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六十年代，虎符村突然來了機會，一個來自于省里的地址勘測隊，在虎符村的地界上轉悠了兩年，突然宣布，在這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中型的鐵礦。這下虎符村一下子就熱鬧起來。

    國家立即在虎符村開了一個鋼廠，然后來了大批工人，根據(jù)政策，在當?shù)卣泄ぃ旬數(shù)氐霓r民著手進來當工人。在那個年代，當工人是無上的榮耀，端著國家的鐵飯碗，是所有農民的夢想。為了能進入鋼廠當工人，很多當?shù)厝硕紕佑藐P系，擠破了腦袋想進來。

    然后就是虎符村最輝煌的日子，由于鋼廠的重要，虎符村的建制也提升為虎符鎮(zhèn)。所有的建筑都圍繞著這個鋼廠，到了八十年代，鋼廠非常紅火，于是配套產業(yè)的工廠也紛紛修建起來，虎符鎮(zhèn)的人口達到了幾千人。但是其中大部分是這些工廠的工人。工人多了，做買賣的人也隨著多了起來。到了八十年代中后期，虎符鎮(zhèn)非常的熱鬧，比附近的幾個鎮(zhèn)子要繁華的多。

    不過到了九十年中期，首先是國家產業(yè)調整，國家對國有企業(yè)的扶持力度消減，這時候，礦務局也放出消息，虎符鎮(zhèn)的鐵礦的資源也漸漸枯竭。當初的勘測結果有誤，實際上礦藏里面百分之七十的鐵礦石根本達不到提煉的要求?，F(xiàn)在能夠開采的百分之三十，已經開采殆盡。接下來，經濟大環(huán)境越來越不好，虎符鎮(zhèn)鋼廠，就成為了政府消減工業(yè)負擔的首要目標。

    先是附屬產業(yè)的工廠一個個倒閉，鋼廠勉強維持幾年，到了去年，最后一個煉鋼爐也終于熄火。

    工人們下崗后，老家在別處的就回家了。當?shù)氐墓と司椭荒芑厝シN田?；⒎?zhèn)就這樣漸漸的蕭條下來，不復以往的喧鬧。

    老沙決定想個辦法讓自己在小鎮(zhèn)上留下來，他看中了一爿小門面，打算開個雜貨鋪什么的，掩人耳目。當老沙把這個提議告訴神偷的時候，被神偷否決。

    “你在這個時候，盤一個門面做生意，”神拖回答，“可以瞞住當?shù)厝?，可是現(xiàn)在有同行已經進來了，你這么做，不就是給他們當了靶子?！?/br>
    老沙覺得神偷說的話挺有道理，就說：“那我再想想別的辦法?！?/br>
    神偷現(xiàn)在沒有時間跟他交談，因為嫣兒正在快速的移動手中的鼠標，然后兩只手，在鍵盤上飛快的鍵入指令，手指白皙纖長，落在鍵盤上，跟彈鋼琴似的。

    嫣兒在工作的時候，一臉的專注，老沙看著嫣兒秀麗的臉，心里明白，神偷肯定是離不開嫣兒了。上一次合作，老沙還認為嫣兒只是臨時和神偷合作?，F(xiàn)在老沙看明白，神偷肯定已經被嫣兒給迷住，他們以后肯定是一家人了。

    這種想法，讓老沙很不安。作為合作者，三角關系才是最為穩(wěn)定的合作關系，一旦其中兩個人關系密切，這個平衡就打破，是個很危險的局面。而且現(xiàn)在，神偷越來越依賴嫣兒的那些電腦和一些稀奇古怪的高級玩意，自己的本事反而不如以前那樣被重視，這種局面，也很燃老沙擔心。

    老沙決定，做完這單之后，自己就不再和神偷合作。

    老沙想用做小買賣來掩護自己的想法被否定，自己的提議被否決，估計也是嫣兒的主意，現(xiàn)在神偷的心思都在嫣兒身上，老沙暗自提防這件事情。

    老沙繼續(xù)在鎮(zhèn)上慢慢打量，想找個合適的方法掩飾自己的身份，走到鋼廠的門口，突然就看到一張海報貼在大門口。

    “

    急聘

    本公司招收保安數(shù)名。年齡要求18歲45歲。初中以上學歷。退役軍人優(yōu)先。”

    老沙看到招聘海報忍不住微笑起來，自己正在絞盡腦汁的事情，就被這個海報給輕松的解決了。

    老沙跟我說到這里，我也好笑，看來做保安真的是他掩飾身份的好辦法。

    “你應聘上了嗎？”我雖然大致知道答案，還是忍不住問。

    “應聘上了，”老沙笑著說，“一個月才七百塊錢，他們根本就很難招到人?！?/br>
    “我估計是因為他們挖出了青花瓷的原因，”我說對老沙說，“要保護現(xiàn)場，所以臨時招收保安?！?/br>
    “是的，”老沙說，“就是這樣，可是你不知道，保安的隊長，就是我跟你提到過的一個人，很厲害，我看他第一眼就能看出來。”

    “他也是對青花瓷感興趣的？”我疑問，“也是你的同行?！?/br>
    “不，”老沙向我解釋，“他是個很單純的小孩，比你還小幾歲，他不是做我們這一行的。”

    “可是你又說他很厲害？”

    “我說他厲害，”老沙說，“是因為我發(fā)現(xiàn)他身上本事不一般，可是為什么當了個保安。當初我也以為他也是和我一樣，出于某種目的到這里來的?？墒俏液退佑|后，才發(fā)現(xiàn)，不是這樣，我的意思是，他的人非同一般……”

    “我明白了，”我點頭說，“你的意思是他具備常人沒有的能力，但是生不逢時，淪落成了一個保安?！?/br>
    “大致就是這個意思?！崩仙痴f，“我慢慢告訴你他的情況。我覺得他跟你寫的小說里的人物有很多相似的地方，雖然有超出常人的本事，但是他自己不會利用?！?/br>
    “他不會是個做鬼的吧？”我笑起來。

    “不是，”老沙說，“他身上有秘術，而且他在極力掩飾?！?/br>
    “我有點興趣了?！蔽覍仙痴f，“寫小說的人，就喜歡這種神神秘秘的人物。他叫什么？”

    “別人都叫他大拿?！崩仙郴卮?，“真名叫李元，而且從他的歷練來看，他沒有什么復雜的經歷，這個和他身上掩飾的本領產生了反差，我當時很難理解?！?/br>
    我對老沙說：“很多心思縝密的人，能夠把自己掩飾的很好，指不定他也和你同行?！?/br>
    “大拿絕對不是！”老沙堅定的說。

    我突然醒悟，是的老沙跟我說起的事情，已經發(fā)生過了，他說的大拿是個什么樣的人，對于他來說，已經是很確定的事情。

    我繼續(xù)聽著老沙說下去。

    老沙當即把自己光鮮的游客衣服給換了，換成了一件普通的夾克。然后回到鋼廠，找到保衛(wèi)科的辦公室。站在辦公室門口，猶猶豫豫的敲了幾下門。

    門開了，一個年輕人站在老沙的面前。

    “請問……”老沙用東北話說，“這里是不是招聘保安？”

    年輕人看了老沙幾眼，“身體健康嗎？”

    “沒出過毛病。”

    “多大年齡？”

    “三十四歲。”

    “身高？”

    “一米八二?！?/br>
    “行，”年輕人爽快的說，“現(xiàn)在就可以上班。誒誒，你叫什么？”

    “沙建生?！崩仙彻首鬟t疑的說，“我得先回家收拾一些東西吧。”

    “不用了，”年輕人回答，“現(xiàn)在缺人缺的厲害，你哪人？”

    “我是沙灣鎮(zhèn)的人，聽說這里招人做保安?！?/br>
    “沙灣鎮(zhèn)啊，”年輕人高興的說，“我老舅家呢，還真不近，來去三小時。你認識我老舅嗎，別人都叫他金大磕巴。他就住在沙灣鎮(zhèn)菜市場的頂頭，姓金。菜市場賣豬rou的。”

    “我一直在沈陽做事，”老沙說，“很少回家，你舅舅我不認識啊。”

    “沙灣姓沙的人不少，”大拿說，“我老舅也不見得認識你，先別說這些了，過幾天不忙了，我放你回去休假，你去把換洗衣服給拿過來?！?/br>
    老沙走進辦公室，大拿從儲藏柜拿出一件保安服，遞給老沙，“我大名叫李元，他們都叫我大拿，我是保安的隊長?！?/br>
    老沙把衣服給拿在手上，但是一時不肯換上。

    “差點忘了，”大拿說，“把你身份證給我登記一下?！?/br>
    “這年頭，又不出院門，誰把身份證給帶在身上，”老沙解釋說，“等你放我休假的時候，我回去拿給你看吧?！?/br>
    “也行，”大拿親熱的說，“你和我老舅是一個鎮(zhèn)上的，我會關照你的。好好干，這幾天忒忙活?！?/br>
    “什么事情，這么忙活?。俊崩仙吃囂酱竽玫目陲L，“聽說這里挖出了寶貝？”

    “不就是一些瓶瓶罐罐的瓷器碎片嗎？”大拿不介意的回答，“他們都當個寶似的，我在這里上班兩年，見得多了去了……你怎么還不換衣服？”

    “我這人臉皮薄，”老沙訕笑著說，“有別人在，我不敢換衣服?！?/br>
    “矯情。”大拿把走出辦公室，把門給帶上。

    老沙飛快的把自己的衣服給脫下來，襯衣之外的部分露出了紋身的痕跡，然后飛快的把保安服給穿上。換好沒多久，大拿帶著兩個小伙子來了，對著老沙說：“這大哥是我們的新同事，姓沙，你們就叫他老沙行了，他比我們年紀都大?！?/br>
    老沙向兩個年輕人點頭。

    “這是黑小，這是二子。”大拿向老沙介紹。都很普通的北方小名，老沙一看這兩人都是毛頭小子，也沒有問他們的大名。

    黑小對大拿說：“我說大拿……”

    “叫我李隊?！贝竽锰嵝选?/br>
    “靠，你才當隊長幾天啊，就擺起譜來了。”二子在一旁插嘴，“當官了就不認人了是不是，什么你對，你錯的?！?/br>
    大拿沒有辦法，只好笑笑，看來這兩人是他哥們，平時就這么斗嘴習慣了的。

    “我說大拿，不，李隊，”黑小對大拿說，“這個井水的事情到底這么解決啊，我們都一個星期沒水洗澡了?！?/br>
    “媽的，井水的幾十年都好好的，現(xiàn)在突然干了，”大拿說，“真他媽的邪乎，我正在跟上頭聯(lián)系，看能不能在把井水挖深一點。”

    “那可得快點，”二子說，“我身上都臭了。”

    “打井不要錢??？”大拿說，“幾千塊，誰出這錢，鋼廠的領導自己都窮的沒飯吃了，天天給我打馬虎眼?！?/br>
    老沙聽到這里，心里打了一個咯噔，井水突然干了，證明肯定有事情發(fā)生。指不定就是倒斗的人已經開始動手，但是水平不高，把地下水的斷層給打穿，地下透水，很可能那幾個冒失的賊已經淹死在下面。

    老沙又問大拿：“工廠里明明有一個很大的蓄水池，為什么不用那里的水？”

    “那些水當年是用來訓混冷卻塔的，”大拿說，“積在哪里一兩年了，臟的要死?！?/br>
    “可是我明明看見很清澈啊?！崩仙痴f，“洗個澡什么的應該沒問題吧?！?/br>
    “說不能用，就是不能用，”大拿不耐煩的對老沙說，“領導就是這么說的，我們也不知道為什么?！?/br>
    “不對，”老沙狐疑的問，“是不是有人用過這個水，出過問題?！?/br>
    大拿不說話了，黑小和二子也相互看了看，老沙明白，自己猜中了，可是他們都很忌諱說這個。

    “帶我去看看井，”老沙心里有數(shù)，對著大拿說，“我干過工程，懂一點這個?！?/br>
    大拿看了看老沙，“你能弄出井水？”

    “我先去看看，”老沙說，“萬一有辦法呢?！?/br>
    “好吧，你跟我們去看看?！?/br>
    黑子和二小馬上就帶著大拿和老沙去廠子里的泵機房走去，大拿和黑子二小走在前面，嘀嘀咕咕的說話，老沙緊緊跟在后面。隱隱約約的聽大拿說：“這人三十幾了，都沒個工作，看樣子挺可憐的，這年齡，不是走投無路，誰來做保安，你們可別欺負他……”

    老沙跟著大拿等三人，到了泵機房。這個泵機房就是一個巨大的水井，當年鋼廠紅火的時候，需要一些降低工作車間空氣溫度的冷卻水循環(huán)，這種冷卻水不直接進行煉鋼的工業(yè)流程，所以對水質的要求并不高，于是就打了一個深井，利用井水就足夠了。泵機房有兩組大型的機泵，還有一臺cao控臺，幾根巨大的鋼管管道從機泵的上方牽引出去，架在空中，伸向煉鋼的車間。

    現(xiàn)在鋼廠早已停產，泵機房早就沒人用了，里面的機器布滿了灰塵，就是一個擺設?？磥硎谴竽盟麄冋埲嗽跈C泵的地面上鑿開一個坑洞，把地面下的井壁用乙炔割開一個口子，然后放了一個潛水泵下去，每天泵水上來作為生活用水。

    大拿開啟潛水泵，聽見潛水泵空轉的聲音，很明顯，井下面沒有水了。老沙也主動請纓，爬到坑洞下，耳朵貼著鋼質井壁外側，用手輕輕的敲擊井壁的鋼外殼，判斷下面的還有沒有井水。

    但是老沙聽到的聲音，讓他十分的震驚。根據(jù)井壁發(fā)出的沉悶回響，井下面應該是還有水的，而且水不少，從潛水泵的聲音上分析，潛水泵也沒有損壞，只是為什么潛水泵抽不上來，還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老沙心里犯怵，但是也沒把這事告訴大拿。

    大拿問老沙：“什么情況？”

    老沙回到地面上，搖頭說：“我也不清楚，可能是管子被堵住了吧。”

    第一天上班，就這么過去了，大拿帶著老沙在廠子里轉悠一遍，告訴他巡邏的路線，要注意某些地方需要留意。

    “廠子里沒錢了，很多保衛(wèi)設施都是形同虛設，”大拿臨下班的時候說，“所以我們要提高警惕一點，現(xiàn)在青花瓷的事情又鬧的厲害，晚上指不定有小偷就進來了。”

    老沙點頭，準備下班。

    “你不換衣服了嗎？”大拿提醒老沙。

    老沙把自己的衣服拿在手上，“不換了，就這身挺好。”

    神偷正在房間里和嫣兒討論怎么布置探測地下布局的探測頭，突然聽見門鈴聲，神偷湊到貓眼一看，看見個穿警服的人站在門外，嚇了一跳，再細看的時候，發(fā)現(xiàn)是老沙。才打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