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外有腳步聲響起,到了牢房前止步,緊接著是鐵鎖當(dāng)啷作響,顯然是有人正打開牢門。一人道:“你快點(diǎn),這可是重犯?！?/br>
    另外一人道:“多謝兄弟了。這點(diǎn)碎銀子,請兄弟們喝酒了?！?/br>
    狄青向牢門望去,見到昏暗的燈光下站著兩人,一個(gè)是張玉,另外一個(gè)卻是李禹亨。二人來到狄青的面前,都是沉默,只是左看看、右看看。

    狄青疑『惑』道:“你們看什么?”

    張玉嘆道:“我看你哪里有這么大的膽子,又哪里有那么大的氣力?聽路邊的百姓說了經(jīng)過,我真的不敢相信是你做的事情?！?/br>
    狄青苦澀一笑,“是我做的?！?/br>
    李禹亨急了,“狄青,你可知道,你打的那人叫做馬中立,是馬季良的獨(dú)子!馬季良是劉美的女婿,劉美是劉太后的兄長!劉美雖死,可劉太后對劉家后人極為看重,你這次可捅到馬蜂窩了!”

    張玉問道:“狄青,你出手前,多半不知道他們底細(xì)吧?”

    狄青靠在冰冷墻壁上,無奈道:“我知道不知道,都要出手。不然也是死路一條了?！币姀?、李二人心事重重,狄青反倒笑著安慰道:“無妨事,大不了命一條。那個(gè)馬中立如何了?”

    張玉苦笑道:“他腳踝斷了,又被柴車砸斷了胸骨,比你傷得重多了。還沒死,不過……活了只怕也站不起來了?！?/br>
    狄青心中一沉,知道馬中立傷得重,馬家人肯定就不會讓自己活。轉(zhuǎn)瞬笑道:“好呀,最少一命換一命?！?/br>
    “他是個(gè)雜碎,你怎能用自己的命和他換!”張玉急道:“狄青,你莫要想死,最少京城還是個(gè)講理的地方。他們?nèi)羰菫E用私刑,我們禁軍營就不會答應(yīng)?？赡氵@次……到底是為了誰,才要和馬中立打個(gè)你死我活?是不是因?yàn)橐粋€(gè)絕世大美女?”

    狄青搖頭喟嘆道:“說來可笑,是為個(gè)男人?！?/br>
    若是以往,彼此言笑無忌,張玉肯定早就放肆猜測,調(diào)侃狄青有龍陽之好,可這時(shí)只是驚詫問道:“怎么?你將事情好好說一遍,我們一起商量下,看能有什么補(bǔ)救的方法?！?/br>
    狄青嘆口氣道:“張玉、禹亨,你們不要管了。這事牽扯到太后,別說禁軍營不好出面,就算是樞密院都救不了我。你們這樣,只怕連累了你們?！彼m未死,但知道事關(guān)重大,早就放棄了掙扎。

    李禹亨臉上『露』出絲畏懼,張玉聞言怒道:“你他娘的是不是男人!這時(shí)候還和兄弟說這種話?我們要是不管,今日就不會來。樞密院救不了你,但我們兄弟還是要救你!”

    狄青淚水盈眶,垂下頭來,半晌才道:“事情是這樣的……”他將當(dāng)日之事詳盡說了一遍,張玉聽后,咬牙切齒道:“狄青,這件事你本來就沒什么錯(cuò),可他們倚仗權(quán)勢,不講道理……一定要弄死你。哼,我們不能讓他們?nèi)缫狻！?/br>
    張玉雖是這般說,但如何來應(yīng)對,可是沒有半分主意。

    李禹亨抓著胡子,喏喏道:“眼下當(dāng)要指望開封府尹程大人明察秋毫了?！遍_封府府尹叫做程琳,這個(gè)案子,當(dāng)然是交給開封府尹審斷。

    張玉馬臉都變綠了,“可程琳和太后是一伙的,我聽說太后一直不還政給皇上,就是自己想當(dāng)皇帝。那程琳懂得拍馬屁,不久前還獻(xiàn)了什么《武后臨朝圖》,勸太后當(dāng)武則天呢!”

    李禹亨胡子都掉了幾根,渾然不覺,只是道:“那可怎么辦呢?”

    狄青見兩兄弟這時(shí)候還能為自己出頭,心下感動,一時(shí)無語。

    張玉突然一拍腦門,說道:“有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尚公子,如果能求得動他出面作證的話,事情可能會有轉(zhuǎn)機(jī)。”

    狄青心道,“這件事牽扯到太后,那個(gè)尚公子如果不是傻的,早就躲起來了,怎么會出頭呢?”

    張玉卻興奮道:“你說尚公子穿五湖春的鞋子?我這就去打聽!狄青,你不用愁,我無論如何,都會幫你找出這個(gè)人來?！?/br>
    狄青不忍潑張玉的涼水,強(qiáng)笑道:“那……就有勞兩位兄弟了?！?/br>
    張玉事不宜遲,當(dāng)下告別狄青,又給獄卒打點(diǎn)下,請他們莫要為難狄青,這才和李禹亨匆匆離去。

    狄青知道就算找到尚公子,他能否出頭還是未知之?dāng)?shù)。又有誰不開眼,敢和太后作對呢?想到這里,狄青后腦有些疼痛,可腦中劇痛的感覺卻少了些。狄青突然想起什么,伸到懷中一『摸』,那黑球仍在,輕輕地舒了口氣。

    掏出那個(gè)黑球,狄青已肯定,自己能打傷馬中立,肯定是因?yàn)檫@黑球的緣故。

    可黑球到底有什么神通呢?狄青想不明白。

    牢房幽幽,狄青不禁想起多聞天王當(dāng)初所言,“彌勒下生,新佛渡劫……五龍重出,淚滴不絕!”

    五龍一出,果然是有人滴淚不絕?？伤仪?以后滴的只會是血,而不是淚!

    狄青想到這里,昂起頭來,眼『露』倔強(qiáng)之意。那昏黃的燈光照在黑黑的五龍上,泛著幽幽的光芒。

    轉(zhuǎn)眼間狄青在牢房中呆了月余,開封府竟一直沒有提審他,倒讓狄青心中惴惴。他忍不住的想,“難道自己早被定罪,連審都不要審了,就直接問斬嗎?”

    想到這里,狄青心中悲愴,但無可奈何。

    這段日子,郭逵倒是來了幾次,說他已通知了郭遵,可郭遵還在外地,一時(shí)間趕不回來。狄青本不想讓郭遵知道此事,更怕牽連郭遵,反倒希望郭遵不要回京。

    張玉也來了幾次,可每次均是強(qiáng)作笑容,他終究沒有找到尚公子。

    狄青已心灰,暗道,“這事情已鬧開,尚公子不是聾子,當(dāng)然能知道。他不肯出現(xiàn),想必就算找到也沒用了。”

    他自知無幸,反倒放寬了心。每日無事的時(shí)候,都是拿著那黑球在看,心道臨死前能研究出五龍的奧秘也好,但紅龍終究沒有出現(xiàn)。

    如是又過了半月光景,這一日獄卒早早前來,喝道:“狄青,今日提審,準(zhǔn)備走吧?！?/br>
    狄青嘆口氣,心道自己打的是太后的人,審自己的也是太后的人,自己估計(jì)不能幸免了。大哥呢?到底要不要告訴他此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