那從高空落下然后像大鐘擺似的擺來擺去的兩人也有些發(fā)虛,怎么這蘇州樂園的娛樂設施都挨著水邊啊!她真擔心那繩子突然斷了,那就直接摔成rou泥了,要么就甩進正對面的湖里溺死,不行,不行,她才不要玩…… 周頌玉看了眼那屹立著的巨大弧形鋼架,頂端掛著四個大字——空中飛人,黨旗挑了挑眉,看著他微笑道:“敢玩嗎?不敢就說一聲,不勉強的?!?/br> 之所以許多人對空中飛人望而卻步,一是覺得這項目的安全措施看起來真的很薄弱,要摔下來不死也殘;二是這弧形鋼架的高度足足有三十八米,直白點說大約就是十一層樓的高度,吊到最高點再落下,1.38秒時即可達到時速128公里的飛行速度,真正體驗一把跳樓的感覺,需要的勇氣不是一星半點。 這是今天黨旗第二次用“敢”這個字眼來挑釁周頌玉了。昨晚他不過一條短信,她就濕著頭發(fā)跑下樓,哭著發(fā)了一通神經病,回去想到大半夜都覺得自己魔怔了,怎么就那么聽他話,越想越不服氣,怎么也得扳回一城,為自己挽回點面子,于是便想到了這個主意。 周頌玉對于他人這種類似“敢不敢”、“有種怎么怎么樣”的挑釁向來不屑理會,他這樣的人小半輩子活得肆意隨性,從來沒有他敢不敢,只有他愿不愿。 奇怪的是,對于黨旗的一次次挑釁,他卻一次次縱容地配合她。 兩人穿好防護服,被工作人員幫到一起慢慢升空。右側的人需要在最高點時解下鎖扣,這樣兩人才可下落。黨旗其實也就玩過一次,那一次是跟一個男同學,解鎖扣的重任自然落在那個男生身上,不過那個男生比她還害怕,緊張之下解了半天才解開,黨旗被吊在高空不上不下,那會兒真有種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