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無心插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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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鄉(xiāng)政府辦公樓頂上,望著寧靜、空遠的山鄉(xiāng),深深地感到一絲絲人生的寂寞和情感上的無助。思想就胡作非為,想起自己一步一步的成長經(jīng)歷,也后悔許多的人和事,想起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感情經(jīng)歷,也有許多自責和愧疚。 我想起了白等。 每每觸景生情地想到他時,不知不覺地笑起來了,總是克制著自己的感情,在千鈞一發(fā)之際,總是否定地搖晃著腦袋。白等?多么可笑的名字!也讓我在在有意無意中提醒自己:這也許就是命運的預兆,沒有一個好的結果,你的一切就是白費心思,就是一場又一場的白等。 愛情,就是將兩個不相干的陌生人相聚在一起,又將它分開成兩個同路的陌生人的一種游戲。我確信這句話是真理。那天,我到縣城開會,剛走出政府招待所,司機的車還沒有來,正在門口徘徊,這時一個渾身上下臟兮兮的小男孩兒擋住了我,怯生地問:“要不要擦皮鞋?”聲音小得連他自己都聽不見。我沒有理會,伸著頭在街中四處搜索著自己的小車,看司機是否將車子開過來了。是的,鄉(xiāng)里等著我回家開會,并且已經(jīng)通知了鄉(xiāng)“四大家”領導和全體班子成員。一場可怕的“五號病”疫情下在悄悄襲擊著全鄉(xiāng),已經(jīng)燒毀并埯埋了幾頭牛,隔離了一個自然垸。我看了看手表,離開會還有一個半小時,如果現(xiàn)在自己的車來了還是能趕上開會的。這時,小邋遢鬼又走過來了,明亮的一雙大眼睛似乎在乞求著什么。我心怦然一動,就順勢坐在小板凳上,伸出了左腳。小孩擦皮鞋很熟練,只見他雙手將我的腳抱在懷里,然后輕輕地放在擦鞋套座上,沿著鞋幫一帶先擠出斷斷續(xù)續(xù)、一點一點的鞋膏,然后用鞋刷稍稍一揉一抹,就均勻了,再用布條來回一左一右地抖動幾個回合,打上白蠟后,又用布條反復地來回向前后磨擦,皮鞋光潔鮮亮。我忍不住低頭多看了一眼這個小男孩。 這一看就看出了毛病。小男孩滿臉黑麻溜球的,烏紫的臉上有一雙大而有神的眼睛,炯炯發(fā)光發(fā)亮。身上的衣服可能十年沒有洗一回,鞋具、藍子里放著一本沒有封面的書。我隨手拿來起來看了看,還是吃了一驚,是《通史》的第一卷?!斑@書是你看的?”我話一出口就后悔了,這話有點象是對下級干部的質問,又象是對犯人的審問。 “呃吶?!毙∧泻㈩^也沒有抬,從鼻孔里哼了一聲。 “書從哪兒來的?” 小男孩這才抬頭望了望我,很狼狽地說,“給廢品店里的老板擦鞋時,給我抵工錢的?!?/br> 我還想問什么,這時,鎮(zhèn)里的司機來了,司機一邊解釋一邊從口袋里掏零錢遞給擦鞋孩,臉對著我說,“這破車真是急死我了,路上換了一次車胎?!比缓?,打開車門又補充了一句“再不換新車的話,就沒法開了?!?/br> 我沒有理睬他,一言不發(fā)地上了車。從上車一直到鄉(xiāng)里,我腦海里不是想的會議內容,會議好開,我現(xiàn)在少說也開了好幾百個會了,都是一樣的程序和模式,先說認識,再說措施,再說紀律,然后就是分工,各負其責。我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小男孩,和一些古怪的問題,有多大了?十五六歲了吧。為什么沒有讀書?家中沒有錢唄。關你什么事?再要是碰上了,就請他吃一頓,問問他愿不愿意讀書?讀又怎么樣呢?你能供養(yǎng)他讀書么?反正那一天晚上我是沒有睡好的,這個問題總是在我的腦海里盤旋,人生啊,就象山上的花草樹木,要是一輩輩子放在深山,就無人知曉,要是有人將你運到山外,你就能做高樓大廈的材料,你就能有機會呈現(xiàn)在金碧輝煌的皇宮。最后我就在這樣的思考結果中睡著了。 我是一個敢說敢干的人,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才拼到了今天這樣一個讓同伴羨慕和敬佩的地位,雖然鄉(xiāng)鎮(zhèn)黨高官不算個什么,但是在小縣城來說,還算得上是一個成功人士,我的許多成功的趣聞軼事至今還在城鄉(xiāng)傳播著,眾說紛紜。又是到城里開會,吃完晚飯,我約了兩個同事,一同沿著蕷山大道,漫無邊際地逛著馬路,走著走著,又看到了那個小男孩。我忍不住叫住了他,讓他給每位擦皮鞋,擦完后,我邊掏錢邊問他:“想不想讀書?” 他望了望四面八方的行人,肯定地回答說,“當然想,只是沒有錢。” “我供你讀書怎么樣?”我話一出口自己就吃了一驚,也讓同伴們前仰后合地哈哈大笑起來。小男孩不好意思嘿地笑了起來,他知道這不是開玩笑,只是一種善意的關心,因為這樣的話他不止聽過一遍兩遍了,許多大老板在酒足飯飽之后,在他熟練而麻利地為其擦完鞋后,總愛用rou奶奶的手摸著他的頭說,“怎么不讀書?”“我供你讀書怎么樣?”開始,他總是小心翼翼且認認真真地回答,時間長了,就只得憨憨地一笑,算是回答。 我的心似乎象是被什么東西噬了一口樣的,對同伴們說,你們先走一步,我還有點事。同事們半信半疑,其中一個不氣地說,“走吧,發(fā)什么神經(jīng)?該不是有病吧?!蓖聜兗娂姄u著頭走了。 我對小男孩說,“收起你的箱子,跟我來?!?/br> 小男孩聽了,有些莫名其妙。 “走”!我的口氣有十分的堅定,讓小男孩有些振奮。 在一陣陣猶豫后,小男孩順從地扛著箱子,提著凳子,跟在我的后面。走到花溪商場門口時,我說,你在外面等一等,我進去給你買衣服。小男孩沒有吭聲,就低著頭靠在門面的柱子旁。 我給他仔細地挑選,從內到外、從頭到腳都有,想象中我覺得應該是比較得體和合身的。當我提著一個衣包走出商場時。哪里有小男孩的蹤影。他媽的跑了。我氣急敗壞地罵道:“他媽的,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蔽依@著商場找了一圈,還是沒有看到小男孩,只得垂頭喪氣地向招待所走回去。走到古樓菜市場的時候,我看到了他,一個箭步?jīng)_了上去,一腳踢翻木箱子,一把揪住小男孩的耳朵,拉著便走。坐在擦鞋凳上的人莫明其妙地說,“神經(jīng)??!”也順手將屁股下面的凳子狠狠地向大街上扔去。 小男孩一邊順從地跟在我后面一邊可憐巴巴地望著木箱子和凳子,嘴里不滿地說,“我的箱子,我的凳子”,“你算老幾?你是我的什么人,你管得著我嗎?”但是看著我手中的衣服,他的一腔怒氣就消了一半,雙腳也就軟了下來,心想,世界上還有這樣的傻瓜,或者說還有這樣的好人么?他倒想看著這場戲該如何收場? 拉到賓館里,我給小男孩開了一個房間,讓他痛痛快快地洗了一個熱水澡,然后換上新衣服。 白等。這時候,我開始叫他白等了,因為從這以后,他的生活就是一個別樣的世界。 白等站在鏡子前,讓我不敢相信這就是剛才那個小男孩。好秀氣和靈性的一個孩子。我決定讓他讀書。就拿出手機給一中的老同學打了電話,電話里說“就這么定了,讓他讀初三,明年上師范或者職業(yè)中學吧?!?/br> 白等在一旁聽得清清楚楚的。一個靠叔叔養(yǎng)大、在讀初二時叔叔去世后又成了孤兒的孩子,又可以上學了。 這樣,白等第二天就上了荻縣中學,插班讀初三。一年后考取了省城師范,三年后就畢業(yè)了。畢業(yè)后就分配到了蕷山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