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會？”我笑著走過去，拍拍她的小腦殼，“父皇最疼你了。”

    珍兒可不信，她側(cè)著小小腦袋問道：“那為何父皇這么多日子都不來見珍兒？”

    “因為父皇病了，”我拉著她的小手，坐在榻上，笑著哄她道：“你看，父皇病一好，你來找父皇，父皇立刻就見你了?！?/br>
    “那父皇現(xiàn)在還痛不痛?。俊闭鋬赫f著，小手伸出來，摸著我的額頭，道：“珍兒聽說，父皇頭痛。”

    “不痛了，見到珍兒就不痛了?！笨粗绱藶槲覔牡男∨畠?，我心里還是美滋滋的，不枉費我疼她一場。

    “不痛就好，”珍兒指著她帶來的籃子，說道：“珍兒今天還特意給您帶了藥來，是珍兒自己去御藥房煎的?！?/br>
    “珍兒有心了。”我看了一眼那個籃子，道。

    “嗯嗯，珍兒也覺得能不吃藥就別吃藥，這藥好苦的，”珍兒說著，小臉皺了皺。

    我聞言，心里咯噔一下，抓起她的小胳膊，連忙問道：“你怎么知道這藥很苦？”

    珍兒有些不明所以然，“珍兒嘗了一下嘛，說是加了糖粉進去，藥就不苦了，可是誰曉得……”

    糖粉……

    我心里暗叫不好，立刻朝著萬福大喊道：“萬福！叫御醫(yī)！快點給朕傳御醫(yī)過來?。　?/br>
    “是……是?！比f福哆哆嗦嗦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趕緊出了門。

    “父皇……？”珍兒拉拉我的袖子，有些怯怯的，“怎么了？”

    我立刻抱起珍兒，讓她躺好在她榻上，我看著她，內(nèi)心還存有一絲僥幸，“珍兒，你身體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沒有……”珍兒乖巧的搖搖頭。

    可是……我分明看著，從珍兒鼻孔里淌出血來！

    珍兒似乎也感受到了哪里的不對勁，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卻見自己滿手是血，她立刻慌了起來，“血……血……珍兒流血了……”

    “沒關(guān)系的，珍兒，你先躺好?！蔽野参恐?，卻眼睜睜的看著血不停的往外冒。

    “御醫(yī)！御醫(yī)還沒出來嗎？！”我朝門口大喊著。

    屋內(nèi)的內(nèi)監(jiān)們立刻全都跪在地上，誰也不敢吱聲。

    “父皇……父皇……”珍兒帶著哭腔，抓住了我的手，她的手異常的冰涼，可前一刻明明不是這樣的！

    “父皇……兒臣肚子疼……”珍兒邊哭著，邊捂著肚子打滾了，“兒臣肚子好疼……”

    “沒事，沒事，”我抱著她，摟著她，哄著她，“不痛，不痛，那都是錯覺，珍兒不痛的……”

    韻兒靠在我的懷里，她的呼吸越來越困難，她的聲音也越來越弱，沒過多久，不僅僅是鼻孔，就連眼角，嘴角，耳朵也散出血絲，“父皇……父皇……”

    她就這樣叫著我，這一刻，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想保她一命，哪怕用我的江山來換取，也在所不惜！

    可是后來，珍兒就沒出聲了，雖然她依舊看著我，依舊抓著我的手……

    “珍兒？”我輕輕的喚她。

    她沒有答我，只是眼巴巴的看著我，似乎在用她的目光告訴我她的苦楚，她的疼痛。

    “珍兒……”

    不知過了多久，御醫(yī)們終于趕來了，可這有什么用呢，太晚了，我的女兒死了。

    “皇上……？”萬福壯著膽子，來到我身邊。

    我沒啃聲，看著懷里的珍兒，我的心有種被人捏碎的感覺。

    珍兒是我期盼已久的女兒，眾多子女中，我毫無功利利用之心，最寵的就是她。

    我明明計劃得好好得，要看著她長大，把她培育成大同最高貴，最完美的公主，為她挑選如意郎君，讓她風風光光出嫁，讓她這輩子都不受委屈。

    可是現(xiàn)在呢，什么計劃，什么出嫁，珍兒沒了，她才六歲??！

    我把珍兒放在榻上，為她蓋好錦被，撫摸著她的額頭，寵溺的笑了，“珍兒困了吧，在父皇這里睡一覺，等你醒來，父皇再陪你玩?！?/br>
    萬福看著有些不忍了，“皇上……”

    “閉嘴！”我瞪了他一眼，低聲呵斥道：“會吵著朕的女兒的！”

    我環(huán)視了一圈屋里的內(nèi)監(jiān)御醫(yī)們，命令道：“你們都出去吧，珍兒要睡下了?！?/br>
    眾人們愣了一下，哪兒有這個膽量。

    我見他們一動不動的，直接開口罵道：“再不給朕滾出去，朕讓你們一個個全都殉葬！”

    這句話一說出口，房內(nèi)的人怎么敢留下，全都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我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珍兒，然后也出了房門，萬福小心翼翼的跟在我的身后，在揣摩著我的心思。

    “別跟著朕。”我吩咐道。

    “可是……”

    不等萬福說完，我瞪了他一眼，硬是讓他把話咽進肚子里去，我朝前走了兩步，突然的想到了什么，“這件事，別從乾龍宮傳出去，讓他們把自己的嘴巴閉緊了?！?/br>
    “是……是。”

    走出乾龍宮，我漫無目的的四處徘徊著，不知何時，來到了小紅園。

    我記得那時候珍兒還不滿足歲，喜歡有人抱著她出去玩，她喜歡看那些花花草草，蝴蝶蜜蜂，后來專門為了珍兒有個玩耍的地方，我就為她建造了這個小紅園，專門供她玩耍。

    我隨處找了個秋千坐下，這個秋千是珍兒喜歡的，她總是拉著我陪她蕩秋千，我推著她，一起一伏。珍兒催促我推得高一些，可我怕她受傷，便輕輕得推著。

    看來我真的跟父皇一樣，沒有女兒緣，以后再也沒有女兒，拉著我陪她一起蕩秋千了。

    不知不覺，天色暗了下來，我心里難受極了，一點都不想離開，隱隱約約的，我聽見沙沙沙的聲音。

    抬頭一看，只見何文柳出現(xiàn)在我面前。

    “你怎么來了？”

    “萬福擔心您，又不敢跟過來，就跑來求微臣了?！焙挝牧f著，走到我的身邊。

    何文柳手里拿著一個披風，他先將披風披在我的身上，道：“夜深露重，皇上您身體才剛好，不可以再生病了。”

    “……”

    何文柳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他只是默默的站在我的身邊，我們之間一陣沉默，氣氛有些僵硬。

    過了一會，何文柳伸手扶著秋千的繩子，輕聲問道：“微臣推皇上蕩秋千吧，皇上想玩嗎？”

    頓時之間，我的視線模糊一片。

    這是我第一次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孩子生命漸漸流逝，她死前一直喊著我，一直說疼，可我一點法子都沒有，直到她七孔流血，珍兒死得太慘了。

    “皇上……？”

    可能是我今天的一反常態(tài)，讓何文柳以為我還在生病中，“您……您沒事吧，要不咱們回去……”

    我側(cè)過身子，一把將何文柳攔住，我抱著他的腰，靠在他的胸膛上，他的身子涼涼的，我這才想起來，他體寒，陪著我大晚上呆在小紅園吹冷風，也怪難為他的了。

    “皇上，究竟出什么事了？”何文柳全身僵了一下，擔心的問道。

    何文柳第一次見到這種狀態(tài)的我，這也是我重生以來，第一次出現(xiàn)這種狀態(tài)，迷茫，無助，軟弱，就像個受傷的可憐蟲。

    “珍兒死了?！蔽夷剜f道。

    “怎么會……？”何文柳是知道，珍兒對我有多重要，他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安慰我。

    “被毒死的，死狀很慘，七竅流血，就在朕的面前……”

    “……”何文柳沒再說話，可他的手緊緊的抱著我的肩膀，是想給我以依靠。

    “其實本該被毒死的人是朕，可是珍兒替朕試吃了那藥，”我呵呵的笑了，“真是朕的好女兒，什么都為朕著想?！?/br>
    “文妃，朕想問你一個問題?！蔽业f道。

    “嗯?！焙挝牧c點頭。

    我問道：“珍兒的死，是因為朕以前殺戮太重，所以報應(yīng)在了女兒的身上，還是因為朕年紀大了，心軟了，才讓那些有心之人敢如此撒野？”

    這種帝王問的問題，誰能給出答案？！何文柳沉默了好一陣子，“微臣不知……”

    我輕輕一笑，之前即將要涌出的眼淚最終沒有落下，我站起身，見何文柳眼睛紅腫的看著我。

    我不禁笑了，“你哭什么啊？”

    “您傷心，微臣也傷心。”何文柳說著，揉了揉眼角。

    “笨蛋?！蔽依挝牧氖?，打算一起離開，“文妃今天收留朕吧，朕不想回乾龍宮過夜?！?/br>
    “好?！焙挝牧c點頭，聽話的任由我牽著手。

    “文妃，朕可以告訴你答案。”我與他并排走著，“就告訴你一個人?！?/br>
    “什么答案？”

    “是因為朕不夠狠，還是太心軟了?！?/br>
    第254章 親手葬送（第二更）

    珍兒的死亡，應(yīng)該怪在我的頭上，是我太心軟了。

    青鸞殿內(nèi)，與何文柳躺在一起，他很擔心我，幾乎一夜未睡，也沒開口跟我說些什么，就是靜靜的陪我躺著，直到清晨，天剛亮的時候，他才稍稍閉上了眼。

    我起身，為何文柳掖好被角，退出屏風，在內(nèi)監(jiān)們的服侍下穿戴整潔，洗漱完畢，然后推門離開。

    萬福在門口守著，昨天我給他下過命令，不許跟著我，他就一直沒敢現(xiàn)身。

    “皇上……”萬福趕緊走來，扶著我，小心翼翼的問道：“今天去早朝嗎？”

    一連好些天，我稱病沒去早朝，大臣們，包括后宮妃嬪都以為我是被李毅氣的，病得厲害。

    “不去。”我今天還有其他事情要解決。

    “昨天……昨天皇上您離開乾龍宮后，婉妃娘娘的弟弟賈恒求見，”萬福先把昨日一些事情報告清楚，“說賈丞相病得不輕?！?/br>
    “嗯?！蔽铱戳艘谎廴f福，示意他說下去。

    “賈丞相派賈恒前來，說是想辭官，”萬福連忙接著往下說，“連請辭的奏折都寫好了，奴才將它放在皇上您的書房內(nèi)，您回去就能看見?！?/br>
    “朕知道了?！?/br>
    想辭官？沒那么容易！賈凡可不是何文言，一生病就能拍拍屁股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