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增不相信地問：“頂尖的郎中還能把他的腿……”恍然領(lǐng)悟，氣憤道：“這是敗壞醫(yī)德！師傅，那些人是敗類，咱們可不能輸了！”

    施和霖也氣憤：“你總是這個時候才叫我?guī)煾?！你到底想干嘛？！?/br>
    段增說：“當然是要如何騙過那些醫(yī)家敗類了！”

    施和霖捻了胡須，微閉雙眼，大家都看著他，屋里靜靜的。施和霖明顯非常喜歡這種氛圍，捻得格外長。

    四皇子偷看蘇婉娘，見她雙眼緊盯著施和霖，專注得發(fā)亮。

    施和霖哼了一下，段增問：“快點！你到底要如何？”

    施和霖瞥了一眼段增，端著架子說：“別忘了叫師傅。”不等段增發(fā)狂，轉(zhuǎn)臉問丁內(nèi)侍：“我可調(diào)出藥來，讓你家公子心跳加速，如同發(fā)熱，體出紅斑，類似有疫……”

    丁內(nèi)侍擔(dān)心地說：“可不要害人?！?/br>
    段增說：“他是我?guī)煾担趺茨芎θ?？?/br>
    施和霖感激地看段增：“你真是我的好徒弟！……”

    丁內(nèi)侍著急地問：“別互相吹捧了，還有什么？”

    施和霖又說：“然后再肚瀉不止，惡臭難聞……”

    大家都做出惡寒狀，沈湘忽然覺得不對，問一直默默不語的四皇子：“喂，我們說了這么多，你怎么不說話？你到底同意不同意呀？”

    四皇子看了幾個人，眼里像是有水影，吞咽了一下，清楚地說道：“不同意！”

    “什么？！”幾個人異口同聲地詫異道。

    四皇子板起臉：“不同意。我要……回去了?！彼鲋?nèi)侍的手臂站起來。

    段增急了：“你別走，你必須治！”

    四皇子冷淡地說：“我不治！”轉(zhuǎn)身，丁內(nèi)侍不動，四皇子皺眉使勁拉丁內(nèi)侍的胳膊，丁內(nèi)侍眼含著淚水說道：“……治吧……”

    四皇子堅定地搖頭：“不治！”

    段增跳腳：“你這是什么脾氣？每天走路都疼你喜歡呀？！你站都站不起來還不治？！你看不起我年紀??？！我告訴你，我段增可是天生的神醫(yī)！世上沒人能比我更好！我能……”他咬了下嘴唇：“我能給你把骨頭接得不差一分毫！”

    四皇子轉(zhuǎn)頭固執(zhí)地對段增說：“那我也不治！”段增愣在那里。

    四皇子對丁內(nèi)侍惡狠狠地說：“回……去！”

    丁內(nèi)侍像個小孩子一樣“哇”地哭了：“可是我要治！我要……公子治??！”哭著拉著四皇子的衣袖不走，四皇子氣得臉紅，扯著他一瘸一拐地往外挪步。

    大家都傻了，施和霖過去扶四皇子：“別別，別這么意氣用事。這位小哥，你還是治吧，若只是金錢，我可以給你很大的折扣……”

    沈湘大方地一拍案說：“我們侯府給你付了！”

    蘇婉娘著急地說：“我撞了公子，可以付一些……”

    四皇子只是搖頭，沈汶突然拍著巴掌咯咯笑了，眾人愣住，看沈汶，沈汶脆生生地笑著說：“我知道他為何不治了！”

    沈湘怒目：“你知道什么？”

    沈汶瞪圓眼睛，笑著說：“他怕萬一他厲害的家主知道你們給他治了病，你們一個都跑不了，弄不好都被好好地打板子呢！”

    大家恍然，四皇子搖頭道：“不治！”

    正爭持間，院子里有人聲，門口處，沈卓帶著三皇子走了進來。

    三皇子一見四皇子就愣住了，脫口道：“四弟，你怎么在這里？”

    沈湘和蘇婉娘都見過三皇子，他這么一叫，馬上就明白了四皇子的身份，了悟地看過來，一同進來的沈卓也好奇地看四皇子。

    四皇子原來微紅的臉突然變得煞白，他看向蘇婉娘，怕蘇婉娘覺得他隱瞞了身份，前來戲弄她。一陣頭暈，搖搖欲墜。

    可蘇婉娘一聽三皇子叫破四皇子的身份，馬上明白了四皇子為何不治腿了：如果這個計劃敗露了，給四皇子治腿的郎中、涉事的醫(yī)館、參與其中的太監(jiān)，都躲不開一個死字！一時心中萬分難過，看向四皇子，見他臉色慘淡，眼露絕望，以為他被三皇子撞見了，害怕三皇子去告密，心中恐慌。

    蘇婉娘知道三皇子也是背著皇帝前來，同樣是秘不可宣的事，見四皇子晃悠，忙過去虛扶了他，引他坐下，小聲地安慰說：“沒事。”

    聽了蘇婉娘這兩個字，四皇子才緩過氣兒來，對著三皇子微弱地叫了一聲：“三……哥。”

    施和霖和段增互看，不知道這來的人是什么人，方才這位小哥的家里可是有問題的，治腿都不能。

    三皇子也知道四皇子被自己嚇到了，忙抱歉地說：“四弟不要驚慌，我只是來問問這里的郎中……有關(guān)我娘的病……”三皇子面現(xiàn)悲傷。

    四皇子看著身邊的蘇婉娘，周圍的幾個人，想到他們方才那么熱情地給他籌劃，要為他治療傷腿，一時有種豁出去了的感覺，低聲說：“你娘……是不是跟我娘一樣：開始時，頭痛，目眩，掉頭發(fā)，口舌生瘡，然后，吃不下飯，可腹瀉，嘔吐。再后來，臉變得黑了，眼眶和兩頰都陷下去了，頭發(fā)全掉了，皮膚上，都是瘡斑，咽不下水，吐出的東西有大蒜的味道……”

    三皇子滿眼眶的淚，一連點頭說：“是……是……是這樣的……”

    施和霖大聲說：“這么明顯？！這不是中毒嗎？”

    段增說道：“還是最簡單的毒，砒霜！你們找郎中了嗎？”

    三皇子身體顫抖著看段增：“郎中們說……看不出病癥……”

    施和霖“哈”地笑了一聲：“你們請的都是什么狗屁郎中呀……”可看到了三皇子悲愴的樣子，又閉了嘴。他看看三皇子，又看看四皇子，心說這是什么府??？一個兒子的腿被接殘了，治都不敢治。兩個兒子的娘，中了砒霜都不知道……剛想到此，就猛地一個寒戰(zhàn)，渾身抖了一下。

    段增還沒有察覺，皺眉道：“照你這么說，這已經(jīng)是有段時間了，現(xiàn)在還活著可真是少見！你娘剩下日子該沒多少了?！?/br>
    施和霖拉了一下段曾的袖子，低聲說：“別，別亂說……”

    三皇子哆嗦著問：“能……能有什么辦法？珍珠粉有……有用嗎？”

    段增搖頭：“那些在早期還可以，可是現(xiàn)在，解毒已晚了，連鎮(zhèn)痛的藥都沒有什么用，病人五內(nèi)俱爛，最后滿腹膿血。讓她早點離開也許還仁慈些，能少受些苦?！?/br>
    施和霖使勁拽段增的袖子：“你就別說啦！小孩子家，沒出師別給人瞎看?。　?/br>
    段增甩開施和霖：“這么明白的事還用出師嗎？你別裝糊涂！這才是真的是看不了的病，毒都把內(nèi)臟燒穿了！天王老爺也救不了了。你拿不到錢的，講清楚就行了，別賣關(guān)子……”

    三皇子手扶了門框慢慢地轉(zhuǎn)身，往外走，可到了院子里，他一個踉蹌，重重地摔倒在地。

    沈湘沈卓見狀忙跑了出去，沈卓使勁扶三皇子起來，三皇子卻怎么也站不起來。沈湘解下自己腰間的佩劍，交給三皇子，讓他拄著慢慢地跪起來，然后又站了起來。

    沈卓低聲說：“我陪著你，我們?nèi)コ峭??！?/br>
    三皇子手握著沈湘的佩劍，恍若無聞地磕絆著隨沈卓往外走。沈湘急忙跑回屋里，對沈汶小聲說：“我?guī)е业淖o衛(wèi)跟他們走，給你留兩個人。”

    沈汶搖頭說：“你都帶走吧，誰會注意我們？”

    沈湘說：“還是留兩個吧，你們小心些?！贝颐Φ仉x開了屋子。

    他們離開，屋子里清靜了，施和霖開始哆嗦了，小聲對段增說：“咱們……咱們?nèi)谴笫聝毫恕?

    ☆、解局

    ?　　段增皺眉：“要惹也是你惹的，我可沒惹什么事兒，不過實話實說，還有錯了？”

    施和霖看著四皇子低聲說：“他們……他們是……”

    四皇子開口道：“我是四皇子，兩位郎中，多有得罪?！彼鹕硪蚕蛱K婉娘行禮：“這位娘子……”

    蘇婉娘忙規(guī)矩地行禮道：“見過四皇子。”

    四皇子表情僵硬，沈汶笑瞇瞇地說：“我可不認識什么四皇子，還是叫公子哥哥吧?！边^來行了個禮。

    四皇子馬上反應(yīng)過來，對蘇婉娘和眾人說：“請呼我蔣公子?！辈粩[身份，也能近些。

    蘇婉娘抿嘴一笑，知道這個少年十分懂事，再次施禮說：“見過蔣公子?！庇校杂酗L(fēng)流。四皇子也對蘇婉娘行禮，就如一個普通的少年。

    蘇婉娘直起腰，就板了臉，看著四皇子說：“既然知道了公子家中不容易，公子的腿就更該治?！?/br>
    施和霖皺著眉，段增卻點頭說：“對，不能就這么放棄了！”

    四皇子嘆氣道：“你們都不知深淺，這是人命關(guān)天的事?！?/br>
    段增撇嘴：“你也就比我大兩三歲，怎么倒像比我?guī)煾颠€老?！?/br>
    施和霖說：“老怎么了？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你不聽不行?。〗抢系睦薄?/br>
    段增擺手說：“別理那幫老菜幫子！他們都特別膽小怕事……”

    施和霖氣得推段增：“你說什么呢你？！師道尊嚴懂不懂？！你這是犯上作亂！”

    段增對施和霖說：“你要是攔著我，我這就出走！你信不信！”

    施和霖結(jié)巴了：“干嘛……干嘛……要走？我們不還在商量嗎？”

    段增不理他，扭頭對四皇子說：“你別這么東怕西怕的，怕的事兒，來了也躲不開。你不怕了，就不會發(fā)生了！”

    沈汶在一邊說：“就是呀，你若是怕被發(fā)現(xiàn)，腿接好了，還假裝是瘸子不就行了？”

    一聲“瘸子”，讓四皇子又紅了臉，丁內(nèi)侍點頭低聲說：“對呀，先治好，別露出來就是了?！?/br>
    四皇子苦笑：“你們不懂，我怕的這百日中會出事……”

    段增昂頭：“我不懂？出事能大過死去？！我四歲時，父母滿門被殺，我趁著亂，趴在仆人的尸體下才沒死。他們走了，我溜到街上，見什么就撿什么吃，一直到我碰到了我的傻師傅……”

    施和霖一副要抹眼淚的樣子：“可憐的小寶寶，還沒馬車底座高，那個臟樣子……你說誰傻？！我撿了你還是犯傻了？誒？你怎么會記得那些？那時你才多大？！”

    段增翻眼睛：“我當然記得，我記得我父母的樣子，我還知道那些人是誰！有時，家人就是仇人！我懂得！我一定把你治好！決不能讓你的仇人們得逞！”

    四皇子還是搖頭，蘇婉娘低聲說：“我知道你擔(dān)心我們，別擔(dān)心，我們會安排好的。而且，你看，你三哥的母親正病著，這說明對方現(xiàn)在沒有對付你，正好可以趁機給你治腿。”

    沈汶一臉崇敬地看著蘇婉娘說：“婉娘jiejie可聰明了，一定把事情安排得妥妥當當?shù)模l也查不出來。”

    四皇子看著蘇婉娘，更堅決地搖頭：他可不能連累了她。

    蘇婉娘不看四皇子了，對著丁內(nèi)侍說：“我們就這么定了，二月二，把這位公子帶到觀弈閣。就是把他迷倒了，也要帶他去那里。到了那里，會有人告訴你該怎么辦。后面的，你按著做就是了。”

    丁內(nèi)侍點頭說：“好，我一定辦到。”

    四皇子皺眉道：“你敢？！”

    丁內(nèi)侍對著四皇子滿臉放光地笑：“我們……回去吧！各位，先告辭了。”卻沒說敢不敢。

    不等四皇子說什么，屋里的人都同時行禮告辭，四皇子搖頭說：“不能！”

    蘇婉娘對丁內(nèi)侍一點頭，丁內(nèi)侍扶著四皇子往外走，一邊回頭說：“如果有用錢的地方，盡管告訴我。”

    蘇婉娘說：“你勸勸你家公子，別這么固執(zhí)。好好配合大家，不然就連累了大家?！?/br>
    四皇子急著說：“我就是不想……”

    蘇婉娘對他搖頭：“不用多說了，我們大家都拿定了主意?！?/br>
    四皇子知道不能改變，皺著眉急切地說：“你們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千萬別……”死了！

    蘇婉娘看了眼沈汶，見她微微點頭，就說：“你放心吧，我們會做到天衣無縫的?！笔疽舛?nèi)侍帶著四皇子離開。

    四皇子一步一回頭，被丁內(nèi)侍連拉帶扯地領(lǐng)出了屋子，蘇婉娘送他們出去，關(guān)了院子門，回來又關(guān)了房門，嚴肅地對著施和霖和段增說：“這可不是兒戲了，我們只有把這事辦成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