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淼淼眨了眨水眸,觍然一笑,“因為我道行不夠,衛(wèi)泠總說我又笨又懶,其實想想……好像真是這樣。” 玉瓷般精致無暇的臉蛋,因羞赧染上薄薄紅暈,長睫輕顫,有水珠沿著面頰滑落,像是晶瑩的淚珠。楊復有一瞬間的怔忡,這模樣跟那丫鬟真?zhèn)€天差地別,美艷到了極致,挑不出一點瑕疵。 如果真能變成人,不知該如何禍國殃民。 他瞇眸,“他說的不錯?!?/br> 確實笨得很,正因為如此,才被他逮到了。 濕漉漉的衣裳掛著難受,淼淼想脫掉,但是礙于楊復在場,遲遲沒好意思動手。“王爺不害怕嗎?你會不會把我交給別人,當成妖怪焚燒?” 楊復道:“不會?!?/br> 她偏頭又問:“那你要如何處置我?” 楊復看穿她的動作,不答反問:“水夠嗎?” 淼淼被他引開話題,低頭看了看桶里只剩下一半的水,“好像不太夠……” 山莊里沒有浴池,只有后門的一處溪流,楊復自然不可能帶她前往。若真到了那里,她便是如魚得水,再也捉不回來了。 是以他命人多備了幾桶水放在屏風后,兩個丫鬟徹夜未眠,這會兒早已倦怠不堪,撐著眼皮子干活。楊復見狀,命她二人退下,親自提起木桶來到內(nèi)室,往浴桶里添水。 淼淼退到桶邊,見他卷起的袖子濕了大半,忍不住勸阻:“你不用為我做這些……” 楊復抬眸,不以為然地問:“那要誰做,外面的幾個大臣?” 淼淼琢磨了半響,才聽明白他話里的威脅。登時噤聲,默默地看著他給自己添水,末了小聲詢問:“你剛才出去……見著衛(wèi)泠了嗎?” 楊復放下木桶,“你說呢?” 淼淼不大確定,“王爺怎么處置他了,他還好嗎?” 楊復雙手撐著桶沿,俯身逼視,“你想讓本王如何處置他?” “……”她欲言又止,能怎么想,自然是希望他放了衛(wèi)泠??墒强此膽B(tài)度,她若是說了,似乎只會火上澆油。 淼淼垂眸,“天亮之后,我能不能去看看他?” 楊復抬眉,若有所思。 她同他解釋:“我如果碰了水,只有晚上才會變成這樣,第二天早上便會變回那個丫鬟的模樣。”她纖白柔荑不安地勾著他的袖緣,又問了一遍,“能嗎?” 楊復抽回袖子,拍了拍她的頭頂,“明日我們便回京。” 淼淼一驚,“那……” 不待她說完,楊復問道:“水溫如何?” 他一再無視她的話,淼淼賭氣不肯回答,未料想他居然解了衣帶,“那本王只好親自試一試了。” 眼瞅著他要踏入浴桶,淼淼撐起雙臂攔著他,“這里太小了,王爺進不來的!” 她才說完,便覺得水面上漲不少,再一看,楊復已然坐在她對面。他褪去了外袍,露出光潔的胸膛,下身穿著中單,一伸手便觸摸到了她的魚鰭。 楊復低頭,非但不怕,手掌甚至在她尾巴上摸了摸,“正好還有一個時辰天亮,本王倒要看看,你要如何變出兩條腿。” 淼淼被他碰的有些癢,忍不住瑟縮了下,“不要……王爺不睡覺嗎?” 她一再拒絕,蓋因變回丫鬟模樣時,下身赤.裸,沒有衣物遮掩。既然楊復已經(jīng)知道她身份了,她便無需再隱瞞,再讓楊復碰別人的身體,總覺得不大舒服。 楊復蜷起左腿,支著下頷,“難得有機會,自然要看看本王的淼淼,生得什么模樣?!?/br> 被一雙漆黑雙眸盯著,淼淼不自在地抿唇。浴桶統(tǒng)共這么大點地方,他進來之后,她被迫擠在另一邊,還要承受他灼人的目光,“你……你放開我的尾巴……” 楊復依言松手,沒等淼淼松口氣,他伸出雙臂將她撈到懷里,捏著她下頷細細端詳,“楊諶看到你后,對你做了什么?” 淼淼嗚一聲,被他捏的下巴發(fā)疼,“什么都沒做,我當時就跑了。他沒找到我?!?/br> 言訖輕哼,“疼……” 楊復松開她,果見那處泛起一片紅痕,這姑娘皮膚太嬌嫩,稍微一碰便留下痕跡。他露出悔色,拇指輕柔地婆娑,“還疼嗎?是本王不好?!?/br> 淼淼不理他,這一晚上對他的不滿累積到了極致,化為一腔憤怒委屈,“我一點也不喜歡你……我最討厭你了……” 水眸霧氣朦朧,籠著一層氤氳水光,凝成一顆顆珠子,從她眼里簌簌滾落。 “討厭你……” 她推開他,一壁哭一壁逃離,奈何被楊復制住腰肢,想離開都沒辦法。 楊復怔怔地看著從她臉頰滾落的珠子,接二連三地落在水里,發(fā)出“撲通”沉悶聲。盡管上回已經(jīng)見過一次,但這回就在眼前,他親眼看著她的淚水溢出眼眶,化成圓潤的珍珠,堪稱世間奇景。 小姑娘哭得梨花帶雨,別提多么可憐,楊復抬手捂住她眼睛,附在在頸窩啞聲:“淼淼,別哭?!?/br> 淼淼不服氣,“為什么?” 她連哭都不能了? 楊復沒有回答,灑在她皮膚上的呼吸越發(fā)灼熱。 太美了,他怕自己忍不住欺負她。 * 清晨時分,窗外一片青黛色,晨曦微露,涼風襲來。 淼淼縮在楊復懷中,不舒服地攏了攏眉心。昨兒半夜她哭得太傷心,不知道何時睡著了,醒來仍舊在浴桶中。這姿勢很不舒服,她渾渾噩噩地往下看,確定沒了魚尾后,暗自松一口氣。 若一直保持原身,她真不知道該怎么辦。 楊復仍閉著眼,淼淼動作輕巧地出了浴桶,迅速鉆到一旁穿衣裳。 王爺說今天就要走了,她得趁他們沒走之前,把衛(wèi)泠救出來。 ☆、第六十一日 因天色尚早,門外只有一個丫鬟在守著,大抵昨夜沒休息好,正倚著廊柱不住點頭。 淼淼躡手躡腳地出了房門,貼著墻壁悄悄往外挪,幸虧沒有驚擾她,待離得稍遠后,她撒腿便跑。御宇軒外有侍衛(wèi)把守,但見她穿著打扮俱是丫鬟模樣,便沒放在心上,還當她是早起為四王置備早膳的。 淼淼不知衛(wèi)泠被關在何處,更不能用血石跟他通話。血石如今在楊復手中,昨晚淼淼見他放在桌幾上,今早趁他睡著,想也不想地揣在懷里,打算一會兒給衛(wèi)泠送回去。 只是這山莊委實是大,她兜兜轉轉許多圈,毫無頭緒。 轉過一道青石小徑,便見前方并排行著兩個丫鬟,每人手里都提著一個食盒,看樣子是去廚房方向。淼淼忽然心生一計,正了正色跟在兩人身后,不多時便來到廚房門口,從里頭冒起裊裊炊煙。 兩人領了早膳后離去,淼淼跟著進屋,打著四王的名義,像模像樣地要了幾樣膳食。廚子見她沒有食盒,熱心地從里面拿了個遞給她,“這都是才出爐的,女郎當心燙著,路上慢行?!?/br> 淼淼彎眸道謝,“好?!?/br> 從廚房出來,她步子松快不少,然而卻不是去御宇軒方向。待走開一段距離,見前方有巡視的侍衛(wèi),淼淼想了想,邁開步子上前,“幾位大哥,能不能停下,讓我問個路?” 這幾位侍衛(wèi)是圣人從宮里調(diào)遣來的,負責看守山莊安全,各個身手矯健。見前方被一個丫頭片子攔了路,脾氣倒也算好,“何事?” 淼淼笑了笑,露出羞澀,“昨日府上不是關了個人嘛,王爺命我去給他送飯,可是我忘了他關在何處,又怕被王爺責罰,能否請這位大哥替我指路?” 最前頭的侍衛(wèi)見她眼眸清亮,一臉稚嫩,不似說謊。再看她手中食盒,便沒有懷疑,伸手指向西南方,“那兒有一個院子,名為通院,就在那里頭關著?!?/br> 淼淼連聲道謝,“多謝多謝。” 那侍衛(wèi)好心提點,“不過你可得小心點,那人脾氣不大好……” 話未說完,便見小丫鬟一溜煙地跑了,他搖搖頭,繼續(xù)帶領幾位侍衛(wèi)前行。 淼淼依著那侍衛(wèi)的指使,繞過一處假山池塘,又走了一短路,才看到一座簡樸陳舊的院子。此處跟山莊內(nèi)格格不入,門前有一條羊腸小徑,路旁雜草橫生,人跡荒蕪,好似被人遺棄的地方。 甫一進入,便有股陰寒之氣,淼淼縮了縮肩膀,一想到衛(wèi)泠在里面,便壯著膽子走了進去。推開沉重的木門,灰塵落了她滿頭滿臉,淼淼被嗆得咳嗽,顧不得許多,關上門口便往屋里走。 所幸里頭房屋完好,只是有些破敗,直欞門一開一闔間發(fā)出吱呀聲響。室內(nèi)昏昧無光,只有從窗戶透出的點點光芒,灑在室內(nèi)紅木圓桌上。 隱約照亮了屋內(nèi)的擺設。 淼淼環(huán)顧四周,沒有看到衛(wèi)泠身影,她踅身往內(nèi)室走,“衛(wèi)泠?” 才轉過屏風,便被里頭躺著的人嚇一大跳,毫無征兆地叫出聲來。待反應過來是誰,她連忙走到跟前,心有余悸地將他扶起來,“衛(wèi)泠,衛(wèi)泠?你怎么躺在地上,你沒事吧?” 衛(wèi)泠掀眸,看清是她后,輕輕地嗯一聲,“沒事?!?/br> 淼淼頓時鼻子一酸,他就是喜歡說謊,這哪像是沒事人的模樣?地面冰涼,她扶著他站起來,往床榻移去,“是我來晚了……對不起,對不起……” 她一個勁兒地說對不起,衛(wèi)泠倒在床榻上,不悅地皺起眉頭,“閉嘴?!?/br> 淼淼連忙閉上嘴,以為吵著他了,“我給你帶了……”她松開手,便見手上一片猩紅,登時心悸,“你受傷了?” 頓時顧不得早膳,淼淼低頭查看他渾身,“哪里受傷了?” 他穿的衣服顏色深,即便有血也看不出來,但是有一處明顯比別處深,況且摸上去觸感不同。淼淼一震,撥開他的衣裳,果見肩頭有一塊不淺的傷口,皮開rou綻,還在往外滲著血。 淼淼登時便紅了眼眶,“他們怎么這樣對你?你又沒做錯什么,他怎么能這么對你!” 衛(wèi)泠別開頭,“沒什么,早不疼了?!?/br> “胡說。”淼淼忍不住反駁,就沒見過這么不把身體當回事的人,好在她來之前有所準備,往袖筒里揣了瓶金愈散。本來是想著有備無患,沒想到真派上了用場,“你別動,我給你上藥?!?/br> 衛(wèi)泠抬手,止住她的動作,白皙面容微微泛紅,“不用,你笨手笨腳的,我自己來?!?/br> 他輕微一動,那處傷口便出血更加厲害了,淼淼怎敢讓他自己動手,把他按回床榻上,橫眉豎目,“你好好躺著?!?/br> 衛(wèi)泠不再掙扎,任由她解開上衣,查看傷口。 室內(nèi)沒有干凈的水,進來之前淼淼看到院內(nèi)有一口井,也不知道能不能提上來水。她走出房間,拾起地上的木桶扔下去,居然還沒干涸。她來回打了四五遍,桶里的水才算干凈些,淼淼倒了糖蒸酥酪,騰出來一個空碗盛水。 回到床邊,她用絹帕沾水一點點給他拭去傷口周圍的血漬,“是誰讓你受傷的?” 衛(wèi)泠低笑,一點也不給她面子,“怎么,你還想為我出氣不成?” 淼淼鼓起臉頰,她真是這么想的,想要為他出一口氣。 她不出聲,衛(wèi)泠又道:“山莊內(nèi)侍衛(wèi)各個本領高強,恐怕你尚未近身,便被刺得千瘡百孔了?!?/br> 淼淼總算把傷口處理干凈,倒出金愈散,輕輕地涂抹在他傷口上,“你除了肩膀上,還沒有有哪里受傷?” 衛(wèi)泠搖頭,“沒有。” 淼淼再也不敢輕信他的話,待上好藥后,往別處一看,只見腰側肩后都是大小不一的劍上,只是沒肩上嚴重罷了。淼淼氣得直打哆嗦,這山莊里的人可真狠心,人都傷成這樣了,還把他關在這里,若是她今天沒有來,他們打算讓他死嗎? 淼淼一言不發(fā),認真地給他上藥,待她準備查看他的雙腿時,衛(wèi)泠義正言辭,“腿上不用?!?/br> “那你沒受傷嗎?”淼淼將信將疑。 她現(xiàn)在多少知道一些男女之別,將金愈散遞到他手上,“那你自己來,我到外面給你拿早膳。你千萬別用左手,若是有事就叫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