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節(jié)
屋里有一陣響動,好似是什么東西落了地發(fā)出一陣碰響,緊接著便是青梅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面上還有未褪去的紅暈,上衣領子的盤扣都掉了一顆,襟口敞開,露出雪白的脖頸,上面赫然是一道又一道曖昧的紅痕。 杜延玉只是看了一眼,便有些厭惡地撇過了頭去。 青梅卻是紅著眼睛跪在了她跟前,泣聲道:“小姐,不是這樣的,奴婢……” 她也不知道今日是怎么了,胸中就像有把火燒著,再加上家里又沒有別人,她與張君半推半就的,才成就了這事。 以往雖然張君也對她動手動腳,可自從張父張母來到后都要收斂了許多,她也緊守著最后一道關口,沒有讓張君徹底得逞,她知道這也算是自己的憑仗之一,誘著他欲罷不能,也讓自己今后多一份籌碼。 可今日她也不知怎么了,或許是瘋魔了吧,卻又正好被杜延玉給看見,她更是羞愧難當! 雖然青梅是早打了做姨娘的主意,可被正主給瞧見了,著實也是尷尬。 若是只是杜延玉一人在這,依著主仆倆人的感情和她對杜延玉的了解,只怕求求情這事也能抹過去。 但可恨的是蕭懷素也在這里,這位表小姐可不是那么好唬弄的,甚至青梅覺得今日杜延玉能來這說不定就是這位表小姐的刻意安排,低垂的眸中不由閃過一絲恨意。 這時張君也匆忙地趕了出來,只衣衫不整發(fā)鬢散亂,那模樣早失了平日里的鎮(zhèn)定從容,即使長著一張還算俊俏的臉,此刻杜延玉卻連多看一眼都覺得惡心。 其實從頭到尾杜延玉也只見過張君一次,還是那一日他們遇險之時,今日才不過第二面罷了。 若不是青梅捎來了他的詩信,說他一心愛慕自己,只怕她都早已經(jīng)忘記了這人長什么模樣。 那些詩信才華橫溢,一字一筆都帶著瀟灑利落,一時之間倒真是打動了她。 本就是沒經(jīng)過情愛的小姑娘,驟然有個英俊體貼的男子向她抒發(fā)愛意,杜延玉有些無所適從,再加上青梅的有心誘導,讓她將張君想像成心目中的白馬王子也不是難事。 杜延玉差點以為自己就是話本里的女主,那些轟轟烈烈的愛情也曾經(jīng)打動過她,她原以為都是假的,沒想到真被自己給遇到了,這才動了心投入了感情,也真的以為倆人可以沖破世俗的枷鎖勇敢地在一起。 原來到頭來,真的是她太傻太天真。 “杜小姐,你聽我解釋……” 張君急急地想說些什么,卻見杜延玉根本不愿意看他一眼,而蕭懷素滿臉的漠然與冷笑,心中急了又急,又看見青梅正跪著苦苦哀求,靈機一動,便指著青梅道:“都是她勾引我的,是她!” 他只知道他不能失去杜延玉,不管是她的愛慕還是她的資助,他不過假意說要給師尊賀壽手中缺了錢財,她立馬便拿了好幾對金鐲并項圈,這么多的金子他這輩子都沒見過,拿到金鋪里溶了足有上百兩黃金,也就是千兩百銀啊。 這就是名門世家的小姐派頭,雖說月例是有定數(shù),可那些金銀首飾卻是數(shù)之不盡,也要貴重得多。 意外地得了這筆橫財,他已是喜上了天,張母更是讓他加把勁,若是娶了杜延玉,那不就是找到了一座挖不盡的寶山,他們張家飛黃騰達的日子便不遠了。 他的心思從來不在青梅這個丫頭身上,但只有籠絡住了她,才是他通往杜延玉的橋梁,對這一點張君向來看得很透切,雖然這個丫頭長得不錯,細皮嫩rou的讓他有些垂涎,可只要娶到了杜延玉,這個丫頭不早晚也是他的人。 早一刻晚一刻地享用也是無妨的,可今日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張父張母一早便出了門去,正巧青梅過來了,倆人拉扯間就好似有一股吸力,他再也忍不住地撲倒了她…… 后面的事情便順其自然地發(fā)生了,當然若是杜延玉沒有撞破還好,只如今被瞧見了,他的心也七上八下的,就怕她一怒之下斬斷了倆人的關系,那他就是得不償失了。 所以張君自然地將這事推到了青梅的身上。 青梅愕然地看向張君,一臉地不可置信,連唇角都在顫抖著,面色從紅潤轉成了青白,只顫聲道:“張公子,你怎么能這么說,明明是你……” 若說男人占了七分主動,她不過也只有三分罷了,這種事情到底是女人吃虧,若不是張君這般火急火燎的,她怎么會獻身? 杜延玉也跟著轉過了頭來,目光在青梅與張君身上脧了一圈眸中升起一抹鄙夷之色,她怎么沒覺得這倆人竟是這般相投,相互攀咬著,著實令人覺得可笑。 她當初怎么會被這樣的男人迷得暈頭轉向? “你說什么?若不是你百般勾引,我如何會……”張君倏地拔高了音調(diào),說到一半也有些臉紅地看了杜延玉一眼,這才罵道:“你這賤婢,枉杜小姐對你信任有佳,你卻……”滿臉失望地搖了搖頭,“著實太讓人心寒了!” 蕭懷素聽到這里突然就笑了,不由撫掌道:“張公子真是好口才,說得我們都要相信你了!”嘲諷地勾起了唇角,“一個巴掌拍不響,若是青梅有錯,你也不是無辜的!” “求表小姐給奴婢作主!” 青梅此刻也流著淚向蕭懷素磕了頭,雖然她覺著今日之事是因為表小姐插足之過,但張君這樣不管不顧,非但沒有為她求情還要反咬一口,也著實是傷了她的心,妄自她一廂深情盡付,卻遇到了這樣的負心郎。 “表妹,我不想再待在這里了。” 杜延玉突然站起了身來,雖然她的臉色有些蒼白柔弱,但眼神卻是無比堅定。 在見到青梅與張君糾纏在一起的那時,她已經(jīng)對這人死了心,就算她知道男人花心是常事,可在婚前就做出這樣的事來,還是和她的丫頭一起胡搞,那真是說明人品有問題,也亦加證明她從前是看錯了人。 紅棗趕忙過來扶住了杜延玉,心中想對青梅唾上一口但面上卻是忍住了,到底這么多年的姐妹,如今她這樣只怕以后也是好不了了。 “行,三表姐可先在馬車上等著,這事我先幫你處理,只青梅她……” 蕭懷素也站起了身來,這事本該是當家主母處理,只此刻若是報到王氏跟前杜延玉又沒有臉面,她也是想將這事先替杜延玉給掩下,之后再細說。 “隨便怎么處置,”杜延玉咬了咬唇,撇過頭去,“只今后在杜家我再不想看到她?!?/br> “小姐!” 青梅驚愕地抬起了頭來,又幾步膝行到杜延玉跟前,扯著她的裙擺哀求道:“小姐,您不能不要奴婢啊,奴婢侍候了你這么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不能……” 杜延玉冷冷地回頭,眸光冷得似刀,只那一眼青梅便不由地向后瑟縮了一下,便聽杜延玉漠然說道:“再多的情意也被你耗盡了,青梅,妄自我這般信任你,你卻是這樣對我的……”說著頓了頓,又道:“咱們主仆情分已盡,你放心,我會放你們一家人自由,你也可以嫁給張公子,只是以后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們!” 杜延玉說的這話也在蕭懷素的考量之內(nèi),青梅被攆了出去,她的家人自然也不能留了,免得話趕話反倒壞了杜延玉的清譽。 杜延玉言罷轉身要走,張君卻是一個箭步上前攔在了她跟前,有些不敢相信,“杜小姐,你真的這樣就要走?” “不然如何?” 若是說從前還醉心于張君的文采,在心里自己編織著那個童話,可如今這個夢已經(jīng)破碎,杜延玉怎么還可能對他生出好感,此刻見他糾纏不休心中更覺得惱怒,出口便道:“既然張公子心儀青梅,我這個作主子的自當成全你們!” “不,我怎么可能喜歡他?” 張君連連擺手,“她只是個丫環(huán),是個奴婢,在我眼中她就是個玩意兒,怎么比得上杜小姐你,我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你還不知道么?”說著便要上來拉住杜延玉的手,紅棗趕忙上前擋住了,一臉忿忿道:“張公子請自重!” “你這死丫頭,竟然還敢攔我?!” 被紅棗這一擋,張君的火氣也上來了,挽了袖子就想打人。 蕭懷素冷哼一聲,“張公子真是好大的氣派!”又給巧兒使了個眼色,巧兒忙向外喚了一聲,“打人了,快進來將小姐們護?。 ?/br> 說時遲,那時快,原本還守在院外的護衛(wèi)頓時便閃身進了兩個,還有兩個竟是從圍墻上跳了下來,顯然早有準備,眼看張君已是高高舉起了手來,下一刻便被人倒拎著扔在地上,疼得他不禁痛呼了一聲。 杜延玉這才對著蕭懷素點了點頭,扶住紅棗快步離去,這樣無賴淺薄之人她多見一刻都覺得受不了。 眼見杜延玉就這樣走了,張君還想爬起來追去,卻被兩名護衛(wèi)給攔住,只能焦急地看著杜延玉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 青梅卻已是哭著癱倒在了地上,杜延玉那樣說也就是她們主仆緣盡,連帶著自己一家子都要被趕出杜府,怎么會是這樣的結局?她根本不敢相信。 蕭懷素卻是暗暗松了口氣,幸好杜延玉能夠醒悟過來,若是被這倆人一哭一求又心軟了,她還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趁著張君被制住了,蕭懷素又附耳對巧兒吩咐了一通,杜延玉或許是忘記了,可她沒忘,那些倆人之間交往的詩信絕對不對留下,不然今后一定會成為張君要挾的砝碼。 巧兒聽了蕭懷素的吩咐,悄然無聲地轉進室內(nèi)搜查詩信去了,蕭懷素卻是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一臉淡漠地看向青梅,眼神微寒,“如今府里你也不用回去了,我自會安排人將你老子娘送出來,若是敢在外面亂說,這京城你們也不用再呆了,不要試圖挑戰(zhàn)我的底線,我說到做到!” 青梅抖了抖,卻不敢抬頭看蕭懷素,她是知道這個表小姐手腕厲害殺伐決斷,當年對著安陸侯世子都敢將了對方一局,更遑論自己是個小小的丫環(huán)呢? 此刻青梅只恨自己連累了家人,起初她還和她老子娘信誓旦旦地保證,只要這事成功了,他們今后就有享之不盡的榮華,沒想到卻…… 如此被主家攆出來的奴婢,可沒有哪家人敢再用了。 “你……你這是欺人太甚!” 張君漲紅著臉吼了一句,他可不是為青梅報不平,只若是這丫環(huán)不能再回杜家去,他如何才能挽回杜延玉的心,那可不是比登天還難? 青梅聽到這話卻是抬眼看了看張君,心下微微有些回暖,或許若是她一心為他,他總有一天會看見她的好。 再說張君是應屆的試子,若是能考中進士,自己嫁給她不也是有出路的,指不定她今后還能搏上一搏,成為人上人呢! 短短一剎那的功夫,青梅的心思已經(jīng)轉了幾轉,衡量出自己最好的出路,這樣一想她心神微定,倒沒有先前那種覺得天都崩塌了的感覺。 但當前之急還是要先籠絡住張君,給他希望,讓他入套,至少不能在他們做出這種事以后還被他拋在了一旁,那樣她才是真正地沒有退路。 “那張公子呢?” 蕭懷素冷嗤一聲,目光冷冷地轉向張君,“張公子誘騙官家小姐,若是我到衙門里一告,你這應屆試子只怕就不能參加科考了吧?這種品行,若是為官那可是百姓的禍事!” “你……你……” 蕭懷素話語犀利,一句話便戳中了張君的痛處,讓他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心頭忐忑不定,連背上都浮出了一層冷汗。 是啊,杜家是官身,而且還是了不得的官身,而他如今算什么,不過一個無權無勢的秀才罷了,誰會站在他這一邊? 就算是杜延玉當初心儀于他,可看眼下她頭也不回的態(tài)度只怕也不會再管他,若是真惹上了官非,吃虧的可是他自己。 張君一時之間被蕭懷素這話給怔住了,青梅趁這機會抹干了眼淚,又膝行到張君身邊細聲安慰了幾句。 看著張君的臉色逐漸定了下來,想來是青梅對他說了什么,蕭懷素心中不禁一聲冷笑,果然是臭味相投,剛才還互相攀咬著,見著杜延玉不再搭理他們,立馬又連成一線,果然只有永遠的利益,沒有永遠的敵人。 只是青梅是杜府的丫環(huán)她還可以使些手段處置,可張君卻有些不好辦了,就算要將人攆走也只能一步一步來,他是良民是秀才,可不是奴婢下人,蕭懷素想了想索性還是將這倆人湊作一堆,也算是斷了他們的念想,讓他們知道今后想要再攀上杜家也是不可能的。 而這事恐怕最后還是要與王氏交待一聲,畢竟她管著家的,但蕭懷素也想先讓這事淡一淡,至少讓杜延玉的心情緩和了一些再說。 巧兒這時也從屋里快步出來了,走到蕭懷素跟前將袖袋里的信件取出給她,淡淡的粉色信箋還帶著清雅的蘭花香,那筆跡確實出自杜延玉之手,更傻的是這丫頭竟然留了印鑒。 蕭懷素不禁頭痛地撫額,她真不知道杜延玉是太實誠了還是怎么的,若真被人拿出來舉證,杜延玉這輩子可就毀在了張君手里。 青梅本就注視著蕭懷素的一舉一動,此刻見巧兒遞上了信件給蕭懷素,忙扯了扯張君的衣袖,急聲道:“張公子,你看……” 她剛才已是在游說張君,即使她被攆出了杜府也是有用的,他們一家都是家生子,還有表姐和舅舅舅母在府里當差呢,若是想要知道杜府里主子們的動向也不是難事,到時候再找機會向杜延玉求求情,說不定還能挽回如今的局面。 張君倒是相信了她,這讓青梅也暗自松了口氣。 其實此刻連她也不確定杜延玉還會不會原諒她,她本以為這個主子性格最軟弱,可面對這樣的事情卻那般強勢決絕,連看都不愿意再看她一眼,青梅已是沒有了把握。 可再怎么說也要穩(wěn)住張君,只要自己能嫁給張君,指不定就能奔出個好前程。 張君轉頭也瞧見了蕭懷素手中的信件,竟然就當著他的面大大方方給收了起來,他不由恨恨地咬牙,可幾個護衛(wèi)虎視眈眈地看著他,他根本沖不過去。 他怎么不知道蕭懷素這是毀滅證據(jù),他原本還指望著那些東西能夠要挾杜延玉,就算得不到她的人,再怎么也能補償一些財物,如今倒好,都被蕭懷素這女人捏在了手心里,他心中忿忿不平卻又不敢發(fā)作。 蕭懷素只瞅了張君一眼,心中亦發(fā)瞧不上這人了,又看向幾個護衛(wèi),“來時六爺是怎么吩咐你們的,只管照辦就是,也讓張公子長長記性,什么人該惹什么人不該惹。”說著便帶著兩個丫環(huán)轉身離去。 幾個護衛(wèi)齊聲應是,張君卻是面色大變嚇得有些腳軟,蕭懷素這話說得是什么意思? 青梅卻已經(jīng)適時地退到了一旁,她雖然要想讓張君相信他的一片癡情,可也不是在現(xiàn)在,若是逮住機會她挨兩下倒是沒什么,可眼前這幾人一看就眼生,若真是寧六爺派來的,只怕下手不會輕了。 果然,蕭懷素還沒走出幾步,便聽到張君的慘叫聲,腳步頓了頓,再聽,便只能聽到幾聲求饒似的嗚咽,巧兒在一旁捂唇笑了,“定是那幾位大哥捂住了他的嘴,這下定要打得他哭都哭不出來!” 代兒不太清楚事情的始末,可今日一見倒也估摸出了幾分,青梅背主求榮有這樣的下場并不奇怪,那位張公子也是欠教訓,杜家的女兒可是別人能夠隨意欺辱的么? 所以在聽到張君那幾聲怪叫般的哀嚎,她也只是低頭笑了笑。 身邊丫頭的動靜蕭懷素自然有留意到,不禁暗暗點了點頭,倒是都沉得住氣,她底下的人就不該有怯懦之輩。 今日之事還算在她的預料掌控之中,蕭懷素不由松了口氣。 其實這事她早就已經(jīng)與寧湛計劃好了,再說張家隨時有他的人在暗地里看著,只要見著青梅來了,總要找個由頭將張家父母給引出來,這才是給倆人留下了單獨的空間和機會,再加上那么一點無色無味誘人心血澎湃的香粉來,不怕這倆人不就范。 再說青梅早就與張君有了首尾,如今這樣倒是成全了他們的好事。 待蕭懷素回到馬車上時,杜延玉的情緒已經(jīng)鎮(zhèn)定了下來,只看了她一眼,便讓出了身旁的坐位,“表妹過來說話?!?/br> “我把青梅留在了那里,只怕她也想呆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