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噩耗
陳明敏給女兒打來電話:“知知,我和你爸最近很忙,就不來麓城了。正好小呂要來麓城出差,我們就托小呂給你帶了些江城特產(chǎn),他馬上要到麓城了,你作為主人要有禮貌一點,記得去接他?!?/br> “嗯…好?!焙我庵獟炝诉@通電話,頓覺心煩意亂。父母的心思她很清楚,這分明是故意在制造她和呂夏至單獨相處的機會。 可她最近聯(lián)系不上鐘威,也聯(lián)系不上袁崢,都不知道那群去勻城赴險的人現(xiàn)在下落如何。一切都是未知數(shù),何意知憂心忡忡,完全沒心思接見她父母都很看好的青年才俊——呂夏至經(jīng)理。 何意知按著陳明敏留的聯(lián)系方式給呂夏至撥號:“呂經(jīng)理,您好,我是何意知。請問您在西站還是東站下高鐵呢?我馬上過來接您?!?/br> “我是自駕過來的,”呂夏至很客氣地朗聲說:“就不用麻煩你來接我啦,你現(xiàn)在在哪兒呀?我導(dǎo)航一下,把何總給你帶的特產(chǎn)捎來?!?/br> “我在…米蘭花園小區(qū)外面的羅森。”何意知問:“你導(dǎo)航到路線了嗎?” 呂夏至說:“找到路線了,我現(xiàn)在離你還蠻近的。應(yīng)該很快就能到了?!?/br> “嗯,好的,一會兒見。” 何意知特意換了套簡單保守的運動裝,擦掉口紅,從家里出發(fā)去羅森便利店。她不想讓呂夏至到她家做客。 午后兩叁點鐘,羅森便利店里沒什么客人,四張桌都是空的。何意知買了兩瓶水,挑了靠近店門的桌,靜靜等候呂夏至。 沒一會兒,便利店門外就出現(xiàn)了一個拎著大包小包、面帶笑容的男人。許久未見,何意知都快忘了呂夏至長什么樣,只記得他是個很愛笑的男人,又或許是呂夏至一張?zhí)焐⑿Υ降木壒?,他看起來很和善友好?/br> “呂經(jīng)理,”何意知出門幫他拎東西,一邊走一邊說道:“辛苦你了,我媽怎么讓你帶了這么多……真是太麻煩你了。” “不麻煩,”呂夏至笑起來時,眉毛分得很開,像“父”字頭上那一撇一捺,有點與年齡不符的喜感。難怪父母會喜歡呂夏至……像何廣林和陳明敏那樣上了年紀(jì)又性情嚴(yán)肅的人,就喜歡開朗愛笑的晚輩。鐘威那樣的臭脾氣大概不會討他們的喜歡。 何意知望著呂夏至的眉毛走神,思緒一不小心就飄遠了。 “是我臉上有什么東西嗎?”呂夏至開玩笑問:“還是說,我比以前更帥了?” “額…帥,挺帥的。”何意知自覺失態(tài),尷尬地賠笑:“不好意思,剛剛走神了?!?/br> “沒事,”呂夏至說:“咱們可能是太久沒見面了,你不知道該說什么,對不對?” “…嗯,有點?!焙我庵X得尬聊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便扯了個話題問:“咱們要不聊聊熱點新聞嗎?” “聊新聞?”呂夏至不可置信,坦率又幽默地調(diào)侃:“你真的好有趣。何總特意安排咱們兩個單身男女見面,你居然只想聊新聞?不聊點別的?” “呂經(jīng)理,十分抱歉,我不是單身,”何意知說:“談戀愛已經(jīng)幾個月了,只是還沒告訴爸媽。” “已經(jīng)談戀愛了?”呂夏至詫異幾秒,很快又恢復(fù)常態(tài),笑著說:“但是你不像是戀愛期的女孩呀。戀愛期的女孩不應(yīng)該每天都打扮得精致可愛,說話都甜甜的嗎?” “我男朋友不喜歡甜的,就喜歡我這種冷淡的。”何意知扶額。 “原來如此,對了,我前幾天偶然在微博看到一個很有意思的心理測試,叫“測測你是什么類型的女友”,那我猜你肯定是“涼白開系”女友,”呂夏至說:“等等哦,我把那條微博翻出來,給你測試看看?!?/br> “……好?!焙我庵^續(xù)陷入沉默。 結(jié)果呂夏至沒有找到那天偶然看到的心理測試,反而看到了叁分鐘前官方發(fā)布的一條新聞—— “天哪,你知道勻城周汀案嗎?”呂夏至的語氣甚至有些夸張。夸張到讓何意知緊張得肚子疼,腦子也疼。 “周汀案怎么了?”何意知強作鎮(zhèn)定。 “那個叫周汀的犯罪分子被判刑以后沒有入獄,找了替死鬼。他仗著外公是黑.社會的,還在勻城為非作歹。這事驚動了重案組的警察,警察們?nèi)虺亲ニ?,結(jié)果……” “結(jié)果什么?”何意知急促地問。 “結(jié)果警察們殉職了。周汀應(yīng)該是知道自己罪孽深重,逃不了死刑,最后干脆用炸彈自焚,和那群警察來了個魚死網(wǎng)破?!?/br> 何意知艱難地開口:“警察全都…殉職了嗎?” “嗯,你看這條微博,官方認(rèn)證的,”呂夏至把手機遞給何意知:“因為當(dāng)時事發(fā)突然,而且炸彈的殺傷力大、范圍廣,連周汀的外公任勇昶都被他一起炸死了!所有人…無一幸存。唯一被送去醫(yī)院搶救的警察最后也沒撐住,還是犧牲了。我之前聽說過周汀拘禁那些年輕女性的新聞……天哪,周汀這人也太瘋狂殘忍了,最后竟然把他的外公也拉著一起陪葬了!” 何意知渾身都在不受控制地戰(zhàn)栗。她穿的這一套運動服是加厚加絨的,但她還是覺得冷,冷到骨髓里。 “對不起,我得出去打個電話?!焙我庵蝗幌袷寞偘憷仟N地跑出便利店,撞潑了店門口那位顧客手里剛買來的關(guān)東煮。 呂夏至愣住了,他看到何意知跑到離便利店挺遠的花壇那邊打電話,似乎是沒有人接聽,所以她一遍一遍地重新?lián)芴?,最后她直接蹲在花壇旁邊,無助地掩面痛哭。 在呂夏至的印象里,何意知是個不愛表露情緒的人,任何時候都是克制狀態(tài),或者她本身真的沒有過多情緒波動,總之,她很喜歡與他人疏離客氣。然而此時,她像個得不到糖果的幼齡兒童般當(dāng)街失聲痛哭,失態(tài)到讓呂夏至感到驚詫。 他連忙走過去,想問問何意知,需不需要他幫忙。 “沒人接電話……沒人接電話……”何意知自言自語地重復(fù)著這句話。她此刻雙眼通紅,鼻子也哭紅了。 呂夏至遲疑地醞釀著措辭:“難道說、那群殉職的警察里……有你的朋友?” “他沒死。他肯定沒死?!焙我庵濐澋胤鲋▔吘壵酒饋?,哆嗦著說:“對不起,呂經(jīng)理,我得失陪了。” “你要去哪?”呂夏至問。 “我得去勻城救他……他肯定還沒死?!?/br> 呂夏至攔住她:“你先別沖動,新聞里已經(jīng)清清楚楚寫了,所有警察都殉職了?!?/br> 何意知推開呂夏至:“他不是警察……” 呂夏至茫然:“不是警察?那他難道是周汀那邊的人?” “求你別問了,我現(xiàn)在不想回答。”何意知腦子里嗡嗡炸響,亂成一團。她站在原地冷靜自己兩分鐘,盡量理清思路。 呂夏至很善意地站在她身邊,沒有再問其他問題。時間安靜得仿佛凝固。 “呂經(jīng)理,我現(xiàn)在有些急事要做,不能招待你了。麻煩你等會自己找個酒店住宿,這附近的酒店很多?!焙我庵K于讓自己冷靜下來:“我就先走了。” “我陪你一起去吧?”呂夏至提議。 “不用了。” ——————————————————— 恒達企業(yè),曹國強董事辦公室。 黃昏時分,高樓大廈的落地窗外是繁華而又蒼涼的都市暮色,老來發(fā)福的男人久久凝望著落地窗外的風(fēng)景,背對著何意知不言不語。 何意知在等曹國強的答復(fù)。 等了很久,曹國強才緩緩轉(zhuǎn)身說:“何小姐,我?guī)筒涣四?。這本來就是場賭注——如果他能活著回來,榮華富貴應(yīng)有盡有;如果死了,那也是他的命。且不談鐘威他到底死了沒有,我現(xiàn)在只要派人去勻城搜救,就等于違反了我和他的賭約。我這人很喜歡尋求刺激,違反賭約吧……實在沒意思。” 何意知幾近哀求道:“您派人去搜救他,他回來以后什么榮華富貴也不要,恒企董事的地位不要,股份也不要了,這場賭約依舊是您贏了,他輸了。行嗎?人命活著,比什么都重要……” “何小姐,不用再求我了?!辈車鴱娬f道:“沒必要做無用功,我是個商人。你家也是經(jīng)商的,商人的本性,你很了解?!?/br> 何意知冷聲問:“曹董,玩弄人命于股掌,有意思嗎?” “當(dāng)然,有意思?!辈車鴱娫掍h一轉(zhuǎn):“不過鐘威的命掌握在他自己手里,不在我手里。實話說,我有種預(yù)感,鐘威還活著,而且完成了賭約,逼任勇昶簽下了合同。” “任勇昶已經(jīng)死了?!?/br> “他死了也沒關(guān)系,”曹國強笑著說:“他死了不代表他掌握的利益消亡。只要簽下那份合同,任勇昶的那些利益就合法轉(zhuǎn)到了我的名下。呵——說起來,任勇昶的死也算是我的意外收獲了?!?/br> 曹國強笑起來時,臉上皺紋很深很深。眼瞇成了一條縫,透著厚厚的鏡片發(fā)出危險幽惡的光。 何意知明白找曹國強這條路已經(jīng)走不通了,又或許,找誰也行不通。 迷惘之際,保鏢突然給她打來電話。 “何小姐,袁崢先生到郊區(qū)這邊了,我們是否要把妍妍交給他?” “鐘威呢?”何意知的心懸到了嗓子眼。既然袁崢還活著,說明鐘威也…… 保鏢很沉重地回答她:“袁先生說,鐘董已經(jīng)不在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