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父皇這樣做,不是將南燕往死路上送?為了能讓局勢緩和,他想了很多法子,條條法子都行不通,最后才想到了這一著棋。大虞攻打南燕,應(yīng)該是慕華寅的主意,那道圣旨,只不過是借了那大虞皇上的手發(fā)出來一下而已,誰不知道大虞掌權(quán)的人就是那大司馬慕華寅? 慕華寅有兩個兒子兩個女兒,兩個兒子都在朝為官,長女慕瑛六歲便進宮侍奉皇太后,十四歲被大虞皇上立為貴人,十八歲為昭儀,現(xiàn)在瞧著,做皇后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罷了,指日可待。 次女,燕昊瞧了瞧靠著大樹坐著的慕微,心中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來大虞之前,他便詳細打探過,慕微乃是慕家最得寵的女兒,不僅是她兩個兄長寵愛她,便是那慕華寅也對她是不同一般的好,比她身在深宮的jiejie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 曾有傳言道,直到慕微七歲之前,慕華寅一直是抱著她在膝蓋上,親自教她看書識字,而且每次慕家祭拜祖先,他都允許慕微跟著去宗祠,可見在慕華寅心中,這個女兒是多么重要。 一定要將她捉到前線去,脅迫她的兄長退兵,燕昊的眉毛皺得緊緊,瞧著那一臉疲憊的慕微,她一副神情堅定的模樣,難道是真想要將自己餓死? “慕小姐,誰不想過安定的日子?你肯定也不想這般顛沛流離?!毖嚓环啪徚寺曇?,帶著勸慰的口吻:“我南燕因著這戰(zhàn)爭而動蕩不安,百姓們食不果腹衣不蔽體,若慕小姐還有一絲同情之心,還請你能跟我去前線勸說你的兄長?!?/br> 慕微聽著燕昊的聲音放緩和了些,這才睜開眼睛望了望他,見他臉上似乎有著真誠的神色,心中也微微一動,但旋即她又硬起了心腸,自己怎么能被他隨便一兩句話便打動了呢,這人巧言令色,鮮仁矣! 正在低頭想著,肚子卻很不爭氣的“咕嚕”了幾聲,山間空寂,更顯得那聲音格外的響亮。燕昊瞪視著慕微,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來:“慕小姐,你是不是想吃東西了?” 慕微咬了咬牙,口是心非道:“不用你假惺惺的關(guān)心我,我不要吃?!币豢|頭發(fā)從她的鬢邊滑落,飄在她的嘴唇邊,她吃力的伸手將它撥弄到耳后,一字一句道:“燕昊,我不會成為你的棋子,我希望在沒有到前線,我已經(jīng)見不著天上的日頭?!?/br> “何必固執(zhí),拿自己的性命不當一回事?”燕昊有幾分煩躁,見著慕微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似乎不準備再搭理他,巴掌大的小臉蛋上那精致的五官已經(jīng)透出了疲倦和虛弱。 又一聲“咕嚕咕?!钡捻懧曉诙呿懫穑嚓挥X得自己幾乎已經(jīng)不能再堅持下去,他怒氣沖沖的走回了自己原來睡的那地方,端起一個盆子大步走了回來,盆子里邊是他給慕微留的食物,一團冷飯,還有半塊獐子rou。 “快些吃掉。”燕昊將那盆子伸到了慕微手邊,輕輕碰了碰她,可慕微依舊沒有睜開眼睛,似乎聽而未聞,兩道彎彎的睫毛在眼睛下頭投下了淡淡的陰影。 燕昊瞪視著慕微片刻,忽然就如下定了決心一般,他端起盆子抓起一把飯便塞到自己口中,咀嚼了兩下以后,忽然俯下了身子。 慕微感覺到有人在靠近,吃驚的張大了眼睛,面前出現(xiàn)了一張俊美無儔的臉孔,燕昊的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在看著她,只是那兩個腮幫子略微鼓起。 “你要做什么?”慕微吃了一驚,下意識想要躲開,可身上受了傷,她根本沒法子能順利的逃脫燕昊的控制。他一把便抓住了她,嘴巴里發(fā)出含含糊糊的聲音:“別動?!?/br> 慕微有幾分絕望,她被燕昊鉗制著靠在樹上,下巴被他一只手抬了起來,她眼睜睜的看著燕昊的臉往自己的臉上壓了下來,不由得有幾分驚慌,自己原來猜測過可能會遇著更糟糕的事情,難道這么快就要發(fā)生了?她的雙唇微微顫抖,心中又驚又氣,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只能眼睜睜的瞧著燕昊的嘴唇往自己嘴上壓了下來。 第6章 香艷襲人 明月別枝驚鵲,一聲細微的翅膀撲扇之聲,一只鳥兒被樹下的響動驚擾到,振翅飛了起來,似乎挨著月亮過去一般,在半圓的月亮里留下了一個黑色的剪影。 山月照在慕微的臉上,讓她白皙的面孔顯得有些過分蒼白,燕昊望著慕微的臉,她閉著眼睛,一雙睫毛在微微的顫抖著,就如蝴蝶扇動的翅膀。 這是一個倔強的女子,可她的倔強里又帶著幾分柔弱,讓人覺得有幾分憐憫,好想用自己的胳膊將她護住,不讓她受到傷害。燕昊的臉與慕微的臉貼得很近,他幾乎能聽見兩人心跳的聲音,在這寂靜的空山,顯得格外清晰。 慕微絕望的閉上眼睛有那么一陣子,不見燕昊有接下來的舉動,可卻能感覺到他依然在自己的面前,他那溫熱的氣息在她的臉孔上拂過,一點點的將她的肌膚炙熱起來。她偷偷的睜開了一線眼睛,卻只見到一雙黑幽幽似深潭般的眸子,心中驀然一跳,趕緊又將眼睛閉上,不敢再去偷看。 這個小動作沒有逃過燕昊的眼睛,他忽然間覺得有幾分莫名的歡喜,忽然間便忘記了她是自己的敵對,忽然間一顆心有說不出來的悸動,他決然俯下身子去,將自己的嘴唇印在了她柔軟的唇瓣上。 她的唇瓣好香。 燕昊心中低低嘆息了一聲,耳邊仿若有著裊裊的琴音響起,高山流水般在耳邊回旋,仿佛有一雙靈動的手在撥弄著細細的琴弦,引起了他心里的共鳴,滿心全是那種不可言喻的歡喜。月色、星光,山間的清風,靠著樹坐著的那個姿容娟秀的女子,和諧的成了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讓他全心全意在品味其中的意境。 她的嘴唇緊閉,他沒有辦法將東西送進去,只能不住的在她唇瓣上擦來擦去,就如找不到門戶的飛蠅一般,不知如何破門而入。 慕微的感覺與燕昊的完全不同,她很是恐慌,當燕昊的嘴唇落在她的唇瓣上,她全身緊張得如繃直了的弓繩,似乎稍微用力便會斷裂一般。自己守護了這么多年的清白,難道就要這樣毀于一旦?慕微心中焦躁,想往旁邊退,可那棵大樹牢牢的將她抵住,讓她半分也不能退讓,她只能以一種生硬的姿勢僵持在那里。 溫熱的氣息在她的臉上吹過,柔軟的東西觸到了她的嘴唇,她驚慌的閉緊了嘴,可沒想到那柔軟不住的在她唇瓣上蹭來蹭去,她緊閉的雙唇竟然忽然有了點濕潤,然后一堆軟爛的東西慢慢的被推了進來。 那是什么?慕微呆住了,沒顧得上掙扎,那些東西仿佛有點點甘甜,她才這么一回味,一小塊東西順著喉嚨口子滾落了下去。 她忽然醒悟過來,燕昊是在喂她吃飯!她有些氣憤,鼓起嘴巴想用舌頭將那些東西推出去,可是卻沒有想到有一條柔軟的舌頭伸了過來,一不留意,兩條舌頭便交織在一起,不住的在推來推去。 燕昊見慕微有抗拒之意,心中的那股征服*猶然而生,他強硬而霸氣,舌頭牢牢的吮吸住了她的,源源不斷的將那軟爛如泥的米飯送進她的喉道。慕微只覺腦袋里邊“轟”的一聲,全身仿佛失去了力氣,就如她嘴里那些米飯一般軟爛,她不再掙扎,只是靜靜的坐在那里,任憑燕昊在她唇上掠奪。 這是她第一次與一個男子這么親密的接觸。 慕微懊悔得幾乎要將自己的舌頭咬破,早知道是這樣的結(jié)局,她就不會堅持著不用那嗟來之食,不管燕昊是怎么樣輕蔑的態(tài)度命令她吃飯,她都會乖乖的吃掉——這本該是獻給自己夫君的初吻,卻被敵國太子給奪了去! “既然你已經(jīng)開始吃了第一口,那么你便繼續(xù)吃第二口罷。”燕昊將口中的食物喂了個干干凈凈,直起身子來,將那盆子拿在手里,一雙眼睛盯住慕微沒有半分放松:“你難道還真想將自己餓死不成?” 慕微瞥了一眼那個盆子,里邊有著半盆子飯,還有一塊烤得像焦炭一般的獐子rou,她沉默不語,心中又羞又氣。就是因著沒有吃晚飯,自己猜將那寶貴的初吻給丟了,丟在這荒山野嶺,丟給了一個擄掠了自己的男子! “慕小姐,你是不是在等我繼續(xù)喂你?”燕昊見慕微垂著頭不說話,一段柔軟白皙的脖子露在了衣裳外邊,幾縷黑色的發(fā)絲在那里飄拂,心中一動,微微一笑:“慕小姐,你若是這么想的說一句便是,我不介意喂你?!?/br> “誰要你喂?”慕微迅速抬起頭來,伸手將他手中的盆子奪了去:“你滾開。” “慕小姐,我在南燕的時候便聽說過你的大名,大家都說大虞大司馬慕華寅的二女兒,生得貌美如花風華絕代,又溫柔嫻靜,知書達理,可是我瞧著卻也未必。”燕昊玩味的望著慕微,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這般嬌柔的小姐口里竟然說出了一個滾字,我沒有聽錯罷?” “滾?!蹦轿⒑芷届o的望著他,將盆子端了起來,用手捏了一塊冷飯放進嘴里,慢慢咀嚼了起來。那飯雖然冷了,可慢慢的嚼這,竟然有幾分甜味,那冷冽的甜味在她的嘴唇里盤旋,刺激著她忽然掉下了眼淚。 “你怎么了?”她的眼淚掉了下來,燕昊的心莫名的一陣恐慌,此時的慕微瞧上去十分的柔弱,完全不像那個拔出匕首惡狠狠的扎進馬屁股上的少女,她的眼睛又大又亮,眼眶里有盈盈的淚水在打轉(zhuǎn)。 “沒什么。”似乎意識到自己有片刻的示弱,慕微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吃力的挺直了身子,臉上露出了一副清冷的神色:“你走開,我自己會吃飯,不用你管?!?/br> 燕昊默默的低下了頭,站起身來走開了幾步,回頭望了慕微一眼,她依舊是用那種姿勢坐在那里,脊背停得很直,端著一張臉,似乎不會妥協(xié)一般。明月照在她的臉上,瑩瑩的有著亮色,就如那水中的珍珠,閃著溫潤的光彩。 她才十四歲,離及笄還有一個多月,其實還只是一個孩子。 她本該是無憂無慮的活著,身邊有丫鬟婆子伺候,有母親的關(guān)照,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她這般美貌這般聰慧,本該是被人捧在手掌心里頭,如珠似寶的照顧疼愛。站在那里,燕昊有幾分羞愧,為了威脅她的兄長,自己竟然將她擄了過來,讓她跟著他顛沛流離的趕路,半夜里頭坐在樹下吞咽著冷飯。 若大虞與南燕現(xiàn)在不是敵國該有多好,燕昊默默的在慕微不遠處坐了下來,偷眼望著她慢慢的嘗著那一盆子冷飯,一個想法如那天上的流星一般劃過——若不是敵對,等她及笄以后,或許自己還能遣人去慕府求娶。 月華如水,她在那邊就如一個黑色的剪影,清冷的星輝在她的眸間跳躍,牢牢的吸引著他的視線。他出神的望著她,看著她低頭吃飯,看著她將那獐子rou拿起來撕成小條,慢慢的填進嘴里。 瞧著她那樣子,似乎吃得很香,燕昊回味著自己喂她吃飯的情景,心中又暖暖的熱了起來,她的嘴唇很香,第一次碰著女子的嘴唇,這感覺真是好。他側(cè)了側(cè)身子,望著樹下的慕微,忍不住笑了起來。 一只空空的盆子丟在了一旁,慕微望了望自己的雙手,上邊沾滿了飯粒,還有一絲黑色的rou末——她要洗漱,這副模樣怎么能安心睡覺?她咬著牙,一只手撐著地,一只手扶著身后的樹干,想要站起來,可背上那撕裂般的疼痛卻讓她直不起腰。 “你要做什么去?”才在那低頭的一瞬間,燕昊便已經(jīng)掠身到了她的面前。 “燕昊,你瞧我這模樣,難道是能逃跑得了的嗎?”慕微抬起頭來,眼中有一種不妥協(xié)的神色:“你自己睡著罷,我只是想去取點水來洗漱一下。” “你坐著別動,我去給你取水過來?!毖嚓灰娝`會了自己,也不分辯,大步走到已經(jīng)冷了的篝火旁邊,拎起一個皮壺,搖了搖,里邊還有大半壺水,他滿意的將那皮壺一把拎起走回到了慕微身邊:“我來幫你洗漱?!?/br> 慕微一愣,似乎沒有想到燕昊竟然會如此體貼關(guān)心自己,星眸一轉(zhuǎn):“我自己來便是?!?/br> “你受傷了,自然該有我來照顧你?!毖嚓坏淖齑矫蛄嗣?,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將手伸出來?!?/br> 慕微沒有再說多話,只是很平靜的將手伸了出來,清澈的水流過她的掌心,她輕輕搓揉了兩下,那些飯粒與rou屑慢慢的被沖了下去,掉落在腳下的泥土里邊。那水流慢慢的滲透進了泥土,留下了深深的痕跡。 燕昊幫著慕微梳洗了以后,將她扶了起來:“你過來,到這邊氈毯上歇息?!?/br> 這氈毯仿佛只有燕昊才有享受的資格,慕微觀察過,他那些手下都是在近處一塊草地上倒頭呼呼大睡。現(xiàn)在他將氈毯給了自己,那他睡哪里?慕微疑惑的望了望燕昊,張了張嘴唇?jīng)]有問出口。 似乎看透她想要說什么,燕昊指了指不遠處一塊草地:“我就在那邊歇息便是?!?/br> 慕微被燕昊扶著,生硬的躺了下來。一抬眼,瞧見的是一個半圓的月亮,還有旁邊數(shù)點寒星。烏藍的天幕十分深沉,就如一張?zhí)炷话沅佁焐w地的往她身上壓了過來,她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在這樣一個春夜,睡在這荒山野嶺,這是她人生的第一次。 第7章 中途求醫(yī) 清晨的空氣十分清新,空中流轉(zhuǎn)著一種馥郁的芬芳。 三月正是各種花卉盛開的時節(jié),這山間到處都有著團團的花朵,開在那綠葉間,就如錦緞上邊織就的花紋一般。慕微吃力的轉(zhuǎn)過臉去,剛剛睜開眼的一剎那,觸眼所及,她只看到刺眼的陽光。 她昨晚躺下的時候是側(cè)臥著,右側(cè)的背部受了些傷,一直在扯著全身疼痛,可清晨醒來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自己是躺在地上,臉直直的朝著天空,而且自己的身上,還蓋著一件黑色的蜀錦袍子。 領(lǐng)口繡著四爪金蟒,那金蟒繡得活靈活現(xiàn),似乎每一塊鱗片都看得清清楚楚,那金蟒正昂首挺胸,張牙舞爪,仿佛要騰飛著往空中而去。這是他的披風,怎么蓋在自己身上?慕微伸手摸了摸那件衣裳,外邊粘著露水,涼涼的冰著她的手心。 不知為什么,即便躲過了刺眼的陽光,慕微還是覺得自己有些不舒服,頭暈沉沉的一片,看著那披風領(lǐng)口的四爪金蟒才一會子,那金色的刺繡便模糊成一片,再也看不清那鱗片了,只覺得是金黃的一團,而且慢慢的褪成了淡淡的黃色。 “你醒了?”就在她覺得頭暈眼花的時候,耳畔便傳來了一聲問話,慕微吃力的睜大了眼睛,眼前出現(xiàn)了燕昊那張臉孔。 “嗯?!彼统恋膽?yīng)了一聲,驀然覺得喉嚨那處似乎有火在燒著一般,嘶啞得發(fā)疼。 燕昊聽了慕微的聲音也是一怔,低頭看了看她的臉,就見她臉上有著深深的酡紅顏色,她的眼神似乎也沒有昨日那般清亮,心中一怔,莫非她是晚間受了寒傷風了不成? 昨晚他大半夜沒有睡好,翻來覆去眼前浮現(xiàn)的全是白日里發(fā)生的事情,受到攔截時她那倔強的表現(xiàn),她將自己騙了過去然后奪馬逃走,她拒絕吃飯眼神冷漠……她在自己懷中微微的顫抖和那芳香的嘴唇。 躡手躡腳走到慕微身邊,見她抱著身子蜷縮成一團,將那狹窄的氈毯拉了一半蓋在身上,可依舊還是蓋不住全身。站在她旁邊想了想,他將自己的披風解了下來,輕輕的蓋在她的身上,希望這樣她便不會感覺到寒冷。 可現(xiàn)在瞧著這模樣,看起來大抵她還是著涼了。燕昊蹲下身子,伸出手來探向慕微的額頭。見著那只手伸到自己面前,慕微吃了一驚,正準備躲閃,那只手已經(jīng)覆上了她的額頭,奇怪的是,她并沒有感覺到一陣溫熱,只是覺得有些微微的涼意。 她的額頭好燙,有些炙手。燕昊皺了皺眉頭,看起來她似乎需要一個大夫。 “太子殿下,是不是馬上趕路?”一個黑衣人走了過來:“天色已經(jīng)不早了,不能再耽擱。” 燕昊背著手站了起來,望了望周圍站著的那幾個黑衣人:“去兩個人到附近的村莊打聽下可有大夫,若是沒有,就去弄輛馬車過來?!毕肓讼耄旨m正了自己的話:“這窮鄉(xiāng)僻壤的,要找馬車也難得,盡力尋輛騾子拉的車過來也就是了?!?/br> 周圍幾個人都是一怔:“太子殿下,你莫非是想要替她去找大夫?” “是?!毖嚓怀谅暤溃骸八荒馨肼烦鍪?,若是她死了,那咱們還拿什么去要挾慕乾?”說到“死了”這兩個字時,忽然有什么在刺著他的心一般,燕昊驀然間覺得有幾分發(fā)疼,微微麻麻的感覺,似乎要擴展到四肢五骸去。 躺在地上的慕微雖然覺得有幾分頭重腳輕,可那些話還是聽得明明白白,她心里頭頓時明了,原來燕昊昨晚到現(xiàn)在對她的關(guān)心,其實只是不想要她死去,這樣他手中便沒有可以要挾自己兄長的把柄。 因著那件披風對燕昊產(chǎn)生的一絲絲好感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慕微閉著眼睛躺在那里,心中暗自下了決心,以后燕昊無論再做什么關(guān)心自己的舉動,自己都不要有一絲感動,他做的一切,都是欠自己的,是他該要做的。 腳步聲慢慢往旁邊去了,瞬間就聽著馬蹄聲響起,似乎就在耳邊,踏在她心坎上一般,騰騰的敲擊著那里,有一絲絲發(fā)疼。慕微閉著眼睛,半側(cè)著臉,鼻間那馥郁的芬芳一點點的消褪,再也聞不到半點氣味,喉間的那腫痛的感覺越發(fā)的重了些。 “慕小姐,你怎么樣了?很難受?”燕昊望著慕微越來越紅的臉頰,心中有些不安,沒有得到她的回答,更是不知所措。抬眼望了望山間的來路,心里希望著手下快些找到車子,好拉了她去附近找個大夫。 “太子殿下?!迸赃呉粋€黑衣人小心翼翼的說道:“這般大張旗鼓的送了慕小姐去看病,若是走漏了風聲,路上被人攔截怎么辦?” 燕昊皺了皺眉頭,他心中知道屬下說得沒錯,這樣做很有可能被人發(fā)現(xiàn),自己不僅不能將慕媛帶回南燕,自己還可能會淪為大虞的階下囚??墒钱斔皖^看了看慕微,她那憔悴的容顏讓他心中一陣發(fā)慌,攥緊了拳頭,他點了點頭,聲音堅定:“你們給她易容?!?/br> 不多時,慕微便變成一位肌膚蠟黃的鄉(xiāng)間少女,被人抬著上了一輛騾車,車子下邊鋪著稻草,睡在上邊倒也不硌著背痛。慕微只覺得自己跟著那騾車不住的搖晃著,鄉(xiāng)間的路很不好走,路上不時有著石塊,顛簸著她不住的東倒西歪,若不是有燕昊扶著她,恐怕早就撞到騾車板壁上,撞得滿頭是包了。 此時的燕昊已經(jīng)成了一個年輕農(nóng)夫,穿了一件打著補丁的衣裳,一副憨厚的模樣,他關(guān)切的望著慕微,任憑誰瞧了,都會以為這是一個疼愛meimei的好兄長。 燕昊的手下已經(jīng)打聽過了,往前行十余里路便有一個鎮(zhèn)子,那里有一家醫(yī)館,燕昊聽了心中歡喜,趕緊帶著慕微出發(fā)。他有十多個手下,一次跟過去實在是太打眼了,于是他吩咐一部分人先趕路,到前邊的青州城里等自己,他只帶了兩個貼身隨從,扮作家人趕了騾車往前邊鎮(zhèn)子上去。 十里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只是瞧著慕微臉上的那抹深紅顏色,燕昊便覺得有幾分心焦,總覺得腳下的路似乎沒有盡頭一般。好不容易顛簸著見到了行人漸漸多了起來,道路也寬闊了幾分,燕昊心中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看起來鎮(zhèn)子已經(jīng)到了。 道路兩旁都栽種著楊樹,葉子上有著淡淡的浮塵,沿著那排楊樹往前走了約莫半里路,便見著了成排的屋子,有些屋子外邊還挑著簡陋的招牌。燕昊一路看了過去,有賣早點的,有成衣鋪子,有賣米的糧肆,還有賣酒的小酒館,唯獨便是沒見藥堂。 燕昊有幾分心急,抓住一個站在屋檐下的人打聽:“這位大叔,俺家妹子病了,聽說這鎮(zhèn)子上頭有家藥堂的,所以這才推了她過來想請大夫看病,可怎么就找不著……” 話還沒說完,那個人便連連搖頭:“你來晚了!這藥堂的大夫早些日子被他兒子接去云州城里享福去了,你瞧瞧,就是那一家,原先門口還掛了一幅布,上邊寫了個醫(yī)字,現(xiàn)兒那幅布都被扯掉了!” 燕昊呆呆的望著那扇緊閉的大門,站在那里有幾分失望,低頭瞧著慕微,心中更是有些焦急。這時候慕微已經(jīng)迷迷糊糊的睜了一半眼睛,正在低低的□□著:“水,水……” “哎喲喲,這大妹子可病得不輕?!蹦侨说皖^看了看慕微,連連搖頭:“大兄弟,你還趕緊將你妹子送去青州城里邊去!這里離青州城也不遠了,最多半個時辰便能到,城里有一個叫做何妙手的大夫,醫(yī)術(shù)不錯,我們鎮(zhèn)上有錢些的人家,病得重些都是去找何妙手!” 燕昊聽了這話,向那人道謝了一聲,趕緊讓手下趕了騾車便往青州城里走。日頭慢慢的升了起來,明亮的陽光照在慕微的臉上,讓她的臉色看起來更紅了些。燕昊心中著急,飛起身子到路邊的樹上摘了兩篇闊大的樹葉,用水沖洗了下,蓋住了慕微的臉,希望能給她帶來一絲絲陰涼。 兩個手下看了燕昊的舉止,暗暗的搖了搖頭,太子殿下這舉動委實太奇怪了,從來便不見他細心對待一個女子過,今日對待這敵國大司馬家的小姐,卻是這般的周到。難道真是不希望她在路上死去?兩人瞟眼瞅了瞅躺在騾車上的慕微,不過是傷了風,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到哪里弄些草藥先吃著便是了,怎么能因著她的病而耽擱行程? 幸喜這鎮(zhèn)子里青州城果然不遠,他們趕路趕得急,還沒半個時辰,便已經(jīng)隱隱的見著了那蜿蜒的城墻,灰黑的一長溜,肅穆的立在那里,就如一道屏障一般,將城市與外邊的鄉(xiāng)間隔成了兩半。 青州城的城墻很高,石頭磚塊的縫隙間,偶爾能見著往外冒出來的小草與苔蘚,拱形的門洞上頭有一塊粉白的石磚,上邊有著兩個黑色的篆體大字:青州。城門口站著兩排手里拿著刀槍的士兵,正在挨個檢查進城的行人。 “太子殿下,今日瞧著,關(guān)卡盤查甚是嚴格。”趕車的手下直起身子望了望前方,臉上有著鄭重的神色:“不知是不是和車上躺著的這個有干系?” 燕昊淡淡道:“你該喊我大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