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馬車在太原王在西郊的別院停了下來,秋月迫不及待掀開了馬車側(cè)面的軟簾,見著外邊的一塊大坪里到處停著馬車,不由得嘖嘖贊嘆道:“太原王可真是厲害,他家辦的游宴竟然有這么多人來。” 慕微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趨炎附勢乃是這世間不少人奉為圭皋的生存法則,太原王這般地位,怎么能不來捧場?更何況大虞的這些游宴,很多都是為了未議親的男女見面而特地舉辦的,為的就是讓他們有相互接觸的機會。 大虞的祖先乃是胡族,民風(fēng)較南燕更開放些,女子可以學(xué)騎射,到了十二歲以后便可以出入各種游宴場合,為自己挑選心上人,所以京城的游宴里,不缺的永遠是打扮得光鮮亮麗的貴女們,一個個拿了團扇半遮著臉,眼波在團扇下流轉(zhuǎn)千百回,朝自己看中的公子一*的送了過去。 “微丫頭,只管挺直背,不要管旁人怎么說,你往前邊走便是了?!蹦嚼戏蛉艘恢皇诌∧轿⒌氖郑凵褊氰p:“若是你要畏懼那些流言,以后便沒法子抬起頭來做人了?!?/br> 自己寶貝一般養(yǎng)大的孫女,卻被那南燕的賊子弄到如此地步,真真可惡,幸得太原王還眷顧著他們打小的那一份情意,想要為微丫頭將這事兒化解了。京城的高門大戶里,若是出了丑聞,往往要想法子藏著掖著,可那事情如何能瞞得過旁人?總有一日會揭露出來,到時候眾口悠悠,愈說愈厲害。 所謂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與其想將這事情蓋下來,不如讓慕微大大方方的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讓京城那些喜歡說人閑話的自己瞧瞧,慕大司馬府家的二小姐什么事情都沒有,不要胡亂猜測。 或許開始議論這事情的人會畢竟多,可只要是慕家淡然處之,那說閑話的也慢慢的會少了,最后自然會趨于平靜。京城日日會有新的閑話兒出來,誰又會揪著一樁事情說個不休呢——等著微丫頭及笄以后要議親,這件事更是一塊試金石,若是那種抓這這事情不放的人家,自己的微丫頭也沒必要嫁過去,少不得要受氣! 那些能揪住一件事情不肯放手的人家,自然是小家子氣厲害,大司馬府還不屑于與他們成為通家之好。自己的微丫頭這般人才,也不怕沒有選擇,到時候就怕求親的人會多得踏破門檻呢,慕老夫人望了望身邊的慕微,見她一副神情自若的模樣,心中也暗自贊嘆了一聲,自己的這個孫女,可真是個不錯的。 慕家女眷慢慢的往前邊走了去,前邊領(lǐng)路的管事婆子不時的陪著笑臉與慕老夫人說話:“今日可真是天氣好,這春日難得有這般晌晴的日子。” “可不是?!蹦嚼戏蛉诵χc了點頭:“也是王爺?shù)昧死咸鞝斁祛?。?/br> 皇上都只是先皇的一位貴人所出,而這太原王乃是太后娘娘親生,地位尊貴之至,太后娘娘與太皇太后一道盡心輔佐皇上這么多年,皇上對于皇太后甚是感激,因此對太后娘娘的這個兒子,自己的皇弟也十分的寵愛,對于他的封賞比其余兄弟要好得多,太原王在京城的府邸與別院,極盡奢華。 腳下的路皆是由整塊的青石鋪砌而成,石板中間隔幾步便有圓圓的一塊嵌著,上頭雕刻的全是蓮花,花瓣舒展,栩栩如生,走在石板上邊,似乎有步步生蓮之感。慕微跟著慕老夫人往前邊走著,沒多久,便聽到一個人驚喜的聲音:“慕老夫人,慕夫人,慕小姐?!?/br> 不用抬頭,慕微便知道那人是誰,她的目光落在了停在自己前邊的蜀錦袍子上,挨著下邊繡著一叢翠色的修竹,修竹上邊有一塊圓形的玉玨,泛泛的閃著一線水碧的顏色,在陽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的刺著她的眼睛。 “太原王實在客氣,何必走出這么遠來相迎!”慕老夫人的聲音很是響亮,惹得周圍的人都望這邊瞧了過來。 “原來是大司馬府的女眷到了!”有人小聲議論著:“咦,慕二小姐回來了么?” 或許是看著赫連毓站在那里,那閑話只露了個頭,沒有一個尾,慕微笑了笑,今日可不知道要聽多少閑話呢,還剛剛到大門口,這邊便開始有了風(fēng)言風(fēng)語的開頭,想必自己要兜一帽子閑話回去了。 腳下的路皆是由整塊的青石鋪砌而成,石板中間隔幾步便有圓圓的一塊嵌著,上頭雕刻的全是蓮花,花瓣舒展,栩栩如生,走在石板上邊,似乎有步步生蓮之感。慕微跟著慕老夫人往前邊走著,沒多久,便聽到一個人驚喜的聲音:“慕老夫人,慕夫人,慕小姐?!?/br> 不用抬頭,慕微便知道那人是誰,她的目光落在了停在自己前邊的蜀錦袍子上,挨著下邊繡著一叢翠色的修竹,修竹上邊有一塊圓形的玉玨,泛泛的閃著一線水碧的顏色,在陽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的刺著她的眼睛。 “太原王實在客氣,何必走出這么遠來相迎!”慕老夫人的聲音很是響亮,惹得周圍的人都望這邊瞧了過來。 “原來是大司馬府的女眷到了!”有人小聲議論著:“咦,慕二小姐回來了么?” 或許是看著赫連毓站在那里,那閑話只露了個頭,沒有一個尾,慕微笑了笑。 第36章 落子定局 以她多年以來對赫連毓的認(rèn)識,慕微知道,他生氣了。 她沉默著坐在那里,沒有說話,事實上,她也無話可說,微風(fēng)輕輕吹拂著側(cè)面的軟簾,將那簾子掀了起來,一陣清新的空氣夾雜著路邊野花的香味撲面而來,明晃晃的日影里飛舞著幾片花瓣,淡淡的粉色,落在他們面前的地上。 “慕小姐?!焙者B毓瞧著那淺淺的粉色,就如慕微那張粉嫩的臉孔一般,對她的怨氣忽然間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伸出手去想去握住慕微的手,可在半路上又停了下來,只是放在了自己的膝蓋上邊,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我們何時這般生分了?” 他的聲音不似往日那般歡快,有幾分感傷,慕微抬起臉來看了赫連毓一眼,沒有說話,可隨即,她的手便被赫連毓握住,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歡快:“慕微,你是不是覺得我喊你慕小姐生氣了?肯定是這個原因,對不對?” 他的眼神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執(zhí)著,牢牢的盯著她,似乎不愿意放過她一絲一毫,只是這樣深深地額盯著她:“以后,咱們直呼對方的名字,好不好?” 那是一張英俊的面孔,帶著發(fā)自心底的微笑,洋溢在嘴唇邊,燦爛而動人,慕微有幾分困惑的眨了眨眼睛:“太原王,你貴為皇上的弟弟,是我大虞最尊貴的王爺,慕微如何能直呼你的名字?若被有心的人聽見,還會趁機指責(zé)我父母管教不力,就連最尋常的禮數(shù)都不知道呢?!蹦轿⒂昧藥追至鈷昝摿撕者B毓的手掌:“太原王,慕微不管你喊我什么,但我卻只能喊你太原王,不敢有半分僭越。” 喊赫連毓的封號,與喊他的名字,實在是兩種感覺,就如自己喊燕太子與燕昊,也是兩種不同的心情一般。慕微將手縮回自己的衣袖里邊,低下頭去不再看赫連毓失望的臉,心中默默的想著:燕昊,這名字念起來很順口。 赫連毓的臉沉了沉,沒有再開口說話,可心中卻始終存著一個疙瘩,為何慕微有如此變化?記得去年冬日給她送梅花去的那回,她還喊他“赫連毓”,可今日為何就這般執(zhí)拗,如此不愿意再開口喊他的名字? 一路上兩人都不再說話,到了前邊的并州,赫連毓帶了慕微去了并州刺史府,并州刺史見了太原王大駕光臨,趕緊率領(lǐng)全家老小迎了出來,深深作揖下去,戰(zhàn)戰(zhàn)兢兢:“下官恭迎太原王大駕!” 赫連毓只是點了下頭:“收拾出一進院子來,今晚我要在你這刺史府中留宿?!?/br> “是?!贝淌汾s緊吩咐人去準(zhǔn)備,半彎著腰站在那里,額頭上不住有汗珠子沁了出來,沒想到這陽春三月的天氣,也能如此讓人覺得燥熱。 慕微在一旁瞧著那并州刺史小心翼翼的模樣,心中也是驚訝,沒想到赫連毓在旁人面前竟然是一副如此冷傲的形象,竟然讓那并州刺史嚇成了這個模樣。想到他在自己面前的那溫柔的神情,心中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原來自己倒還不覺得很排斥他的這種溫柔,可現(xiàn)在一切都變了,她的心變得很小,小得只能容納下一個他。 第二日上路時,慕微有了自己的馬車,有了兩個丫鬟,沒有赫連毓坐在身邊,慕微覺得自己放下一副重?fù)?dān)一般,全身輕松了不少,她可以毫無顧忌的靠著馬車的廂壁,閉著眼睛回味著那悠長的塤聲,完全不用擔(dān)心赫連毓在偷窺自己的心事。 馬車一路向北,走得很是緩慢,赫連毓好不容易得了個與慕微接近的機會,舍不得這么快就與她分開,暗地吩咐車夫?qū)④囎于s得慢些,往往天還沒大黑便進城歇息,所以本來快馬加鞭只要五六日的功夫,卻在路上熬了差不多七八日才到了上京城外。 “小姐,到了到了?!毖诀咔锼破鹆笋R車軟簾,望了望前邊,發(fā)出了驚喜的感嘆聲:“上京的城墻好威風(fēng),比并州的高多了?!?/br> 秋凌也將頭湊了過去,兩人好奇的望著前方不遠的那一線城墻,嘁嘁喳喳的議論著:“上京就是繁華,你瞧瞧,都還沒有到城墻門口呢,路上就這么多行人了?!?/br> 慕微瞧著兩個腦袋擠在一處,一邊張望,一邊指指點點,不由得也有幾分好笑,縮在馬車一角,靜靜的聽那馬車轆轆之聲,單調(diào)的碾壓而過,一圈又一圈,讓她的心忽然有一點點疼,她想到了自己的母親,這路上耽擱了這么多時間,還不知道母親在家中如何擔(dān)心自己呢。 “哎呀呀,來了個將官,長得真是英俊!”秋霜忽然驚嘆了一聲:“比太原王也差不多了許多呢!” “太原王下車了!”秋凌將秋霜扒拉到旁邊一點點:“你讓我多看看!”她從馬車側(cè)面的小窗里探出個腦袋,朝前邊努力張望著,一邊大聲吆喝起來:“王爺,怎么停車了?” 慕微坐在那里,瞧著秋霜與秋凌的舉止,心中有幾分郁悶,這兩個丫鬟若是跟著她回大司馬府,怎么著也只能繼續(xù)去做粗使活計,做貼身丫鬟是萬萬不可能的。 在并州的時候,赫連毓讓并州刺史送兩個丫鬟過來,那刺史會錯意,以為赫連毓想要兩個美貌丫鬟暖床,于是送了兩個水蛇腰兒的丫鬟到了赫連毓院子,一進來便嬌滴滴的往赫連毓身上蹭:“王爺,奴婢們來服侍你了?!?/br> 赫連毓被兩人這舉動弄得大驚失色,一人一掌將她們推了出去,對那送人過來的婆子吼道:“回去和那飯桶說,我要兩個手腳勤快的丫鬟,不是要這樣的狐媚女子!” 婆子回去一說,并州刺史唬得全身都發(fā)抖,沒想到自己想拍馬屁,卻拍到了馬腿上邊,趕緊讓夫人尋了兩個手腳最勤快的送了過去,見赫連毓沒有再說什么話,這才放下心來。慕微聽著兩人說自己名字叫七上和八下,覺得不大好聽,于是替她們改了名字叫秋霜與秋凌,兩人聽著這名字似乎很是斯文,皆大喜過望,搓了搓手:“多謝小姐賜名!” 相處了這么些日子,慕微發(fā)現(xiàn)秋霜與秋凌手腳確實很是勤快,可毛病也有一大堆,特別是兩人都是大嗓門,有些什么事情,被她們扯著嗓子一喊,不說方圓十里,十步開外的人肯定是能聽見。 “小姐,王爺往咱們馬車這邊過來了!”秋霜被秋凌擠到了一旁,怏怏的從車窗那邊撤了回來,瞧著慕微一副淡定的神色,心中暗道,慕小姐倒真是奇怪,如何見著太原王這般俊美的男子還能如此鎮(zhèn)定。 一線陽光照了進來,赫連毓的臉出現(xiàn)在馬車門口,他的嘴角輕輕上揚,朝慕微展眉一笑:“慕小姐,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br> 慕微探著身子望了望赫連毓,有幾分好奇,不知道是什么好消息,竟然讓赫連毓下車來告訴自己,而且瞧著他那模樣,那是真心實意的在歡喜,他的笑容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那種,沒有絲毫做作。 “慕小姐,你兄長很快要立大功了?!焙者B毓興致勃勃道:“皇上已經(jīng)將南燕派來的使者斬殺了,現(xiàn)兒正派人快馬加鞭去告訴你兄長,讓他即刻發(fā)兵攻打南燕?!?/br> “攻打南燕?”忽然間,似乎什么將她的喉嚨堵住了一般,好半日喘不過氣來,慕微只覺得自己心上壓了一塊大石頭,沉甸甸的,正一點點的往下墜了去。 “是?!焙者B毓笑得十分開心,完全沒注意到慕微漸漸變色的臉孔:“想那南燕,殘兵敗將,不堪一擊,你兄長只要發(fā)兵,定能直搗南燕都城,擒獲那南燕的皇帝,這樣一來,他可不是立下了大功一件?這難道還不是好消息?” 他與慕乾,從小便是好友,自然希望他能大獲全勝,從這沙場上掙得一份功名,而不只是依靠著祖蔭升遷。滅南燕,這可是奇功,班師回朝之日,也是他升遷之時。不說“策勛十二卷,賞賜千百強”,連升三級是肯定的,而且那大虞皇宮里的慕昭儀,自然更有了升為皇后的資本。 “是,確實是個好消息?!蹦轿Ⅻc了點頭,朝赫連毓勉強笑了笑:“方才那位將軍,便是去云州送信的?” 赫連毓點了點頭:“正是,他用的是軍中最好的快馬,八百里急件輪流接手傳送,想來不過一日半便能到云州了。”他抬頭望了望天空,一線明亮的陽光刺著他的眼睛,讓他幾乎睜不開來:“我想,應(yīng)該最多一個月,南燕便能拿下了?!?/br> 慕微悄悄掐著自己的手指,朝赫連毓勉強的笑了笑:“太原王,咱們趕緊回京城罷,路上顛簸這么久,我有些頭疼了?!?/br> 赫連毓見著慕微的臉色有些蒼白,心里有一絲慌亂,不禁暗暗責(zé)備起自己來,就是自己為著想要多接近她幾日,這才讓車夫慢些走,沒想到卻讓她受苦了。 “慕小姐,我們馬上就到?!焙者B毓望著慕微那愈來愈蒼白的臉色,十分擔(dān)心:“你沒有什么事情罷?” 慕微伸出手去想要擺擺手,可卻覺得自己的肩膀似乎被人壓著一般,怎么也抬不起來,她只覺得自己的面前一片模糊,金色的陽光仿佛化成了千萬點金色的星子,在自己面前不住的跳躍著。 “我沒事。”慕微咬著牙對著門口那個方向說了一聲,盡管她已經(jīng)看不清赫連毓的面容,但她依舊能感覺到有個身影站在那里。她重重的喘了一口氣:“太原王,請讓車夫快快趕車回城,我有些不舒服?!?/br> 赫連毓見慕微的眼睛似乎很空洞,雖然望向他,可卻跟沒有看見他一般,心中慌亂,趕緊轉(zhuǎn)身招呼車夫立即趕路。慕微坐在車?yán)铮X海里不住的回旋著赫連毓給她帶來的這個“好消息”,大虞要攻打南燕了! 不是說等十日嗎?現(xiàn)在還只是第八日剛剛開始,皇上便派人去給兄長送信要他即刻發(fā)兵攻打南燕,那燕昊做好了應(yīng)戰(zhàn)的準(zhǔn)備了嗎?她的思緒忽然飛到了云州城里的那處小院,小虎子、寶兒,他們難道又要過著那顛沛流離的生活了嗎? 若是皇上圣旨下,兄長也不能違抗君令,只能出兵攻打南燕,南燕必然要破國了!慕微眼前晃過一張俊秀的臉龐,他的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她,仿佛在責(zé)備她:“你們慕家的人怎么能如此不守信用?提前發(fā)兵,是想趁我不備?” 她的呼吸沉重了起來,一種說不出的難受讓她的心擰在了一處,就如一塊吸滿了水,沉甸甸的手帕子,怎么也舒展不開。她瞇著眼睛,慢慢的呼了一口氣,最好的辦法是什么都不想,一切都自己無關(guān),難道不是嗎? “小姐,小姐!”秋霜與秋凌那大得驚人的聲音似乎也不能挽回她的漸漸離散的神智,慕微茫然的望了前方一眼,可卻依舊什么也看不見,喉嚨似乎被誰卡住了,一點都不能呼吸。 最后她放棄了掙扎,軟綿綿的躺倒下來,眼前金光閃閃,里邊出現(xiàn)了一個人的身影,他穿著白色衣裳,手中拿了一個橢圓形的樂器,一邊吹奏,一邊深深的凝望著她。 “燕昊?!彼牒俺雎晛?,可卻半點聲音也發(fā)不出來,她索性閉上了眼睛,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見。 第37章 胸有成竹 軍帳里邊燭火通明,將軍們刀劍上閃著明晃晃的寒光,幾乎將那燭火之光都要掩蓋住。軍帳中一片肅靜,大家都在盯著坐在中央主座上邊的慕乾。 主座上攤著一份黃綾密旨,慕乾看著這道圣旨已經(jīng)有好幾個時辰了,從未時看到了酉時。一碗米飯和一碗菜擺在桌子上,卻沒有動過的痕跡。 “慕大將軍,你召集我們過來,究竟是有何要事?”從京城里來了八百里急報,軍中將士們便開始有些蠢蠢欲動了,他們在云州城外已經(jīng)耽擱了不少時間,眾人都在猜測慕乾究竟葫蘆里是賣什么藥的時候,見著上京來了時節(jié),眾人忽然間就不再猜測了,看來是繼續(xù)作戰(zhàn)還是撤回上京,今晚皆可以得了定局。 慕乾將那份黃綾密旨卷了起來,朝站在身邊的將領(lǐng)們沉聲道:“皇上下了旨意,滅南燕!” 軍帳里的將領(lǐng)們都?xì)g呼了起來:“皇上圣明!” 在外作戰(zhàn)也快有兩個多月了,眾人皆想著要一鼓作氣把南燕滅了,得勝還朝以后就能博個封妻蔭子,也能與家人團聚。開始一路向南很是順利,到了云州卻受了阻攔,將士們心中都有些焦躁。這些日子慕乾讓他們好好休息,只字不提攻打云州的事情,這更讓大虞將士們覺得有些不安。 出來作戰(zhàn),誰不想立軍功?浩浩蕩蕩的出來,沒聲沒響的回去,誰都不愿意,現(xiàn)在得了慕乾的準(zhǔn)信,大家的一顆心都落了地。 “慕大將軍?!避妿さ拈T簾被人掀起,秦冕帶著幾個人沖了進來,他氣喘吁吁的走到主座面前,毫不客氣的在旁邊坐了下來,望著慕微,眼神里有幾分不滿:“慕大將軍,這般重要的事情為何不喊咱家?” “秦大人?!蹦角χ饲孛嵋谎郏骸拔乙詾榍卮笕诉€在自己帳篷里養(yǎng)傷?!?/br> 秦冕被赫連毓惡狠狠的抽了一頓,身上臉上全是鞭傷,請了一個擅長治傷疤的大夫過來瞧了瞧,叮囑他不能風(fēng)吹日曬,每日要赤身涂抹藥膏,只能在軍帳中休息。秦冕得了那老大夫人的藥膏如獲至寶,差不多七八日沒有露過臉,慕乾也落了個耳根清凈。 “咱家、咱家……”秦冕依舊喘氣不勻,伸手摸了摸臉孔道:“咱家現(xiàn)兒好得差不多了!”見慕乾臉上有譏諷的神色,秦冕趕緊補著說了一句:“即便沒有好,這般重要的事情,咱家怎么能不來?咱家可要對得住皇上!”說到皇上兩個字,秦冕將手高高抬起,朝北邊作了一個揖:“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慕乾皺了皺眉,秦冕這般小人作態(tài)看得他幾乎要嘔吐了出來:“秦大人,既然你來了,那我便告訴你,我們今晚便要行動?!?/br> “行動?”秦冕尖聲細(xì)氣的說道:“可是要攻打南燕?” “是?!蹦角瑥膽牙飳⒛屈S綾密旨拿了出來,在秦冕面前一晃:“皇上下旨,馬上攻打南燕!” “皇上圣明!”秦冕笑了起來,一張臉上布滿了細(xì)細(xì)的褶皺,與他還沒有完全好的鞭痕交織在一處,甚是猙獰:“慕大將軍,咱家早就說過了,咱們不必到云州這邊等皇上的旨意,你瞧瞧,耽擱了這么長時間才將皇上的旨意等來,結(jié)果還是讓咱們繼續(xù)進攻南燕,這又是何苦?” 一想著這些日子,慕乾竟然按兵不動,秦冕便有幾分氣憤:“慕大將軍,你在云州按兵不動,那可是與皇上的意思相左,等著回京,咱家可要好好參奏給皇上聽!”他斜了眼睛望了望慕乾,露出了一絲得意,慕大將軍,這回你也該要嚇得來求我了罷? 隨了大軍出發(fā)到現(xiàn)在,慕乾處處與他作對,騙走皇上御賜的寶劍,還不讓他參與戰(zhàn)事的安排調(diào)度,這讓秦冕心中很是窩火,總想找個機會好好發(fā)泄一番,這次總算是給他抓到了錯處,慕乾無論如何只能向他低頭了。 “秦大人,我本來不想說,可既然秦大人要和我討論為何在云州按兵不動的事情,那我可得好好與你說清楚。”慕乾朝秦冕笑了笑,露出了一口潔白的牙齒來:“秦大人,這事情只能怪你?!?/br> “怪我?”秦冕氣得七竅生煙:“行軍布陣,都是慕大將軍做決定,為何又怪到我身上來了?” “還不是秦大人自己派人來和我說過?你養(yǎng)病的這些日子,必須要赤身露體涂滿藥膏,臉上身上才不會留疤痕,我想著若是秦大人赤身露體的跟著我們趕路,這恐怕實在不太好,所以想來想去,還是等著秦大人身上的傷疤好了再發(fā)兵?!蹦角┝艘谎凵磉叺母睂?,沉聲道:“你們瞧瞧秦大人,這臉總算是好了罷?” 幾個副將自然心領(lǐng)神會,一個個點著頭道:“可不是,秦大人臉上的疤痕不仔細(xì)看,仿佛都沒了,應(yīng)該算是大好了?!?/br> “秦大人的疤痕好了,皇上的密旨也到了,這不剛剛好是一舉兩得?”慕乾笑著看向秦冕,一臉關(guān)心的模樣:“若是皇上的密旨到了,而秦大人傷還未好,慕乾也只能請秦大人原宥一二,秦大人哪怕是不能穿衣裳,也只能跟著大軍開拔了?!?/br> 秦冕望著慕乾那氣定神閑的模樣,只氣得說不出話來,他抖抖索索的伸出手道:“慕大將軍,你這是在血口噴人!分明是你與那南燕太子有約,可現(xiàn)在卻來反咬一口……” “秦大人,你這大帽子扣下來,慕乾可擔(dān)待不起!”慕乾的臉猛的便板了起來,前一刻還言笑晏晏的模樣,這刻便成了黑沉沉的鍋底。他將手按在腰間那把寶劍上,橫了秦冕一眼:“秦大人,沒憑沒據(jù)的話可不能亂說!你哪只眼睛見著了我與南燕太子有約?你又聽我可說了一句答應(yīng)了他的話?” 秦冕氣得全身直打哆嗦,那日在護城河前邊,他分明就見著了南燕太子與慕乾的meimei慕微,后來慕微被南燕太子送了回來,雖說他并不知道其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他卻能肯定慕乾在云州停了這么久不發(fā)兵肯定跟這件事情脫不了干系! 可是慕乾純屬耍賴,自己親眼見著他與那南燕太子說話,他卻來反問自己哪只眼睛見著了——自己分明兩只眼睛都見著了!秦冕憤憤不平,正準(zhǔn)備揚聲爭吵,卻瞥見一抹寒光從慕乾腰間的寶劍流瀉出來,配著慕乾冷冷的一雙眼睛,唬得他話到口邊又吞了回去。 “秦大人,開拔之前要祭祀一番才好?!蹦角瑢⒛菍殑膭η世锞従彽某槌隽艘话雭恚骸扒卮笕?,你說哪樣?xùn)|西比較好?我們是殺豬、殺牛、殺羊還是……”就聽“刺啦”的一聲清響,寶劍已經(jīng)出鞘,清冷的光芒從劍身一晃而過,映著慕乾那嚴(yán)肅的臉,帶著他最后兩個字:“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