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凌易下車過去從老師手里接過天天,一把抱了起來。 天天給老師揮揮手說了再見,然后被凌易抱著朝停車的地方走去。他覺得凌易好像抱他抱得特別得緊,都有些喘不過氣來了。 于是微微掙扎了一下,天天有些奇怪地喚道:“伯伯?” 凌易停下了腳步,看著他。 天天臉上的五官輪廓都能看得到他的影子,如果是熟悉的人可能還不覺得,如果是陌生人看來,倒真是一眼看去就是親父子的模樣。 他不是沒有疑惑過,不過不會有那種離奇的想法罷了,也相信自己不可能跟女人生育有小孩,所以從來不去懷疑什么。 可是現(xiàn)在,看著天天的小臉,凌易情緒突然有些激動,他閉著眼睛把額頭抵在天天的額頭上,輕輕喊他的名字。 天天不知道凌易這是怎么了,于是也閉上眼睛乖巧地抵著他的額頭,說:“我們回家嗎?” 凌易應(yīng)道:“嗯,回家。” 直到凌易拉開車門抱著天天上車,凌旭才猛然回過神來。 天天見到凌旭竟然也在車上很驚喜,“爸爸你怎么來了?” 凌旭“哦”一聲,說:“爸爸來接你放學啊?!?/br> 天天掙扎著要坐在兩個人中間,一只手拉著凌易,一只手拉著凌旭,很開心地說:“爸爸和伯伯一起接我放學?!?/br> 凌旭笑了笑沒有說話,他看到凌易伸手抱緊天天,低下頭在天天的頭頂親了親。 在那時候,凌旭心想,如果凌易不是那么情感內(nèi)斂的人,抱著天天哭起來也是有可能的。 天天是凌易的孩子。 而這時的天天也感覺到了凌易對他特別的親熱,他抓著凌易的手,想了想又偏過頭去靠在凌易的手臂上,在嘴里鼓起氣,發(fā)出聲音:“?!!?/br> 凌易微笑一下,伸手輕輕捏了一下他的臉,然后手掌貼在他臉上一直沒有離開。 回到家里,凌易也是抱著天天上樓的,他給天天把電視打開,對他說:“你先看會兒電視,我們晚點再吃晚飯好嗎?” 天天應(yīng)道:“好?!?/br> 隨后,凌易便對凌旭說道:“你跟我進來。” 進去房間,凌易把門關(guān)上,他深吸一口氣,讓自己語氣稍微平靜一些,說道:“鑒定書呢?” 凌旭背靠著門站著,沉默片刻,說:“我去拿。” 回到自己那個挺久沒人睡的房間,凌旭把他收在柜子里的那份凌易和天天的親子鑒定證明取了出來,然后走進凌易的房間里,仔細把門鎖上,把鑒定書遞給他。 凌易翻開鑒定書的動作有些大,因為這樣他才能讓自己的手不顫抖,他翻到結(jié)論那一頁,盯著最后短短一行的結(jié)論看了許久。 凌旭依然是靠在門背后,因為心里的焦躁,而不斷地用后背輕輕撞著門,他注意到凌易的眼睛紅了。 凌易似乎是花了很長時間才看完了這份鑒定,他坐在床邊,手里緊緊捏著鑒定書垂落在身側(cè),抬起頭來對凌旭說道:“凌旭你過來?!?/br> 凌旭似乎有些遲疑,他看了凌易一會兒,才緩緩走到床邊,卻被凌易突然抓住了手腕,拉倒在了床上,凌易翻身壓在他身上,雙臂撐在他頭兩側(cè),對他說:“到底怎么回事?為什么你不跟我說?” 感覺到這個姿勢被壓制得太難受,凌旭嘗試著想要撐著坐起來,可是凌易卻固執(zhí)地不肯松開他,于是他只能說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不記得了,難道不該是你告訴我怎么回事嗎?” 凌易呼吸有些重,他在調(diào)整著情緒,“為什么你會懷孕?” 凌旭覺得有些難堪,他用力一把推開凌易坐了起來,說道:“我怎么知道?我是個怪物吧!” 凌易卻從他身側(cè)用力抱住了他,粗重的呼吸拍打在他脖子上,他說:“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凌旭,你知道你和天天對我來說有多重要嗎?你知道我現(xiàn)在的心情嗎?” 凌旭知道,因為在他印象中,就從來沒有見過凌易的情緒有這么大的波動。 而凌易卻在努力回憶,他想起了那一年他在拜祭父親的時候偶遇凌旭,當時凌旭身邊就已經(jīng)帶著天天了,那個時候凌旭對他說自己已經(jīng)結(jié)婚了,他便默認為天天是凌旭與他妻子的孩子,那時候他是什么態(tài)度?好像很冷淡?因為他從來不會把自己的脆弱暴露在別人的面前,哪怕是凌旭也不行。 凌旭退伍,或許就是因為有了天天而迫不得已的選擇,他這么多年居無定所,在小蛋糕店給人打工,也是因為他一個人帶著天天,所以日子才會過得那么不容易。 否則今天的凌旭,或許會像邢穎峰那般,活得驕傲而自在。 情緒激烈的凌易讓凌旭感到心軟了,他伸手回抱住他,說:“六年前的事情你為什么要瞞著我?” 凌易沉默了一下,輕聲說道:“對不起?!?/br> 他有很多對不起要說,如果他不是那么的堅持自己的驕傲,那么凌旭和天天是不是可以更早地回到他身邊過上更好的生活? 如果凌旭沒有失憶,如果凌旭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頭來找他,那么他是不是就永遠跟凌旭錯過了,也不會知道天天是他的孩子這個事實? 想到這里,凌易竟然覺得后怕起來,他將凌旭抱得更緊,一刻都不舍得松開。 而對于六年前的事情,凌旭倒并沒有真心想要追究,他那么喜歡凌易,那時候兩個人肯定也是兩廂情愿的,雖然凌易瞞著沒有說,可他并不認為自己有刨根問底的必要,至于后來為什么他那么多年不跟凌易聯(lián)系,現(xiàn)在他也沒有心思去細想,他最為糾結(jié)的,無非還是他怎么可能生出來天天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 “哥,”凌旭喊著凌易,“我是個男人沒錯吧?” 他如果不是男人,去當兵都不會被發(fā)現(xiàn)嗎? 凌易對他說:“你是個男人?!?/br> 凌旭想不明白,“那你說我怎么可能會生出天天來呢?”他為此甚至上網(wǎng)去查過,即便他有個雙胞胎姐妹,那也是異卵雙胞胎,不可能有完全相同的dna遺傳序列,所以這個鑒定的結(jié)果就是告訴他,天天的染色體,一半來源于他,一半來源于凌易,邢穎峰沒有騙他,天天是他生的。 而他的疑問同樣也是凌易的疑問,即便現(xiàn)在凌易的心情被別的情緒占領(lǐng)了,他還是會顧及凌旭的想法,他說:“要不我?guī)闳フ胰俗鰝€檢查?” 凌旭反應(yīng)很大:“我不要!” 凌易連忙說道:“好,不要就不去了?!?/br> 凌旭聽到他這么寵溺的口氣,從他肩上抬起頭來,說道:“哥,你別這么跟我說話,感覺太奇怪了,好像我突然就變成了一個女人一樣?!?/br> 凌易有些好笑,他抱著凌旭將他的頭按在自己肩上,之所以突然軟了語氣,是因為凌易覺得對凌旭有些愧疚。其實在他看來,當年兩個人兩廂情愿,也是凌旭自己要堅決離開不肯再見他,可是畢竟凌旭因為天天的緣故受了不少的苦,他并沒有把凌旭當做女人看待,不過是自己心愛的人因為自己受苦,他不可能一點都不難受。 而且他們竟然有了天天,這很奇妙。 他本來以為自己永遠不可能有孩子了。一開始他也為了凌旭結(jié)婚生子的事情而感到介意,甚至從內(nèi)心來說是不怎么愿意接納天天這個孩子的。可是相處日久,凌易跟天天之間自然而然產(chǎn)生了感情,他認為既然他和凌旭不會有孩子,那么有一個天天其實也不錯,他愿意把天天當做自己的親生孩子對待。 現(xiàn)在告訴他天天其實是他和凌旭的孩子,就好像是從天而降的巨大驚喜,直接一下就能把人砸暈。 他沒暈,他只是努力抑制住激動的情緒,因為凌旭自己都還是個小孩子,他必須要比凌旭更沉著冷靜地面對這件事情。 兩個人在房間里待得久了,天天終于沉不住氣,走到房門前嘗試著輕輕敲了一下門。 他先是敲了一下,沒有反應(yīng)又敲第二下,小聲喊道:“爸爸?” 過了一會兒,凌易過來打開了房門,在他面前蹲下來,說:“為什么要這么小聲喊爸爸?” 天天說:“我怕你們在說話,可以吃飯了嗎?我好餓啊?!?/br> 凌易將他抱起來,額頭在他脖子上蹭了蹭,說:“好啊,馬上就去吃飯,你想吃什么?” 天天看了一會兒凌易沒有說話。 凌易問他:“怎么不說話?” 天天突然笑了一下,他說:“伯伯你今天好黏人?!?/br> 凌易笑著對他說:“以后伯伯都這么黏人,你會討厭伯伯嗎?” 天天搖頭,“我喜歡伯伯?!?/br> 凌易對天天說:“我也喜歡你,我的寶貝?!?/br> 那天晚上帶天天出去吃了飯回來,凌易抽空給陶嘉翰打了個電話,要到了邢穎峰的聯(lián)系方式。這是第一次,凌易想要把那些日子凌旭到底是怎么過的,打聽得清清楚楚。 第60章 然而那天晚上凌易沒能聯(lián)系上邢穎峰,不知道是有特別訓(xùn)練還是出任務(wù)去了。 睡覺的時候,凌易給天天洗完澡把他抱回了自己房間,說:“晚上跟伯伯一起睡好嗎?” 天天點頭,不過又悄悄問道:“爸爸呢?” 凌易告訴他:“爸爸也一起睡?!?/br> 聽他這么說天天就開心了,說:“好啊?!?/br> 凌旭整個人其實還是恍惚的,他總是有一種似夢非夢的感覺。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因為天天是他和凌易的孩子,對他來說應(yīng)該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因為他那么喜歡凌易;可是他還是不能接受天天是他自己生的,如果是凌易生的就好了。 天天睡在了凌易和凌旭的中間,他稍微有些興奮,因為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很少有機會能和凌旭一起睡覺了,更不要說凌易。 他翻來翻去,一會兒面對著凌易,一會兒又轉(zhuǎn)過頭去看著凌旭。 凌易手里拿著本書,但是基本上就沒有看上幾眼,他的注意力一直落在天天身上,看到天天翻來翻去,便會伸手幫他把被子拉來蓋住肩膀,讓他別著涼了。 玩了一會兒,天天張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凌易問他:“累了嗎?累了就睡覺吧?!?/br> 天天點點頭,閉上眼睛的時候不自覺朝著凌旭身邊貼近了。 凌旭這才恍然回過神來,伸手摸一下天天的頭。 天天滿足地在凌易和凌旭中間躺著睡了過去。 等到天天睡著,凌旭才輕聲問凌易:“要不要把他抱回去?” “不要了,”凌易看著天天,彎下腰吻了一下孩子的額頭,“就讓他睡在這里吧。” 凌旭應(yīng)道:“哦。” “凌旭,”凌易注意到凌旭的情緒,他對他說道,“要聊聊嗎?”有些話說出來,總是好過一個人胡思亂想的。 凌旭說:“有什么可聊的。”他不太愿意去提起這個問題,這意味著他的身體可能并不正常,但是他又懼怕去檢查到底是哪里不正常。 凌易沉聲道:“凌旭。” 聽到凌易語氣變得嚴肅,凌旭轉(zhuǎn)過頭去看他,喊道:“哥——”他想要靠近一些,但是中間又隔著個天天,于是干脆起身小心從天天身上翻過去,然后跨坐在凌易腿上。 他雙臂抱在胸前,擺出要傾談的姿態(tài)來,“你難道不覺得這太不正常了?”他覺得凌易的反應(yīng)太過于淡定,這不應(yīng)該是這么不淡定的事情。 凌易對他說:“我更寧愿從好的地方去想?!?/br> “你難道不覺得我是個怪物?”凌旭問他。 凌易伸手摸了摸他的臉,“你是我弟弟,你不是怪物?!?/br> 凌旭放下了抱在胸前的雙手,改作了捏住自己雙腳的腳踝,他說:“為什么你不能給我生一個孩子?” 凌易說道:“別胡鬧了,你對于生下天天這件事真的很耿耿于懷?” 凌旭深吸一口氣,他說:“我不知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