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復(fù)雜的變來變?nèi)ィ扑厮刈罱K還是無力的閉上眼：“桂香姐，欠你的錢，我會盡快還上的！”

    “瞎說什么呢？姐是就記掛著那點住院費的人？你啊，先養(yǎng)好身體，別的事以后再說！”知道唐素素心里肯定不好受，彭桂香靜默了一下，繼續(xù)勸道，“人這一輩子，誰沒個困難的時候？想當初我跟茜茜她爸剛被分出來單過的時候，沒少受你家的恩惠。那時候你都沒跟姐算這么清楚，現(xiàn)下反倒計較起這些來了？”

    又是一段長長的沉默之后，唐素素睜開眼，滿懷感激的笑道：“桂香姐，謝謝?！?/br>
    肯接受了就好！茜茜果然沒說錯，素素跟柏赫一樣，什么都好，就是自尊心太強！心下長舒一口氣，彭桂香輕輕搖搖頭：“應(yīng)該的?！?/br>
    唐素素順利住院，鄒茜擔憂許久的頭一件大事總算擱淺。與此同時，鄒平親手做的家具因為物美價廉開始在縣城有俏，漸漸有了固定的客源。而緊接下來的，便是九月份的開學(xué)了。便也正是在八月底的最后一天，鄒奶奶再次尋上門來。

    “媽，小五去年的學(xué)費就是咱家出的?！编u平并非成心推脫。只因當初就說好了的，他們四個哥哥一人管一年，供養(yǎng)鄒金上學(xué)。他們家去年就管過了，但鄒奶奶還是找上門來，就有些不講理了。

    “我知道。這不是意外情況嘛！老四家最近手頭有些緊，你就幫著多管一年。都是自家兄弟，分那么清楚做什么？”如果不是為著鄒金的學(xué)費，鄒奶奶是不樂意來鄒平家的。不過聽葛云和潘桃桃說，鄒平已經(jīng)幫著把唐素素送去了縣城的醫(yī)院！無需多說，鄒平肯定發(fā)了大財，就是沒把錢送到她兜里來！

    “媽，我們家手頭也不寬松?！编u奶奶話里的理所當然，引起了鄒平的不滿。

    “唬弄誰呢？你要是沒錢，能有本事把唐素素送去醫(yī)院？”看在錢的份上，鄒奶奶沒有破口大罵，只是皺著眉頭不耐煩的嚷道，“行了，少廢話！趕緊拿錢！”

    “媽，我是真沒錢！”賣家具的錢，鄒平一分沒拿。他手里積攢的錢，則是預(yù)先備好了給鄒茜和韋柏赫當學(xué)費的。

    鄒奶奶下意識就想開戰(zhàn)，好在關(guān)鍵時刻記起了潘桃桃的叮囑。深吸一口氣，壓下到了嘴邊的臟話：“我不信！”

    “媽，我騙您做什么？咱家的情況，您又不是不清楚。地少、收成少，日子一直過得緊巴巴的。去年為了供小五和茜茜上學(xué)，我和茜茜媽不得不勒緊了褲腰帶過日子，一年到頭都沒碰半點葷腥。就連過年，還是唐家嬸子實在看不下去茜茜遭罪，給送了一塊豬rou過來……”很多事就是經(jīng)不得揣摩。不說出口也就馬馬虎虎的過去了，真要細細回想起來，原本沒怎么放在心上的鄒平，此刻卻忽然覺得格外的心酸。

    “你這是在埋怨我這個當媽的沒給你分地？”聽鄒平跟她哭窮，鄒奶奶差點沒能忍住的火冒三丈。不過，看在錢的份上！錢、錢……一個勁的在心中默念著要冷靜，鄒奶奶很努力的以著極其僵硬的語氣說道，“老三，你不是不清楚，你大哥二哥都有兒子要養(yǎng)，肯定要有地的。你四弟雖說沒兒子吧，可家里倆丫頭，總比你家困難些吧？要說沒地，小五不也沒分到？”

    鄒金今年才十二歲，能相提并論嗎？時隔三年頭回聽到鄒奶奶給出的解釋，鄒平心里涌起的失望絕非三言兩語可以描述。也罷，早就已經(jīng)涼透了心，還抱什么期望呢？

    如是想著，鄒平搖搖頭，拒絕道：“媽，分家的事早就過去了，我也沒有什么其他想法。只是今年家里真的很困難，沒辦法供養(yǎng)小五上學(xué)。不然，媽去跟大哥二哥商量商量？”

    “我剛剛不是說過了嗎？你大哥二哥家里都有兒子要養(yǎng)，哪來的閑錢？四兄弟就屬你負擔最輕，你就多幫襯幫襯怎么了？又不是要你的命，有那么難嗎？實在不行，不讓鄒茜上學(xué)不就行了？小丫頭片子一個，讀什么書？還不如回家?guī)兔Ω苫?！”鄒奶奶自己就沒讀過什么書，大字都不識一個，所以也不覺得念書有什么好。當然，這種感同身受只限于鄒茜。換了其他孫女，也是絕對不適用的！

    “媽！這事不成，茜茜是肯定要念書的！”沒想到鄒奶奶打的是這個主意，彭桂香再也站不住，急忙說道。

    “念什么念？念再多書，長大了還不是照樣得嫁人？早晚是別人家的，做什么稀奇的跟寶貝似得？依我看，你們兩夫妻不是跟唐家很親嗎？腆著臉往唐家送錢，誰知道唐家還不還得起？趕巧，唐家那外孫跟鄒茜同齡……干脆就放眼皮底下當童養(yǎng)婿養(yǎng)著了！都不用讀書，又能省錢，還知根知底，多好？”權(quán)當幫鄒平解決了一個大難題，鄒奶奶越說越自鳴得意，就等著鄒平立馬把鄒金的學(xué)費送到她手上來！

    自從唐素素住院，唐奶奶便一直守在身邊。鄒茜和韋柏赫依然忙著賣冰棍，卻不再勞累的往村子里跑，只是游走在縣城的大街小巷。賣的不如之前多，卻聊勝于無，能賺一點算一點。這樣做，一是為了令唐素素安心養(yǎng)病，二也是確保辛苦了整個暑假的韋柏赫能好好休養(yǎng)生息，迎接馬上就要到來的開學(xué)……

    因著唐素素的病房暫時只有她一人住，另外兩張病床都空著。唐奶奶跟醫(yī)院求了許久，才得到允許，在沒有新病人入住的前提下，兩個孩子可以在開學(xué)前的這段時間暫時借睡在病房里。當然，被單被罩需要唐奶奶自帶，醫(yī)院概不負責！

    盡管護士長的態(tài)度并不熱情，眾人依然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激。是以這些天里，鄒茜和韋柏赫都沒有回靈泉村，直到今天才抱著換洗衣物和被單被罩被唐爺爺接了回來。只是剛走到自家門口，就聽到了鄒奶奶的大嗓門以及……非常讓人反感的言論！

    鄒茜會攛掇爸媽幫助唐家，只因為她知道，如果不及時醫(yī)治，唐素素真的會死！她不想看到悲劇重演，更不能忍受自己明明力所能及卻見死不救的殘忍行為！她不是這樣狠心的人，更沒有抱有讓唐家或者韋柏赫回報的想法！

    然而她和她爸媽的一片好意，被鄒奶奶這些話一說，立刻就變了調(diào)。尤其在被身邊的韋柏赫聽得一清二楚的情況下，鄒茜更是漲紅了臉，握緊了拳頭又氣又怒，羞憤難當！

    相比鄒茜的劇烈反應(yīng)，面無表情的韋柏赫著實淡定許多。涼涼的看了一眼鄒茜，什么話也沒說的轉(zhuǎn)身走了。

    第23章 大哥鄒全

    “夠了！”泥人還有三分脾氣，只是未到爆發(fā)的邊緣罷了。再也不對親媽抱有任何殘存期望的鄒平終歸還是怒了，“媽，茜茜肯定是要繼續(xù)上學(xué)的！小五的學(xué)費，就算四弟手頭緊，大哥也一定是給得出來的！不要再跟我說什么大哥二哥都有兒子要養(yǎng)，我家茜茜也是孩子，我這個當爸的不可能撒手不管她的死活！”

    沒料想鄒平會跟鄒奶奶發(fā)火，彭桂香先是一怔，連忙趕在鄒奶奶開口之前：“媽，鄒平的意思是說，咱家今年真的特別困難，實在拿不出多的錢來。要不，等到明年，咱們再商量商量小五的學(xué)費？至于大哥那邊，也不用您去說，我跟鄒平去找大哥……”

    “不用了！”面色青白交加的鄒奶奶猛地一揮手，打斷彭桂香的解釋，瞪著鄒平的眼里滿是恨意，“看這樣子，你是打死也不肯給小五出學(xué)費了？好！很好！算我白養(yǎng)了一頭白眼狼，早知道你是這么個東西，我就該活活掐死你得了！”

    “媽……”看鄒奶奶氣得不輕，彭桂香伸出手，想要拉住鄒奶奶好好解釋解釋。再怎么說也是長輩，彭桂香覺得還是說幾句好聽話哄哄，別把關(guān)系鬧崩了。

    “別管我叫媽！我沒你這樣的好兒媳！”大力拍開彭桂香的手，鄒奶奶指著鄒平的鼻子罵道，“鄒平，你就不是個東西！打今天開始，我不是你媽，你也不是我兒子！滾蛋！你們一家子全都趁早死絕了才干凈！”

    鄒奶奶最后那句話，詛咒的不只是鄒平，連帶彭桂香和鄒茜也包含進去了。而鄒平，這一輩子除了鄒奶奶，最看重的就是老婆和女兒。深吸一口氣，鄒平沉著聲音說道：“媽，您放心！我們一家子會好好活著，絕對不會如您所愿的！”

    “你……你！好你個鄒平！你今個反了天了是吧？行，等著！老娘這就去找我兒子過來！走著瞧！”鄒奶奶說的好像要找人過來干架似得，只不過她卻是忘了，她口中的兒子也是鄒平的兄弟。即便來了，還能真跟鄒平打個你死我活？如若那樣，整個鄒家可就真成靈泉村最大的笑話了！

    “媽，你也是，鬧騰啥呢？不就是小五的學(xué)費嗎？咱們當初怎么商量的，如今就怎么辦不就行了？按著說好的來，輪到誰管就該睡出學(xué)費！老三家里確實困難，你又不是不清楚，干什么非得去找老三的麻煩？”偌大的靈泉村，勇于跟鄒奶奶講道理的人，當屬鄒家老大鄒全。鄒全是村干部，講話一套一套的，也確實在理。

    “老大啊，媽的大兒子??！媽是這種蠻不講理的人嗎？你以為媽沒事找事，會去找老三的茬？媽是嘔不過??！媽是被傷了心啊！老大啊，你可是媽的主心骨，一定得幫媽出心頭這口惡氣！否則媽就算是死，也閉不上眼睛……”拉著鄒全的手，鄒奶奶一把鼻涕一把淚，哭的煞是傷心。

    “什么死不死的？媽你這又是鬧的哪一出？行了行了，今年不是輪到老四管小五嗎？我去跟老四說說，讓他先把小五的學(xué)費交了！至于老三那邊，我晚點去找找他，讓他來跟你賠個不是。都是一家人，鬧得太難看不是讓人看笑話嗎？再說了，我大小也是個村干部，你這個當媽的就不能主動支持支持我的工作？連自己家的事都管不好，我以后還怎么領(lǐng)導(dǎo)其他人？”很顯然，對付鄒奶奶，鄒全很有一套。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上老三家了還不行？就他那么個德行，我還懶得跟他廢話呢！真當我都喜歡跟他計較？”鄒奶奶抹了把眼淚，一邊擰鼻涕一邊喊道，“不過話說回來，老大啊，你三弟發(fā)財了??！他賺了錢眼巴巴的往唐家送，完全不孝敬我這個媽??！你說我怎么就這樣命苦？養(yǎng)了這么個畜生啊……”

    “媽你也真是會亂想！誰跟你說老三發(fā)財了？老二媳婦，還是老四媳婦？你能不能少聽那些有的沒的？女人家就是會嚼舌根子，沒影的事也傳的神神叨叨……”鄒全是不相信鄒平會發(fā)財?shù)?。五兄弟之中，就老三鄒平最沒出息。真要說發(fā)財，老二和老四的腦子都靈活多了！

    “不是不是！老大你聽媽說，鄒平這回是真發(fā)……”鄒奶奶話還沒說完，就見大媳婦王翠華從屋里走了出來。

    “老大！你看看，看看！你媳婦簡直就是個有眼無珠的！瞧見媽跟沒瞧見似得，招呼都不打一個！”如同不喜歡彭桂香，鄒奶奶也不喜歡王翠華。但是王翠華肚子爭氣，接連給她生了兩個大胖孫子。也是以，除了間或的不滿和埋怨，鄒奶奶這些年跟王翠華也算相安無事。

    “媽，鄒波不是要去當兵了嗎？翠華心情不好，你別放在心上?！编u波，鄒家長孫，鄒奶奶的命根子！只要搬出他，鄒奶奶一貫立刻熄火。

    “呀！還真是！我都差點忘了！哎呦奶奶的大胖長孫喲，就這樣要走了喲！你讓奶奶以后可怎么辦喲？奶奶舍不得你喲，想死你了喲……”果不其然，一聽到鄒波的名字，鄒奶奶轉(zhuǎn)瞬間忘卻所有的事，一門心思的撲在了鄒波即將離開一事上。

    “爸爸，奶奶好像很生氣，不然……我就不上學(xué)好了……”一副小可憐的模樣站在鄒平面前，鄒茜小小聲的說道。

    “茜茜你瞎說什么呢？你才幾歲？不上學(xué)能干什么？別說你的學(xué)費已經(jīng)攢夠了，就是沒錢，爸爸mama砸鍋賣鐵也要供你讀書！”鄒平還沒出聲，彭桂香已經(jīng)表了態(tài)。

    “可是奶奶……奶奶不想我上學(xué)……”鄒茜說著說著，就嗚嗚的哭了起來。

    “茜茜……哎！”說起鄒奶奶，彭桂香扭過頭，默默的跟著擦起了淚。

    “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天塌下來還有我這個頂梁柱撐著，能壓著你們娘倆？”老實人發(fā)起火來也是挺恐怖的，伴隨著鄒茜和彭桂香的哭聲，鄒平惱火的起身怒道，“我自己的閨女，我花錢供她上學(xué)，礙著誰了？都別哭了！茜茜的學(xué)照樣上！誰也管不著！”

    鄒全是在先去找過老四鄒忠之后，才過來找的鄒平。一進鄒平家的院子，就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勁。想了想，便也沒有多問，徑自說道：“老三，老四那邊已經(jīng)拿錢出來了，媽就那個脾氣，你別怪她！”

    “嗯，我知道?！编u平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沒有望向鄒全。足可見，他心里還是有隔閡的。此般反應(yīng)，鄒全沒注意到，一旁的鄒茜卻是暗自竊喜。果然，哭一哭還是很必要的。

    “那成。別的話我也不多說，先回去了。”得到鄒平的回答，鄒全轉(zhuǎn)身離開。一腳跨出門檻，又扭過頭來，“老三，你一大老爺們，別跟女人似得心眼小。真要悶不吭聲的發(fā)了財，孝敬孝敬媽也是應(yīng)該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