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莫南柯垂下手,用寬大的衣袖掩住自己的緊握的雙手。他知道他家小徒弟在哭,他一直捧在手心里仔細養(yǎng)大的小徒弟在哭。可是,他不得不硬起心腸來不予理會。因為他一會兒要告訴他的道理,沈淮安必須刻骨銘心的記得?,F(xiàn)在他有多難過,日后就要銘記得多深刻。 “知道哪里錯了么?”莫南柯依舊坐在座上,沒有將哭泣的孩子攬入懷中。 沈淮安抽噎著,淚水更加洶涌。小小的rourou的唇瓣被他幾乎咬出血來,rourou的小手揉了揉眼睛,沈淮安斷斷續(xù)續(xù)的說道“不該……隨便……隨便哭鬧……。”嘴上這樣說著,但是,沈淮安卻還是哭得有些喘不上來氣。他從小就是這樣不要命的哭法,每每都哭得莫南柯的心緊緊的揪起來。 莫南柯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冷聲對他說道“不,不是這個?!蔽⑽㈩D了頓,莫南柯的聲音更冷“誰告訴你,你可以向比自己修為高那么多的人挑釁了?” 哭鬧只是小事,而這才是最讓莫南柯生氣的地方。今天若非他在場,恐怕小徒弟就要形神俱滅了。陳洵眼中的兇光,可是半點遮掩也無。 莫南柯知道,小徒弟這樣的行為不能縱容。如今他是渡劫巔峰,已經(jīng)觸摸到了所謂的天地規(guī)則,所以隱隱感覺到了天道對他的小徒弟的偏愛。可是饒是如此,在他沒有長成之前,也絕對不允許絲毫挑釁修真界大家心知肚明的規(guī)則的行為。 沈淮安愣了愣。張了張嘴,卻終歸沒有說話。他的眼眸仿佛藏著星辰大海,在那么一瞬間,一個執(zhí)念在那片星海中翻涌,沸騰,最終卻歸為沉寂。 小rou團子一點點的蹭到莫南柯身邊,伸出rou爪小心的攥住莫南柯的衣袖,不依不饒的蹭進莫南柯額懷里。小rou臉貼上莫南柯的胸口,沈淮安許久都沒有說話。 最終,胸口傳來一個帶著哭音的聲音,沈淮安對莫南柯說道“師父,淮安錯了,淮安以后再也不敢了?!彼裕瑤煾?,你不要拋下我。 和往常不同,這一次,莫南柯沒有輕輕的拍著自家小徒弟的脊背,將他抱在懷里哄。他沒有動,手也一直是被袖子掩住的樣子。 沒有人知道,袖子下的那雙手,已經(jīng)被他的主人在掌心印下了條條血痕。若是袖子移開,就能看見,白衣上滴落的血跡,就宛若紅梅傲雪,點點星星。 看見沈淮安哭,莫南柯有多心疼,除卻他自己,旁人不需要知道。 ☆、徒弟,養(yǎng)成中。 第十四章。徒弟,養(yǎng)成中。 莫南柯時常問自己,二十年對于他來說,算是什么呢?對于曾經(jīng)的莫南柯來說,二十年足夠他在代碼的世界里封神或者被淘汰,也足夠他走過所有的年少輕狂,踏入四十歲的過盡征塵。然而,對于如今的莫南柯來說,二十年,只是彈指一揮間而已。 以上,全部是莫南柯在裝逼。 他內(nèi)心的真實情況是…… #二十年啊臥槽,那是整整二十年啊,叔來到這個世界二十年了除了養(yǎng)徒弟之外竟然無!所!事!事!這樣真的好么?!# #說到徒弟。。。叔已經(jīng)面條淚了好不好?說好的萌萌的小rou球呢?說好的乖巧可人的小徒弟呢?全都是騙紙!?。∪际球_紙?。。。? #松竹你酷愛把你們家那兩個玩意都給我弄走?。?!叔這是無上宗,不是無上幼兒園?。?!# 無論莫南柯心中已經(jīng)如何咆哮,但是在無上宗的子弟們眼中,他們白衣勝雪的老祖的眼神始終都是毫無波瀾的,無論無上宗的競仙臺上的狀況多么精彩或險象環(huán)生,老祖始終都是沒有感情的看著。 白衣男子腰佩長劍,寒冬的窮窮烈風不能拂動他的一片衣角。他的眉目是冰雪似的精致,可是那周身的氣度竟讓人不敢多看他一眼。他比他身著的白衣都圣潔,仿佛世人多看一眼,都會映出自己的污穢。 而世間的風華再不入他的眼,從此造化脫身外,甲子任翻騰。 無上宗的弟子們只敢偷偷的看一眼在競仙臺上方的一處山峰上靜立著的老祖,而后便不敢再投去窺探的目光。更何況,競仙臺上的這般光景雖然并不難見,但是作為修士斗法來講,的確異常精彩。 臺上的兩個少年都是十五六歲的樣子,卻全部都是金丹修為。臺下圍觀的無上宗弟子之中不是沒有比他們修為更高的人,甚至可以說,比他們修為高的人并不在少數(shù)。可是,修真之路看近行遠,大多數(shù)修士即使能夠僥幸到達金丹,也已經(jīng)是耄耋之年了。 像是他們兩個這般年幼的,的確很是少見。然而,他們兩個人之中一個是驚才絕艷,百年難見的水系單靈根,一個雖然靈根駁雜,卻是老祖的親傳弟子。他們兩個人能夠到達這種程度,無上宗的人并不覺得有多稀奇。 若說當年聽說老祖收了一個五靈根的孩子當?shù)茏?,而且明確說明是關門弟子的時候,無上宗上下私下里還依稀有著質(zhì)疑的聲音,但是隨著沈淮安短短的十余年的時間里修為暴漲,那些質(zhì)疑的聲音也就慢慢的淡了下去。 競仙臺是無上宗考教子弟或者同門切磋的地方,幾乎每一日都會有各種修為水平的無上宗弟子在上面互相斗法??墒?,卻不是每一場斗法都會像今天這樣引人圍觀的。甚至,這場斗法連久居府邸,避世不出的老祖都驚動了。 競仙臺上的兩人自然是沈淮安和沈轅。沈轅當初拜在陳洵門下的時候是練氣二級,比沈淮安低了兩級。但是二人的修行畢竟剛剛開始,隨著修為的推進,單靈根的優(yōu)勢就漸漸顯露出來了。和沈淮安相比,沈轅的修行的確輕松了許多。 最初的幾年,陳洵閉關突破,他在赤霞峰峰主門下修行。按照輩分,沈轅算是赤霞峰峰主的師弟的,所以到底不能管教太過嚴苛。幸而沈轅雖然不是特別刻苦,但是眾子弟該完成的修行他也是一件不差。得益于自己的水性單靈根,他的修為比尋常弟子快了不知凡幾。 后來陳洵突破合體期,出關之后自然是親自教導他修行。雖然陳洵的嚴苛讓沈轅吃了不少苦,但是到底對沈轅的修行很有益處,他的修為增長更加迅速了。 反觀沈淮安,雖然莫南柯以灌頂之勢為他梳理了靈根,但是卻難以改變五靈根要進階就要吸收比常人多許多倍的靈力的這一事實。所以,他只有比常人更加刻苦的修行。莫府中時常得見那小小的身影,無論嚴寒酷暑,總是在拼命的吸收著靈氣。 莫南柯承認,有的時候,這孩子是會努力的讓人心都疼了的。還沒有辟谷的時候,那小小的一團就能夠不眠不休滴水未進的打坐三天。辟谷之后就更是不得了,沒有莫南柯監(jiān)督的時候,沈淮安總是一顆辟谷丹了事。唯有莫南柯在的時候,他才會陪著自家?guī)煾负煤玫某陨弦活D。 因為,那是沈淮安貪戀著的溫馨。食物帶給他的溫暖總是有限的,當吃飯不再是維持生命的必須,那么唯有陪他吃飯的那個人,才是他吃飯的全部意義。 那種修煉起來不要命了似的刻苦,再加上這些年莫南柯四處為他搜羅的天材地寶,如今沈淮安的修為已經(jīng)到了金丹巔峰,比之沈轅的金丹初期還是要強上一些。 時間許或真的是良藥,又或許是被莫南柯寵溺著愛護著長大的沈淮安并沒有真正體味過世事的炎涼,所以除卻那一份幼年時期便埋藏在心中的執(zhí)念,其余的事情對于沈淮安來說,并沒有什么絕對不能原諒。 譬如,對自己的嫡兄。 他們兄弟二人先后入了無上宗。雖然他們是兄弟,但是真的論起來,沈轅還是要叫他一聲“小師叔”的。然而兩個人到底是血脈兄弟,也算是相伴長大。何況那個時候,沈轅也不過是三四歲的稚童,若非旁人教唆,也不至于此。 幼年的折辱漸漸退卻,從沒有體會過家庭溫暖的沈淮安并不將那幾分血緣放在心上,但是到底是兩個人一路打著長大,如今也算有幾分竹馬之誼。 沈淮安其實對沈轅沒有什么感覺。年歲漸長,當幼年的害怕和惶恐消失之后,他對這個人便已經(jīng)可以隨意而待。既非兄長,也非仇敵。就如同熙熙攘攘的接頭與之擦肩的路人甲乙,平淡又尋常。但是當沈轅第一次被他打敗之后自己黏上來,他看著自家?guī)煾改欠N既欣慰,又有些放心的表情,便默許了沈轅的接近。 既然,師父喜歡看他結交同齡人,那么,就結交一下也無妨。 沈淮安那個時候不知道,那場他打敗了沈轅的擂臺,只是一個小小的開端。從那以后便不知道觸動了沈轅的哪根神經(jīng),每月不拉著他上一次競仙臺就難受似的。 兩個人修為相近,打斗起來總需要拼盡全力,而且結果的確說不準是誰輸誰贏。莫南柯幾乎每場都會看,一來是看看自家小徒弟的修為狀況,二來也是害怕兩個毛孩子斗法不知深淺,傷了彼此。 臺上的白衣少年自然是沈淮安,整個無上宗的弟子之中,也只有他敢穿白衣了。當幼年時候軟嫩的小肥rou全部退去,莫南柯越發(fā)覺得,自家小徒弟的面貌開始驚心動魄起來。那種深邃的輪廓,和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開始漸漸狹長的眼眸,還有那眉間始終不曾褪去的一刃紅痕,簡直就像莫南柯年少的時候第一次讀武俠小說之后翩然入夢的少年。 笑容如浮冰碎雪,衣衫如云染的陌上少年。大概唯有這句能夠描摹出沈淮安如今的容止氣度了。 而另外一位身著無上宗統(tǒng)一道袍的便是沈轅。無上宗的道袍,用莫南柯的話來講“作為校服,它已經(jīng)算是好看了?!睘榱朔奖阈袆?,道袍沒有采用廣袖的設計,而是更為輕便的箭袖和短靴。墨色的云紋繡在衣袂之上,讓無上宗的修士越發(fā)仙氣飄渺起來。 至于容貌,沈轅和沈淮安到底是血親,眉目之中依稀有幾分相似,但是比之沈淮安的公子如玉,沈轅更有一些放蕩不羈的感覺。 然而和他接觸過之后……莫南柯心里浮現(xiàn)出淡淡的憂傷。那不是不羈啊喂,那就是說話做事不過腦子的……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