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人是能仁寺村的葛花。我想的是一個女人，怎么樣？這女人想女人的事你沒有聽說過吧？”我得意忘形地說，因為今晚我讓我的男人和他和父親我的公公大人兩個男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什么？這個瘋里魔氣的女人，你也想她？”

    公公老人急促地走到我身邊抻手摸了摸額頭說，“你莫不是有病吧。”

    天水牛嗚呼地哭了起來，“我活不了啊，你看我這張臉放哪兒呢？我一頭鉆到地里死了好圖個清靜?！?/br>
    “你不想慌，聽他將話說完吧?！备赣H勸兒媳婦說。

    “今天下午，啊不，應該說是昨天下午快要下班的時候，鄉(xiāng)長將我叫到辦公室，然后交給我一項特別的任務?！?/br>
    “是什么特加緊的任務？”

    “就是要替葛花找到她的男人?！?/br>
    “她的男人要你去尋找？”

    “這有啥著急的呢，找不著她的男人又如何？”

    “嗬嗬，居然有這樣的美差事?！?/br>
    “上星期三，葛花帶著兩個孩子到縣城里去申訴，并且是到縣里申訴，目的就只有一個，就是要求找到她的男人，然后將孩子交給男人撫養(yǎng)?！?/br>
    “兒子不像爹只有娘知道，”天水牛似乎平靜下來了，出謀劃策地說，“誰是孩子的爹，她還不知道？”

    “問題就是出在這里，她根本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

    “這事，你今天到鄉(xiāng)政府里找鄉(xiāng)長，最好的辦法就是推掉，讓別人去干?！?/br>
    “我推辭了，但是推不掉了，鄉(xiāng)長說，這事沒有我辦不成的，你說我咋辦？”我一臉無辜地攤開雙手。

    “這個女人真的不要臉了，誰是自家的男人還搞不清楚，還有臉堂而皇之地跑到縣里去申訴。”

    “真是千古奇聞呀！”公公看到兒子著急的樣子，坐下來說，“說來我聽聽，我在這一帶行藝，莫說見多識廣，但是道聽途說的事還是很多的?！?/br>
    我遲疑了一會，公公自稱藝人讓自己感到臉紅耳熱，公公不過是一個整天扛著一張長凳子從東村跑到西畈，世界吆喝著“磨剪子嗆菜刀喲——”居然也自稱“藝人”？打從小就跟在這些藝人的屁股后面轉來轉去，見識過東家的柿條，品嘗過木子店的杏花村?，F在想來怎么也不明白，這樣的手藝也能養(yǎng)家糊口，不過不得不佩服公公的人緣好，走到哪里都有吃有喝的，似乎沒有什么憂愁，一路都是哼著東山小調。

    我清了清嗓子說，“縣里的龍科長打電話給鄉(xiāng)里，語氣嚴肅，將我們的黃鄉(xiāng)長嚇著了，聲稱這是縣長的意見，并且神秘地叮囑鄉(xiāng)長，葛花的哥葛根在京城大部委工作，將來前程無量，書記縣長每次到北京都是親自接待，如今，他meimei跑到縣里申訴，你想一想這是什么性質的事件，縣長既要考慮到京官的面子，也要考慮到自己的面子，我到京城你熱情招待，我為你妹子的父母官，能不好好地照顧你meimei么？所以啊，這里面的文章大得很啊，鄉(xiāng)長壓力山大喲，所以啊，將這塊硬骨頭交給我，舍我其誰呢？”我似乎有些得意地瞧著偃旗息鼓的天水牛，故作沉沒地說，“一個女人，一個漂亮的女人，生了兩個孩子，居然不知道這兩個孩子的父親是誰，這是一個什么樣的問題？這既不是一個經濟問題，也不是一個作風問題，而是一個嚴肅的政治問題?！?/br>
    “快快閉上你的嘴，理論上一套一套的，管用嗎？”公公大人打斷我的話，輕輕巧巧地說，“這個葛花喲，嫁到能仁寺村后不到一年就死了男人，算她命好，下半年就嫁給了一個種田的阿魏，過著普通人家的日子，不說家境小康嘛，在村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怎么突然跑到縣城去申訴呢？這個，我真的是沒有聽說過?！?/br>
    “你沒有聽說的事多著呢？你想一想美國的那個總統(tǒng)克來和溫雞的事能夠鬧到電視上，還有什么事不能拿到桌面上來說呢？”

    “別扯蛋了，你家說這，你扯那的?！蔽伊⒖炭隙ǖ卣f，“事情不是你們想像的那么簡單，這個事件透露三個信息。”

    我望了望天水牛，男人善解人意地遞上一杯泡好了的熱茶，然后給父親也倒上一杯，一聲不響地坐在一傍聽演講。

    “第一，說明他哥哥知道這事，并且解決不了，為什么呢？”

    “清官難斷家務事。”天水牛得意地插嘴道。

    “算你聰明?！蔽液攘艘豢诓瑁瑵櫫藵櫳ぷ?，提高聲音說，“第二，村里也早已經知道，鄉(xiāng)里也聽之任之，因為這事的確難以處理，不能上綱上線。第三呢，無法可依，即使你查出了是誰干的，最來歷的處罰就是讓生父出錢撫養(yǎng)兒子，你能對其怎么辦，槍斃？”

    “不可能。”這回是父親搶著回答。

    “對。”我原諒父親的魯莽。“坐牢？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讓其承擔撫養(yǎng)費。”

    “精神損失費呢？”天水牛覺得應該提醒我，“還有，女人的下半輩子怎么辦？誰養(yǎng)活？”

    “我覺得你不應該胡思亂想，理論上一套一套的，如果不與實際結合就不管用了，還是先去了解一下情況，我都不知道這件事，說明深藏不露，說明有驚天的秘密?！备赣H說，“我沒必要故弄玄虛，也沒必要提醒你，你搞工作這么多年，既然組織上信任你，就應該義不容辭地挑起這個重擔。”

    “怎么前后判若兩人呢，你剛才不是說讓我退避三舍么？”我略帶諷刺地說，“好了，好了，你們不用cao心了，這事我能處理好的?！?/br>
    “都是一家人，下次如果遇到煩心的事，就沒有必要隱瞞家人了，有什么困難我們可以共同面對?！备赣H語重心長地說。

    “就是，就是。”

    “好吧。你們去補個回頭覺。”我邊拿起雨衣邊笑著說，“我到能仁寺村去找葛花，調查研究一下?！?/br>
    誰是葛花的男人，這才是問題的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