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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九十日春光在線閱讀 - 第44節(jié)

第44節(jié)

    衛(wèi)泠睨一眼齜牙咧嘴的淼淼,楊復(fù)目下應(yīng)當對她疼愛有加,不舍得傷害她分毫才是。

    淼淼恰好被他敲在撞上的地方,不住地悲鳴:“疼死了……”

    余光瞥到他行將收回的手,她更快一步地攢緊,感受他掌心傳來的溫度。溫?zé)峁饣?,她一喜,連忙又去摸他的臉,將他渾身上下都檢查了一遍,再一看他地上的影子,“你沒有死!”

    衛(wèi)泠總算知道她為何從剛才就一副傻傻的模樣,原來她竟以為他死了?他扯了扯唇角,譏誚的話尚未說出口,她便猛地撲到他身上。

    毛茸茸的腦袋擱在他肩膀,細小委屈的嗚咽聲一遍一遍傳入他的心扉:“我以為你死了……衛(wèi)泠,嚇死我了……”

    衛(wèi)泠好笑地拍拍她的肩膀,“誰跟你說我死了?”

    淼淼環(huán)著他的脖子不肯撒手,身子還在微微發(fā)顫,“昨天你忽然不見了,我找不到你……問了很多人他們都不知道,最后在楊廷的房間看到一碗鯉魚湯,我以為是你……”

    嗚嗚嗚,幸好不是。

    衛(wèi)泠哭笑不得,他豈會那般無能,任人宰割?

    但是看這小丫頭真擔心他,并且怕成了這副模樣,心里便升起一股一股的暖意。他彎起唇角,欣賞她依偎自己的模樣,“所以呢,你把那鯉魚怎么了?”

    淼淼臉頰一紅,窘迫地回答:“我從楊廷那里搶了過來,然后葬在了海棠樹下……”

    衛(wèi)泠沒有忍住,毫不留情地嘲笑一聲。

    他越笑淼淼就越臉紅,無措地松開手,咬著粉嫩下唇瞪著他,頗有些惱羞成怒的意味。

    她昨天都快傷心死了,為了他還暴露了身份……他竟然還笑話她,太可惡了!

    一想到自己鬧了大烏龍,莫名其妙落得如此境地,她氣呼呼地鼓起臉頰,“都怪你,亂跑什么?”

    但是只要衛(wèi)泠好好的,完整無缺地站在她面前,再讓她鬧一百個笑話,她都心甘情愿。

    衛(wèi)泠抱臂而立,眼中笑意仍未褪去,“你把我悶在盆里十來天,還不準我出去透透氣?”

    淼淼反駁:“哪有那么久……”

    可是聲音越說越小,十分沒有底氣。她悄悄抬眼,對上他漆黑溫柔的雙目,咧嘴一笑,“不過衛(wèi)泠,我好高興!”

    她的煩惱頓時消下去一大半,忽然聽到外頭有腳步聲,連忙拉著他躲到紫檀屏風(fēng)后,對他坐了個噓的手勢。今非昔比,他現(xiàn)在是個男人模樣,若是被其他人看到他擅闖王府,一定會被捉去的。

    素月打開食盒,將里頭飯菜一碟碟擺在桌上,“女郎?”

    隔了一會兒,淼淼低聲:“什么事?”

    素月低著頭,以為她尚未起床,便沒有多問:“飯菜我都放在桌上了,女郎一會起來吃。王爺今早命人傳話,他因事外出,今日大抵不過來五桐閣了?!?/br>
    淼淼站在衛(wèi)泠跟前,微微耷拉著腦袋,那雙明媚的水眸里不知在想什么,“我知道了?!?/br>
    衛(wèi)泠看著她的頭頂,眸中笑意漸漸斂去,正欲走出折屏外,便聽外頭丫鬟問了一聲:“對了,女郎方才在同誰說話?婢子在外頭好像聽見了男人的聲音?!?/br>
    淼淼緊張地拉住他袖子,懇求期盼地望著他,用口型道:“別出去?!?/br>
    衛(wèi)泠停住,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房里只有我一個人,能跟誰說話?你莫非聽錯了?”

    素月半信半疑地哦了一聲,往內(nèi)室張望張望,確實沒有什么男子身影,她笑著道:“或許真是婢子聽錯了,女郎若是無事,婢子這就退下了?!?/br>
    淼淼沒有回應(yīng),素月彎腰退出門外,室內(nèi)重歸平靜。

    許久,她還是沒有松開衛(wèi)泠的衣角,近乎固執(zhí)地拽著他。衛(wèi)泠眉梢一抬,“怎么了?”

    她一抬頭,倒把衛(wèi)泠震住了。這雙眼里雜糅著懊惱、悔恨、無助和不安等情緒,她渾身都緊繃著,“衛(wèi)泠,我告訴你一件事,你答應(yīng)我別生氣……”

    衛(wèi)泠鐵面無私,“說?!?/br>
    她既害怕衛(wèi)泠責(zé)罰,又害怕被楊復(fù)發(fā)現(xiàn)的后果,一口氣言簡意賅道:“昨天我在楊復(fù)面前哭了?!?/br>
    衛(wèi)泠一愣,“他看到了?”

    鮫人的眼淚代表什么,他再清楚不過。

    淼淼輕輕地點頭,“嗯?!?/br>
    “你……”衛(wèi)泠真?zhèn)€對她無可奈何,前后聯(lián)系起來,不難得出她現(xiàn)在處境的結(jié)論。難怪院里院外都是侍衛(wèi),原來是楊復(fù)為了看守她。

    明知她不是人也不肯放手,看來是真對六水用情至深。

    淼淼輕言細語,將昨日前因后果娓娓道來,“我在海棠園躲了一下午,沒想到他就在門口等我……我跟他說自己不是人,可是他卻什么都不說,把我關(guān)到了這里,你說他是什么意思?”

    能是什么意思,有些時候她真是笨得發(fā)指。衛(wèi)泠坐在圓桌后,舉箸夾了一筷子櫻桃rou,斜睨他一眼,“你覺得呢?”

    淼淼在他對面坐下,努力思考,“我不知道。”

    櫻桃rou酸甜可口,酥軟適度,衛(wèi)泠喝了一口茶,笑道:“那你愿意跟我走嗎?”

    淼淼迷茫,“跟你去哪?”

    衛(wèi)泠想了想,別院是再不能回去了,王府也不宜久留,最好的選擇便是遠走高飛?!叭缃袼m不知你真身,但卻親眼看見你泣淚成珠,難免不會心生芥蒂。與其日后被傷害,倒不如趁早離開?!?/br>
    精美珍饈吃著索然無味,淼淼低頭扒飯,這些后果她也認真想過。她拿捏不準楊復(fù)的態(tài)度,是把她當怪物看,還是單純生氣她的欺騙?

    無論哪一種,都不太好。他都不可能跟以前一樣對她了,淼淼失落地垂下眼瞼。

    “好?!彼袣鉄o力道。

    與其讓他恨她懼她,倒不如她早些抽身離開,還能給他留下一個乖巧可人的形象。

    *

    衛(wèi)泠腹傷未愈,獨自行動尚且輕松,但帶著她便不那么容易了。何況五桐閣四角都守著侍衛(wèi),要逃出去不是那么容易。

    “那你何時才能傷好?”淼淼遞了塊松rou遞到他跟前,噘著嘴問。

    這幾天楊復(fù)都沒有到五桐閣來,他好像一下子變得很忙,連過來看她的時間都沒有。雖然如此,卻每天清晨都會遣人送話,告訴她他今日的行,以及晚上會不會過來。

    她才不想知道呢,淼淼口是心非地想。

    時間拖得越久,她便越發(fā)不安,好像臨上刑場的犯人,不知刀刃哪一刻會掉落在脖子上。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衛(wèi)泠正在浴池療傷,騰不出手吃東西,本欲搖頭,她已經(jīng)伸手遞到他跟前,索性張口咬住:“再過四五日。”

    淼淼坐在池邊短榻上,喂他吃一口,再自己吃一口,絲毫不覺得有任何不妥,“我覺得素月已經(jīng)開始懷疑了,每天你吃得那么多……我都不好意思要求她多送些食物了?!?/br>
    衛(wèi)泠不以為然地抬了抬眼皮,“我吃得很多?”

    “當然了!”淼淼從榻上跳起來,指了指外面幾個空碟子,“連點心都吃得干干凈凈的,我記得你說過不喜歡吃甜食?!?/br>
    衛(wèi)泠闔目,語調(diào)沒有起伏:“現(xiàn)在喜歡了?!?/br>
    他永遠都這么理直氣壯,淼淼頓時無比挫敗,為了養(yǎng)他還真是不容易。

    她不能出五桐閣,吃食都是素月皓月兩人打理的。自打衛(wèi)泠變回人后,她一頓必須要兩人的分量,以至于素月皓月看她的眼神……越來越奇怪。

    淼淼垂頭喪氣地出了偏房,惆悵地思考傍晚那頓該如何開口,一抬頭,見著迎面而來的人。

    她陡然睜大眼,泥塑似地定在原地,直勾勾地看著前方。

    楊復(fù)從正室走來,樂山樂水停在不遠處,面無表情地直視前方。三兩天不見,他略有清減,或許是朝政繁瑣,眼下有一圈淡淡青黑。他看著她走來,眼里雖然平靜深沉,但似乎多了些別的東西。

    淼淼發(fā)現(xiàn)自己動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停在跟前,惶惶不安。

    楊復(fù)視線移到她身后的直欞門上,“天色尚早,為何要來沐室?”

    淼淼回神,下意識擋在門前,“沒、沒什么……就是想來看看,上回有東西落下了。”

    楊復(fù)垂眸,見她兩手空空,“什么東西?”

    她臨時編派的謊言,哪里想的那么清楚……淼淼抿唇,支支吾吾半響才道:“我記錯了,什么也沒落?!?/br>
    楊復(fù)目光幽深,并未拆穿她的謊言。

    淼淼忽然覺得,分明只隔著兩步距離,他們卻仿佛隔著整條銀河一般。他在遙不可及的那一端,她只能遠遠眺望,不能靠近。

    經(jīng)過那天,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氣氛平靜得詭異。

    淼淼雙手背在身后,絞著手指頭一言不發(fā)。

    許久,才聽楊復(fù)道:“聽說你這幾日胃口很好?”那語氣,分明在說,你日子過的倒挺舒坦。

    淼淼抬頭偷瞄他一眼,沒想到他一直看著自己,兩人視線相撞,她飛快地別開腦袋,“嗯?!?/br>
    楊復(fù)撫上她的臉頰,認真地端詳她的嫩頰,“沒見長rou?!?/br>
    淼淼唰地臉紅了,連小巧的耳朵都通紅通紅的。

    楊復(fù)松開她,欣賞了片刻她羞赧的模樣,開門見山道:“過兩日城外承明避暑山莊修建完工,本王要過去一趟?!鳖D了頓,轉(zhuǎn)過她的腦袋,俯身與她對視,“你同本王一道去?!?/br>
    這幾天她一直待在五桐閣,想必也悶壞了。

    淼淼眨巴兩下水眸,“我也去?”

    她以為楊復(fù)再也不愿意理她了,畢竟她現(xiàn)在人不人魚不魚的……見楊復(fù)表情不像說笑,她眼珠子往門內(nèi)一掃,拿不定主意,“我……”

    楊復(fù)直起身,目光卻沒從她臉上移開半分,在等她把話說完似的。

    此事沒有跟衛(wèi)泠商量,她不敢貿(mào)貿(mào)然做決定。何況把衛(wèi)泠一人留在王府,她也實在不放心。

    想了許久,硬生生轉(zhuǎn)口:“王爺……你不怕我嗎?”

    無人應(yīng)答。

    楊復(fù)自己也在思考,怕她嗎?比起失去她那種痛不欲生的滋味,他更希望留下她。

    這些□□廷忽生是非,太子閉關(guān)在家時,夜里被闖入的刺客刺傷了手臂,目下正在家中養(yǎng)傷。侍衛(wèi)在太子府長廊上發(fā)現(xiàn)了土壤印泥,這種土壤呈現(xiàn)紅棕色,并不常年,唯有喜好種植龍井的三王府上才有。

    太子得知后氣急敗壞,將此事上報于圣人,端是勢不兩立。

    三王一口否決此事,沒有確實證據(jù),圣人命人徹查此事。如今朝上多生波折,楊復(fù)并不參與,作壁上觀。

    這些天他一閑下來,便想到淼淼哭泣的面容。楚楚可憐的小臉,不斷地落下淚來,連成一串串動人心魄的珠簾。

    他總算知道了那袋珍珠從何而來,原來他的淼淼,有泣淚成珠的本事。

    面前的小姑娘縮著肩膀,聲音小小的。

    楊復(fù)正欲開口,只聽沐室內(nèi)一聲動靜,水聲清晰,似有人破水而出。

    他沉眸,聲音清冷:“誰在里面?”

    淼淼呆住,驚慌地后退一步,死死地護住門口。她當然知道誰在里面,可是,她怎么說……

    衛(wèi)泠在我的浴池里洗澡?

    怎么想都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