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瑤瑤!” 葉彩的聲音悲切而驚恐,四周的嘈雜漸漸低了下去,辛瑤瑤回過頭,看見人群中的葉彩,原本茫然的臉上突然露出了笑容:“野菜,你總是心軟,還是來看我了。” 葉彩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瑤瑤……” “你能來我就開心了。”辛瑤瑤一直笑著,眼淚卻猝不及防的掉下來,“對不起野菜,再見了……” 辛瑤瑤從七樓縱身跳了下來。 第5章 狼狽 葉彩做完筆錄從公安局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沈銳扶著她朝車子走去,她似乎對周遭的一切渾然不覺,沒有說話,也沒有眼淚。 事實上,自從親眼看著辛瑤瑤從七樓跳下來的那一刻起,她似乎都沒有真正掉過一滴眼淚,即使在整個做筆錄的過程中,她除了神情木然之外,一切都顯得過于平靜。 沈銳知道這是她在精神受到巨大打擊之后的應激反應,眼下的局面也并非一時三刻可以扭轉,于是也并不多問。他幫她系好安全帶,聲音平靜無波:“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br> “我想去看看她?!?/br> 沉默許久之后,葉彩有些艱難的開口。 沈銳原本想要發(fā)動車子的動作頓了頓,不動聲色的看了她一眼:“看誰?” 葉彩對他的問題充耳不聞:“她……當時是被送去中心醫(yī)院的吧?” 沈銳不置可否。 早在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辛瑤瑤坐在陽臺上時,小區(qū)里就已經(jīng)有人報了警,警車和救護車趕到的那一瞬間,辛瑤瑤剛剛跳下來,由于當場并未死亡,所以被緊急送往了中心醫(yī)院。 只不過沈銳自然知道,以辛瑤瑤當時傷勢的嚴重程度,倒不了半路,恐怕人就不行了。 “她恐怕……”沈銳外表和善,可實際上從來都直接到近乎刻薄,但眼下這種情形,他也難得有了些遲疑。 葉彩蜷縮在駕駛座上,如同夢囈一般呢喃了一聲:“無論是死是活,我都得去看看她吧?” 他看著整個人的精神都已經(jīng)垮了下來的葉彩,終是沒有再說什么,發(fā)動車子朝醫(yī)院的方向開去。 到達醫(yī)院之后,葉彩依舊失魂落魄的樣子。之前在路上的時候,沈銳已經(jīng)打電話聯(lián)系了負責相關工作的同事,只不過兩個人甫出電梯,沈銳就被已經(jīng)等在那里的同事拉到了一邊,對方覷著葉彩明顯受過刺激的模樣,將沈銳拉得更遠了些:“沈醫(yī)生,現(xiàn)在警察的調查還沒有結束,就連剛剛死者的父母進去,都是有警察跟著的,我看這事兒……” 兩個人的交談聲葉彩聽不清,可是“死者”兩個字卻如同尖銳的利刃,直刺入葉彩的心臟。 她不明白,中午還拉著自己衣擺撒嬌一樣的說洗胃很難受的辛瑤瑤,怎么就突然變成“死者”了呢? 而那時候自己做了什么呢?葉彩有點想不起來了。 可是潛意識里卻有一個聲音對葉彩冷笑著說:葉彩,你不是想不起來,你是不敢想,你不敢去想自己那時候對她有多么的苛刻,你更不敢面對她最后如此慘烈的結局,你只不過是個懦弱不堪的膽小鬼。 葉彩覺得身上沒有一絲力氣,勉強扶住墻壁,才不至于跌坐在地上。 幾乎與此同時,有沉重的腳步聲在寂靜的走廊中響起來,一個警察從盡頭的拐角處走出來,他身后跟著的,是一對已過不惑之年的中年夫妻。 兩人俱是衣冠楚楚,男人雖然表情沉痛,但仍然勉力維持著情緒,只是他攙扶著的中年女人幾乎已經(jīng)哭到暈厥,被男人半抱半扶著往前走,面上精致的妝容早已殘破不堪。 葉彩看清他們的臉,那是辛瑤瑤的母親辛曼如和父親紀磊。 警察和紀磊說了幾句什么,率先離開了,紀磊低聲安慰了幾句妻子,扶著她慢慢向前走去。 原本并不長的走廊,兩個人卻似乎走得極為艱難。漸漸走近了些,辛曼如看到面前的葉彩,原本整個人半靠在紀磊身上的她幾乎立時停止了哭泣,站直身子走到了葉彩的面前。 葉彩有些艱難的動了動唇:“阿姨……” 辛曼如突然舉起手中的包狠狠的朝葉彩頭上砸了下去,葉彩幾乎來不及伸手去擋,紀磊已經(jīng)上前拉扯著辛曼如,奪過了她手中的包:“曼如你這是干什么!冷靜點兒!” “你讓我怎么冷靜!”辛曼如發(fā)瘋一般推開他,巴掌劈頭蓋臉的打在葉彩身上、臉上,“你究竟對瑤瑤做了什么!你為什么要害死她!” “我沒有!我沒有……”葉彩的臉上火辣辣的疼,下意識的想要躲,胳膊卻被辛曼如死死鉗住,辛曼如力氣大的嚇人,涂了丹寇的指甲刺破葉彩的皮膚,抓出一道道血痕。 “那她的遺書上為什么說對不起你!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和那個姓季的那些爛事兒?”辛曼如一面廝打,一面哭喊著,“一定是你逼死她的,小賤人,一定是你!” 辛曼如的表情兇狠而又猙獰,人高馬大的紀磊都不能完全的拉住她。 葉彩想要哭喊,想要辯解,可是卻發(fā)現(xiàn)自己辯無可辯——如果辛瑤瑤真的是因為自己和季東川的事情而自殺,那么她就是劊子手,她拿什么來辯解? 溫熱的液體順著額頭留下來,模糊了葉彩的視線,她看著辛曼如再次舉起的巴掌,終于不再抵擋。 下一秒,她卻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向后拉扯著,等她回過神時,眼前已經(jīng)是沈銳寬厚的肩膀。 辛曼如不知突然出現(xiàn)的男人究竟是什么人,早已因為女兒的突然自殺而失去理智的她不顧一切的朝葉彩撲過去,沈銳將葉彩護在身后,鉗制住辛曼如的手將她狠狠推到了紀磊的懷里: “我可以理解您失去女兒的心情,但在一切還沒有定論之前,何必這么為難一個小姑娘?!?/br> 沈銳的同事也已經(jīng)趕過來,還沒來得及幫腔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沈銳面上平日里的笑意已經(jīng)全然消失不見,雖然并未動怒,但眉眼間的一閃而逝的冷然卻依舊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戰(zhàn)。 下一秒,辛曼如撕心裂肺的哭聲就已經(jīng)響了起來。 紀磊抱住還要沖上去的辛曼如,聲音暗?。骸昂昧寺?,還要去公安局做筆錄,我們走吧……” 說完,紀磊半拖半抱著辛曼如朝電梯口走去,她回過頭看向葉彩,淚眼里是無盡的絕望:“死的為什么不是你……為什么不是你!” 葉彩站在沈銳身后,在辛曼如的哭聲中死死攥緊了他的衣角。 直到走廊里再次恢復了寂靜,沈銳轉身的一瞬間,才發(fā)現(xiàn)葉彩仍攥著他的衣角沒有放開。他慢慢轉過身,葉彩的額頭上被辛曼如鉑金包上的金屬扣劃破了,血順著臉頰留下來,而臉頰上鮮明的巴掌印和抓痕,更讓此時的她看起來狼狽不堪。 沈銳眉頭緊皺:“怎么樣了,沒事吧?” 葉彩卻沒有任何反應。 沈銳嘆了口氣,拿出紙巾準備幫她先擦去臉上的血跡,葉彩木然的摸了把眼睛,看著手上沾染的血跡,又抬頭看著沈銳,聲音極低的說:“我沒有逼她……真的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