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甄娟笑著安撫meimei:“都不是,是我自己也想有個家,好過有冷暖的日子。嫁誰不是嫁?他樣樣好,我嫁過去就能過好日子,我知足了?!?/br> 甄妙急得來回踱步,她知道不是這樣,可眼下jiejie已經(jīng)下定決心了,她就算不同意也阻攔不了什么。 甄娟看了一眼旁邊的方子凌,方子凌收起那副吊兒郎當?shù)男宰?,頗為人模人樣地說:“meimei放心,我定不會讓你jiejie受了委屈。往后我們家住得這般近,你若是信不過可時常去府上看她,我若真虧待了她,任憑處置。” 他從懷里拿出一份提前書寫好的字據(jù):“若我有違背,就照上邊寫的來處置我就是,我絕無怨言。” 甄妙信不過他:“你若不認,我們又拿你如何?方公子做的什么買賣,我還是清楚的?!?/br> 方子凌笑了一聲:“那你可是冤枉我了,我在外面做買賣靠的都是誠信,我又不是土匪,靠打家劫舍發(fā)財?!?/br> 林如婉和父親去外面玩得滿頭大汗,明明兩眼皮都開始打架,瞧見姨母坐在樹下,猴急地跑過來鉆進她懷里,將裝在小荷包里的麻糖拿出來往甄娟嘴里塞。 甄娟頓時眉開眼笑:“沒白疼丫頭,真好吃。” 方子凌見狀在旁邊蹲下來,從懷里拿了塊成色極好的玉佩,遞過來。 林如婉不能免俗地喜愛這些漂亮東西,甄妙在一旁出聲阻攔,甄娟笑著說沒事,她喜歡就拿著。 方子凌也在一邊哄孩子改口:“如婉喜歡的話,姨夫家里還有很多,以后自己來家里挑好不好?” 林如婉第一次聽到姨夫這個人,眨巴眨巴眼睛,問道:“什么是姨夫?” “就是你姨母丈夫,往后我們是一家人。”方子凌難得有耐心給她解釋。 林如婉看了眼爹娘,繼續(xù)開口問道:“是不是姨母要和你走,往后就不在家里住了?” “你可以來我家玩,或是一直住下去也成。姨夫家里院子大,你想住哪兒就住哪兒?!?/br> 林婉如將愛不釋手的玉佩塞入他的懷里,冷了臉:“我要和姨母睡,不要姨夫,還給你。” 甄娟憐愛地摸了摸外甥女的頭發(fā),笑道:“傻丫頭。” 她原本擔(dān)心方子凌會發(fā)脾氣,余光瞥見他只是笑了笑,站起身,看向甄妙兩口子:“我們往后就是一家人了,改日我會讓媒人上門來提親。婉如這孩子挺可愛,性子率真敢說敢做,待我和娟娘的親事辦了,讓她時常到我家中去玩?!?/br> 方子凌眼睛低垂看到甄娟看向宛如的眼底蕩漾著他從未見過的柔光,只要她喜歡,他做什么都成。 若是將來他們有了屬于自己的孩子,她也該像今日這般吧?眼底皆是柔情,永遠笑著,待他這個孩子的父親也不會再如之前冷淡,他明白,此刻的她定然不會喜歡他。他已經(jīng)強求了她一回,往后能否地久天長,恩愛和鳴只盼她能愛屋及烏,將來看在孩子的份上對他多些好感。 方子凌最后還是將那枚玉佩給留下了,家里只剩下他們一家子,甄娟走到沉默不言的meimei身邊說:“生氣了?這事兒沒提前和你說是我不對。他也沒那么差,他家不嫌棄我出身低微,嫁過去便能做少奶奶,花不完的銀子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我以前從來沒想過自己還有這樣的命?!?/br> “可我覺得方子凌不像是能靠得住的人,你當初那般厭惡他,如今卻又向著他,如何都說不過去。若是為了我與相公,你讓我有什么臉面面對你?” “一輩子的事,我豈會這么稀里糊涂的就把自己給交代出去?與你們無關(guān),你就當我不想再吃苦了,貪圖富貴,成不成?” 甄妙和她是親姐妹還能不知道她壓根不是這種人,可眼下她將話說道這種地步,甄妙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也無濟于事。 “既然我說什么你都不愿意放棄,但是咱們說好,你若在他家受了委屈你得同我說,我這個娘家姐妹可不許你將那些事壓在心里。” 甄娟笑著應(yīng)下來:“我聽你的就是。親事,我打算回去辦。你們一家子好不容易在府城站穩(wěn)了腳跟,王氏那個不要臉的尋到了地兒,常常陰魂不散來找你們怎么成?在鎮(zhèn)上,方家向來不好惹,他們便是有心也得掂量掂量。” 甄妙勾了勾嘴角:“無關(guān)緊要的人罷了,你既然這么說,那聽你的便是。” 這幾年甄妙都抽不出空回桃花村,每到清明時節(jié),只在家里祭拜。如今飯館一半也算是自家的營生,更是不得閑,但jiejie嫁人這樣的大事,甄妙還是要回去一趟的。 甄妙也知道jiejie還有另一層顧慮,那就是相公若是考中了,前途自然不差,加之有心人挑撥,雖說他們不放在心上,若是生了麻煩一樣得費心收拾。 甄娟拍了拍meimei的肩膀,笑道:“你們放心往前走便是,后面的瑣事都有jiejie幫你扛著,我們還像小時候一樣,jiejie護著你。” 放榜那天天光大好,抬頭望向漂浮著白云的天空,幾只鳥兒在空中悠哉盤旋。 林書安正在家中教吵鬧著要學(xué)寫字的女兒練字,他握著女兒的手一筆一劃在紙上書寫,小姑娘什么都不懂,隨著他的力道在紙上游走,咯咯笑得歡快不已。 林母正在院子里喂今年新養(yǎng)的幾只雞,聽它們咕咕地叫著歡快,養(yǎng)得又肥,笑著說:“吃飽了多下蛋,我們家小丫頭就愛吃蛋餅?!?/br> 冷不丁外面?zhèn)鱽硪魂嚽描屄?,雞受了驚訝,一下子全都散開了,林母丟下手里的碗,快步朝門口跑去,剛打開門,人已經(jīng)道門前了,客氣地同她行了一禮:“請問這可是林舉人家?” “正是正是?!?/br> “大喜了,林舉人這次鄉(xiāng)試考中頭名解元,您是解元母親吧?老太太好福氣。” 鄰里鄉(xiāng)親全跟在報喜人身后同林母道賀,向來的清冷的家門口今兒圍了這么多人,熱熱鬧鬧的,林母喜極而泣:“多謝多謝?!?/br> 甄娟從院子里出來往報喜人手里塞了喜錢,笑道:“勞煩你跑這一趟,這些拿去叫壺茶吃點點心。” 報喜人低頭一瞧,可是不少呢,沾了喜氣,笑得更歡暢嘴里也甜:“林舉人這等學(xué)識淵博之人往后必然位列朝堂做大官?!?/br> “借你吉言了。” 甄娟扶著林母笑道:“這是大好事,您該笑才是?!?/br> “對對,我是該笑,看我,光顧著我們樂了,得趕緊告訴妙娘,好讓她安心,咱們家最擔(dān)心的就是她?!?/br> 府城大見識廣,見了秀才多是說窮酸秀才,一副瞧不上眼的模樣,對舉人尤其是解元態(tài)度卻大為不同,畢竟中舉后已經(jīng)有了當官的資格,整個家族都是莫大的榮耀。 鄰里皆知他們一家是外來人,上了年紀的無不羨慕林母的福氣,兒子中了舉人,往后就是舉人娘了,兒媳也是手藝極好的掌勺娘子,一家人日子紅紅火火。 不等甄娟到飯館,小二已經(jīng)從食客那里聽來林娘子相公中舉的消息,爭著同甄妙道喜,舉人娘子喊個不停。 甄妙又驚又喜樂得合不攏嘴,沒多久又見jiejie來了,想來也是為了告知她這個好消息,姐妹倆擁著又笑又哭。 甄娟為她擦去眼角的淚水,笑道:“我meimei才是這天底下最有眼光的人,給自己選了門上好的親事。你瞧著吧,接下來上門道喜的人估計多的很?!?/br> 甄妙笑:“我一開始圖的也不過是他這個人,如今也算是意外之喜,今兒我早些回去,做些好的慶賀。” 不光食客就連段娘子和蘇娘她們聽聞都來同她道喜,無不羨慕她是個有福氣的人。人長得漂亮,還勤快肯干不抱怨,做菜又有天分,這才短短數(shù)月,來飯館用飯的人當中不乏有些大老爺,生意也越來越好,如今又是舉人娘子,這可真是塊活招牌,誰都想來沾沾喜氣吧? 甄妙回到家看自家女兒皺眉一臉不快,問及才知家里阿里道喜認識的不認識的來了一堆人,她原本和爹爹一起練字,后來只能一人在紙上勾畫,那狗爬似的鬼畫符連她自己都看不下去。 而現(xiàn)在林書安還在屋里同兩人說話,來人是他關(guān)系最為親近的友人,方子辰和凌秀。 “中了舉人好處多的很,既然那些有錢大老爺有心結(jié)實,你為何卻將人打發(fā)走了?” 方子辰喝了口茶,笑道:“凌兄怕是不知,這些不過是過眼云煙罷了,他們可不是欣賞林兄的才氣,而是想攀上林兄這層關(guān)系,待林兄將來成為朝中大官好借著這點小恩惠辦大事罷了。他們的銀子豈能白花了?林兄不收想來不是愛財之人,再加上如今有嫂夫人養(yǎng)著,這些財務(wù)自然入不了眼?!?/br> 林書安笑道:“不明來路的錢財,就和那蛇臨末會反咬一口,倒不如遠著些,方能平安。” 凌秀羨慕道:“明兒林兄要去赴鹿鳴宴,想來屆時府城有頭臉的人物皆會露面,這可是廣結(jié)人脈的好機會?!?/br> 方子辰對這話可不認同:“林兄豈是這等俗人?要說能耐,我方家也不差,不照樣不被林兄放在眼里?林兄是聰明人,要想往上爬,不相干的人還是少理會的好,免得招惹些莫名其妙的閑言碎語,到時候可真是有苦難言?!?/br> 凌秀笑了笑,說道:“做人不能太過死心眼,誰知道什么時候就用上了?我倒是羨慕林兄,若我能有這般本事,我怕是做夢都要笑醒。你們也知道我家中營生,雖說不缺銀子,可沒人看得起我,偏我自己也不爭氣,今年院試又未中,說是回去接手家中的買賣,我這心里總是不甘心。只有讀書考取功名,當了官才能光耀門楣,讓當初那些欺負我的人高看我。” 林書安皺了皺眉:“凌兄這話不對,日子是給自己過的,何必將那些人放在心上?當將心態(tài)方平緩,切勿急躁生亂?!?/br> 方子辰在凌秀發(fā)呆的時候沖林書安搖了搖頭。 這一晚上凌秀抱著酒壇子喝個沒完,突然笑起來:“到時候林兄的名字也會刻在恩科鄉(xiāng)試題名碑上,解元多風(fēng)光?!?/br> 兩人將大醉的凌秀安頓好,方子辰手負在身后,一副老成模樣:“凌兄心浮氣躁,這心怕是不穩(wěn),真怕他一個歪念走錯了路,你看他連勸都聽不進去?!?/br> 林書安無奈道:“這條路終歸難走,考中風(fēng)光,考不中愈發(fā)消磨人的意志,走什么路全看他自己。你呢?確定不考了?” 方子辰笑:“到底不是那塊料,如今我們兩家也算是親家了,沾沾你的光就是了。我娘張羅著給我說親,心心念念地想抱孫子,倒沒想到我哥先要成親了?!?/br> 林書安中舉是大好事,一家人也只是坐在一起吃了頓豐盛的飯菜,自然方子凌也來了,兩手空空來的,美名曰:“外人才帶東西,自家人不見外。而且我可聽說了,那日來送禮的人回去時全都原封不動帶回去了?!?/br> 自從甄娟表明自己會和方子凌成親后,他們一家人待方子辰稍微和氣了些。 “我們兩家往后就是親家了,你將來是要做大官的,我自然也得收斂些,若是因為我給你帶來麻煩,只怕你jiejie不會輕饒了我?!?/br> 甄娟正拿著筷子喂孩子,聞言頓了頓,知道那人盯著自己也沒理會。 至于鹿鳴宴,林書安本就是安靜少言的性子,在一旁安靜吃飯。 觥籌交錯間,有一位陸姓老爺向他敬酒,他不好推卻只得飲下。 “林舉人生得一表人才又頗有學(xué)識,怎么早早成親了呢?平日里無人一起談?wù)撛娫~歌賦,撫琴品茶很是無趣吧?” 林書安拇指摩挲著杯壁,只是笑了笑,不出聲。 “實不相瞞,我家中有一女兒,琴棋書畫皆佳,若林舉人有意不妨見見?” 林書安倒不知自己何處長的像陳世美,搖頭道:“那倒不必了,我閑暇時不喜談?wù)撛姇?,至于撫琴品茶,我一粗人也品不來這等雅物,有負老爺美意?!?/br> 他未久待便借口家中有事離開了,每每想起對這些人頗為鄙夷,自然這些話也不會和家人說。 讓他沒想到的是,原以為這事就這么算了,不想那位陸小姐竟找上門來,他們一家人尚未反應(yīng)過來,她已出聲質(zhì)問:“我爹有意將我許給你,你為何不答應(yīng)?” 平地一聲雷,讓難得在一起吃飯的林家眾人全都嚇了一跳,甄妙更是一臉不可置信,這些年她和林書安的十分恩愛,往后一家人日子也過得歡喜,卻未想過像林書安這般男子,將來功成名就,自然入得了名門貴女的眼。 中了舉人便有府城的小姐,若是中了狀元呢? 林母安撫地拍了拍兒媳的手,讓她不要理會,交給林書安就是。 今兒甄妙做了幾道拿手的大菜,林書安雖不挑食,但對娘子的好手藝十分喜愛,連飯都忍不住多吃了兩碗,饞癮剛被吊起,來了個不速之客,壞了他的興致,再聽那些話更讓他一臉不快。 他鮮少同不相干的人多費口舌,方才瞧見妙娘臉色發(fā)白,便知道她定是多想了,氣惱這沒眼色的人上門來擾清凈,不客氣道:“為何要理會,我已有妻兒,家人和睦,倒是小姐該自重。” “她不過一鄉(xiāng)下婦人,粗鄙不堪,又不能識文斷字,對你無任何助力,聰明人都知該作何選擇?!?/br> 林書安的臉色更加難看,清潤好聽的嗓音中帶著警告與厭惡:“堂堂一府的小姐口出濁言,不知分寸,跑到別人家中大放厥詞,真要論粗鄙,是誰粗鄙?自己走還是待……” 林母搶先接下兒子的話,站起身:“聽小姐口氣想來是瞧不上我們鄉(xiāng)下婦人,那可真不巧,我就是個鄉(xiāng)下婦人,我是他娘,我們一家人未招惹你,你一進門不是粗鄙就是肖想別人的丈夫,這難道就是你們大戶人家的規(guī)矩?趁早給我滾,不然我笤帚掃你出去?!?/br> 甄娟瞧著這位小姐分外眼熟,突然想到方子凌母親便姓陸,娘家在府城也是有頭臉的人,最為疼寵家中幺女,養(yǎng)成了個無法無天的性子。 兄妹倆真是一個德行,她倒是覺得這兩人才最為相配,若是她未來的婆母能早些給這兩人定了親事,也就不會有今兒這么多事了。 甄娟笑了一聲:“你是方子凌的小表妹吧?陸小姐,耍橫也要看清地方。我好歹是他未過門的妻子,將來你也得恭恭敬敬地稱我一聲表嫂?!?/br> 陸小姐好不容易忍到林書安高中,迫不及待想全自己的夢,對這位還未過門的表嫂全然不放在眼中:“就算嫁入方家,你也不過是個走了些許好運的鄉(xiāng)下人,真以為能在我面前擺什么長輩身份?我那位哥哥可不是什么好人,男人骨子里向來對得不到的人趨之若鶩,但得到了轉(zhuǎn)身又丟的也比比皆是。奉勸你一句,乖一點方家還能容你到老,若是不識抬舉,等著被休吧?!?/br> 甄娟雖然一早知道自己無非就是這么個下場,但這會兒被人戳破,心上依舊一陣寒涼。 林書安厭惡地瞥了一眼那被慣壞的嬌小姐,在眾人注視下走出門,那陸小姐得意地沖幾人冷哼一聲,跟著就要出去,卻不想那人很快回來,身后還跟了幾個臟兮兮的叫花子。 “將她給我拖出去?!?/br> 陸小姐今兒來是特地打扮過的,一身上好的料子,金線繡的紋路在泰陽光下熠熠生輝,被那臟兮兮的乞丐一抓,赫然印上了幾個黑乎乎的手掌印,那讓人幾欲作嘔的怪味讓她煩躁地掙扎。 任憑她如何呼喊,林書安只是當著她的面將大門給關(guān)上了,一副厭惡至極的模樣。 已經(jīng)走到門外那乞丐還不松手,徑直將她拖到大街上,惹來無數(shù)路人注視,陸小姐簡直羞臊死了。 尤其正逢與自己向來不對付的魏家小姐出來逛街,半點不不客氣地說:“聽聞你對咱們的舉人老爺有心思,怎么卻和一幫乞丐混在一起?莫不是我們聽錯了?說來那位林舉人當真是有幾分本事的,那位老大人點名要見他呢??磥砣思彝笄巴緹o量,顯然瞧不上你呢?!?/br> 陸小姐狼狽地甩開那幾個乞丐,自己最愛的衣裳上滿是黑手掌印,整個人都要羞臊死,她從小到大未受過這種委屈,抹著淚珠兒回家去了。 而此時方子凌正和舅舅在客廳里說話,冷不丁瞧見女兒走進來,笑道:“多虧你來提醒我,不然我也怕是犯了糊涂?!?/br> 待女兒走進來,看她那副狼狽樣,陸老爺心疼道:“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會這樣?誰欺負你了?” 方子凌看到這個向來囂張跋扈的表妹這般模樣,忍不住皺了皺眉。 陸小姐卻像見了救星一般,哭訴道:“那林書安不識抬舉,他家人欺負我便罷了,他還喊了一堆叫花子將我拖到大街上羞辱。爹,女兒的臉面全丟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