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兩人存在著一種猶如戰(zhàn)場才有的劍弩拔張緊張氣氛，黑甲軍們都縮了縮脖子，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拿眼前的情況怎么辦。

    虞子嬰自是不想坐以待弊的，可是景帝這人是頑固份子，更也是什么不好相與的人，想讓他躲開，非得將他打得生活不能自理才行。

    想著，虞子嬰拳頭不自覺緊了緊，表示想揍他的念頭興起可不是一回二回了！

    一陣寒風(fēng)拂過，陰霧的天空日照漸陰，虞子嬰知道，已入夜了……她回頭，瞇眼努力將視線擴散至極置，隱約定準某一個方向，在覺察到霧霾凝重之處隱約閃爍著些許光亮，忽隱忽明，晃動搖曳，她微瞇了瞇睫，暗道終于是來了。

    其實，剛才她也不是故意在為難誰，而是因為她也在等待。

    虞子嬰突地扭身如影般倏地靠近了趙鹿侯，那只小手拽緊他手腕處，望著他道：“很高興，你終于相信，我一直是站在你身旁的?！?/br>
    這么一句深情款款的話經(jīng)她的嘴里說出卻不帶半分柔情，反而有一種硬邦邦的鐵血猙猙熱血，硬度。

    這令趙鹿侯險些快誤會，站在他面前的并非一個清音膚好腰柔的妹子，而是一個長著落腮巨板身材cao得一手好軍隊虎背熊腰的將軍。

    “……”趙鹿侯剛才圖一時意氣跟景帝置嘴刀劍相向，被虞子嬰突然這樣扯過，他神色微怔，睥向她的舉動：“你什么意思？”

    “趁軍隊還沒有趕過來，現(xiàn)在你就跟著我一塊……跑吧?！庇葑計胝Z訖，便辨準方向，帶著趙鹿侯便放速奔跑起來。

    大霧天，又是這種黑石陡峭嶙峋的凹凸不平黑巖山頭，哪里能用得了輕功，直接撒丫子跑唄。

    “想逃？休想！”

    景帝眼看兩人陷入黑霧沼中，掩沒了身影，表情一獰剛準備行動，卻被一群黑甲軍團團圍住了……

    虞子嬰箭步如飛，目不斜視一路狂奔，而趙鹿侯歷來嬌身慣養(yǎng)，即使將真氣穩(wěn)注于雙腿跑著，仍舊很不習(xí)慣這種平民式的簡陋逃命方式。

    此時，黑岵巖崖上空入夜后，空氣稀薄，氣溫驟降得厲害，幾乎是滴水凝冰的程度，人在極速奔跑期間，就像被一團冷空氣的薄膜緊緊包圍住，無法正常呼吸，眼前原本靜止緩淌的霧像是遇到暴風(fēng)被撕裂，不斷扭曲變幻朝著后方扯抽滑去。

    即使是吹毛求疵的趙鹿侯，也無法在這種奔跑的時刻還保持那優(yōu)雅的姿態(tài)，這是他第一次嘗試這種極限似的狂奔，這令趙鹿侯十分不自在，他臉色幾度變換，雙腿像是跟不上虞子嬰帶路的節(jié)奏。

    正當(dāng)他好不容易適應(yīng)下來，突地，前方的虞子嬰?yún)s又驀地停了下來。

    她順勢一轉(zhuǎn)身，卻不想身后的趙鹿侯不知道正專注思想著什么事情，腳步不停，便直接撞上了她矮小的身子。

    因為事出突然，虞子嬰根本沒有防備，即使趙鹿侯長得纖秾正適，不胖不瘦，但畢竟也是一個正宗的成年男人身材，她那副小身板哪里禁得住這么一猛撞，那簡直就是直接被撞飛的結(jié)果。

    好在虞子嬰反應(yīng)靈敏，反手一抓，便扯住他的一截厚氅，狂風(fēng)從他背后呼嘯而來，厚氅與那千萬縷發(fā)絲拂面飛舞，趙鹿侯微瞠眼睛，萬籟此俱寂，他眼晴內(nèi)映入的是那仿佛輕無一物飄盈若飛，一點飛鴻之姿，那青白玄服鼓風(fēng)翻滾搖曳，如綿綿的煙雨宛如瑤仙翩翩而來，帶給他以無限遐想。

    他反應(yīng)過來，急踏前一步，伸臂一攬住她被盈盈一握的腰肢，收臂一緊，便帶進了懷中。

    風(fēng)停，她那柔軟得不可思議的身體盈滿他堅挺的懷抱之中，就像一團軟綿的冬絮，輕盈仿若如無物，令人不自覺更加深幾分力道，卻確認是否是真實存在……

    一手攬腰，另一只手卻覺入手一片柔膩軟無骨，他低頭一看，正是他剛才無意間握住的她一只小手，趙鹿侯又望著她那如白天鵝般頸長的脖頸，細巧可愛，靠得太近，有太多事情無法隱藏，比如她身上若有似無的馨甜清香……

    驀地，趙鹿侯如觸電般松開了她的手，準備推開她時，卻不想虞子嬰更早一步，退離了他的胸懷，站在一步之隔。

    不近不遠，既不會顯得侵略性太強，也不會顯得生疏避及。

    虞子嬰仿佛不察任何異樣，抬頭，一張童顏雪容對著趙鹿侯，鄭重道：“你徑自朝前方一直跑去，直到崖邊才停下來?！?/br>
    剛才的意外她只字不提，就此揭過，而趙鹿侯卻在心中落下了個不大微小的疙瘩，連他自已都不知道為何而起。

    趙鹿侯借著稍整儀容期間，避開她話頭，語言，與那無形間散發(fā)的令人躁熱的異香，半晌，感覺霧意越來越濃重之時，方蹙眉轉(zhuǎn)眸道：“那你呢？”

    虞子嬰并不與他對視，學(xué)著他剛才的姿態(tài)，開始慢條斯理整理起領(lǐng)間，發(fā)榍上的雪花瓣，淡淡道：“我自會追上你的?！?/br>
    追字一語雙關(guān)，可惜趙鹿侯卻沒有聽懂，他聞言連猶豫一下都沒有，很自我干脆地撩袍轉(zhuǎn)身，便徑直離開了。

    “還真無情呢……”

    虞子嬰一揮袖間異香，便迅速消散于空氣之中，那是翡翠之城特有的紫魂草與紫迭香混雜的味道，她之前特意從白皮書生身上順來了一份。

    看來效果也因人而異嘛，雖然她怕引起趙鹿侯的懷疑，只下了少量的份量，可這么近的距離嗅到，卻沒有任何一絲異樣，看來他要不是天性禁欲之人，便是血已經(jīng)冷到骨子里去了，像這種程度的迷惑人性的藥物，根本觸及不到他內(nèi)心的邪念。

    景帝從霧霾之中現(xiàn)身，他周身煙霧繚繞，氣息好象千年冰綃鮫綢的絲絲縷縷，戀戀不舍纏逝，他整個若融入一片幻境之中，他亦如那片幻境之中的一個幻影。

    “你這是準備舍身成義，還是你認為你留下來便能阻擋本帝，什么時候你竟般天真……”

    “那我成功了嗎？”

    虞子嬰打蛇順棍上，一轉(zhuǎn)身，便端著一臉面攤高深表情。

    卻不想景帝聞言，那張狂霸冷魅面容刷地一下全黑了：“你當(dāng)真是為了他？”

    什么意思？虞子嬰腦回轉(zhuǎn)路被窒了窒，若不是為了趙鹿侯，難不成他還以為她特地留下來是為了他……咦？

    “虞子嬰，宇文子嬰，天嬰道人……你究竟是誰？”景帝踏前一步，那氣勢磅礴連帶著身上霧霾如潮水般涌來。

    虞子嬰悄退一步，不想被納入他隨時準備發(fā)動攻擊的范圍，同時她多思維擴散，被她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她是對那個“嬰”字有多執(zhí)念，竟每一個名字都攜帶不離著，這……太可疑了。

    她沉重地考慮著，下一次果然還是得換一換。

    “都是我?！庇葑計胩寡圆恢M。

    景帝聞言，表情突地一片猙獰起來，猶如實質(zhì)的邪惡氣息從他身上噴涌而出，頓時整個空間里的氣流宛如暴風(fēng)雨來席卷的大海波濤駭浪，那濃稠的霧被掀動得不安顫抖，視野以他為中心，瞬間清晰開來。

    “你活著！——你果然還活著！”

    地上的黑碎石被狂風(fēng)卷起，虞子嬰一身質(zhì)輕柔綢的玄服也被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紛飛的塵土榍石使得她不得不半瞇起眼睛。

    此刻的景帝就像一頭盤蜛九霄云殿的巨翼騰蛇，身后巨翼一寸一寸張開，青色厚鱗舒展開來，優(yōu)美蒼鍵的身軀如天神一般高高在上，凜然不可侵犯。

    虞子嬰烏絲被狂卷散亂，似掉了束縛般飄逸舞動，她嚴肅著一張巴掌小臉，繃緊身子卻不再退縮，而是頂風(fēng)迎上：“活著?！?/br>
    想不到三年時間，竟讓他的武功精進到如此地步了？硬拼的話……好像有些懸……

    “這三年，你究竟去哪里了？”景帝再踏前一步，地崩山裂，暴風(fēng)愈冽。

    虞子嬰不得不提起玄氣相抗方能挺直身軀腰板，咬牙道：“這……很重要嗎？”

    景帝直接一拳便劈碎一塊約人高的黑巖石，石塊濺風(fēng)撞得哐哐直響，他陰晴不定地凝視著她：“重要！”

    虞子嬰直覺一股寒意撲面而來，以險些窒息的力道緊鎖于她周身，她蔭下纖長睫毛，咬字清晰道：“掉在請神壇下面……暈迷了三年，剛醒來。”

    那緊縛的寒意驟停，景帝身影遽然消失在原地，再一眨眼，他已站在虞子嬰面前，他怔愣地盯著她，那俯視著的視線力度筆直而強烈：“暈迷了三年……那你的武功怎么來的？”

    所以，她才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還有那一身詭異的武功……三年前她雖然力氣奇大，但卻沒有任何內(nèi)力，如今卻儼然一躍成為一介武林高手之巔。

    “莫名其妙就有了?！?/br>
    “為什么要留在趙鹿侯身邊？”

    虞子嬰眼波無任何閃爍躲避，她早就預(yù)料到他一定會問這個問題了。

    “這并不關(guān)你的事情，不是嗎？”

    “不關(guān)我的事情？你確定？”突地，他伸手鉗住虞子嬰的肩膀，另一只手掰過她，逼視著她的眼睛：“你忘了，你從三年前便是屬于我那斕的，你以為這件事與我無關(guān)？”

    “……”什么時候的事情，為什么她本人一點都不知道？

    “忘了嗎？那就讓本侯讓你幫你記憶起來……”景帝臂力驚人，他將虞子嬰壓緊他結(jié)實的胸膛固定得她無法動彈，然后猝不及防地低下頭，一口便咬住她微張的嘴唇，不輕卻也重不到咬一口rou的力度，他牙齒像泄憤，像是宣告般，錯齒咬著著她那一片嫩rou嚙著。

    “該死的胖子！”

    虞子嬰表示完全被這貌似是“虐戀情深”的模式搞懵了，等感到嘴角嘗到一絲腥甜，才驀然清醒，猛推出雙臂，伸手將他推開了。

    她摸了一下嘴唇，感覺有些麻，有些發(fā)燙，想必是紅腫了，她烏黑的眼瞳沒有尋常女子此刻該有的惱羞成怒，或受侮辱的憤恨，而是一種平靜得傷人的面無表情：“我不是胖子了！”

    景帝臉上亦是一片波瀾無紋，他再度趨步靠近：“難道瘦成一具骷髏你很得意？”

    譏笑嘲笑的語氣。

    “……”這廝真的有病，胖的時候是死胖子，瘦的時侯就是骷髏？虞子嬰眼底的黑已凝結(jié)至極致，不對他的言語發(fā)表任何回應(yīng)。

    對付這種嘴欠的人，直接忽略他的任何一句言論就好了。

    “三年了，按理說你分明十六歲了，卻依舊長得跟三年前一樣……矮，你還當(dāng)真是念舊呢……”

    虞子嬰不淡不咸地斜了他一眼：“你卻跟三年前不一樣了，我倒是從來不知道，當(dāng)初的青衣侯會像一個受刺激的碎嘴女子，滿地地吐唾沫。”

    矮？矮你妹！

    而景帝在聽懂她的暗諷，整個人直接如遭雷蟄，表情一僵。

    暗諷vs明嘲，暗諷完勝！

    ☆、第二十五章 先整慘英雄，再相救

    一時順風(fēng)傳來一陣撲哧撲哧的沉重呼吸聲，啪啪啪啪——如雨點墜地般的腳步聲由遠至近，隨之飄來的還有揮之不去的腥甜血腥味道。

    景帝貪婪遽然再度出手，不容她躲避的擒拿動作運用得爐火純青，將她溜圓削肩的身體納入臂間，一掌緊錮于她脖間，將她固定得牢實后，突喊一聲：“殺！”

    咻咻～從霧間沖出數(shù)十道黑色掠影忽閃，虞子嬰鼻息嘴唇緊貼于貪婪的胸襟布料之上，眼睛停滯一動不動，但耳朵卻瞬收著那離得不遠的慘叫，刀刃刺進骨rou，鮮血噴濺的聲音種種聲音。

    屬于黑甲軍的隊伍眨眼間便死的死，殘的殘，僅剩幾名負隅頑。

    這時，貪婪松開了禁錮虞子嬰的力道，將她從他的懷中釋放出來，虞子嬰眨動一下睫毛，抬眼。

    “想救他們嗎？”貪婪垂下眼皮，那帶著梟冷布寒的高大身子微覆下來，仿佛就是一座黑塔壓了下來。

    虞子嬰被完全覆罩在他的身影之下，對于耳畔的各種慘鳴、哀嚎、求救聲不聞不味，亦不言不語，直到那些聲響全部湮滅于風(fēng)氣之中，消彌無蹤之后，她才突地嗤笑一聲，嘴畔咧出的死板笑容陰測測的滲人：“我只想救一個人?！?/br>
    力所能力，她當(dāng)救則救，但她終究非圣人，此刻連自身的命都懸在刀下命在旦夕之間，她尚且無冤朝人訴訟拯救，又何以生出慈悲去普渡惡人？

    開口求貪婪救下他們意味著什么，她很清楚。

    就如她跟鄭宇森所說的，富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她當(dāng)時雖然諷刺過他就是“窮”的那一類人，但實則她自已何嘗不是，雖然險中生運獲得一生保命的本領(lǐng)，但在這個亂世之中，永遠不可能是一個人能夠獨霸橫行的天下！

    古書上稱言諸葛亮何其神機妙算，聰慧能干，可還不是有一句俗話言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

    “那個人——不可能！”貪婪盯著她的面目，毫無圜轉(zhuǎn)余地沉聲道。

    “那……恐怕便由不得你了?！?/br>
    虞子嬰原本那張水色飽滿的臉頰漸漸一絲一絲地褪色，一點一點地灰敗，那一雙黑瞳的色澤也慢慢由深轉(zhuǎn)淺，深黯轉(zhuǎn)淡，呈現(xiàn)出一種琥珀金黃之色。

    她推出雙臂，慢慢地退出他的懷抱，奇怪的是景帝并沒有阻止——這并非是他不想阻止，而是他發(fā)現(xiàn)他根本已經(jīng)無法動彈。

    明明她沒有任何可疑舉動，但他全身就像被點了麻xue一樣，軟得無法提起任何力道，光是這樣站著不動，便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虞子嬰雙唇煞白，在離開了貪婪身邊，尤不見好轉(zhuǎn)，但一雙瞳色已恢復(fù)鴉黑，而貪婪目不轉(zhuǎn)瞬地盯著她，那目光就跟要吃人似的。

    “你竟然從一開始就在算計了？”他額頭滲出薄汗，眼瞳瞬間轉(zhuǎn)變成一片蔚紫的冰藍色，顯然已氣極，傷極，恨極。

    剛才的一切不反抗，一切妥協(xié)，依順乖巧，故意的拖延，一切一切的目的——都只是為了現(xiàn)在這一刻將他困??！

    “我不能讓他死……”至少暫時是這樣。

    “虞子嬰，從三年前開始你便一直在騙我……當(dāng)初是為了救下無相、桑昆翊與鄲單城的那群賤民，那事本帝亦就此揭過，但、三、年、后！你再度故技重施，卻是為了一個趙鹿侯對我耍上詭計，這一次……”他盯著她的目光，這次是全然是冷凍凝錮，一帶一絲的熱度。

    “本帝該拿什么來寬恕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