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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重生之將門弱女在線閱讀 - 第1節(jié)

第1節(jié)

    書香門第【sheecho】整理

    附:【本作品來自互聯(lián)網(wǎng),本人不做任何負(fù)責(zé)】內(nèi)容版權(quán)歸作者所有!

    《重生之將門弱女》

    作者:俺也試試

    沈汶是與將門格格不入的弱女子,只羨慕那些文雅端莊的風(fēng)范。父兄被殺,沈家軍覆滅,她被指是大義滅親獻(xiàn)出了父兄投敵證據(jù)的人,隨后就被丈夫勒死,沈汶才知道自己白活了這一世,她是如此的羞愧與不甘,魂魄竟然在人世間流連千年,直到有一天,她重歸此世…………

    向所有的重生文宮斗文宅斗文致敬,算是我看得手癢,自己想寫著試試,所以放在了“俺也試試”名下。不能說是純粹的重生文,復(fù)仇文,甚至言情文。也許是因為怕虐,我寫不出那種驚天動地撕心裂肺的情感了,更多的,是細(xì)水長流,同甘共苦,是相互的包容。

    我依然很別扭,總有自己的想法和教條。在我的世界里,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正義必勝,有情人終成眷屬,自然是he。

    ☆、重生

    ?  繩索勒住脖子后,窒息的痛苦并沒有比心中已經(jīng)體會的痛楚更加巨大,相反,沈汶有些欣喜地迎接這殘忍的死亡。她早已了無生趣:半年前,北戎突起戰(zhàn)火,實兵五十萬號稱百萬大軍橫掃北疆。她的父親鎮(zhèn)北侯沈勇領(lǐng)長子沈毅和次子沈堅率軍堅守抵抗,無糧無援,三月之中,各個要塞城池相繼淪陷。沈堅在與敵交鋒中戰(zhàn)死,鎮(zhèn)北侯在北方重鎮(zhèn)燕城城破時戰(zhàn)死,沈毅在突圍求援時戰(zhàn)死,二十萬沈家軍幾無幸存。

    北戎長驅(qū)直入內(nèi)地,沈家在京城的幼子沈卓和有“將門虎女”之稱的沈家長女沈湘起私軍和義兵,隨同平遠(yuǎn)侯張鎮(zhèn)掛帥、三皇子監(jiān)軍的援軍北抗強(qiáng)敵。援軍與北戎主力交鋒后,陷入重圍,兩軍糾纏近二十余日,平遠(yuǎn)侯戰(zhàn)死,沈湘陷入敵中不能脫身,為免受辱,自戕身亡。

    為保持實力,三皇子和平遠(yuǎn)侯長子張允銘及沈卓率殘部突圍,突出重圍后,南返中卻遭到朝廷所派精兵的伏擊,所余軍士全部被殲,張允銘和沈卓護(hù)著三皇子退到一處山壁前,被萬箭穿身死在一處。

    蓋有證據(jù)指明鎮(zhèn)北侯和平遠(yuǎn)侯與三皇子早有預(yù)謀,想勾結(jié)北戎入侵,讓三皇子乘機(jī)獲得軍權(quán),好逼宮上位??上П比謴?qiáng)大,鎮(zhèn)北侯圖謀不遂卻玩火自焚,反丟了卿家性命。

    這個指控中最重要的證據(jù)是由鎮(zhèn)北侯出嫁的幼女沈汶提供的,她大義滅親,獻(xiàn)上了父兄通敵的書信。

    皇上得知了他們的詭計后,決定棄都南遷之際,號稱為死難將士民眾報仇,傾所余軍事全力,鏟除了三皇子這個心懷不軌引狼入室的逆子和鎮(zhèn)北侯平遠(yuǎn)侯的余孽,并發(fā)旨虢去鎮(zhèn)北侯平遠(yuǎn)侯的爵位,沈家張家男丁一率處斬,女性販為官奴。念沈汶舉報亂臣賊子有功,免死,賜封慧德郡主之號,夫君官升一級。

    鎮(zhèn)北侯之母,老夫人顧氏聽聞消息后就撞死在了祖宗牌位前。為鎮(zhèn)北侯生了三子兩女的夫人楊氏,在侯府前痛斥了前來宣旨和緝拿人犯的官兵后,命人舉火,點燃了鎮(zhèn)北侯府中堆積的薪柴,自己走入了火中。長子之妻柳氏和次子之妻嚴(yán)氏相繼投繯自盡,有老護(hù)衛(wèi)帶著柳氏七歲和五歲的兒子出逃,沒出城就被查獲,當(dāng)場正法。

    如果不是出了件古怪的事,平遠(yuǎn)侯府也大同小異:大多沒有死在戰(zhàn)場上的男子也死在了朝廷的刀下,女的或自盡或被殺,被賣為官奴的只是些年輕的。

    在這場殺戮中獨生的沈汶,從始至終沒有露面。她剛成親一年,嫁給了太子的幕僚、從五品的詹事府喻德洗馬鄭謙。

    沈汶雖生在武將之家,卻自幼喜靜不喜動,愛讀詩書,與從小習(xí)武、慣使一桿長槍的沈湘截然不同,和那三個天天舞刀弄劍的兄長就更有隔閡。侯府中老夫人和夫人也有武將家庭背景,都喜歡爽朗快捷的人,沈汶覺得她們行止粗俗,沒法與京城的那些文官的夫人相比。

    因此,沈汶在家里就總覺得格格不入,十分向往早日嫁個文官,有自己的府邸,能按照那些書中的禮儀規(guī)范治家。

    沈湘癡迷武藝,遲遲不肯出嫁,讓夫人楊氏十分頭痛。沈汶十三四歲有人來求親時,沈汶就說自己會聽母親的,言外之意就是會盡早成親。夫人楊氏雖然覺得這個女兒過于軟弱,但是還是喜歡她的順從,就先為她張羅親事了。雖然長女未嫁,但沈湘的情況實在特殊,而且鎮(zhèn)遠(yuǎn)侯是武官,沒那些文官那么講究,小女兒先成婚,也算是喜事。

    說來,鄭謙還是沈汶自己心許的婚事,當(dāng)初來求親的幾家,母親都帶她去相看了。她獨喜歡鄭謙的文人書生模樣,向母親多少表達(dá)了自己的意向。雖然婚姻之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婚前男女雙方還是有花會宴席等機(jī)會見面,而父母也是會詢問一下兒女的意思,以免安排個兩看相厭的婚事。

    成親后,沈汶與鄭謙真的相敬如賓,兩個人從不爭執(zhí)吵嘴,和公婆的交往也是十分禮貌客氣,家中安靜融洽,與鎮(zhèn)北侯府中的時常爆發(fā)的吵鬧大相徑庭,沈汶非常滿意。

    半年前,邊境不穩(wěn),沈汶開始為父親兄長的安危擔(dān)憂,接著噩耗接二連三地傳來,沈汶心憂膽戰(zhàn)。鄭謙卻因公事繁忙,常常幾夜不歸,回來了,也只是匆匆?guī)拙?,就又說戰(zhàn)事緊急,有要務(wù)要辦,沈汶只有在屋中獨自流淚。她幾次想回侯府,卻不被婆婆允許。說現(xiàn)在形勢不穩(wěn),還是不要多走動。

    一個多月前,她發(fā)現(xiàn)她不能出院子了,自己原來用的人都換了。身邊十幾個婆子,她的起臥坐立都有人盯著,而鄭謙也好,公婆也好,都再也不現(xiàn)身,她想去請安都不能。今日,她從下人口中知道了鎮(zhèn)北侯府的下場,其中竟然還說是自己提供了書信。她驚怒之余,還不及大哭大鬧,就見兩個男子拿著繩子進(jìn)了院子。她方詫異外男怎么就進(jìn)了內(nèi)宅,三個婆子已經(jīng)按住了她,兩個男子把繩子纏在了她的脖子上。

    沈汶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想見鄭謙嗎?有什么可見的?這不是明擺著的嗎?用她的名義扳倒了鎮(zhèn)北侯,為掩蓋真相,她也得死。想問他當(dāng)初為何娶她?這又有什么意思呢?鄭謙是為太子干事的,她現(xiàn)在這個下場不就解釋了所有嗎?想問他心里是不是有她?這一年來,兩個人也算處得和睦,可他能讓兩個外男來勒死她,他的心思還用說嗎?……

    突然,疼痛消失了,沈汶從身體里站起來,看著自己的脖子在兩個男子大力拉扯的繩套里耷拉著。她“看”見人們的思緒和話語像煙霧般繚繞在他們的頭頂:“少夫人可真夠倒霉的……”“也夠傻的……”“這下官人可以娶那位了……”

    沈汶飄出院落,看著下人去向鄭謙回話,鄭謙吩咐他們把尸體投到亂墳崗,接著鄭謙去見他的父母,他們交談,對外宣稱沈汶病死,但是棺中不放尸骨,他們不愿意沈汶葬入鄭家的祖墳……

    沈汶飄向燒成一片廢墟的侯府,遠(yuǎn)遠(yuǎn)地,她似乎看見有相識的影子在那里游蕩,她沒有向前,而是離開了。她無法去見她的母親和奶奶、給她cao辦了婚事的嫂子們、還有那兩個她以前覺得鬧得人心煩的孩子。雖然她知道她沒有獻(xiàn)什么書信,但是她害怕她們相信了……她飄向城外,掠過遍野的流民,向北,穿過北戎浩浩蕩蕩的馬隊,找到尸橫遍野的戰(zhàn)場。她不敢近前,怕碰上三哥,那個從小總嗤笑她又呆又笨的文武雙全的高傲青年。她尋尋覓覓,想找到沈湘死的地方,她也不敢見她,不敢對她說自己錯了,不該總笑她粗魯,不像個女子。她只想看看沈湘曾經(jīng)拼殺過的地方。她到了北方,那片沈家軍用血rou浸透的邊界地帶。成團(tuán)的靈魂飛升遠(yuǎn)去,她不敢近前,怕遇到自己仰慕的父親,自己佩服的大哥,總是笑咪咪的二哥?!荒苊鎸λ麄儭?/br>
    戰(zhàn)火和混亂中,朝廷棄都南下,同時以割讓半壁江山為代價求和。北戎人困馬乏,也正想休息,雙方罷戰(zhàn)。皇帝在南方再建都城,求仙問藥,走火入魔而死。太子繼位,歌舞升平中,鄭謙娶了皇后的表妹,官至二品。

    南方新帝不思圖強(qiáng)奮進(jìn),反而一味求和。對內(nèi)則忌良妒賢,出爾反爾,政令混亂多變。不幾年,南方流民遍野,朝政腐敗。到處有盜匪橫行……南北戰(zhàn)火再起,北戎得勝,卻也不善治理。民不聊生中,各方擁戴王侯,又一輪混戰(zhàn)……

    這些,沈汶都不在意,她只是無窮無盡地在原來的侯府、那片戰(zhàn)場、北方的要塞等地徘徊。許多許多年,她不敢太靠近,以免碰上她親人的靈魂。漸漸地,她知道他們都離開了,她才仔細(xì)地在那些地方徜徉。

    物是人非,江山不同,但是沈汶?yún)s被禁錮在了自己的持念里。

    她一次次地尋找著那些不存在的痕跡,想重溫一下早已消失了的情景。她也曾旁聽了那些人的談?wù)?,知道了整個陷害侯府和三皇子陰謀的來龍去脈后,但是憤怒和怨氣都沒有她對自己的自責(zé)沉重,尤其是她看了那些害人的人生前和死后面對的痛苦,她只剩下了對自己的不容。

    時光荏苒,滄海桑田,人們對那段歷史的談?wù)撋倭?,到最后只有偶爾在書中能見。沈汶漠然地看著城鄉(xiāng)一次次在戰(zhàn)火和和平中變化,有時她也會四處漫游,可最長久地還是在那幾個親人死去的地點流連。她不知道如果按照塵世的時間衡量,她有時會在成為了交通樞紐的古戰(zhàn)場一站十年,無數(shù)車輛穿過她的影子;在塞北的山石上一坐三十年,久久地望著那片毫無往日荒涼的土地……

    也許是因為當(dāng)她活著,她沒有明白自己,也沒有看清他人,所以她死后才要這么長久地凝望,希望能看清楚這個世界。

    慢慢地,她不僅能“看”到人們的語言和片段思維,后來還能看“穿”物質(zhì),看出不同的東西其實是在以不同的頻率振動著的物體。又經(jīng)過許多年月的凝視,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意念能成為力量,進(jìn)入那些頻率中,改變它們,由此改變物體。她開始試著挪動?xùn)|西,為了檢查效果,還專門到有活人地方去動作。在人們的驚呼中,她知道自己成功地搬動了椅子等物品,而不是異想天開。

    能夠使用意念,讓沈汶滯留變得多彩了些。除了一如既往地在那幾個地方來回看之外,她還能讀書。她在藏書樓和后代的圖書館里,閱讀人們對那段歷史的評價,為那些文字憤怒或者欣喜。無風(fēng)自動的書頁曾讓人們驚叫著逃開。

    開始,如果有人寫了讓她生氣的東西,如果那人還活著,她還會找到作者家去搗亂。后來,她只是讀了,再回到那些地方去回想往昔。她一點一滴地回憶自己短暫的人生,恨不能把每一日都想清楚。她甚至畫畫,可惜意念掌握的畫筆怎么也無法畫出她想要的畫面。雖然人們寫明白了那段歷史的前因后果,皇帝的猜忌,太子為自己掃平障礙等等,那些學(xué)習(xí)軍事的,還將戰(zhàn)役做成例子,講解其中的得失……沈汶?yún)s覺得自己比他們知道的更多,他們永遠(yuǎn)也寫不出來自己親人的音容和英姿,那些自己辜負(fù)了的愛……她怕自己忘記,有時也用筆寫下那段歷史的片段,作為佚名手稿留在書館中,任人閱讀。

    沈汶讀的書多了,意念力也越來越強(qiáng),能如人的視力般伸展到遠(yuǎn)方,還能同時cao縱多種物體。她能“看”見人體中骨血經(jīng)脈的景象,有時她遇見重病的人,如果有人長得像她以前的親人,她會用意念梳理病人凝滯的血脈,救人一命。可也有時,看對方不順眼,也會用意念扭曲對方身體里的經(jīng)脈,讓人苦痛一番。

    人類變化著,大地更改,天氣變幻,人們進(jìn)入了太空。按照人間的計算,她已經(jīng)留在這個不上不下的空間千年多,有關(guān)她的那個時代的痕跡大多泯滅無蹤,沈汶越來越珍惜所有有關(guān)那個時代的記錄。自從她學(xué)會用意念力cao縱計算機(jī),她就更細(xì)致地搜索有關(guān)那個時代的一切信息。從野史雜文,小說詩詞,到奇人軼事,從圍棋國手的棋譜,書法大家的遺跡,從天災(zāi)人禍,到市井雜物的記錄……

    在這個時空,沈汶不是唯一一個滯留的魂靈,可她卻是孤獨的。她不與任何影子接近,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許多次,她感到那些熟悉的影子前來尋找她,她用意念拒絕了他們的接近,封鎖了交流。她不想接觸他們,不想接受他們的原諒,她的羞恥是如此陰晦,她無法面對光明。

    千百年中,她也曾多次聆聽那些宗教教誨,知道只要自己放棄執(zhí)念,就能離開這片土地,前往彼岸。如果照那些僧人所說,來世她還有機(jī)會討還欠了她的或者償還她欠的債。

    但是她不想,她怕她一旦離開了,自己的愚蠢和無能就不再這么鮮明,親人的死難就不再這么痛,自己滿懷的怨意就不再這么深刻,所有的罪惡都會煙消云散,她就會原諒了自己,逃避了她應(yīng)該承受的愧疚。那是她無法接收的“不公”。她放不過自己,放不過深深的不甘。她不想讓那十七年的一世過去,就用自己永久的飄蕩來留住它。

    有關(guān)時空扭轉(zhuǎn)的研究被報道后,沈汶就時刻注意著這方面的消息。她找到了世界最大的物理試驗所,在龐大的試驗室和機(jī)械中穿梭。終于有一天,整個物理試驗所高度緊張,一次時空扭曲的試驗在眾多科學(xué)家的觀測中展開。沈汶看著大型密封的鋼罐里,強(qiáng)大的引力改變了物質(zhì)的振動頻率,讓時空停滯,她有了另一個執(zhí)念——她要回去,回到自己無法釋懷的那一世去。

    這個念頭越來越強(qiáng)大,有幾次,她覺得自己周圍的頻率都因此有了改變。她知道造成那么短暫的時空扭曲都要強(qiáng)大的能量,自己根本無法cao縱。可她心性固執(zhí),既然能滯留千年,那就還能留萬年,十萬年……總有一天,她要尋找到回去的道路。她開始專注地提高自己的意念力,冥想到能自如地改變周圍物體的頻率,可還沒有等到她將力量修煉到更加強(qiáng)悍的地步,人類真的發(fā)明了時空機(jī)。

    沈汶知道如果自己還有身體的話,自己現(xiàn)在一定激動得亂抖,但現(xiàn)在自己周身只是聚滿了意識能量。她附身在那機(jī)器的核心上,“看”到巨大的能量凝滯了時空,歷史的平面彎曲,往昔撲面而來,自己像一個在平紙邊上的小爬蟲,因平紙的卷起,可以輕易地到達(dá)過去遙不可及的另一邊……

    紛紜而來的無窮人事,足以讓任何一個靈魂迷失無返,可沈汶千年的執(zhí)念和凝望,卻讓她在無窮無盡的嘈雜中,抓到了宛如海中一粒沙子般細(xì)小的熟悉感:那是屬于自己這個靈魂的相應(yīng)頻率,雖然極為微弱,幾不可聞,但沈汶的意識卻如一縷長絲,伸延而去,觸摸到了那個身體……片刻間,沈汶的魂魄就像被扯動一般,飛掠而去。

    瞬息中,時空能量平衡被打破,強(qiáng)大的能量將龐大的時空機(jī)碎成齏粉,歷史不再……?

    ☆、回家

    ?  沈汶劇烈地咳嗽,咳出了卡在喉中的一粒東西,旁邊響起自己那么熟悉卻已感陌生的聲音:“哎呦,可嚇?biāo)牢伊?,你這個不省心的,是想要了我的命呀!”這是她的母親!她原來覺得粗暴俗氣的母親。沈汶眼淚橫流,放聲大哭,后背又是一通猛拍,沈汶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快被拍出來了,更哭得喘不過氣來。

    “來來,祖母看看,哎,你就別再拍了,孩子這么小,拍壞了……”這是祖母顧氏。淚眼中沈汶覺得自己被抱起來,進(jìn)入一個懷抱,依稀里,祖母的鬢發(fā)還沒有全白,沈汶又狂哭起來。

    她記得以前母親說過,她兩歲多時曾經(jīng)因為吃一顆花生,咽得背過氣,差點死了,被母親倒放了身體,把花生拍了出來。而母親說自己那次算是因禍得福,從那以后開始講話了,其之前都是傻傻的,沈汶想自己以前的靈魂也是在此時進(jìn)入這個身體,現(xiàn)在自己回來了,算是劃了一個圓圈,可是這次,她的生活將走出另一條路。

    在哭聲中,她聽見母親問責(zé)道:“三郎,你干嗎喂小妹吃花生,看看,差點把她嗆死!”一個童音回答道:“娘,我沒給呀,是她自己從桌子上拿的……”一個女童音說道:“是呀,她墊著腳尖夠到的!”

    是沈卓和沈湘!夫人楊氏嫁給鎮(zhèn)北侯時才十五歲,可十六歲就誕下長子,取名沈毅,取有決斷之毅力,乃是為將者之首要素質(zhì)。一年半后就生了次子沈堅,取堅定不移之意。再兩年,她不到二十歲,生了第三個兒子,取名沈卓,望其卓越超群,不讓兄長。三個兒子后,楊氏就一心想要個女兒,結(jié)果她二十三歲時,終于生下了個女兒,侯爺說是女兒就取水字邊,望其善良溫和,就取名沈湘。再過了兩年,二十五歲,生下了沈汶。

    此時,沈汶兩歲,jiejie沈湘四歲,三哥沈卓才七歲,二哥沈堅十歲,日后嚴(yán)厲穩(wěn)健的長兄不過是個十一二歲的孩童。沈汶想到自己死去時,沈湘還不到二十歲,沈卓二十二,才定了親,二哥也就二十四五,有了兩個兒子的大哥,剛過了二十六歲生日。她前世時,覺得他們都很大了,可在這千年的游蕩中,她無數(shù)次覺得他們死時還那么年輕!此時他們還這么小,沈汶悲喜交加,哭得肝腸寸斷,嗓子都啞了。

    沈汶的悲哭里,楊氏怒了:“她才多大?你們多大了?這么多年的飯都白吃了?她去夠花生,你們不能擋住她嗎?!”

    那個男童的聲音:“可是母親沒說小妹不能吃花生呀,昨天母親還說小妹太瘦,該多喂她吃的?!?/br>
    女童附和著:“是呀是呀……”

    楊氏叫起來:“還敢頂嘴?!拿尺子來!”

    那個女童大聲哭了,沈汶使勁扭身,哭著對著楊氏的方向搖頭,老夫人顧氏笑著說:“小妹求情了,多好的乖女,話都不會說就知道向著哥哥jiejie了?!?/br>
    楊氏從老夫人手里接過沈汶,一邊拍打著一邊說:“傻囡囡!就知道吃!”

    楊氏此時二十七,雖然生了五個孩子,腰身有些粗壯,可眉眼大方,只眼角有幾道淺紋。她的夫君鎮(zhèn)北侯沈勇今年三十三,五年前,老鎮(zhèn)北侯在邊境巡查時中伏身亡,因沈家軍由獨子沈勇掌控,圣上允平級襲爵,沈勇成為鎮(zhèn)北侯,其母顧氏被尊為老夫人,其實現(xiàn)今也不過五十歲。沈汶伏在母親肩上,繼續(xù)哭泣,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有這么多淚,魂靈無法流淚,想來千年攢下了不少。

    楊氏一邊撫摸著沈汶的后背,一邊訓(xùn)誡身前的兩個兒女:“你們以后可小心了,別給小妹吃小的東西,不僅是花生,就是棗子什么的也不行?!?/br>
    男童的聲音:“我們不給,可她自己總找東西吃,她前天還撿了石子吃呢?!?/br>
    女童的聲音:“是呀是呀,她放在嘴里又吐出來了?!?/br>
    楊氏說:“你們這是氣我呀!小妹身邊誰看著呢?!換人!”一片勸解聲……沈汶哭得累極,抽抽搭搭地睡著了。

    在醒來,沈汶發(fā)現(xiàn)自己是在乳母的懷里,她的乳母何氏這時才二十來歲,日后作為陪房一起到了鄭家,侯爺出事時,她反復(fù)安慰沈汶,可她只是個婦人,與沈汶一樣束手無策。自從沈汶被軟禁,就再也沒見到何氏。沈汶死后從下人的議論里知道,自己被軟禁后,隨嫁的丫鬟陪房都被打死了,連他們的孩子都沒活下來。沈汶又眼淚汪汪。

    何氏小聲嘮叨著,說晚餐已經(jīng)擺了,現(xiàn)在侯爺在京城,今晚侯爺回府,大家都一起吃飯,所以小娘子不能睡了。到了大廳,見大家都已經(jīng)坐了,老夫人正笑著看著坐在楊氏身邊年輕而英武的父親,大哥和二哥稚氣未消的臉,三哥一副調(diào)皮搗蛋的神情,沈湘對著哥哥們滿臉敬仰地笑著。沈汶的眼淚流下來。

    楊氏示意乳母把沈汶遞過來,一邊說:“怎么還在哭?”抱在懷里拍著,鎮(zhèn)北侯沈勇對小女兒總有些偏愛,從楊氏手里接過沈汶來,放在腿上一邊顛著一邊問:“這是怎么啦?”沈汶扭頭使勁眨眼,想看清父親的樣子,雖然知道自己不該哭,可還是忍不住哭出聲。

    楊氏掃了一眼沈卓和沈湘,沈湘眼睛看地,有些害怕的樣子。

    沈卓小聲說:“小哭包!”

    鎮(zhèn)北侯嚴(yán)厲地看向沈卓:“你干了什么?”

    沈汶拼了命,結(jié)巴著:“爹……爹……”

    沈勇一愣,笑起來,“乖女叫爹了?”抱著沈汶到臉前親了一下。

    楊氏也愣了:“這么久終于叫了!兩歲多了,當(dāng)初大郎十個月就叫了?!彼龔逆?zhèn)北侯手里抱過沈汶,用絹子給沈汶擦著鼻眼,抱怨著說:“叫爹了,娘呢?誰今天給你拍過氣來的?”

    沈汶再接再厲,用不聽話的舌頭發(fā)音:“狼……”楊氏笑出聲,大聲誒道:“乖囡囡呢!”

    沈汶又哭了,這次沈湘在一邊學(xué)著沈卓口氣小聲說:“小哭包!”

    楊氏笑著斥責(zé)道:“別這么說你meimei,她還小呢……”

    沈汶抽泣著,瞪大腫泡泡的眼睛,來回看著桌邊的人。這是她的親人們,她千年的悔恨,她無法放下的歉疚。她回來了,她將改變未來。百川歸海,殊途同歸,人類總有一天會進(jìn)化到后世,或早或晚地飛入太空,污染地球到毀滅自己,這些都不是她的責(zé)任。她只想在此世竭盡全力,保護(hù)住這些人,讓忠良不悔,讓陰謀不遂,自己萬死而不能辭,好讓自己死后良心能安,解脫那束縛了自己千年的沉重鎖鏈,容自己能與他們一道前往光明的彼岸。

    后面兩年,“小哭包”這個綽號在非正式的場合下,代替了沈汶的名字。

    沈湘五歲開始習(xí)武,沈汶被乳娘抱著觀看沈湘拜師的儀式。

    沈汶前世覺得沈湘高大健壯,現(xiàn)在想沈湘終究是一個女子,渾身能有幾斤肌rou?如何能和北戎那些虎狼之士拼搏?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女子,沒有結(jié)婚生子,陷于敵陣中,死時會不會感到孤獨?想到這些,沈汶就開始哭。

    看著沈湘給一個中年女子跪拜,就哭著搖頭,張手讓沈湘抱。她不想讓沈湘習(xí)武,但是一個三歲孩子的眼淚自然沒什么用,大家都說小哭包想jiejie了,沈湘完成了儀式后,才昂頭挺胸地過來抱了下沈汶,深覺自己與這個小哭包不在一個等級上了。

    沈毅十三歲在狩獵里獵到了一只鹿,得到皇帝的稱贊?;实圪n了鹿rou,府中設(shè)了鹿rou席。沈汶見了rou,又哭了,心說前世自己家人與這只鹿有何區(qū)別,都是受人宰割。人們見小娘子臨席流淚,猜想是不忍血腥,都說二小姐這個孩子心善,幾個孩子自然又把“小哭包”叫了十幾遍。

    沈卓十歲時寫了詩,沈汶流淚。

    沈堅得了騎射的頭名,沈汶抽泣。

    侯府后院的桃花開了,沈汶哭。秋天侯府桂花飄香,沈汶又哭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