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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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卷碧應(yīng)聲而去后,她又吩咐錦瑟:“你給我找身漂亮些的衣裳出來,待吃過早飯后,我要瞧meimei去?!?/br> 如嬤嬤聞言,惟恐顧蘊(yùn)喜歡上新添的五小姐,繼而被彭氏再哄回去,忙道:“小姐,五小姐如今還小呢,根本不好玩兒,要不您還是別去瞧她了,還是找二小姐玩去?” 顧蘊(yùn)笑道:“嬤嬤別擔(dān)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br> 如嬤嬤便不好再勸了,命人擺了早膳,親自服侍顧蘊(yùn)吃畢,待錦瑟服侍她換好衣裳好,到底不放心顧蘊(yùn)一個人去彭氏那里,遂親自跟了去。 彭氏的小院果然一點兒才添了丁的喜氣都沒有,連服侍的婆子和小丫頭子們都耷拉著腦袋滿臉的沮喪。 如今誰不知道她們的姨娘讓太夫人厭棄了,偏太夫人還是她們姨娘在府里唯一的靠山,唯一的靠山都倒了,以后彭姨娘還能有什么好日子過,自然她們這些底下人也別想再挺直腰桿過日子……看來得想法子調(diào)離彭姨娘處,往別處謀出路了。 眾人因為想得太入神,連顧蘊(yùn)一行人到了都沒發(fā)現(xiàn),還是如嬤嬤有意咳嗽了一聲,方有一個婆子先回過神來,見竟是顧蘊(yùn)來了,忙賠笑著上前行禮:“四小姐來了?!?/br> 說著猛地想起顧蘊(yùn)素日對彭氏的敵意,惟恐顧蘊(yùn)是找麻煩來的,到底現(xiàn)下彭氏還是她們的主子,萬一彭氏出了什么事,回頭太夫人難道還能懲罰四小姐不成,倒霉的還不是她們這些服侍的人? 因忙又賠笑說道:“四小姐,我們姨娘這會兒還沒醒,您要不晚些時候再過來?” 彼時其他人也已回過了神來,心里的想法倒是與這婆子不謀而合了,也紛紛賠笑勸道:“是啊四小姐,我們姨娘還沒醒呢,而且產(chǎn)房不干凈,不是您該來的地方,您要不晚些時候再過來?” 顧蘊(yùn)根本不與她們對話,只拿眼看錦瑟。 錦瑟便怒目冷斥道:“四小姐要去哪里,也是你們管得的?況四小姐又不是為看彭姨娘而來,是為看五小姐而來,怎么你們竟想攔著四小姐不讓四小姐親近自己的meimei不成,真是好大的膽子,還不通通讓開!” 眾婆子丫頭便不敢再說了,開玩笑,連太夫人都被四小姐壓得抬不起頭來,她們算哪根蔥哪根蒜,真惹怒了四小姐,誰知道會落得什么下場,且不說屆時彭姨娘沒有能力保下她們,縱有,也要看彭姨娘值不值得她們?yōu)榱怂半U。 顧蘊(yùn)于是得以暢通無阻的進(jìn)了彭氏的房間。 空氣里還縈繞著一股淡淡的血腥氣,又因彭氏才生產(chǎn)完不能見風(fēng),門窗都關(guān)得嚴(yán)絲合縫,屋里的氣味兒說真的很不好聞,如嬤嬤一進(jìn)去便皺起了眉頭,小聲與顧蘊(yùn)道:“小姐,這里不干凈,您要不過幾日待這里干凈了再來也是一樣?” 顧蘊(yùn)只淡淡道:“我就來今兒一次,以后嬤嬤求我來我還不來呢!” 主仆兩個的說話聲驚醒了趴在彭氏床邊打盹兒的紗兒,其他人可以偷jian?;艿酵饷嫒ィ┆毸蛏蓝枷涤谂硎弦簧恚軣o可避,只能一直守在彭氏床邊。 冷不防瞧得顧蘊(yùn)主仆出現(xiàn)在面前,紗兒怔了一下,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上前兩步屈膝給顧蘊(yùn)見了禮,顫聲道:“四小姐,我們姨娘還沒醒,您有什么吩咐,不如先說與奴婢,奴婢回頭一定轉(zhuǎn)告我們姨娘?!?/br> 顧蘊(yùn)充耳不聞,只拿眼看床上的彭氏,見她衣容還算整潔,就是面色蒼白如紙,給人以一種纖弱柔美的感覺,也不知是不是做了什么美夢,她的嘴角還帶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只怕是夢見自己生了兒子罷?顧蘊(yùn)冷冷一笑,既是夢,那就總有醒的那一刻! “你們姨娘既還沒醒,那便給我叫醒了,斷沒有主子都親臨了,做奴才的卻還高臥著的道理!”顧蘊(yùn)冷聲吩咐紗兒,她已等不及要看彭氏醒來后知道自己生的是個女兒后,會是什么表情了。 想起顧蘊(yùn)的驕縱與跋扈,紗兒敢怒不敢言,只得上前輕聲喚起彭氏來:“姨娘,您醒醒,四小姐瞧您來了,您快醒醒……”一連叫了幾聲,不見彭氏醒來,只得輕推起她來,總算推得彭氏漸漸睜開了眼睛。 乍然醒來,彭氏還沒想起自己昏迷前都發(fā)生了什么,只覺渾身上下說不出的輕松,這種輕松的感覺,她已好久沒有嘗到過了。 正要問紗兒什么時辰了她又怎么了,冷不防就見顧蘊(yùn)赫然站在自己床前,彭氏唬得猛地坐了起來,這一動卻扯到了下半身,立時疼得她冷汗直冒。 這才后知后覺的想起,自己這是才生完了孩子,才生完了孩子不是最關(guān)鍵的,關(guān)鍵生的是個女孩兒,恰好印證了當(dāng)初顧蘊(yùn)這個小妖怪說只可惜她這胎不是兒子,而是個女兒的話! 彭氏本就蒼白如紙的臉?biāo)查g越發(fā)沒有了血色,掙扎著直退至床角,退無可退的地方后,方顫抖著聲音問顧蘊(yùn):“你來干什么!你難道害我害得還不夠嗎?” 顧蘊(yùn)冷冷道:“害人者終害己,我從沒害過你,你落得今日的下場,都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一邊說,一邊緩步上前,壓低了聲音:“怎么樣,生女兒的感覺很糟糕罷?你如今一定很擔(dān)心以后我祖母和父親不知道會如何對你罷?還有那位周小姐,她的性子有多驕縱周夫人又有多容不得人,可是連我都聽說了,你說,待她進(jìn)了門做了你的新主母后,你和你的女兒會落得什么下場?我可是等不及新夫人進(jìn)門的那一日了!” 彭氏被顧蘊(yùn)的話嚇得張大了嘴巴,她又不是傻子,一看屋里冷冷清清的樣子,如何還能不知道彭太夫人對她生的竟是女兒是個什么態(tài)度,只怕回頭就要將表哥與那位周小姐的親事定下了,那她們母女以后還能有什么好日子過? 再想到自己落到今日這般下場,全是拜顧蘊(yùn)這個小妖怪所賜,她過去幾個月以來的驚惶與恐慌,便全部化作了忿恨,終于再也忍不住的破口大罵起顧蘊(yùn)來:“你這個小妖怪,掃把星,我哪里惹著你了,你要這般害我,你那個死鬼娘是自己病死的,又不是我害死的,你憑什么這樣對我!你也不過就是柿子撿軟的捏而已,你有本事對付你祖母和父親去啊,你有本事將他們也害得像我這樣,我才佩服你呢,就怕你不敢,就怕老天爺也看不過去,劈一道雷下來劈死你……” “如嬤嬤,掌嘴!”話沒說完,已被顧蘊(yùn)怒聲喝斷。 當(dāng)日雖是在夢中見到的彭氏氣死母親的景象,但顧蘊(yùn)心里早已相信了那就是事情的真相,彭氏那句‘你不過只是染了區(qū)區(qū)風(fēng)寒,又為何將養(yǎng)了幾個月,卻不見好轉(zhuǎn),反而病情越來越重?’也早已銘刻在顧蘊(yùn)心底,剛醒來那幾日,她便不止一次想過,母親生了她后身體是不好,可顯陽侯府是能請?zhí)t(yī)院的太醫(yī)的,那便是全大鄴最好的大夫,顯陽侯府又缺什么也不會缺珍貴藥材,怎么母親就會一病不起,最后更是香消玉殞了呢? 這其中固然有母親氣急于父親的背叛和彭氏的無恥,可若不是母親的身體早已虛透了,又怎么會輕易就被氣死了?彭氏去向母親攤牌的時機(jī)何以又選得那么巧,她怎么就確信自己能氣死母親,萬一母親熬過了那一關(guān),設(shè)法給外祖母和舅舅們送了信,她豈能有好日子過? 顧蘊(yùn)之所以將這些懷疑都埋在心底,沒對外祖母和舅舅們說,不過是知道說了只怕也找不到真憑實據(jù),或是找到了真憑實據(jù),也會因這樣那樣的原因,不能將彭太夫人與彭氏繩之以法而已。 所以她干脆不說,直接將賬都算到了彭太夫人和彭氏頭上,打定主意以后的日子,絕不會讓二人好過,比之一了百了,自然是鈍刀子割rou更讓人難受。 卻沒想到,彭氏竟還有臉對她嚷嚷什么‘你那個死鬼娘是自己病死的,又不是我害死的’,在她面前裝無辜,真當(dāng)紙能包住火,叫她如何能忍! 如嬤嬤本就深惡彭氏,何況彭氏竟還敢辱罵顧蘊(yùn),二話不說便上前給了彭氏幾記耳光,直打得她嘴角滲出血跡后,才怒聲道:“賤婢,你竟敢對四小姐如此不敬,你是不是以為你才生了孩子,才為顧家添了丁,我們四小姐便不敢把你怎么樣了?看來我有必要再提醒你一回,你如今只是一個身契臥在我們四小姐手里的賤婢而已,我縱打了你又如何,打也白打!” 彭氏本就色厲內(nèi)荏,被顧蘊(yùn)和如嬤嬤這般一罵一打,立時不敢再罵了,可心里的憤怒、不甘與絕望卻是壓也壓不住,忽然崩潰般大哭起來:“你有本事就弄死我啊,連同我們母女一并弄死,讓我給你那個死鬼娘償命……我活著時奈何不了你,縱做了鬼,也絕不會放過你……” 她是整個兒已崩潰了,連自己說了什么都不知道,紗兒卻清醒著呢,見她才挨了打也學(xué)不乖,還在為自己招禍,唬得心跳都要停止了,慌忙上前要捂她的嘴:“姨娘,求您別說了,您不看自己,也要看五小姐啊,她才那么小,您若不護(hù)著她,還有誰會護(hù)著她……求您別說了,別說了……” 好容易勸得彭氏暫時不哭了,紗兒生恐她下一刻又固態(tài)重萌,忙去旁邊的小床上抱了襁褓中的五小姐來:“姨娘您看,五小姐生得多漂亮啊,您難道忍心讓她一生下來便沒有親娘的庇護(hù)不成……” 彭氏卻只顧著大哭,連看都不看女兒一眼。 紗兒沒有辦法,只得又抱著孩子滿臉哀求的看向顧蘊(yùn):“四小姐,您看五小姐的鼻子和嘴巴生得多像您啊,簡直跟您一個模子印出來似的漂亮,求您看在五小姐的面子上,今日就先回去罷,我們姨娘已經(jīng)知道錯了,求您就饒了她罷……” 一邊說,一邊獻(xiàn)寶似的將孩子送到了顧蘊(yùn)面前,滿以為五小姐生得白白嫩嫩的,像個年畫娃娃一般,四小姐一定會喜歡。 顧蘊(yùn)卻嫌惡的直退了幾步,才冷聲道:“比猴子都還丑,哪里像我了!” 想起顧葭上輩子做的那些事,什么渾不管小姨子與姐夫之間的忌諱,給董無忌送妾;什么攛掇著祖母和父親不管她的死活,連她被董無忌的愛妾弄得小產(chǎn)了都不替她出頭;什么在她婆婆面前進(jìn)讒言,說她命硬不是個有福的,以致她婆婆越發(fā)的厭惡她,甚至讓人在她屋里遍灑狗血遍貼符紙……顧蘊(yùn)至今都還覺得惡心,而這一切,僅僅只是因為顧葭妒忌自己比她生得漂亮! 所以哪怕顧葭如今猶在襁褓中,什么都不知道,也沒有任何的戰(zhàn)斗力,顧蘊(yùn)對她的厭惡之情依然不能減少分毫! 不過現(xiàn)下顧蘊(yùn)該說的話已經(jīng)說了,該出的氣也已出了,自是不耐煩再在彭氏屋里多待,遂扔下一句:“只要你不犯到我頭上,我是懶得再與你一般見識了,不過新夫人進(jìn)門后會不會與你一般見識,我可就說不準(zhǔn)了,彭姨娘,你自求多福罷!”領(lǐng)著如嬤嬤與錦瑟自去了。 主仆一行方走到門外,便聽到里面又響起了彭氏崩潰的大哭聲…… 到了晚間,顧蘊(yùn)同時收到了父親為新添的五小姐命名為“葭”和彭太夫人打發(fā)齊嬤嬤明日一早去向安昌伯府的三夫人下帖子的消息。 顧蘊(yùn)不由哂笑,看來父親待彭氏多少還是有幾分真心嘛,不然也不會這么快便趕著為顧葭起了名字,好讓府里上下都知道,彭氏雖生的是女兒,一樣不容許任何人輕看了她們母女了。 只是待新夫人進(jìn)門后,以父親那薄情的性子,還能記得彭氏和顧葭多久,可就沒人說得準(zhǔn)了。 倒是祖母那里的進(jìn)展,比她想象中還要更快,祖母也算是有心了,這么快便打聽到安昌伯府的三夫人乃周夫人的兩姨表妹,只要后者愿意幫忙,想來定能事半功倍。 平二老爺?shù)氖帜_也挺快,次日便找到了顧準(zhǔn),把自己的要求說了,當(dāng)然,平二老爺不會對顧準(zhǔn)明說自己這么做的真正原因,便只說是為了顧蘊(yùn),“……蘊(yùn)姐兒雖說是侯府千金,到底是令弟的女兒,而非侯爺?shù)呐畠?,若令弟能得個體面些的差事,于蘊(yùn)姐兒的將來也會利大于弊。我縱然恨不能令弟去死,卻也不能不顧及自己的親外甥女兒,還望侯爺成全我這片疼愛外甥女的心?!?/br> 對平二老爺這套說辭,顧準(zhǔn)半信半疑,蘊(yùn)姐兒說親還早著呢,平家人不是應(yīng)該設(shè)法壓得二弟頭都抬不起來嗎? 祁夫人倒是知道事情的真正原因,可祁夫人最是了解顧準(zhǔn),知道他不喜家宅不寧,不然他在前朝打拼也會有后顧之憂,譬如前番平氏之死一事,雖是二房惹出來的事,一樣得他出面給善后收拾爛攤子,如何肯讓周小姐那樣一個驕縱跋扈,想也知道誰家娶了她誰家便會家宅不寧的人進(jìn)門,所以并沒打算告訴他,橫豎過些時日,他自然就明白了。 是以顧準(zhǔn)疑惑歸疑惑,到底還是答應(yīng)了平二老爺?shù)恼埱螅骸岸死蠣敹寄転榱颂N(yùn)姐兒為舍弟考慮,我身為親兄長,難道還能不喜歡看到他上進(jìn)不成?二舅老爺放心,這事兒我一定盡快辦好?!?/br> 平二老爺少不得要客氣幾句,待顧準(zhǔn)的小廝來稟有人求見后,才告辭去了飲綠軒,告訴顧蘊(yùn)顧準(zhǔn)已答應(yīng)了他的請求,“你大伯父那人我還是有幾分了解的,他既答應(yīng)了會盡快將事情辦好,就一定會做到,你只管等好消息即可?!?/br> 顧蘊(yùn)點點頭,橫豎周望桂的親事明年上半年應(yīng)當(dāng)定不下來,離母親出孝也還有半年,祖母就算與安昌伯府的三夫人達(dá)成共識,兩家正式議親也得半年后去了,時間上完全來得及。 遂暫時撂下此事,問起平二老爺幾時動身回保定來,“……我讓如嬤嬤給外祖母和舅母表哥表姐們都準(zhǔn)備了點小禮物,東西不值什么,多少是我的心意,二舅舅看是今兒便帶回去,還是臨出發(fā)前才帶回去?” 平二老爺聞言,立時滿臉的歉然:“待你過完生辰后,我便要回去了,不然只怕趕不上大年三十祭祖。本來今年我該陪著你過年的,只是家里祭祖少不了我,我又不能將你接出去只我們舅甥二人單獨過年,你可別怪舅舅……你放心,等開了春,我一得了空便回再進(jìn)京來瞧你,如果你愿意,也可以接了你去保定小住幾日,你說好不好?” 顧蘊(yùn)的生辰是在臘月二十四,剛好過畢小年,平二老爺待給她過完生辰后,便要快馬加鞭趕回保定去,一路上是一點也耽擱不得,不然便極有可能趕不上大年三十。 不說二舅舅還要趕回去祭祖,與外祖母和二舅母表哥們一家團(tuán)圓,就算不為這,顧蘊(yùn)也沒想過要將二舅舅留下來陪自己過年,她又不能出去與二舅舅單獨過年,難道讓二舅舅在顧家過年,日日對著祖母和父親的臉,白惡心自己不成? 因笑道:“我怎么會怪二舅舅,若不是為了我,二舅舅何至于寒冬臘月的還在外面奔波,我感激二舅舅還來不及呢,若再怪二舅舅,成什么人了?其實若二舅舅的事情已經(jīng)辦完了,大可即日便回去,我小孩兒家家的,過什么生辰嘛,沒的白折了我的福,二舅舅若實在心疼我,就送我一樣貴重些的生辰禮物也就罷了?!?/br> 平二老爺還堅持要留下,架不住顧蘊(yùn)再四相勸,還抬出了平老太太:“如今外面天寒地凍的,也就是盛京離保定不用翻什么大山過什么大河,不然只怕就要遇上大雪封山河面結(jié)冰了,饒是如此,外祖母心里依然不知道怎么擔(dān)心二舅舅,我不能盡孝于外祖母跟前兒已是不孝,若再累得二舅舅拖步,讓外祖母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罪過豈非越發(fā)大了?還請二舅舅盡早回去,否則我實難心安?!?/br> 到底說得平二老爺點頭同意了一忙完京城的事便回去,不必再等顧蘊(yùn)過完生辰了,顧蘊(yùn)方松了一口氣。 之后平二老爺果然在臘月二十日動身回了保定,并在臨行前,給顧蘊(yùn)送了一匣子珍珠來,個頂個兒的都有半截指頭大小,渾圓無暇的堆在一起好不喜人。 還將平氏名下產(chǎn)業(yè)的收益賬本都送了來,當(dāng)年平氏出嫁時,因是獨女,母兄又自來疼愛,嫁妝便十分的豐厚,其中僅一個榨油坊,一年就有三四千的出息,再連上其他莊子鋪子的出息,一年下來,七八千兩銀子的進(jìn)項是沒有什么大問題的。 ——這也是彭太夫人看平氏不順眼的另一個原因,兒媳不但出身清貴,娘家得力,亦連嫁妝也這般豐厚,叫她在兒媳面前如何擺得起做婆婆的架子? 渾沒想過,兒媳嫁妝豐厚,最終得利的還是她的兒子和孫子孫女們,也真是有夠鼠目寸光了。 顧蘊(yùn)送走平二老爺后,便看起母親嫁妝的收益賬本來,見幾年下來,母親的嫁妝便從最初的不到兩萬兩,翻到了如今的四萬兩有余,足足翻了一倍,還不連陪嫁的首飾并家具擺設(shè)那些,不由暗自感嘆,母親也算是經(jīng)營有方了,虧就虧在沒生下個兒子來,不然又何至于活得那般小心翼翼。 念頭閃過,顧蘊(yùn)又忍不住冷笑,以祖母的左性和父親的薄情,就算母親生了兒子又如何,指不定他們一樣會在別的地方看母親不順眼挑母親的不是,這便是所謂的當(dāng)你看一個人不順眼,那人縱然只是呼吸都有錯了。 甩甩腦袋,顧蘊(yùn)將這些負(fù)面情緒都甩出腦袋,繼續(xù)看起賬本來,如今母親的產(chǎn)業(yè)都?xì)w了她,再連上祖母賠給她的那五萬兩,她名下的財產(chǎn)已將近十萬兩銀子,只要每年能保持固定的收益,可以說這輩子她都足以衣食無憂了。 可衣食無憂容易,想要做別的大事,就不容易了。 譬如上輩子,她以一介弱智女流之身,憑什么能將建安侯府里外都掌握在自己手里,還讓董柏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以庶子身份沒有降等襲爵,又憑什么能讓娘家被滿門抄斬? 說到底,還不是憑的銀子,有錢能使鬼推磨,連鬼都會為銀子折腰了,何況人乎? 她是知道上輩子大伯父的大限及死因,可大伯父是金吾衛(wèi)同知,職責(zé)所在便是隨侍御駕左右,她實在沒有把握到時候能攔住大伯父不隨圣駕去秋狄,那她便沒有十足救下大伯父的把握了。 一旦大伯父與前世一樣死于五年后,顧韜便成了侯府的繼承人,而顧韜的死因她是懷疑有問題,可萬一沒問題,他就是失足掉進(jìn)水里的,或是她也沒來得及救下顧韜呢? 那父親便又成了顯陽侯,她如果沒有足夠的銀子足夠的實力與祖母和彭氏抗衡,豈非又只能淪落到前世那樣,命運被她們所左右了? 她不能冒哪怕一丁點兒險,她必須一直將主動權(quán)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何況這輩子她還打定了主意不嫁人,那她便更需要銀子了,所以,她得盡快設(shè)法將現(xiàn)有的十萬兩銀子,變成二十萬兩,三十萬兩,甚至更多才是! 只可惜,如今的她終究還是小了些,做什么事都不方便,不過好在她前世最來錢的那樁生意得幾年后才興起,她還等得起。 顧蘊(yùn)正想得出神,卷碧滿臉是笑的走了進(jìn)來,屈膝行禮后笑道:“小姐,嘉蔭堂那邊鬧起來了?!?/br> “鬧起來了?”顧蘊(yùn)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誰鬧起來了?” 就算祖母不滿彭氏生了女兒,對彭氏百般挑剔百般看不順眼,彭氏如今到底在坐月子,連門都出不了,要鬧不也該是在彭氏屋里鬧起來嗎,姑侄二人怎么會在嘉蔭堂鬧起來了? 卷碧壓低了的聲音里滿是不加遮掩的幸災(zāi)樂禍:“是彭五太太跟太夫人鬧起來了,口口聲聲太夫人爛了心肝兒,說彭姨娘再不好,也是太夫人的親侄女兒,五小姐更是太夫人的親孫女兒,她怎么能那樣作踐彭姨娘?說彭姨娘一旦有個什么好歹,一定要跟太夫人拼命呢!” 彭氏自生了顧葭,彭太夫人便再沒個好臉色,不但沒賞下東西沒讓人cao辦洗三禮,也沒有吩咐人給彭氏燉補(bǔ)品補(bǔ)身子,就連奶娘,還是顧沖找到齊嬤嬤,齊嬤嬤才在府里新生了孩子的一眾仆婦里隨便挑了個補(bǔ)上。 偏彭氏先因早產(chǎn)本就傷了身子,后被顧蘊(yùn)一通刺激心神大亂,如今再沒有藥材補(bǔ)品調(diào)養(yǎng)滋補(bǔ),可謂是身心俱損,哪里還支撐得住,顧葭生下來還沒滿三日,她便病倒了。 適逢彭五太太來瞧女兒和‘新添的外孫女兒’,當(dāng)初彭五太太之所以同意女兒進(jìn)門給顧沖做妾,除了女兒已懷了顧沖的孩子以外,另一個原因卻是希望女兒以后在顯陽侯府過得好了,能回頭拉扯下面的弟弟meimei們。 卻沒想到,女兒屋里冷冷清清的一點才添了丁的喜氣都沒有也還罷了,女兒竟還病倒了,瘦得皮包骨頭一般,誰家媳婦兒才生了孩子不胖上一圈的,偏自己的女兒成了這樣;再看孩子,也是瘦瘦小小的,身邊除了一個畏畏縮縮的奶娘,也不見其他人服侍。 彭五太太與彭太夫人做了多年的姑嫂,豈能一點都不了解她的,只一眼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立時氣不打一處來,顧不得彭氏的阻攔與哀求,氣勢洶洶便殺到了嘉蔭堂找彭太夫人的麻煩,且一點怕把事情鬧大了大家臉上不好看的顧忌都沒有。 卷碧先前奉了顧蘊(yùn)的命去給顧菁顧苒和顧芷送平二老爺臨行前打發(fā)人送來的幾樣吃食,自然也就知道了,忙不迭趕了回來給顧蘊(yùn)說,盼望著顧蘊(yùn)聽了后能展顏一笑,略解不舍與離愁。 果然顧蘊(yùn)聞言笑了起來,道:“這么說來,嘉蔭堂這會兒一定很熱鬧了,要不,我們瞧瞧熱鬧去?” 前世彭五太太每每自居是顧蘊(yùn)的外祖母,可沒少在她面前擺架子,不過在彭太夫人面前,彭五太太卻自來都是謙遜有禮,把姿態(tài)放得很低的,因此這位姑嫂兼親家在前世關(guān)系自來很好。 如今彼此利益相沖突,二人自然再好不起來,就好比狼和狽,一旦利益一致時,自然矛頭一致,但一旦利益相沖突,二者便立時自相殘殺起來。 如嬤嬤在一旁聞言,忙道:“不過就是太夫人與五舅太太吵幾句嘴而已,有什么好瞧的,小姐還是別去了,沒的白污了您的耳朵?!?/br> 又斥責(zé)卷碧:“小姐縱著你,你便越發(fā)唯恐天下不亂起來,什么話都在小姐面前說,帶壞了小姐,明兒看老太太和舅爺舅太太怎么收拾你!” 彭五太太是什么德行如嬤嬤多少也知道一些,誰知道嘴里會說出什么難聽的話來,她怎么能讓小姐的耳朵為那起子渾人所污,況太夫人終究是小姐的祖母,讓小姐看見了她是如何狼狽如何沒臉的,明兒還不定怎生記恨小姐呢,小姐實在犯不著結(jié)這些沒必要的仇,縱然她們與太夫人早已好不了。 好在顧蘊(yùn)也只是說說而已,她對狗咬狗的戲碼其實興趣不大,并沒有真去嘉蔭堂的打算,如嬤嬤方松了一口氣,瞧著午膳時間到了,遂命人擺飯。 顧蘊(yùn)說是說對狗咬狗的戲碼興趣不大,但不可否認(rèn)的是,她的心情的確因為此事而好了不少,連帶午飯都多吃了小半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