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jié)
這簡直叫他度日如年了。 可他再沮喪也沒用,又不能叫皇后活轉(zhuǎn)回來。 只能眼巴巴地盼著時間快點過去。 皇后的死,對皇帝也是一個很大的打擊,他對這個皇后還是很有感情的,不然之前也不會那么多年就等著她懷孕,也不會在皇后娘家卷入謀逆案后還力保著她,不肯廢后。 皇后生下女兒,他雖遺憾沒能一舉得男,待皇后還是如以往。只是因為自己畢竟已經(jīng)二十多了,又是皇帝,沒有子嗣不行,不免就要多多寵幸別的妃子。 然而皇后,在娘家卷入謀逆案后就憂思過度,病倒了,若不是有孕在身,早就一病去了。好容易掙扎著生下個病殃殃的公主,雖然皇帝一味寬慰她,可見皇帝轉(zhuǎn)身就去臨幸別的妃子,就更覺將來沒了指望,一天天熬日子了。 到了秋日天涼,一陣風(fēng)就徹底吹倒了她。 皇后的死,最開心的就是馮氏了,因為她剛剛得到消息,自家女兒貴妃文柔已經(jīng)有孕在身了?;屎筮@么一死,不是正好給女兒讓位么。 她每天就盼著什么時候一道圣旨下來,女兒扶正為后。 到時候,作為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國舅爺,鐘子樞的前程、將來的兒媳婦,還有什么可愁的。 哼,謝家的阿凝,她才看不上眼呢! 顧謹和馮氏都在盼著日子快點過去。 一天天的,轉(zhuǎn)眼,九月過去了。 十月,又是一個晴天霹靂:皇帝駕崩了! 顧謹和馮氏得知消息的表情,那是一樣一樣的。 ☆、第一百九十二章 許久不見的顧瑾 咸寧十四年十月,年輕的皇帝打獵受驚落馬,傷重不治,很快就駕崩了。 一時,連朝中重臣們都驚慌失措。 前頭皇后的喪禮才粗粗辦完,余韻尚未過去呢,如今卻出了這樣的事情。 當(dāng)今皇帝雖不是很康健之人,但看著也不是短命之相,誰料得他會去得如此突然?皇帝自己就更不會想到自己年輕輕地就會死于非命。 于是,什么遺詔之類的自然都沒有,甚至連陵寢也沒修好,所有后事都得由朝臣和宗室商量著辦。 相較而言,諸如謚號、喪禮這些已經(jīng)算小事了,要緊的是議立新帝。 國不可一日無君,可問題是,皇帝尚無子嗣啊,這可愁白了一大群人的頭發(fā)。 如今宮中只有個未滿周歲的公主,妃子中,也只有貴妃鐘氏有孕,且不知男女,誰也沒把這個未出生的孩子當(dāng)回事。 議立新帝,先考慮的便是血緣的遠近,血緣最近的自然是咸寧皇帝的兄弟子侄。 世宗七子,咸寧皇帝最小,前頭的六個哥哥,悼恭太子早夭,無后;懷愍太子只剩了個安郡王蕭衡;蜀悼王有兩子,蜀王、彭郡王;荊王因謀反,子嗣都被廢為庶人,可不計;齊哀王全家都因懷愍太子案死絕;而吳王尚在,腿廢不能為君,也不曾娶妻生子。 因而滿打滿算,世宗系就只剩三個候選的:安郡王、蜀王、彭郡王。 雖然選擇范圍不大,但朝臣宗室們的意見卻很難統(tǒng)一。這幾位都是咸寧的侄子,親疏一致,賢愚似乎也差別不大,有點難以抉擇啊。 而且面對這樣的大事,大家本就不敢輕易發(fā)表意見,不然萬一上位的不是自己支持的,被新君懷恨在心,秋后算賬怎么辦? 朝堂議論的時候,大家都很謹慎,沒有多少人開口,但私下里,卻有很多人屬意安郡王,畢竟他是先懷愍太子之子,且雖早年有病弱之相,近年來卻少有聽聞大病,又已有了康健聰慧的長子,后繼有人。何況安郡王就在京城,而蜀王和彭郡王卻還在蜀地。 謝蘭馨在謝安歌面前一向隨意得緊,私心里也覺得安郡王最適宜,也就這么隨口說了,還問起夫父親哪一個親王最合適。 謝安歌看著謝蘭馨這沒心沒肺的樣子,無奈又好笑,搖搖頭道:“韓太師一直沒有表態(tài),只說要等蜀王和彭郡王回京,顯然更屬意他們兩人中的一個?!被仡^又叮囑謝蘭馨:“這樣的揣測,以后可莫要說出口,免得惹禍上身?!?/br> “我也就悄悄和爹爹說說罷了?!敝x蘭馨吐了吐舌,她也知道分寸的,只是在爹爹面前沒有顧忌了點,這才說出口的。 謝安歌還是道:“便是在家里,也要小心謹慎些才好?!?/br> 對謝家來說,卻是無所謂哪個做皇帝的。 安郡王與謝家交好,蜀王妃是文楚,就算彭郡王即位,對他們來說也沒什么不好的。 因此謝安歌在朝上對此不置一詞,反正他的官也不顯要,意見也不那么舉足輕重。 顧家和吳王他們自然是希望安郡王能登基的,畢竟說起來,當(dāng)年若不是懷愍太子遭人暗算,如今安郡王本就是妥妥的太子。 為著議立新君,一時間,朝堂上暗潮洶涌,人心惶惶。 顧謹不免也被扯入其中,卻沒把這些事告訴謝蘭馨,不愿她也跟著煩心,因此外頭風(fēng)起浪涌,謝蘭馨在閨中,卻還自在,只是少了鐘文采的吵吵嚷嚷,覺得有點兒寂寞。 這日謝蘭馨去定遠侯府找鐘文栩玩,從她口中得到了一個消息:文柔小產(chǎn)了。 謝蘭馨不由為文柔難過:“那表姐以后的日子可不就更難過了。” 原本皇帝去了,文柔就悲劇了,就算將來有個太妃的稱號,日子也定不如現(xiàn)在。但好歹有孕在身,比旁的妃子要好多了。以后肚子里的孩子生出來,無論男女,都是個盼頭,將來能有個依靠,后半輩子也免得冷冷清清。可如今卻……想必文柔表姐定是傷痛欲絕了。 “誰說不是呢,不過她深在宮中,怎么樣我們也不清楚。我娘這幾日就不好過了。三嬸一得了宮里來的消息,整個人就不好了,聽說在東府里看誰都不順眼,被她逮著機會,就要讓人不舒服一番,處處找茬,一個不對,就哭嚎說娘娘命苦,今后無依無靠;又說她自個命苦,如今人人都想來踩一腳。東府大嫂子好多次來向娘訴委屈,三嬸也常來找我娘訴苦,我娘被她們煩死了。”鐘文栩難得抱怨了一通。 定遠侯夫人被煩得不行,可也無可奈何,都是同宗親眷,住得又近,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哪能輕易給臉色。 好在馮氏只是傷心一時,很快就想到,她的另一個女兒鐘文楚嫁的是蜀王,咸寧皇帝無子,蜀王有望承嗣,那樣的話,文楚也有可能成皇后啊。這樣一想,馮氏就漸漸消停了。 不知道在宮里的鐘文柔知道她娘的這番心理會怎么樣想。說起來,她算是被她娘給推進火坑里了,看著富貴,卻要孤獨終老了。那曾經(jīng)和鐘文柔有過往來的安郡王,孩子都已經(jīng)有了兩個了,如今又可能登基稱帝,也不知道她猜到這個結(jié)果,當(dāng)初還會不會這樣輕易就放棄了安郡王。 蜀王和彭郡王在最短的時間里趕回了京。 這樣敏感時刻,鐘家雖和蜀王有親,也沒有去拜見。而蜀王自家也很注意,沒有四處勾連,除了上朝外,都只在京中的蜀王府帶著,連文楚也只是派了個丫鬟來給父母問安,并沒有回娘家來。蜀王的謹慎,自然叫許多人暗暗稱許。 而彭郡王,卻與蜀王的小心不同,他每天都到處去拜訪宗室朝臣,與他們結(jié)交攀談。他今年十八歲,正是個翩翩美少年,有禮有才,表現(xiàn)得又很謙遜,朝臣宗室對他印象也不錯。 于是風(fēng)向便有了微妙的改變。 鐘謝兩家還是與之前一樣,立場中立,并不支持誰。 寧國府世子不表態(tài),鐘三舅又不能出去上竄下跳,倒少很多是非。謝家謝安歌也沒特意去親近哪一邊,只靜觀其變。 事情很快就有了進展,就在蜀王、彭郡王回京后第三天,謝安歌就帶回來一個消息:韓太師終于開口了,說彭郡王年少出眾,可以直接過繼到先帝名下做嗣子,以承宗廟社稷。 謝蘭馨便奇怪韓太師為何沒有選擇安郡王和蜀王,而是選擇了彭郡王。 謝安歌給她解釋得很明白:表面的理由是安郡王素來病弱,蜀王木訥,實際上是因為這兩者都已經(jīng)有了正妃長子,而韓太師的長孫女正是待嫁之齡,許與未成親的彭郡王,正可為后。 韓太師如今權(quán)柄極大,雖然他的思量大家都猜得到,可朝中卻少有人敢反對。 于是,十一月里,彭郡王就成了新帝。 新帝既立,朝廷也就慢慢安穩(wěn)下來。 很多人都還以為會有什么風(fēng)波的,但新帝似乎很大度,不僅對安郡王和蜀王賞賜優(yōu)厚,也沒對之前支持這兩者的朝臣宗親有什么動作,一時朝野風(fēng)平浪靜,叫大家都松了口氣。 京中各家都逐漸如常度日。 馮氏又一個女兒皇后夢破滅,傷心難過自不必提。 謝家卻沒什么變化,謝安歌照舊上朝赴衙,謝蘭軒繼續(xù)準備明年的春闈,謝蘭馨還是像以前一樣管家理事。 轉(zhuǎn)眼,已到了年底,一直急著和謝蘭馨婚事的顧謹卻破天荒的,沒有積極地叫祖父來謝家提親。 因為他舅舅吳王對彭郡王為帝之事十分不滿,要密謀另立。 顧謹雖覺得表兄安郡王沒能即位,十分遺憾,但既然大事已定,卻不想再謀逆,靖平王也是一樣的心思。 連安郡王自家也勸說吳王不必再爭,唯獨汝陽公主站在了吳王一邊。 他們都是一樣的看法,覺得皇位本應(yīng)該是安郡王的。不管是蜀王也好,彭郡王也罷,可都是當(dāng)初害了悼恭太子的劉妃的血脈。 安郡王倒是豁達,看起來對那個位子的興趣也不大,只搖頭道:“該報的仇都報了,該死的人也都已經(jīng)死了,姑母和六叔又何必耿耿于懷,執(zhí)著于過去,我如今有妻有子,日子不是過得好好的?!?/br> 吳王卻不甘心,恨聲道:“叫和姓劉的有關(guān)的坐上皇位,我就不能心服。我這么多年,可不是看著劉氏后人榮華富貴的。這事你不必再勸了,全由我和皇姐謀劃。至于舅舅和慎之,我也不求你們幫手,只要不阻撓就行了?!?/br> 盡管吳王這么說,顧謹卻知道,自家算是卷進漩渦里了。他不愿牽連謝家,因而便許久不曾上門。 謝蘭馨不知道這些,只當(dāng)顧謹沒得著機會來見她,到年底了,她又忙碌起來,想顧謹?shù)臅r間也少。等翻過了年,又積極地像之前照顧大哥一樣照顧二哥的飲食,卻一時沒留意顧謹不僅人沒出現(xiàn),連東西都許久未送了。 直到這一日,謝蘭馨送謝蘭軒去赴考,在馬車中遠遠看見人群中的顧謹,才恍然發(fā)現(xiàn),與顧謹已許久未聯(lián)絡(luò)了,心里有些氣顧瑾不把自己放在心上,可好不容易見了面,她也不想耍小性子,和顧瑾鬧不開心。 顧謹瞧見了謝蘭軒,目光便下意識地搜尋到了謝家的馬車,便猜到謝蘭馨定在車中。 未見時他尚能壓抑自己不去見謝蘭馨,可如今知道人就在眼前,還哪里克制得住,不由自主地就走近謝家的馬車。 可走到近前,便又忙駐足,理智在提醒他:在那件大事沒結(jié)果前,不能把謝家牽扯進來,免得害了謝蘭馨。 謝蘭馨也有些想他了,看著顧謹往這邊走來,很是歡喜,期待著他過來打招呼,可卻又見他停下腳步,便以為他并沒有看到自己,往這邊走只是偶然,怕他錯過,忍不住探出頭叫了他一聲:“顧慎之!” 這是謝蘭馨第一次叫他的字。 顧謹心中一顫,抬頭看見謝蘭馨的笑臉,再也沒辦法阻止自己向前的腳步。 ☆、第一百九十三章 難舍 謝蘭馨看顧謹走了過來,卻又覺得自己似乎太不矜持了,可又舍不得放下簾子,猶豫了下,還是把簾子放下,卻留了一條縫,既好躲在后頭看外面,又不叫外頭看見里面。 顧瑾這么久沒聯(lián)系謝蘭馨,心中本就有些忐忑,本因見著謝蘭馨的笑臉和招呼才鼓足勇氣過來,但見謝蘭馨放下簾子,一時便又摸不清她到底有沒有生氣了。 隔著簾子,顧瑾連說話的聲音都帶著點小心翼翼的意味。 “謝阿凝,許久不見了,你還好嗎?” 謝蘭馨的聲音從簾子后傳來,分辨不出喜怒:“你說呢?” 顧謹覺得自己冷落謝蘭馨這么久,她就算沒生氣,肯定也多少有些不高興。 這會兒他也顧不得原先要暫且疏遠謝蘭馨的想法了,忙忙地賠罪:“對不起,我知道是我不對,我也不是……不是……” 該怎么說呢? 說自己不是故意這么久不聯(lián)系她? 可自己的確是有意的啊。 和她解釋自己的苦衷? 但那個理由又沒法宣之于口。畢竟事關(guān)重大,一旦走漏風(fēng)聲,那自家和舅舅姑母表兄他們就全完了,而謝家也成了知情者,必受殃及。 謝蘭馨看到他愁眉苦臉的樣子,本有的一些不悅,也就消散了,只問他:“你為什么這么久都不理會我?。俊?/br> 她也不是一定要顧謹給出理由,只是發(fā)嬌嗔罷了。在她想來,顧謹不是不想聯(lián)系,定是被爹爹或二哥給攔了。 可憐謝家父子就因固有印象而背了黑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