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jié)
雖然說隔壁兩人以義兄義妹相稱,但是他怎么聽便怎么覺得他們倆有默契。不過也難怪,一起在戰(zhàn)場上同生共死的,能不默契么? 當然這些話,阿墨是打死也不會說出口的。 他只好眼巴巴地看著郎主。 謝五郎慢慢地品茶。 足足有兩盞茶的功夫,他才擱下茶杯。 “我想通了一事?!?/br> 阿墨大喜。 郎主終于要放棄崔氏了么?那樣的女人怎么值得郎主反復無常呢!他就知道郎主會想開的! “之前在洛豐時我稍微有了改變,她便死心塌地傾心于我。” 所以呢?所以呢? “既然我無法放手,也放手不了,那便再次讓她回到我的身邊?!彼蛔忠痪涞氐溃骸鞍⒛翌^一回那么想要一個女人,夢里也在想呀?!?/br> ☆、第一百章 近來,整個燕陽城風頭最盛的莫過于是巫女崔錦。 不過短短一月,如今燕陽城無人不知崔錦的名字,而最為百姓津津樂道的卻不是她有窺測天意之能,畢竟能窺測天意的在這燕陽城中已有了一個巫子,再添一個巫女也不出奇了。而出奇的是這一位巫女除了上朝旁聽政事之外,其余時間便像是一個男子一般行走在燕陽城內(nèi)。 并非說她穿著像是男子,而是她的作為。 明明是個女子,可是私下里卻與多位朝中大臣交好,騎馬射箭,飲酒作樂,甚至偶爾尋來歌姬玩樂,她也能面不改色地周旋。 與巫子穿白不一樣的是,這個外來的巫女成日穿著紅色的衣袍,身上飾物極少,甚至有時候連一件飾物也尋不到,她的發(fā)髻也是一成不變的,一直都是將烏發(fā)束以玉冠,露出飽滿的額頭,整個人顯得英姿颯爽。 漸漸的,漸漸的,燕陽城內(nèi)的百姓們已經(jīng)習慣了那一道紅色身影。 今日乃休沐日。 崔錦正好得閑,也不打算出門交際,索性留在了屋宅里。夏日已到,陽光正好,崔錦喚了幾個下人將書房里的書籍古卷都搬了出來,正好曬一曬,免得生蟲。 月蘭在灶房里想著法子做好吃的。 她只覺大姑娘每一日都在奔波,如今難得有一日空閑,怎么著也該好好地犒勞下自己,遂準備拿出看家本事,烹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崔錦坐在藤椅上,悠哉游哉地曬著太陽,聞著棗花的清香,心里頭是說不出的愜意。 阿宇過來的時候,正好就見到了這樣的場景。 美人紅衣,綠樹成蔭,坐臥在躺椅上,就像是一幅仕女圖。 阿宇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回過神,走了前去。 “大姑娘萬福?!?/br> 崔錦懶懶地瞥他一眼,問道:“那邊有動靜了?” “回大姑娘的話,汾陽崔氏的四房這幾日都沒有過來。據(jù)小人所查,大房那邊開始有動靜了?!?/br> 崔錦低笑道:“他們倒也耐得住?!?/br> 阿宇問:“大姑娘當真要回本家?” 崔錦說道:“先談一談再說吧。” 那一日被謝五郎擄走后,她想通了一件事情。與其另起勢力,不如借勢養(yǎng)勢,她始終是姓崔的,何況她曉得阿爹一直想著回歸本家。她曾聽阿娘說過,阿爹有一回酒醉吐真言,說百年歸壽后定要將牌位放在離汾陽崔氏祖祠最近的地方。雖然阿爹醒后什么都不記得了,但至此阿娘便知即使阿爹一提汾陽崔氏便翻臉,但他心底始終是念著本家的。 阿宇應了聲。 次日,果真有汾陽崔氏的拜帖上門。 而這一回不是四房的,而是大房的,也非長輩身份相邀,而是以朝中同僚的身份。崔錦沒有矜持,很快便讓人回了送帖子的人,說是會按時赴約。 . 崔府的總管郭宗文侯在府外。 馬車漸漸停下。 月蘭掀起了車簾,馬車里頭的崔錦望了郭宗文一眼,僅是淡淡的一眼,郭宗文便察覺出了這一位與尋常女子的不一樣。 他不知該如何形容。 他見過許多人,府里的每一位姑娘他都知道,包括汾陽崔氏的嫡女,曾被皇后贊譽蘭心蕙質(zhì)的崔家大姑娘崔悅也不曾有這樣的氣度。 不是高高在上的眼神,而是經(jīng)歷過戰(zhàn)場血洗的眼神,不僅僅有堅毅沉穩(wěn),而且還有不少他無法形容的神態(tài)。只是一眼,他便感覺到了壓力。 他的腰微微彎了些。 “在下郭宗文,拜見巫女大人?!?/br> “不必多禮了?!?/br> 郭宗文應聲而起,吩咐隨從開門。崔錦望了眼,開的是府中的正門,迎接貴客方會開的正門。崔錦看出了大房的誠意,給了月蘭一個眼色。 月蘭立即松開了手。 車簾垂下,郭宗文側身退步。 馬車緩緩地駛進了崔府。 崔錦下了馬車,郭宗文在前方帶路。路上有侍婢小廝經(jīng)過,但皆目不斜視,頗有大家氣度。崔錦收回打量的目光,此時郭宗文道:“巫女大人,前方便是?!?/br> 她淡淡地“嗯”了聲。 正廳里崔池已經(jīng)在等候,與崔池同在的還有崔深。汾陽崔氏如今管家的乃大房,崔池便是汾陽崔氏的嫡長子,崔錦的父親若在此處還得喚他一聲長兄,而崔深正是汾陽崔氏的嫡長孫。 崔錦落座。 經(jīng)過一個月在官場上的打滾摸爬,與一眾大臣的周旋,此刻的崔錦成熟老練得多。她微微一笑,與崔池聊起家常。 崔池在朝堂上是見識過這位侄女的能耐的,是以也不敢掉以輕心。 崔池笑道:“先前你大兄到燕陽時,我也曾派人去接過你大兄,只可惜陰差陽錯之下錯過了,后來你大兄得圣上榮寵,忙得腳不沾地,你祖父又病逝了,因此也沒來得及與湛侄兒說話。喪期一過,湛侄兒也下放秦州了。我心中一直有遺憾,你祖父在時便想著接你一家回燕陽。年少時容易沖動,你祖父也很是掛念你們一家,多次想要接你們回來的,可惜……” 他嘆了聲。 崔深附和道:“祖父在世時,經(jīng)常將meimei一家掛念在嘴邊的?!?/br> 崔錦說:“當真是造化弄人,我父親也是時常將祖父掛在嘴邊的?!毙闹袇s是不以為然,汾陽崔氏若真有那份心思,什么時候能不找人來接他們回去。不過既然是要成為一家人,這一點崔錦也不打算計較。在她心目中,世家里親情淡薄,只重利益,談情字又有幾分是真?在她身上有利可圖,情便真上幾分。而她也想要汾陽崔氏的支持,雙方是各取所需罷了。 崔池道:“我也很久沒見過九弟了,如今阿錦來了燕陽,我再修書一封送到秦州,改日等你大兄上燕陽述職時,正好可以一家團聚?!?/br> 崔錦道:“侄女聽阿叔的。” 崔池撫須笑道:“好?!?/br> . 半個時辰后,崔錦離開了崔府。 阿宇一直在外頭候著,見著馬車出來了,連忙迎上。他隔著車簾,低聲道:“大姑娘,可需收拾東西了?” 崔錦說道:“都先擱著,搬去崔府的事情,不急?!?/br> 在崔錦的預料之中,此回應當如同在洛豐那回,與崔全談了交易后,短短數(shù)日崔全便應承了她的要求。只是換成了崔池,卻出乎她意料了。 真不愧是本家的老狐貍,情面做足了,話里頭滴水不漏的,只應承了他們一家回歸本家,剩余的,她每每想要開始談條件,老狐貍便不動聲色地錯開,偏偏她還尋不著理由繞回來。 老狐貍的態(tài)度很是明顯,回了本家便是崔家的人,崔家的子弟為自家人奉獻是理所應當?shù)摹?/br> 崔錦又道:“罷了,先回去再說。” 阿宇應了聲。 月蘭是跟著崔錦一塊到崔府的,她最懂得察言觀色。如今見到崔錦這般模樣,便知她心底不痛快,仔細揣摩了下,她小聲地問:“西街新開了一家食肆,大姑娘可要去嘗嘗?” 崔錦忽然想起前幾年在秦州的時候,她自己也是開過食肆的。 那會她得閑得很,手頭閑錢也多,謝五郎寵著她,三百六十五行少說也試了數(shù)十行。崔錦心想,興許可以將秦州的產(chǎn)業(yè)搬到燕陽來。 思及此,崔錦也不再想崔府的事情,高興地道:“去瞧瞧?!?/br> 只不過崔錦也就高興了一小會,不到片刻,她的馬車被人攔截了下來。馭夫驀然停車,崔錦險些磕到了腦袋。她扶了扶額頭,皺眉喝道:“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回答她的是阿宇。 只聽阿宇隔著簾子輕聲說道:“大姑娘,是……是謝家五郎的馬車。” 崔錦微微一怔。 此時,外頭忽有驚呼聲響起,隨即是一片嘩然聲。 “啊,是巫子?!?/br> “巫子大人!” “此生竟能親眼見得巫子大人一面,此生無憾了!” …… 外頭是源源不斷的贊美之聲。 阿宇說道:“大姑娘,謝家五郎過來了?!?/br> 崔錦又是一怔,不知謝五郎到底在玩什么把戲。她索性掀開了車簾,這一掀登時驚了驚。謝五郎逐步向她走來,他走得極慢,而周圍不知何時圍滿了人群,將西街擠得水泄不通。 崔錦與謝五郎相處過幾年,是極其明白謝五郎的喜好。 他喜潔,從不在大街上行走。 那幾年與謝五郎在一起,她就從未見過他踩在街道上,往往都是坐在馬車里的。如今見他一步一步地向她走來,驚訝的同時,還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他準確地在她的馬車前停下。 周圍喧嘩的人群也在此刻停止了聲音,整個西街登時安靜得連跟針掉下來的聲音都能聽見。 “我在煙華樓為你設了一桌宴席,不知巫女可愿賞臉?” 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崔錦的身上。 巫子專程設宴,只為巫女一人。 以往能得巫子親自招待的,五根手指頭都能數(shù)得過來!何況還由巫子親自前來宴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