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有多長時間？”

    老大夫摸摸胡須，“也就是四五天的事情了?！?/br>
    王張氏病了已經(jīng)有兩年了，但是并沒有怎么耽誤到孩子們，而且在病情的時候多多少少的能幫到孩子們，尤其是繡兒、兒子和兒媳婦們對王張氏都是有真感情。他們不懂醫(yī)術(shù)，但是看一個人的精神氣還是能看出來的，王張氏明顯就是在等著死了。

    繡兒感到心情特別的壓抑，怎么剛剛還好好的，突然之間就咳血了呢？繡兒搖搖頭，懷疑自己在做夢，是的，就是在做夢，醒過來就沒有事了?！按蟊砩?，你看我做夢怎么就夢到姑姑病重呢？”繡兒的聲音十分的小，如果不是屋子里安靜，小王張氏根本就聽不見繡兒的聲音。

    小王張氏聽見繡兒的聲音，心里咯噔一下子，繡兒是不是受刺激太大了，不然怎么會這么說。小王張氏趕緊拍拍繡兒的后背，忙問道：“繡兒怎么了，沒事吧？”

    繡兒勾勾嘴角勉強(qiáng)地笑笑，“在夢中能有什么事？”

    小王張氏顧忌繡兒肚子中的孩子，十分的小心說：“你先坐下?！奔词宫F(xiàn)在病重了，也不能不顧及繡兒王張氏扶著繡兒坐在抗邊的椅子上，“伯東，把你表姑夫叫來，趕緊去！別耽誤！”

    王成在伯東叫自己過去的時候，問王伯東，“是不是姑病重了？”

    王伯東：“是??！趕緊過去吧！表姑夫?！?/br>
    王成看見屋里里擠滿了人，就知道情況不妙。小王張氏看見王成來了，對王成講，“繡兒現(xiàn)在懷著孩子，王成領(lǐng)著繡兒去另一間屋子?！毙⊥鯊埵舷胍牙C兒和王成知道另一間屋里，叫王成安慰一下繡兒。

    王成和繡兒到了另一間屋子，繡兒對王成說：“相公，你看我做夢竟然夢到我姑姑病重了，我可真是不孝順?！?/br>
    王成剛才就發(fā)現(xiàn)繡兒怎么愣愣的，等到繡兒說完才知道這是繡兒自己接受不了王張氏病重的事實，在騙自己做夢?？墒遣荒芙欣C兒這樣繼續(xù)下去，早晚都要接受事實。

    王成的手，板著繡兒的臉，一字一頓地對秀兒說：“你沒有做夢這是真的?！?/br>
    繡兒把王成的手從自己臉上拿下來，“別騙我，難不成我還分不清是不是在做夢，我又不是傻子?！?/br>
    王成也不和繡兒多說，直接在繡兒的手上掐了一把。繡兒感到疼了，“哇”一聲，哭的就像一個孩子一樣，“我不是做夢，怎么是真的?！?/br>
    王平聽見繡兒的哭聲，跑進(jìn)繡兒和王成所在的屋子里。王平rou呼呼的小手拽著繡兒的襦裙上的腰帶，也沒有說話。繡兒在王成的懷里哭了一會兒，轉(zhuǎn)身往王張氏所在的屋里走去，這時候張氏已經(jīng)睡著了。

    其實除了王張氏自己沒有人確定王張氏到底是睡著了還是在閉目養(yǎng)神。這時候，王可海說：“都出去吧！留下倆人在這里伺候著就行，人多了，也不好?！?/br>
    王春剛聽了王可海的話就說：“現(xiàn)在我和伯東娘留在這里吧！你們?nèi)チ硪婚g屋子吧！”

    即使老大夫已經(jīng)說王張氏不行了，但是王春剛現(xiàn)在也看出來了，王張氏還是能堅持幾天的，現(xiàn)在還是輪流著守吧！他是老大他先在這里守著。

    王秦氏就覺得王春剛在這里守著王張氏，雖然王春剛是王張氏的兒子，但是也是不方便的，照顧病人還是女人拿手。王秦氏開口道，“大哥，還是我和嫂子在這里吧！你看有什么要準(zhǔn)備的就去忙吧！”

    王張氏病重需要準(zhǔn)備的東西有很多，王張氏的棺材已經(jīng)有了，但是孝布一些零碎的東西還沒有，現(xiàn)在就要準(zhǔn)備，畢竟現(xiàn)在誰也不知道王張氏到底能堅持多長時間。

    王春剛也知道自己守著王張氏不方便，但是作為兒子的就想守著娘多待一會兒，王春剛不愿意出去。

    王夏剛、王秋剛、繡兒都不愿意出去當(dāng)然了王可海也不愿意出去，但是王可海覺得他叫人出去，其中出去的人不包括他，他要留在這里，多喝老婆子待一段時間。所以王可海說完叫多余的人出去的時候，自己直接坐在炕沿兒上了。

    王春剛現(xiàn)在兄弟三個，這時候就需要開始準(zhǔn)備王張氏的后事了，勉強(qiáng)出去了。小輩們也都出去了，只剩下小王張氏妯娌和繡兒留了下來。

    小王張氏妯娌三個知道自己如果哭了，王可海看見心煩，都知道王可海是最心疼的一個，能不哭就不哭，只是都紅了眼。可是繡兒的眼淚憋不住，特別是繡兒看到王張氏眼睛緊閉著的時候。

    繡兒的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流，王可海其實是想和王張氏嘮嘮，即使現(xiàn)在王張氏也許聽不到，或者是聽到了，不能回答他的話。

    王可海因為王張氏以前咳嗽，已經(jīng)戒煙了。王可海習(xí)慣性的想把眼袋在炕沿兒上敲敲，才發(fā)現(xiàn)手里根本就沒有眼袋。

    王可海看著王張氏，話卻是對小王張氏她們說的，“你們都出去吧！我和你娘說兩句話。

    王可海說的什么，別人一句都不知道，只是秀兒她們再進(jìn)來的時候，王可海的眼睛紅紅的，而且王可海的后背好像更彎了。

    “姑，現(xiàn)在怎么樣了？”張柱的聲音院子里傳來。

    眾人才知道王張氏的娘家侄子和娘家侄子媳婦已經(jīng)到了。因為消息傳的急，張秦氏和張曹氏等人來的時候火急火燎的，還沒有來的及準(zhǔn)備看病人的東西。

    這時候，村里消息靈通的和王張氏關(guān)系不錯的人，也過來看王張氏了，因為病人不好打擾，小王張氏妯娌三個就在另一件屋子里輪流招呼過來的人。

    只有繡兒因為不需要招呼外人，除了吃飯睡覺就和小王張氏或者王張氏的孫子媳婦們一塊兒守著照顧王張氏。

    王張氏能見到的人都見到了，過了六天，沒有遺憾的走了。王可海在王張氏的棺材下地那一刻，仿佛整個人的精氣神都被人抽空了。

    生老病死，誰也沒有辦法控制，活著的人還是要活著，并且想要更好的活著。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家，要不得人們說，孩子沒了，是路那么長，老的沒了是線那么長。

    繡兒他們即使很傷心，但是也沒有想象中那么的傷心，只是在說起王張氏的時候會流幾滴淚。繡兒暗暗地想，自己也許是一個對王張氏狠心地人，王張氏真是白疼自己了，自己是一個白眼狼。

    繡兒本來打算給王張氏當(dāng)閨女似的守孝的，可是，情況不允許，繡兒現(xiàn)在懷著孩子，為了孩子也不能茹素。

    “我今天有事和你說，如果不是姑姑去世之前說過我都要忘了?！崩C兒用剪刀剪了剪煤油燈的燈芯，屋里稍微的亮堂一些。

    隨著燈焰的搖擺，屋里的光也在動。

    王成：“什么事？你說吧！”

    繡兒放下剪子，開口道：“其實就是嫁妝的事情，我說了，你可別著急。”

    王成：“這有什么好著急的，你說吧！”

    繡兒這才說：“其實我的嫁妝中還有十五畝地，是娘留給我的，就在我姥爺家的村子里?！?/br>
    繡兒見王成聽見自己講了他不知道的事情，王成的臉色也沒有變化，繼續(xù)道：“當(dāng)時，姑他們怕咱倆不會過日子，這地契就在姑手里守著，至于每年的租子，姑都給我換成了銀票?！?/br>
    繡兒覺得現(xiàn)在才和王成說，自己做的不地道，“咳，我其實把這件事忘記和你說了?！?/br>
    王成沒有想到繡兒的嫁妝里還有地，無論什么時候，地都是老百姓的的命根子。閨女出嫁的時候，老百姓陪送嫁妝的的時候，里面有地的人少。只有大戶人家出嫁才會陪送莊子。

    更加讓王成沒有想到的是，繡兒的陪嫁竟然有十五畝地這么多，現(xiàn)在村里超過十畝地的人家不多。雖然繡兒的的娘家地多，等張榆考上秀才以后，張柱在家又買了一些地，但是對于一個出嫁女而言，十五畝地還是很多的。

    對于王張氏等人不信任自己，一開始的時候沒有把地契給自己，王成其實很能理解，畢竟他自己當(dāng)時的情況在那里擺著，也不愿別人這樣不信任他。王成想擱在他身上，他也會這么辦，要給閨女留條后路。王成知道自己爹就把家里的東西當(dāng)?shù)闹涣粝乱粋€大院子外加幾間泥坯屋，他娘的嫁妝也都光了。

    繡兒見王成點頭，沒有別的反應(yīng)，試探的問王成：“你就沒有什么要說的?！?/br>
    王成搖搖頭，表示自己沒有什么要說的。

    繡兒問：“你就不管我把這么大的事情瞞著你啊？雖然是我忘記說了，不是故意瞞著你的？”

    繡兒還特意的把“不是故意”四個字，加了中音說出來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此地?zé)o銀三百兩”呢！

    王成說：“這有什么好生氣的，你這不是告訴我了嘛！再說了，誰家媳婦還沒有個私房錢，這還是你的陪嫁呢？還不是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就是咱家里的東西都是你放著，我也沒有問過你放在哪里??？”

    繡兒搖頭，“這不一樣，好不好？”

    王成不想和繡兒在糾結(jié)這個話題，摸摸繡兒的肚子，“今天孩子聽話嗎？”

    繡兒想想說：“好像挺聽話的。”

    王成皺眉，怎么還好像啊？

    繡兒：“每天都這樣，我就是犯困，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聽話?。　崩C兒說著又覺得自己困了，“算了，我還是睡覺吧！”

    繡兒鉆進(jìn)被窩了，對王成說：“把燈吹了吧！”

    ☆、第九十三章

    繡兒也是一個心大的人，說完了嫁妝的事情就睡覺了?？墒峭醭煞瓉砀踩サ乃恢醭上雴枂柆F(xiàn)在家里有銀子，王平這就要去學(xué)堂，先生的束脩、平時用的筆墨紙硯還都沒有準(zhǔn)備。

    今年中午的時候，明明已經(jīng)和繡兒講了，當(dāng)時，繡兒也沒有說過，王成還以為秀兒心中有打算呢！現(xiàn)在，王成看來，也許繡兒那個時候正在打盹兒呢！

    王成想搖起繡兒來，但是想到繡兒最近特別容易生氣，還是算了吧！反正王平下個月初才開始去私塾。

    王平這幾天，有時間都跟在楊超的身后，幾乎沒有和遲生王磊在一塊兒調(diào)皮搗蛋。繡兒和王成覺得挺欣慰的，看來王平長大了，竟然不出去胡鬧了。

    王成和繡兒哪里想的到，王平這樣全是因為王成的一句話，“如果楊超挑唆小旺偷拿咱家的桌椅板凳”。王平人小鬼大，認(rèn)為自己看住了楊超，楊超就沒有功夫兒挑唆小旺了。王平覺得自己太聰明了，這樣的法子竟然都可以想到。

    楊超在干活，有王平在身邊跟著，干活的時候就十分的小心，就害怕王平碰到或者拿到危險的東西，楊超和王平商量，“王平，能不能出去玩兒？這里有鋸、鑿子，在這里玩兒危險?！?/br>
    王平才不怕危險呢！搖搖頭，繼續(xù)盯著楊超，不過退后了一步，“我打擾到你干活直接說不就行了，還怕我危險，怪不得有人說大人就是虛偽！”

    楊超笑笑，這是哪和哪，怎么還說上自己虛偽了，楊超才不和一個七歲的皮小子計較呢！

    繡兒走到后院想問王成，家里的籃子放到哪里，她想在集市上買點兒東西。繡兒正好聽見，“怎么和你楊超哥說話呢？趕緊道歉?！?/br>
    王平撇撇嘴，“對不起。”

    繡兒打算把王平領(lǐng)出去，覺得王平在這里礙事，“王平，和我出去買點兒東西?！?/br>
    平時王平會特別積極的和繡兒出去買東西，甚至給繡兒跑腿，因為繡兒會給上王平兩文錢，這是王平的一筆小小的收入。王平想想，這一個桌子或者是椅子的錢比兩文錢還是多很多的，為了家里，自己還是不出去吧！

    王平生怕自己說晚了，他自己會后悔，大聲說：“不去?！毖劬€是不離開楊超，一直都在盯著楊超。

    繡兒覺得奇了怪了，王平最近是怎么了，不出去鬧了，每天都緊巴巴地跟在楊超后面，這是又要鬧什么幺蛾子。

    繡兒扯住王平，嚴(yán)肅地問：“王平，你又想干什么？”

    王平從小就淘氣的花樣特別多，繡兒認(rèn)為王平是不是在瞅準(zhǔn)機(jī)會要戲弄楊超。

    王平覺得繡兒這是誤會自己，本來他還想默默地為這個家里做點兒事呢！看來還不行。王平伸出小rou爪子，示意繡兒低下頭。王平附在繡兒的耳邊自認(rèn)為小聲地說：“這不是那天爹和我說的，如果楊超哥挑唆小旺哥拿咱家的桌椅板凳嗎？”

    王平的聲音確實小，但是卻不是適合說悄悄話的程度，楊超離的近，隱隱約約能聽見王平的話。別提繡兒那個尷尬了，趕緊解釋給楊超聽，“楊超，這是王平挑唆遲生他們偷雞，你師父打了一個比方，你別在意??！”

    楊超知道這件事，事后王成在干活的時候，把這件事完完整整的和楊超都說了一遍。王成也是認(rèn)為小孩子口無遮攔的說出來會鬧得大家心里起隔閡。楊超說：“師父，都和我說了，我知道?！?/br>
    楊超恍然大悟，怪不得最近王平緊跟著自己，楊超樂了，“沒想到王平還能看家??！”

    王平不服氣，仰著脖子眼睛斜瞇著，“嗯，別看不起人，小時候，我就能幫著李大叔捉在鋪子里偷東西的賊了！”

    其實王平已經(jīng)記不得這件事了，但是架不住李元義兩口子，經(jīng)常和王平說啊！

    繡兒指指王平的額頭，“你這個臭小子！你現(xiàn)在難不成大了，張口閉口小時候?！?/br>
    王平反駁，“不是大了，怎么每次買東西的籃子讓我提著，每次家里的醬油沒了都是我去打？算了，我不和女人一般見識。”王平說著，還嘆口氣，又繼續(xù)說：“我勉強(qiáng)和你上街吧！”好像他不愿意去似的。

    王成“……”

    楊超：“……”

    繡兒，“一天到晚的凈作怪！”

    張梧和張松在家里待的也一段時間了，縣城里還有生意或者去南方一次，總之很忙，不能再張家村多待，想著過上兩天就走，張梧的媳婦張吳氏，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咱這就要走了，你還打算去南方一趟，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咱今天下午要不要去姑姑家一次？”

    張梧現(xiàn)在走南闖北的，見識多了，整個人看上去精明而沉穩(wěn)，“行，我告訴三弟一聲，今天咱兩家子，就去姑姑家?！?/br>
    張吳氏想想，“還是我和三弟妹說吧！”

    張陳氏和張吳氏同歲，兩個人都是爽利人，張吳氏一說，張陳氏就同意了，半點沒有作為新媳婦去姑婆婆家的羞澀。

    王屠夫看見繡兒和王成在集市上，招呼繡兒，“木匠嫂子，帶點兒rou回去吧！”

    現(xiàn)在集市上買rou的人不多，老百姓過日子，哪有成天買rou的，都舍不得。王屠夫招呼繡兒就是因為知道繡兒有家底，而且王平喜歡吃rou。

    繡兒正好挑著一塊兒肥瘦相間的五花rou，對屠夫說：“來一斤就好，多了，我可不要。”

    “好咧！”

    繡兒還沒有付賬，張梧就從馬車上了，下來，問：“多少錢？”

    王屠夫認(rèn)識張梧，“這是來看姑??！木匠嫂子有福氣??！侄子們來看你，多買點兒rou吧！娘家來親戚，可得吃好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