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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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瑨似有所感,抬頭遙遙與她對視了一眼。 白檀這才轉(zhuǎn)身下城樓去,尚未走完那段長長的臺階,司馬瑨已經(jīng)登了上來,在她下方站定,離了兩步遠(yuǎn)。 他拖下盔帽,抬頭看著她,輕輕嗤笑一聲:“本王沒能做到,讓恩師失望了?!闭Z氣輕描淡寫,如往常一樣神色沉沉。 白檀看著他的臉,笑了笑:“為師依然相信殿下,沒有失望?!彼?,想要瀟灑地拍一下他肩頭,好讓他振奮點,沒想到因為臺階高差,一個不慎就……拍到了他頭上。 司馬瑨渾身一僵。 白檀也懵了,眼珠直轉(zhuǎn)。 怎么辦,又不是真的長輩,怎么能拍頭呢?難道要摸兩下?啊,要死,這要怎么圓才好! 正糾結(jié)著,司馬瑨已經(jīng)扯下了她的手,拉下來緩緩貼住臉頰,側(cè)著頭閉上眼,輕輕摩挲,仿若偎依。 縱然被這世間辜負(fù),你懂也就足夠了。 ☆、第34章 護短 王煥之來找司馬瑨時,他正在軍營里整兵,將死傷人數(shù)都點了一遍,擬了折子叫顧呈送去宮中。? 朝中到現(xiàn)在也沒人來管過平叛后的善后事宜。 天氣越來越炎熱,又是正午,司馬瑨身上卻胡服緊實,連領(lǐng)口都緊緊束著,手里持著根鞭子立在營帳門口,往來士兵沒一個敢接近的。 王煥之瀟灑慣了,此刻也有所收斂,接近幾步小聲道:“殿下恕罪?!?/br> “何罪?” 王煥之聽得他聲音陰冷,神情愈發(fā)嚴(yán)肅:“這次殿下的事,家父似乎與歷陽王早就商議好了的,那個劉沛……” “是被策反的吧?!彼抉R瑨接過話,手里緊緊撰著鞭子:“為了本王這點兵權(quán),可真是煞費苦心了?!?/br> 王煥之嘆氣。他也是近來才發(fā)現(xiàn)他父親和歷陽王之間有走動,歷陽王一直無法安插人手到司馬瑨身邊,和他父親商議,正頭疼呢,他自告奮勇地表示可以勝任此事,由此便可以正大光明地接近司馬瑨了。 不過王敷也不相信他能辦好就是了,反正他不拘禮數(shù)我行我素也向來為王敷所不喜,早就習(xí)慣了。 歷陽王和他父親若是直接奪司馬瑨的兵權(quán)根本沒可能,只有讓司馬瑨先犯事。 如今如他父親所愿,司馬瑨毀了保證,等同欺君之罪,自然難脫干系。 司馬瑨不悅,他也不敢久待,離開前長嘆了一聲:“家父正在宮中催促陛下,想必用不了多久,宮中就會派人來請殿下了?!?/br> 司馬瑨一鞭子甩出去,旁邊豎著的兵器架生生裂斷。 王煥之再無他言,趕緊離去。 東山的白家別院里也不清凈,學(xué)生們一早就在西廂房里議論凌都王的事,說的繪聲繪色的,就跟親自去了晉興郡的戰(zhàn)場上似的。 白檀進門時就聽他們說著司馬瑨虐殺的經(jīng)過—— “聽說那個劉沛被一刀一刀活剮了?!?/br> “不是,是剝了皮后再一刀一刀活剮的?!?/br> “你們說的都不對,是折磨的奄奄一息后懸在城頭上活剮的,最后推下城樓時據(jù)說還有氣呢?!?/br> “凌都王好殘忍……” 白檀將書重重在桌案上一磕:“你們今天都不想吃下飯了是吧?” 學(xué)生們乖乖地閉了嘴。 課還沒授完,司馬瑨忽然回來了。 白檀眼見著他從前院一路走去后院,臉色似乎有些不對,細(xì)細(xì)算了算日子,如今已是盛夏末尾,難道…… 她趕緊給學(xué)生們布置了個作業(yè),起身去了后院。 祁峰守在她房門口,看到她來說了句:“顧呈已經(jīng)去請郗公子了。” 白檀見這架勢便知道怎么回事了,進房一看,司馬瑨果然又坐在她床頭。 “殿下現(xiàn)在覺得怎么樣?” 司馬瑨臉色蒼白:“不太好,也就片刻的事了,必然要發(fā)作?!?/br> 白檀給他倒了盞涼茶,沒想到他剛接住就掉在了地上,渾身已經(jīng)開始顫栗,臉色也開始發(fā)紅,額頭滲出細(xì)密的汗珠來。 “殿下需克制?!卑滋淳尤话l(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很鎮(zhèn)定了,再這么下去估計都可以去做郗清的幫手了。 司馬瑨難受得說不出話來,朝她伸出手。 白檀下意識握住,又覺得不對,怎么這么自然而然??! 可也不好意思抽出手不管他不是。 司馬瑨拉著她坐在床頭,仰頭躺在她膝上,微微喘息。 好像自上次發(fā)病之后他就喜歡這樣了,難道這樣覺得舒服一些? 好吧,白檀在心里默默暗示自己:你就是個枕頭,你就是個枕頭,不要有負(fù)擔(dān),照顧病人為重…… 司馬瑨的呼吸聲越來越沉重,她的膝頭都沾了他的汗水。 白檀的手腕又被他捉住了,疼得差點哼哼,又忍了下去。 哎,真恨,應(yīng)該下次給手腕做個軟墊護著的! 過了許久,手腕已經(jīng)疼得麻木了,外面天光暗了幾分。 院中忽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白檀心里一松,還以為郗清來了,卻聽到了祁峰的聲音:“殿下,宮中派人來了?!?/br> 白檀倏然抬頭,偏偏這時候? 祁峰的聲音比往常要嚴(yán)肅許多,又補充了一句:“歷陽王親自來了。” 司馬瑨口中發(fā)出冷笑,手已按在腰間的長劍上,被白檀一把按住手背,眼神才又清醒了一些。 怎能出去,否則豈不是要叫所有人都知道他這病癥。 白檀低聲道:“殿下忍著些,為師去打發(fā)了他們?!?/br> 她托著司馬瑨的頭讓他躺好,起身出了房門。 門外便是禁軍,歷陽王司馬燁站在高平身旁,臉上的笑還挺溫和。 “女郎,敢問凌都王何在?” 白檀從懷里摸出白羽扇來,慢吞吞地捋著毛:“凌都王平叛負(fù)了傷,朝中無人過問,只能由我這個做老師的照料著休養(yǎng),歷陽王殿下若是此刻想見他,只怕不太方便?!?/br> 司馬燁笑了笑:“本王倒是隨時都可以見他,不急在這一時,只是如今陛下還等著他給個交代,所以還請女郎將他請出來,本王親自送他入宮,縱然他有些小傷也會妥善照顧好的?!?/br> 正好郗清被顧呈請過來了,老遠(yuǎn)就在對白檀使眼色。 白檀故意道:“你怎么才過來,凌都王的傷還等著你治呢,快進去吧?!?/br> 郗清“哦”了一聲,推門進房,“啪”的一下上了閂。 司馬燁失笑:“看來女郎這是一定不會讓本王帶人走了?” 白檀搖了搖羽扇:“不知殿下聽說沒有,以前我手底下有個學(xué)生,名喚劉通,有次不知怎么,惹得他父親跑來我這里揍他,你猜怎么著?” 司馬燁下意識問了句:“怎么著?” 白檀朝躲在廊柱后默默圍觀的無垢招招手:“來,你來告訴殿下?!?/br> 無垢伸出腦袋來,面無表情道:“師尊叫人用掃帚把他趕走了?!?/br> 司馬燁一愣。 白檀手里的羽扇搖得愈發(fā)歡暢:“殿下有所不知,我這個人吧,什么都好,就是護短。動我都好說,要動我的學(xué)生,只怕沒這么容易。我連父親打兒子都管,何況是叔叔抓侄子呢?” 司馬燁再溫和的笑容也要淡去三分了:“女郎只是白家嫡女,享了幾分才名,難道本王堂堂親王還不能在你這里拿個人?” 白檀以扇遮了唇角的笑:“劉通的父親是劉氏一族之長,手握三藩重兵的車騎將軍,也被我一掃帚掃出了門,殿下是親王,屋里的凌都王不是親王?” 司馬燁冷笑:“他已今非昔比,欺君之罪,陛下也保不住他。女郎若是聰明人,就該明哲保身,與他劃清界限,免得自己遭殃?!?/br> “怎么,歷陽王這是要拿我下手?” 西廂房里的學(xué)生們都還沒走,此時全都擠在回廊邊伸長脖子往這邊張望。 白檀朝他們看去,抬高聲音道:“你們可都瞧好了,為師可能以后不能教你們了,興許能回來,興許就沒了命,你們回去都跟你們的父母說一聲,便說為師是被歷陽王抓走噠!” 學(xué)生們激動了—— “什么!師尊您怎么能出事啊!” “我要回去告訴我父親!” “嚶……師尊別走!” “……”司馬燁被白檀弄得無言以對,怎么會有這么難纏的女子,軟硬不吃,還綿里藏針! 這里的世家子弟哪個不是有頭有臉,那些世家大族連皇權(quán)都不放在眼里,真因此事聯(lián)結(jié)起來,又豈會真在意他這個親王。 白檀見時機差不多了,朝祁峰擠擠眼。 祁峰脖子都拉長了:幾個意思?。?/br> 唉,溝通不夠啊,這時候就是沒有默契!白檀放棄他了,轉(zhuǎn)身朝房門里喚了一聲:“郗清,你沒事吧?” 郗清隔著門狂喊:“殿下忍住,您受了傷不能拿劍?。∈裁??您要砍人?別別別,冷靜啊殿下,那是歷陽王,您不能砍!不不,您也不能像對劉沛那樣把他給剝了!不行不行,高平您也不能剝……” 白檀心滿意足,順勢白了一眼祁峰:看到?jīng)],學(xué)著點兒! 祁峰恍然大悟,瞬間看她再不只是以前的白菩薩,簡直是佛光萬丈??! 禁軍們有些站不住了,高平默默抹了一下額頭。 所謂的改邪歸正全是扯淡,那個煞神又回來了。 司馬燁深深嘆了口氣,也是服了:“行,那待凌都王傷勢好了再說?!?/br> 他招招手,轉(zhuǎn)身離去,禁軍們齊齊松了口氣。 白檀居然還送了他們一程,而后將學(xué)生們都放下山去,趕緊跑回房中。 司馬瑨身上扎了針,卻好像沒什么用,到處都滾熱地像是煮沸了一樣。 白檀搖著扇子給他扇了扇,他忽然捉住她那只手,扯了羽扇,將她的手掌貼在頸邊,舒出口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