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迅速交換了一個視線。

    曼曼輕聲道：“鬼魂和人類的立場置換？在這個世界里, 阿飄是正常狀態(tài)，人類才是異端？”

    景其臻朝著再度暈倒的阿飄示意了一下，提醒道：“這只阿飄剛剛驚恐的是, 云雙華怎么會被感染?！?/br>
    在現(xiàn)實世界里, 從人變成鬼, 不管是碰巧卡了個七月鬼門開或者天狗食月的時間節(jié)點、亦或者是一身紅衣死狀凄慘、要么就是怨氣太深無法往生, 但是終歸有一個前提, 人要在死之后才能變成鬼。

    至于阿飄提到的“感染”一說, 起碼，在東方背景的鬼故事里面，通常沒有這種變鬼的辦法。

    司嘉揚也微微皺起了眉, “感染這個說法，有點像是特定喪尸病毒背景里的描述?！?/br>
    本來還膽戰(zhàn)心驚的王飛舟，在經歷過一次又一次的震撼后, 不但自己的心情已經變得麻木，已經可以用同情的眼神去看那只阿飄了。

    他很開收回視線, 小小聲的補充了一句道：“而且, 感染這個說法, 明顯和醫(yī)院很貼近。”

    景其臻的關注點又不一樣了，他用手指朝著那只昏迷的阿飄戳過去，果然，在不使用這個侵蝕區(qū)域之內的醫(yī)院里的物品輔助的情況下，他直接就戳了個空。

    景其臻這才輕聲開口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喪尸、活尸一類的東西，大部分都是物理系吧？他們更像是失去了理智和思考能力的人類, 只有尸體‘活’了過來, 并且只剩下了進食的生存本能?！?/br>
    曼曼琢磨了一下, 眼前一亮，“喪尸是物理系……的確！反而傳統(tǒng)意義上的鬼怪，則更像是靈魂系，去掉人體的軀殼，它們只剩下了靈魂本身?！?/br>
    一直在旁邊看熱鬧的地球聽得眼前開始轉圈圈：“……”

    景其臻最后總結道：“如果我們夸張一點猜測的話，在這個侵蝕區(qū)域的世界里，規(guī)則和現(xiàn)實世界是反過來的。這里的醫(yī)護人員、還有行政后勤人員，全都是阿飄。排除這個醫(yī)院是陰間醫(yī)院，然后集體鬧鬼的可能，也就是說，這里的阿飄，本身就不存在實體，它們一直都是用這種靈魂狀態(tài)生存的。然后，這個世界里，存在某種類似于‘病毒’的東西，一旦被感染，靈魂狀態(tài)就會發(fā)生轉變，形成有負累的實體?！?/br>
    老肖實話實說：“雖然我能理解你在說什么，但是這么一想的話，總感覺哪里有點別扭?！?/br>
    畢竟人的思維慣性擺在那里，一時之間不太容易調轉過來。

    鹿凌熙活動著戴著手套的那只手，作為剛剛打暈這只無辜阿飄三次的那個人，他特意補充了一句道：“還有一點問題，這個侵蝕區(qū)域里面，靈魂狀態(tài)并非是嚴格的觸碰不到。”

    說到這里，鹿凌熙的話語還稍稍停頓了一瞬。

    景其臻幫他把后半截補充上了，“你還是第一次遇到隨便撿個道具就能直接攻擊到的鬼怪是吧？”

    鹿凌熙忍不住笑了一下，自我調侃道：“這么說的話，其實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鬼?！?/br>
    金桂娟幽幽的提醒他道：“你忘了徐四丫了嗎？”

    鹿凌熙一窒，想起自己當時親手縫過的棉衣，頓時改口道：“……想起來了?！?/br>
    景其臻：“如果醫(yī)院不是鬧鬼，而是這個侵蝕區(qū)域的世界觀，就是阿飄的正常世界，那么，這也就意味著，阿飄不但能被觸碰到，它們還可能會生病、住院、成長、甚至是——”

    王飛舟小聲接了一句：“生孩子？”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王飛舟。

    景其臻的眼神尤其哭笑不得，“你要這么說也沒毛病，不過我剛剛是想說，如果醫(yī)院按照現(xiàn)實世界的方式運行的話，那就意味著，阿飄本身也存在死亡。它們只是存在狀態(tài)，和人類有物理意義上的不同，但是同樣會出現(xiàn)生老病死這個自然規(guī)律?！?/br>
    方奶奶：“但是我們目前還沒看到任何一個病人?！?/br>
    景其臻點點頭：“這才是讓我想不明白的地方?！?/br>
    鹿凌熙指了指昏迷的阿飄，“等它醒了再問？”

    景其臻沉吟了一下，遲疑道：“我覺得吧，羊毛也不能只從一只羊身上薅?！?/br>
    曼曼：“也是，萬一這個阿飄本身認知有問題呢！”

    王飛舟想想那情況，問路問道精神病人頭上，頓時只覺得頭皮發(fā)麻，“不能那么倒霉吧？”

    老肖苦笑了一聲。

    曼曼同情的瞅了他一眼，耿直道：“要是不倒霉，你也不會卡房頂上了……”

    王飛舟頓時閉眼，放棄掙扎。

    司嘉揚用他資深恐怖解密游戲玩家的思路回答道：“不能偏聽偏信，npc給出的信息，是可能存在錯誤的。有時候，它都未必是想要騙你，而是它的認知本身就存在問題?！?/br>
    景其臻：“我現(xiàn)在想去兩個地方看看?！?/br>
    曼曼：“一個是病房，我們得去見一見剛剛那些據(jù)說被‘感染’但是和普通人狀態(tài)一樣的所謂‘病人’，另一個呢？”

    景其臻：“太平間。”

    所有人心里都是一窒。

    景其臻輕聲道：“我們得先去確定一下，這個侵蝕區(qū)域的阿飄們，到底會不會死亡，以及，它們死亡后會變成什么樣子?！?/br>
    通常來說，按照現(xiàn)實世界里鬼故事的邏輯，人死了會變成尸體，靈魂要么直接消散、要么在死后轉變成阿飄。

    但是，根據(jù)地球的說法，每個侵蝕區(qū)域的形成，都是兩個平行宇宙里的球被同一個侵蝕核心所吸引，這也就意味著，其實這個侵蝕核心對兩個平行宇宙不同現(xiàn)實世界的部分特征都有反應。

    對于這個醫(yī)院侵蝕區(qū)域的核心，景其臻他們還全無思路。

    只不過，考慮到這里阿飄和人類的身份置換，景其臻沒辦法不去思考，這里的阿飄死亡后，又會發(fā)生怎樣的變化。

    是會擁有讓阿飄們避之唯恐不及的“實體”，還是就這樣直接消散呢？

    “還有這個阿飄——”

    景其臻看向第三次昏迷在醫(yī)用推車上的阿飄，“它是過來取醫(yī)用器械的吧，已經在這里耽擱很久了?！?/br>
    王飛舟聞言，立刻去翻醫(yī)用推車，同時解釋道：“它需要過來拿的東西，身上應該會帶著單子。”

    因為時代的不同，王飛舟印象里的單子都是打印體，或者直接電子清單。而他從阿飄的醫(yī)用推車上翻找到的，卻是一個小本子，看樣子，還是這個阿飄怕自己不小心記錯，而自己做的記錄。

    景其臻瞥了一眼，“還好這個阿飄細心。”

    王飛舟已經根據(jù)小本本上記錄的物品，熟練的從器械室里找東西幫阿飄放在醫(yī)用推車上了。

    也多虧了王飛舟這個普外科的實習生這幾天一直都在幫器械科這邊搬東西，要不然，換一個陌生人過來，很多東西就算認識，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

    看著王飛舟熟練的把阿飄需要的東西按照小本子上記錄的數(shù)量放在醫(yī)用推車上，鹿凌熙突然開口問了一句道：“你怎么會對這里的布局這么了解？”

    他就算是真的實習生，熟悉的也應該是幾十年后2020年的按個布局吧？

    王飛舟心里激靈一下，瞬間便敏銳意識到，鹿凌熙在懷疑自己了，連忙解釋道：“器械科這邊只是庫房的樓層調整過，但是內部的擺放習慣這么多年都沒變過！”

    畢竟實習生來了，肯定要按照管理對方器械，等實習生轉正了，基本也都已經習慣原來那一套擺放流程了。

    方奶奶點點頭，笑著說道：“是會這樣的，我們實驗室里物品擺放，也是很多年都一個風格?！?/br>
    說話間，王飛舟已經按照阿飄的清單把需要的醫(yī)療器械全部放在醫(yī)用推車上了，不由得遲疑道：“接下來怎么辦？”

    景其臻：“想個辦法在不引人注意的情況下去太平間看看?！?/br>
    不過，話雖這么說，景其臻手上的動作，卻是把關于云雙華的那張尋人啟事，直接貼在醫(yī)用推車的正面了。

    曼曼：“按照阿飄剛剛的說法，它似乎認識云雙華，不過云雙華可能并不認識它？”

    景其臻點點頭，并沒有很當回事，“這誰知道呢……不過沒關系，讓他們去交流就好了?！?/br>
    說著，景其臻還把這輛醫(yī)用推車的推手部分拆開，將一個針孔攝像頭粘在了里面，然后又將推手部分復原了。

    景其臻：“雖然看不到東西，不過能聽到聲音?！?/br>
    鹿凌熙突然陷入沉思，“這個阿飄會報警嗎？”

    景其臻笑了一下，“或許？”

    他也挺好奇的，如果真有警察過來了，那么，這個世界的警察，八成也是阿飄的狀態(tài)？

    王飛舟聽得一呆，下意識的去拿紗布蘸酒精擦拭醫(yī)用推車的把手、大家剛剛可能碰過的柜子、門把手等部位了。

    景其臻看得有些樂，恍然道：“你這是，擦掉指紋嗎？”

    王飛舟苦著臉：“警察都要來了，有備無患吧。”

    剛剛三次用手刃打在阿飄后頸上的鹿凌熙眨了眨那雙無辜的小鹿斑比眼，問道：“要不，把人家脖子后面也擦擦……”

    雖然平時沒這么做過，不過既然王飛舟主動，大家也就跟著收拾了一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大概是剛上班時的忙碌已經過去了，景其臻站在門邊上，透過門縫往外瞧，發(fā)現(xiàn)這會兒樓道中的阿飄數(shù)量似乎沒有剛才那么多了。

    景其臻微微蹙眉，“我們可以直接出去，現(xiàn)在看，路上遇到的阿飄數(shù)量應該有限?！?/br>
    方奶奶、老肖和金桂娟明顯不太適應這種熬夜的作息，雖然誰也沒說什么，但是面上多多少少還是露出了些許疲憊之色。

    景其臻看了一眼他們，輕聲道：“而且，我們必須得找個能休息的地方，今天是第一天還好，后續(xù)不可能就這么和那些阿飄們打游擊耗下去?！?/br>
    王飛舟已經重新把白大褂、口罩都拿出來了，繼續(xù)苦著臉道：“把臉蒙上不難，問題在于，我們不會飄?！?/br>
    景其臻搖了搖頭，“阿飄是能飄也能走路，這個問題不大。我們的手部和面部才是和阿飄有明顯不對的地方?！?/br>
    幾個人互相看看，迅速達成共識，“所以，不能露的地方，都藏起來？”

    王飛舟一邊給大家翻口罩、護目鏡、手術服這些可以做全套偽裝的東西，一邊念念有詞：“等下我們就假裝是剛從手術室出來的醫(yī)生。要是被阿飄攔下了，就——”

    鹿凌熙果斷道：“就打暈它們?！?/br>
    王飛舟：“……那你們剛剛給我的身份卡不久白拿了？”

    景其臻不覺莞爾，“先看看情況，不著急。萬一阿飄不認呢？”

    想到這里，景其臻干脆道：“回頭再看看一樓門診大廳能不能掛個號?！?/br>
    其他小伙伴們瞬即點了點頭。

    雖然有風險，但是處于侵蝕區(qū)域這個特殊環(huán)境下，想要一點風險不冒，也不可能。

    王飛舟看了領頭的景其臻一眼，眼神里都帶著種一言難盡的愕然。

    直到這時他才明白過來，這群人根本就是從綁匪到醫(yī)院病人、醫(yī)護人員、上級主管部門工作人員，什么身份都不肯放過！

    不多時，所有人都已經換上了捂得嚴嚴實實的手術服。

    昏倒在醫(yī)用推車上的阿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

    鹿凌熙壓著聲音道：“要醒了。”

    景其臻毫不猶豫，推著這個醫(yī)用推車出來，還特意朝著走廊里人多的方向，用力把推車推了出去。

    一個護士阿飄正好從科室里出來，直接被醫(yī)用推車碰倒，頓時發(fā)出了一聲驚呼，“哎呀！”

    趁著阿飄的注意力暫時放在被撞上面，景其臻飛快的和同伴們無聲的招了招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