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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女恩師在線閱讀 - 第18節(jié)

第18節(jié)

    天氣越發(fā)的不好,簡直有大雪封山的意味。東山上的學(xué)生們每日上山下山也是辛苦,那些個接送的仆人更是不易。

    白檀在學(xué)生們面前雖然一直端著莊重嚴(yán)肅的架子,但心底還是很疼他們的,若在以往,早就休課讓他們不必奔波了,然而今年她卻沒有休課的意思。

    這些學(xué)生眼看著都已長成翩翩少年郎,可能沒多久就要離開身邊了,她是有些不舍的,自然能多教些東西就盡量多教一些。

    結(jié)果每日只顧著授課,就將跟陳凝的約定給忘了,直到好幾個學(xué)生過來向她請假。

    周止為首,端著盞茶奉到她小案上,解釋原因道:“朝中即將冬獵,今年學(xué)生們年紀(jì)到了,要隨長輩們?nèi)酚卧芬娮R見識,還望師尊準(zhǔn)假。”

    白檀這才想起這茬來,忙問:“冬獵定在哪天?”

    周止道:“就在明日?!?/br>
    白檀扶額,趕緊吩咐無垢準(zhǔn)備。

    果然,第二日一早陳凝就領(lǐng)著個小道童過來了,站在門邊甩著拂塵撣著寒氣,一個勁催促她上路。

    畢竟會有許多世家大族出現(xiàn),白檀不能太寒磣,將自己唯一那件猩紅的狐裘披風(fēng)取了出來,還稍稍在臉上施了脂米分,居然比那晚赴宮宴還講究。

    原本只決定自己去,后來想想不方便,她還是帶上了無垢。

    皇家道觀的待遇自然是不同的,陳凝此行還有專人接送,馬車真是寬敞的叫人眼紅。

    白檀坐在車上心里一個勁地嘀咕,人家去打獵,他一個修道的跑去攙和什么,殺一只獵物就超度一下?

    天上日頭暖融融的,地上的積雪卻還沒有化凈。

    自北籬門入城,穿過東門橋就到了樂游苑門口。白檀系好披風(fēng)下了車,剛剛走入苑內(nèi),就看到白棟和幾個世家子弟湊在一起打馬而行。

    她擔(dān)心她父親也來了,故意叫無垢慢行一步,避開了他們。

    苑內(nèi)行宮已全部灑掃過一遍,除了必行的道路之外,積雪都還留著。蒼石青松,白雪壓頂,倒成了別樣的景致。

    這種時候皇帝是不會待在殿內(nèi)的,而是扎營在山林腳下,山林之內(nèi)便是獵場。

    陳凝腳程快,已經(jīng)到了營帳前,遠(yuǎn)遠(yuǎn)朝白檀招手。

    白檀知道他要去皇帝身邊陪侍,故意在行道上磨蹭,一邊找機會脫身。沒想到司馬玹竟然剛剛從外面過來,步輦行至此處,恰好撞了個正著。

    她拎拎神,見了一禮。

    司馬玹早已聽陳凝奏報過要帶她來,并不驚訝。他沒下步輦,稍稍側(cè)身靠在扶手上,低聲道:“那日是朕唐突了,你不要放在心上?!?/br>
    白檀訕訕:“陛下言重了,我已經(jīng)忘了?!?/br>
    司馬玹笑了笑,嘴唇翕張,卻沒再說出什么來,擺擺手示意繼續(xù)起行。

    白檀目送他入了帝帳,本還有點感慨,結(jié)果看到陳凝在門口默默盯著侍衛(wèi)手里馴養(yǎng)的鷹看著,一下情緒就沒了。

    這貨不會想養(yǎng)鷹了吧?死心吧,鷹也是斗不過煞神的!

    每年真正行獵的最佳時機在春獵和秋狩,冬獵其實主要是為了世家子弟之間展示武力,活動筋骨。

    山林里面積雪混著積葉,據(jù)說為了迎接冬獵,近來特地沒有投喂其中野禽,這幾日正是獸類兇猛之時。

    司馬玹入了營帳后,其他世家子弟立即呼朋結(jié)伴地涌過來見禮,個個胡服長靴,臂挽長弓,其中還有周止、劉通那幾個學(xué)生。

    司馬瑨一身玄黑胡服,跨于馬上遠(yuǎn)遠(yuǎn)看著,那張臉被襯得愈發(fā)膚白唇朱,然而腰間佩劍,背后負(fù)弓,再美的顏色也被這架勢給染出幾分肅殺來。

    王煥之緩緩打馬過來,竟是一身寬袍大袖,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來游山玩水的呢?!皣K,殿下今日又比往常貌美一分,不行了,在下以后都不敢直視殿下了?!?/br>
    司馬瑨根本懶得理會他的口無遮攔,抬起手中馬鞭朝那群世家子弟中一指:“看到那個少年沒有?”

    王煥之瞇眼望去:“長得不錯,但遠(yuǎn)不及殿下?!彼菒勖乐?,第一眼只看外貌,無論男女。

    司馬瑨道:“他叫周止,看年紀(jì)也快到入仕的時候了,你記著留意一些?!?/br>
    王煥之如今在吏部任職,這意思無非是要他保人家仕途順暢些,必然是覺得此人可用。他留心看了幾眼,視線忽朝遠(yuǎn)處一瞥,那里站著金冠綬帶的皇室宗族,卻沒一個人來與司馬瑨打招呼。

    “如今有實力的藩王不下五六人,不知殿下的對手到底是他們中的哪一個呢?”

    司馬瑨幽幽一瞥,收回視線:“是對手自會跳出來?!?/br>
    王煥之笑著點頭:“聽聞都中混入了一些可疑之人,殿下可得留意?!闭f完沉下臉調(diào)頭往反向走,看上去像是剛剛與司馬瑨鬧了不快,反正在別人眼里他們本就形同仇家,絕不會想到他們剛才談話氣氛如此融洽。

    司馬瑨打馬準(zhǔn)備往山林間去,沒走幾步就瞄到了那一抹腥紅的人影,攏著手緩步行走,背后積雪的白托著她披風(fēng)的紅,這搭色像是他前日嘗過的糕點,看著便想咬一口試試。

    他輕輕舔了舔唇,緊接著卻發(fā)現(xiàn)她行走的方向是帝帳,瞬間冷了臉,手下馬鞭一抽,疾馳而走。

    白檀其實并不是要去帝帳,而是要去帝帳后方的貴妃營帳。

    方才一個內(nèi)侍過來通傳,說是白貴妃請她去見,她這才知道白喚梅也來了。

    反正這會兒大家都去打獵了,還沒獵物可以放生呢,她先去見見堂姊也好。

    兩個宮女打起帳簾,白檀示意無垢在外等候,矮身進去,瞬間覺得溫?zé)釗涿?,帳中點了熏香,炭火燒得極旺。

    白喚梅一襲淡紫宮裝,描畫著精細(xì)的妝容,見到她進來,立即起身來迎:“阿檀,我好多年沒見到你了。”她一把扶住要見禮的白檀,示意左右退去,拉著她坐下來,“這些年你一個人在東山過得好不好?”

    白檀含笑點頭:“好得很,自由自在。”

    “你……”白喚梅忽然吞吞吐吐:“你當(dāng)初是不是因為陛下選了我入宮才離家的?”

    白檀詫異地看著她:“阿姊何出此言?我離家是因為與家父不合,你又不是不知道?!?/br>
    白喚梅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你以前與陛下交好,以為你一直是對他有意的?!?/br>
    白檀失笑:“阿姊也知道我那時候還小,誰年少時沒有個憧憬的幻想。我若真有那份心,今日又豈好意思來見你?如今我只欽佩陛下君子風(fēng)范,再無其他,阿姊千萬不要多想?!?/br>
    這是實話,她不是個扭捏于情感的人,親情都能拋了,這么點念想自然也早就放下了。

    白喚梅嘆息:“你不要以為我是介意才這么問的,其實我一點也不介意,陛下的事我本就不怎么過問。我甚至還想著,你若真對陛下有心,那入了宮我倒還有個伴?!?/br>
    白檀訝異:“我看宮宴那晚阿姊彈曲傳情,分明與陛下琴瑟和鳴,何出此言?”

    白喚梅垂了眼:“深宮之中講什么真情呢?那晚不過是演來給大家看的罷了,我對陛下沒那么上心,陛下對我也只是丈夫之責(zé),彼此相敬如賓罷了?!?/br>
    這還真是出乎白檀所料,她以為堂姊是被深宮禁錮了才氣,卻怎么也沒想到那只是故意演出來的。

    “陛下既然會擇阿姊入宮,必然是有情的,只不過他生性溫淡,所以阿姊才會這般認(rèn)為吧?!?/br>
    白喚梅搖頭:“我心里很清楚,他當(dāng)初選我不過是因為我的身份罷了?!?/br>
    “因為你是樂才?”白檀想了一下,以前倒沒發(fā)現(xiàn)司馬玹有多喜愛音律啊。

    白喚梅沒回答,只握緊了她的手:“我一直羨慕你的勇氣,能說走就走,不像我,只能接受安排入宮為妃。”

    她是再柔和不過的人,當(dāng)初要她入宮絲毫未見反抗,白檀一直以為她是愿意的。

    “阿姊此言差矣,我離家有勇氣,你為了家族入宮又何嘗不是另一種勇氣呢?”

    白喚梅聞言怔忪,忽然抬手覆住臉,眼淚大顆大顆地順著指縫滾出來,卻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音。

    這么多年身處深宮,族人只會告誡她如何討得圣心,如何保住地位,卻從未有人說過這樣一句體己話。

    陛下至今無后,很快王謝大族的女子也會入宮,而中宮之位還空懸。太原白氏不過近些年才興旺些,如何能夠抗得過?她肩頭的擔(dān)子一日重過一日,何嘗不委屈?

    白檀一時百感交集,拍了拍她的背道:“陛下龍章鳳姿,未嘗不是良人,只要阿姊放寬心對他,他日必有回報。”

    白喚梅捏著帕子細(xì)細(xì)拭了拭眼角,臉上又帶出笑來:“別說我了,說說你吧,我聽說你做了凌都王的恩師,他這人是不是很難應(yīng)付?”

    白檀捏了捏眉心:“最近的確有些難應(yīng)付……”

    壓根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

    話說到此處,帳外忽然一陣sao動,一個內(nèi)侍匆匆跑進帳內(nèi)道:“娘娘,不好了,有只老虎沖出了林子,眼看就要往這邊來了?!?/br>
    白喚梅驚而起身,臉都白了幾分。

    白檀走去帳門邊觀望,看見換上了胡服的司馬玹打馬而來,遠(yuǎn)遠(yuǎn)便在喊:“保護貴妃!”

    高平領(lǐng)著侍衛(wèi)很快便沖了過來,要護送貴妃離開。

    白喚梅怔了怔,起身時已經(jīng)姿態(tài)端莊:“保護陛下要緊,臣妾與陛下同進退?!闭f完這話她才跟著侍衛(wèi)出門。

    白檀走出帳外,看到司馬玹接過白喚梅的手一起朝遠(yuǎn)處走去。

    這才是他手該伸出的方向。那日他朝自己伸出的手也許是出于好感,也許出于多年的交情,但發(fā)乎情止乎禮。倘若他毫不克制,無外乎是仗著皇權(quán)為所欲為,但他顯然不是這樣的人,他知道顧及他人,也知道自己的責(zé)任。

    這樣的司馬玹比以前的豫章王更值得她敬重。

    寒風(fēng)刮的有點喧囂,無垢哀怨的聲音忽然傳了過來:“師尊,您不覺得您忘了什么嗎?”

    白檀回神,頓時剁了一下腳:“對啊,誰來保護我?。 ?/br>
    無垢撒腿就跑:“快跑吧!”

    白檀腳剛邁出去,身后馬蹄聲急促,她還沒來得及轉(zhuǎn)頭,只覺得腰間一緊,整個人都被攜了起來,下意識伸手一抓,抓到的是鑲玉綬帶,一抬頭迎上司馬瑨的雙眼。

    “恩師可別只顧著看陛下,連命都不要了?!?/br>
    “……”白檀無暇計較他這話,轉(zhuǎn)頭去看無垢,一支冷箭貼著她的鬢角劃過,驚出她一身冷汗。

    “殿下小心,有人行刺!”

    司馬瑨將她摁進懷里,伏低身子輕笑:“多謝恩師關(guān)心,不過他們要刺的應(yīng)該是你?!?/br>
    ☆、第20章 入甕

    白檀用一輩子的節(jié)cao發(fā)誓她沒得罪過誰,所以實在不明白有誰會行刺她。

    不過縱然心里有再多疑惑,眼下也不是交談的時候。

    司馬瑨帶著她一路疾馳,卻沒有出樂游苑,反而入了山林。

    一路上看見侍衛(wèi)們頻繁走動,但都是忙著捕虎和護駕的,似乎根本沒人察覺到那支冷箭。

    林中積雪很厚,只得勒馬停住。司馬瑨將白檀抱下馬,撰住她的手朝前走。

    一時只聽見咯吱咯吱的踩雪聲,白檀記掛著無垢,回頭望了一眼,不慎腳下一撇險些摔倒,恰好一支冷箭射來,險險地貼著她身后擦過,將披風(fēng)割出了一道口子。

    她大駭,不會吧,還真是沖著她來的??!

    司馬瑨扯緊了她,腳下加快,兩側(cè)忽有腳步急促的接近,刀鋒冷冽,左右夾擊刺來。

    眼看避無可避,司馬瑨卻比他們更快,抽劍而出,一劍封喉,將白檀擋去身后,換手又是一劍,二人頃刻斃命,直直倒地,聲音都沒發(fā)出來。

    白檀驚愕地捂住嘴。當(dāng)年在吳郡避難時她也見識過叛軍殺人的場面,但這么近看到是第一次,人被拉著跑出去很遠(yuǎn)還有些發(fā)懵。

    不多時前方傳來呼喝之聲,是祁峰和顧呈領(lǐng)著人趕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