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過了段時日,崔府接到了歐陽府的請?zhí)?/br> 再過五日,便是歐陽將軍的四十歲大壽。歐陽將軍喜愛熱鬧,歐陽府上下都是曉得的,是以,歐陽府決意大辦此次壽宴。 崔府的一家子都收到了請?zhí)ù拊患?。方氏仔細告訴了林氏各種注意事項。林氏心存感激,回了梧桐苑后與崔錦說:“堂嫂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崔錦笑了笑,心想布莊的兩成收入送得果真沒有白費。 壽宴那一日,正值秋高氣爽。數(shù)不清的馬車漸漸涌向了歐陽府。此回壽宴,除了歐陽府重視之外,其余前來赴宴的人也極其重視。 歐陽將軍名聲在外,受邀而來的都是權(quán)貴之家,正好可以為自己的子女提前打探,興許便能在里頭尋得一個佳婿佳婦哩。 方氏自然也不會錯過此次機會。 歐陽將軍的壽宴,歐陽小郎必定會出席。不過她曉得自己女兒勁敵眾多,她這一次是來看看自己女兒究竟又多少勁敵。 若是太多,還是算了。 方氏想起小女兒的性子,嫁給歐陽小郎未必會幸福。若是得不到歐陽家的青睞,退而求其之也是好的。 于是乎,在眾人心思各異之中,歐陽將軍的壽宴開始了。 女眷與男人是分開的。 女眷的宴席在簪花園,與男人的宴席只有一院之隔。崔錦這段時日風頭正盛,自然是為眾人所矚目的。不過崔錦落落大方的模樣,也挑不出一絲毛病。 林氏頭一回參加這樣的宴席,心里頭緊張得很。 崔錦在母親身旁低聲地說著話,片刻后,林氏方安心了不少。宴席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崔錦喝的茶水有些多,便喚了歐陽府的一個侍婢帶路。 她離開了簪花園。 侍婢帶著她去了最近的茅廁。崔錦出來后,侍婢卻是不見了。她也不以為意,橫豎回去簪花園的路她還記著。 然而此時卻有一小童倏然從草叢里冒出,險些嚇了崔錦一跳。 小童上前,說道:“崔姑娘,有人想見你。這邊請。” 崔錦狐疑地道:“是誰想見我?” 小童說道:“崔姑娘見后便曉得了?!贝嗽捯怀觯掊\心中登時冒出了一抹人影。她猶豫了一小會,仍是跟上了小童的腳步。 小童穿過小徑,來到了梅林之中。 之后,小童側(cè)過身子,不再前行。只聽他道:“我家主人便在里面。” 崔錦一聽,默默地嘆息一聲。約摸走了百來步,她便在一株枯樹之下見到了一道墨綠的背影。果真如她所料,是閔恭。 “郎君安好。” “阿錦心中可曾有掛念我?” 崔錦的嘴角微微一抖,答道:“聽聞郎君去了軍營,郎君在軍營中訓練,為的是保家衛(wèi)國,如此忠勇之士,阿錦與千千萬萬百姓都會心心念念?!?/br> 閔恭頓時低笑了一聲。 “兩月未見,阿錦依舊伶牙俐齒。這次便放過你?!?/br> 他緩緩轉(zhuǎn)身。 此時,崔錦方真真正正看清了閔恭。她不由愣了下。之前在歐陽府養(yǎng)得膚色微白的他黑了許多,整個人看起來也壯實了不少。 不過短短兩月,閔恭竟是變化如此大。 閔恭笑道:“怎么?看傻了?” 崔錦搖搖頭,說道:“郎君在軍營想必是極其努力的?!彼€發(fā)現(xiàn)他脖子有道傷痕,約有手指長,極淺。 注意到了崔績的視線,閔恭眼中笑意加深。 他走上前,索性了稍微拉開了衣袍,讓崔錦看得更清楚。他指著脖子上的傷痕,說道:“這是訓練時不小心被人傷著了,我本來可以避過的,但是當時分了心,”他頓了下,直勾勾地看著她,“我想到了你?!?/br> 刀橫過來的時候,他無意間就想起了崔錦。 那個在一群兇神惡煞的歹徒之中仍舊冷靜自如的她,還有初見時她狡黠的模樣,便是如此分了神,受了點小傷。 他收攏好衣袍,又說:“我如今在歐陽將軍麾下辦事,雖然很小,但是我也有官職了。軍營里的歐陽大郎和二郎對我都很是賞識,假以時日定能升官加爵。” 他又說:“我之前應承你的事情,每一樣都沒有忘記。軍營中自是不能與歐陽府相比,可是一想到你,我便能堅持下去,想著有個人等著我護她周全。” 崔錦沒有想到閔恭竟會對她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 閔恭蹙下眉頭。 “真是不解風情的女人,我說了這么多竟是連一絲感動的表情都沒有?!?/br> 崔錦倒是被這句話逗笑了,她說道:“郎君將阿錦看得這么高,阿錦……委實受寵若驚?!斌@,確確實實是有的,只不過這些話崔錦都不信,男人的油嘴滑舌,她已經(jīng)在趙家三郎身上嘗試過了。 男人說甜言蜜語時,未必都是真的,即便現(xiàn)在是真的,以后也難說。 更何況閔恭是個心有大業(yè)的人,她不過區(qū)區(qū)一女子,又何德何能成為他的所有支柱?這些話,聽后一笑而過便算了,當不得真。 閔恭問:“當真受寵若驚?” 崔錦點頭。 閔恭輕哼了聲,“罷了,饒過你。” 崔錦說:“郎君,阿錦出來的時間不短了,也該回去了?!闭f罷,她欠身一禮便退了數(shù)步,隨后轉(zhuǎn)身離去。閔恭沒有阻攔,他瞅著她的背影,眸色變得幽深。 崔錦這兩個月來做了什么,他亦有所聽聞。 時人信鬼神,可他卻不是特別崇敬鬼神。他一直認為世間并無鬼神,他能走到今日,靠的是自己和機遇,與鬼神半點關(guān)系也沒有。 然而,崔錦卻借著鬼神,一次又一次。 尤其是這一回。 他也不曾想到她會以這樣的一種方式重新站起!他不信這是鬼神所庇佑的,他相信崔錦背后定有一高人,或是……崔錦本身便藏有本事。 只不過無論是前者亦或后者,崔錦此女,他必要得之。 . 洛豐離燕陽足足有一個月的行程。 謝五郎的馬車走得不快,一路上幾乎是在游山玩水,是以行程便更慢了。王四郎每到一個地方,馬車停下后總要去一趟茶肆。 這一日,他買了茶回來。 謝五郎坐在馬車前彈奏五弦琴,琴音悠悠,看得出來心情不差。 王四郎湊了前去,問:“阿墨,今日你家郎主為何如此高興?” 阿墨道:“想來是燕陽城將近,郎主將要歸家,所以心里頭高興著?!蓖跛睦善沉税⒛谎?,說:“你騙得了其他人,可騙不了我。你家郎主從來都不是念家的人,若是念家,這回早已到了燕陽城了?!?/br> 阿墨摸摸鼻子。 “郎君心知肚明,又何必來為難阿墨?” 琴聲止,謝五郎道:“今日秋高氣爽,我心情好?!蓖跛睦傻吐曊f:“今日的確秋高氣爽,五郎是因為太子賑災一事而高興吧。我方才從茶肆里回來時,恰好聽到有人在說。陛下如此看重太子,太子卻……” 謝五郎說:“的確是這段時日以來較為值得高興的事情?!?/br> 此時,阿墨忽然道:“郎主,阿白過來了。” 謝五郎神色微變。 若無他的吩咐,阿白向來不會主動前來的,除非是發(fā)生了意外之事。他問:“發(fā)生何事?” “稟報郎主,陽城流傳出了一幅畫像?!彼p手遞上畫像,阿墨正想接過,卻被王四郎捷足先登。王四郎驚愕地道:“咦,這……這不是陽城的海上奇景么?” 阿墨探頭一望,呼吸瞬間變了,眼珠子也瞪得老大。 “郎……郎主,崔氏竟是在畫里頭。” 謝五郎的眉頭緊皺,他問道:“阿白,還查到了何事?”阿白立即將這段時日以來陽城發(fā)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稟報,自然也沒有遺漏崔錦虔誠拜鬼神一事。 謝五郎聽罷,眉頭皺得愈發(fā)厲害。 片刻后,他冷道:“立即發(fā)動人手,崔氏的畫像不能流傳到燕陽城,截斷任何機會?!?/br> 王四郎一聽,卻是笑出聲。 “五郎這是在保護崔氏呀?!?/br> 畫中姑娘容貌妍妍,又是出現(xiàn)在海上奇景中,若是流傳到了燕陽城,宮里的那一位必然曉得。陛下向來好美色,崔氏這般姿色,若是被陛下見著了,必定是宮妃的命。 只不過宮里妃嬪數(shù)不勝數(shù),陛下又是個喜新厭舊的,估摸沒個幾年,崔氏便要與冷宮為伍了。 謝五郎沒有搭理王四郎的話。 他的眉頭依舊是緊皺著的,同時的,他還有一絲不解。 他年少時曾預言過海上奇景,其中便有這一回,只是地方是對了,時間也對得上,然而現(xiàn)在卻出了紕漏,竟多了個崔錦。 而上一次洺山古玉也因崔錦而亂套了…… 驀地,謝五郎出聲。 “調(diào)頭,去洛豐?!?/br> 作者有話要說:女主:我預感有麻煩來啦! 男主:我是來求陰陽調(diào)和,順帶恢復技能的! 閔恭:→_→現(xiàn)在明顯是我優(yōu)勢大一點好么! 男主:沒看到我今天匿名么?不叫謝五郎了,叫男主。你有個毛優(yōu)勢! ☆、第五十八章 中秋將至。 每逢中秋,洛豐必有花燈節(jié)?;艄?jié)那一日,洛豐的宵禁會停歇一天。家家戶戶的閨女帶著侍婢小廝阿嬤,在滿是花燈的大街上游玩,芙河上船舫林立,盡是大戶人家華貴的私船。 這是崔錦頭一回在洛豐過中秋節(jié)。 以往在樊城時,可沒這般熱鬧。 雖是團圓佳節(jié),但也僅僅由林氏省吃儉用買了半斤的豬rou,絞盡腦汁做了幾道葷菜,再買上一壺崔元喜愛的美酒,珍嬤摘了宅里的甜棗,碾碎了做成棗糕,一家人在庭院里賞月吃飯。每逢此時,崔元便會起了雅興,對月賦詩一首,由崔湛與崔錦點評。誰點評的好,能讓崔元大為滿意的,便能得到一張完好的紙。 彼時家窮,能用于書寫的紙,崔元往往是單月給崔錦買,雙月則輪到崔湛。兄妹倆都很是珍惜,一張紙正反兩面往往寫得連指甲尖都插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