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1、莫比烏斯的棋盤
木偶被林槐夾在臂彎里, 還在掙扎著尖叫:“反彈個鬼??!你以為你是小學(xué)生嗎?” 木偶罵了很久很久,用盡了一切字詞,可林槐只是隨意地看著四周, 并不理它。 木偶:…… 它竟因此感到了小小的失落, 好半天, 它憋著氣道:“再反彈!” 林槐這回回答得很迅速:“反彈無效?!?/br> 木偶:…… “你是小學(xué)生嗎???!” “其實我希望我們之間能夠友善一點(diǎn)、禮貌一點(diǎn), 不要這么祖安?!绷只眹@了口氣,接著, 他打開了第七個黑箱子, 在里面臉色蒼白浮腫的女鬼能夠爬出來前—— “請你進(jìn)去吧?!?/br> “啊啊啊啊你神經(jīng)病?????!” 木偶再次被林槐塞進(jìn)了箱子里,林槐再次耐心地堵著耳朵聆聽著里面的聲音消失。接著,他在箱子終于安靜后,優(yōu)雅地用手指敲了敲箱門—— 然后打開了箱子。 木偶站在鮮血淋漓的箱子里, 大吼:“不是你先說我們之間要文明一點(diǎn)的嗎?!” 它看起來甚至有點(diǎn)委屈。 “是我先說的啊。”林槐聳了聳肩,攤開手,“你瞧——” 木偶:…… 林槐:“我剛才說了請?!?/br> “你特么……” “現(xiàn)在請你出來吧?!绷只毙Σ[瞇地又對木偶伸出了手。 他活像不怕木偶被他氣死似的,把這個“請”字咬得很重。 木偶:…… “神經(jīng)病,腦袋有問題, 神經(jīng)病, 你有病——” 林槐拎著木偶哼著歌,拿著那張寫著“13”的字條向東行走著。木偶罵了他一路,可這回林槐連句“反彈”都沒有還回給他,它忍不住道:“你怎么不反彈了?” “因為這都是客觀的真話?!绷只焙芎唵蔚鼗卮鹫撸那樗坪鹾芎?。 木偶:…… “你真是個神經(jīng)病?!?/br> “我很榮幸?!绷只被貜?fù),“不過說起來我倒是有個發(fā)現(xiàn)——” “這些裝在箱子里的鬼,生前都是沒從這里面逃出去的玩家吧?”林槐道,“我剛剛看見了一個人的胸口, 有‘辰星’的標(biāo)志?!?/br> 木偶滿懷惡意的笑了:“你也可以成為其中一員——不,你不會成為其中一員。我會把你抓出來,折磨你——” “很遺憾,我好像比你文明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說著,林槐拉開了一個箱子,“請你進(jìn)去——” “這回好像不用請你進(jìn)去了。”林槐自言自語道,“這里面裝的,是頭發(fā)?” 他伸出手,抓住的是一團(tuán)漆黑的頭發(fā)。那團(tuán)頭發(fā)懨懨的躺在箱子底部,在被他觸碰到時,也像是一團(tuán)死物一般,絲毫不動。 “這是什么意思?” 他身后的木偶卻詭秘地笑了。 “我早就告訴你,這是一場等價交換的游戲,想要離開這里,就要用同樣等價的東西來交換,那你不如好好想想——”木偶拖長了音調(diào),“一個人要離開這里,需要以什么為條件來交換呢?” “你現(xiàn)在想要求饒還來得及,多求求我,說不定我會讓你死得稍微舒服一點(diǎn)呢?” 林槐靜靜地看著他,好半天,他也笑了。 “下一個箱子?!彼蜷_了下一個箱子,里面抬起的是一張蒼白的臉,“請你進(jìn)去。” …… “謝謝你的毛線球,和你的劍?!鼻锶坏?。 她如今坐在南瓜馬車?yán)?,坐在她旁邊,還在喘著氣的是夏星野。他如今狼狽了很多,金棕色的頭發(fā)也落在了兜帽外面。他咬著牙,似乎在給自己的傷口上藥。 “陰溝里翻船,果然,永遠(yuǎn)不要和無法預(yù)料的瘋子合作?!毕男且翱粗炜?,苦笑了一聲,“一個林槐,一個喬西……” “那個人偶師叫喬西?” “假名?!?/br> 秋然看著窗外道:“我還是沒明白,剛才你為什么把我也帶了出來?” 夏星野沉默了一會兒,笑了笑:“如果我說是因為,在人偶師追殺我時,你救了我,你信嗎?” “你覺得呢?” “好吧,是因為我一個人,逃不了這么遠(yuǎn),你也知道,我的耳釘在那時候已經(jīng)裂掉了?!毕男且奥柭柤纾爸豢课乙粋€人的力量,是打不過人偶師的,因此我要把你帶出來——這個回答,你滿意了嗎?” “滿意了。”秋然點(diǎn)點(diǎn)頭,“這才是適合你的回答?!?/br> 她說過那句話之后,便轉(zhuǎn)向了正躺在馬車上的少年。那個少年穿著紅衣,雙眼緊閉著,似乎受了很嚴(yán)重的傷。 他的手臂上遍布著契約花紋——那是屬于被契約所奴役的厲鬼的咒印。 她并沒有注意到在自己說過那句“滿意了”之后,夏星野的眼神便陡然陰沉了起來,就好像這個回答讓他很不悅似的。 秋然翻了翻少年的眼皮,從口袋里掏出一顆體力恢復(fù)藥劑給他。夏星野在她背后說:“我沒有想到你會把它也帶出來?!?/br> “這有什么好奇怪的?” “它快要報廢了,把它帶出來,沒有一點(diǎn)意義?!?/br> 秋然靜了一會兒,她回頭道:“你是不是太自戀了點(diǎn)?” “什么?” “我把他也帶出來不是因為你,而是因為他是另一個獨(dú)立的個體。他不該因為你而死在那里?!鼻锶焕潇o道,“在你們這些商人的眼里,這些厲鬼或許是閱后即焚的工具。算了,我們沒有必要說這些了。” 體力藥丸最終被厲鬼少年吞了下去,他的狀況也漸漸地好轉(zhuǎn)了起來。秋然專注地盯著他,身后卻傳來一聲冷笑。 “你覺得自己很善良嗎?正義善良的衛(wèi)士小姐?”她還是第一次聽見夏星野用這種語氣說話,“瞧瞧看啊,你多善良?你救了曾經(jīng)差點(diǎn)害死你的人,只討了一把箭。你還救了一只被當(dāng)做工具人的厲鬼,盡管他睜開眼睛之后也不會記得你對他有多好過。怎么,你覺得你是正義和光明的化身?炫耀自己的人品,讓你覺得很滿足,對嗎?” “你讓我想到了一個人,他和你一樣惡心——如果不是這樣,他也不會死在副本里,只為滿足自己逞強(qiáng)當(dāng)英雄的幻想。在這個游戲里,不需要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沒有意義的感情。你只需要最大化利用資源,然后度過所有關(guān)卡,如果你只是要彰顯自己的正義的話——” “我不打算做那些無聊的事,我做這些,只是因為,我覺得高興。”秋然見厲鬼少年已經(jīng)快要睜開眼了,道,“在這之前,我也曾經(jīng)迷茫過,我為什么要玩這個游戲,我需要在這個游戲里為了活下來而改變自己嗎?直到……” 她想起了一個人。 那個穿著紅色西裝的,大笑著打破所有常規(guī)的人。 “即使改變自己,也未必能走上一條更好的路。但有個人讓我明白,玩游戲,最重要的就是要高興。好了。”秋然輕巧地把繃帶扔到一邊,“現(xiàn)在他醒了,我很高興,你不高興。這一局是我贏了?!?/br> 夏星野陰沉地看著她,半晌他古怪地笑了:“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說過和這類似的話嗎?我認(rèn)識的那個人……” “那個人,是你很熟悉的人吧,他生前,和你關(guān)系應(yīng)該很好?” 夏星野愣住了。他冷聲道:“你調(diào)查過我?” “都寫在你臉上了?!鼻锶坏?,“你很討厭他?未必吧,我猜你受過他的恩惠,不是嗎?” 南瓜馬車還在行駛著,秋然的聲音在南瓜馬車?yán)锖芮逦骸澳阍谧约哼€很弱小時受過他的恩惠,對嗎?可是他卻死了——我猜,應(yīng)該是為了救你,對吧?或許是在某個副本里,他關(guān)上了門,讓比他更弱小的你先走,笑著對你說——” ‘星野,我馬上就出來,隊長他們走了,我就來。你放心吧,我很強(qiáng)的,沒事兒,別怕,等出來后,我有……’ ‘一件事,想告訴你?!?/br> “可他沒有出來,而你開始恨他。因為他答應(yīng)過你,要出來。你覺得他是為了逞英雄,才許下了自己的能力所不能達(dá)到的諾言?!?/br> 一時間夏星野不知自己聽見的是秋然的聲音,還是自己心里幻想出來的聲音。 “再后來,你去問過其他人,也沒有任何人,許諾對你的賠償?!?/br> ‘他的死我很抱歉,但這都是因為他的能力不足所造成的的?!?/br> ‘夏星野,你沒必要對我發(fā)這么大的火。是的,一個足夠強(qiáng)大,且在那里的人或許能救的下來他,以付出極大的風(fēng)險為代價。我是辰星的隊長,不能冒這個風(fēng)險。而你呢,你甚至沒有站在那里的資格。’ ‘……所以,你選擇恨他。你恨他背叛了對你的承諾。你恨一個救過你的人。你還恨許多人。你最厭惡的卻是,將他從你身邊奪走的那份善意。像他那樣善良的人,也根本不會想到,被自己所救下的朋友,最后卻反而成了最冷酷無情的算計者吧?’ ……你把過去的你,變成了另一個模樣。 厲鬼少年睜開了鮮紅的眼珠,他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似乎有些茫然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 ——而不是被拋棄。 “但他不會為自己救了你而后悔。我想,他看著你逃出那里時,一定是很喜悅的,看著他的隊友們能夠逃出那里時,他會感到高興,會很高興你……你們,能活下去?!鼻锶徽f,“至少……” “我想他想看見的你現(xiàn)在的表情,應(yīng)該是懷念的微笑,而不是痛苦的神情?!?/br> 馬車上再也沒有人說話。很久之后,馬車停了。 “到了?!毕男且暗?。 屹立在他們面前的,是屬于“貪婪”國度深處的魔女結(jié)界。 那是一個黑白相間的莫比烏斯環(huán)。 一個莫比烏斯的……棋盤! “你說得對。”下車時,夏星野突然對秋然道。 “我是該多微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