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jié)
“謝翰林家的那個族侄女,人物呢,還可以,可惜門第實在太低了些,我如果給庶出的那個說了她,只怕人家都要說我這個做嫡母的刻薄。” “是呢,和謝翰林的關系也太遠了些,如果她爹能考中,到是可以考慮。” “是啊,先看看吧,要實在沒更好的,就和老爺提一提她。要不是她有那么個族叔,還攀上了寧國府,就著身份,我哪里會留意呢?!?/br> “要我說,你也太賢惠了些,不過是個庶出,配這么一房,也可以了啊?!?/br> “總歸是老爺?shù)墓莚ou,我總不能……” 余下的話,謝月牙沒有再聽了,她只知道,原來自己,居然是庶出都嫌棄的。 雖然后來知道,那個夫人是有名的“賢惠”人,慣給庶子挑一些面上好看的親事,但這次的話,還是深深地印在了謝月牙的心上。 從此,她再沒有天真地希望,那些對她和藹可親的夫人們,會相中她當兒媳婦,只盼著父親能夠高中。 此后寧國府二爺和三爺同時說親,卻一開始誰也沒看上一直在寧國府出出入入的她,直到后來,鐘子栓實在沒什么合意的親事,才問上了她,那時候,她當然拒絕了,憑什么,自己一直要做那個兜底選擇,如果一開始就向她提的親,她也許真會答應也不一定。 這一次次的打擊,讓她打定主意,要等著下一次爹爹高中的時候才婚配。 而她的父母,也都同意了,他們同樣都覺得,那時候,她能嫁個更好的人家,將來對家里的幫助自然也就更大。 他們誰也沒想過,會有不中的可能性。 當然,也就更沒想到,居然會白身而回。 背著那樣的名聲回到玉溪村,她們受到的待遇可想而知。族人都覺得他們是害群之馬,到處都是冷言冷語,到處都沒有好臉色。本來就已經有從天堂落入地獄之感的他們,哪里受得了雪上加霜,終于,徹底和族里決裂了。 他們那怒氣匆匆地離開,卻更像是落荒而逃。 離開玉溪村后,一家子人實在不知道該去哪兒,忙無目的地亂行了一陣后,卻發(fā)現(xiàn),她們不知不覺又朝著從京城回來的那條路往京城方向走了。 謝月牙當即就勸爹娘:“不如我們還回京城去?!?/br> “回京城去能做什么呢?”謝安遠夫婦都很沮喪。 謝月牙便說:“難道你們就甘心想現(xiàn)在這樣,像喪家之犬一樣渾渾噩噩地過日嗎?難道你們就不想報復那些害了咱們一家,瞧不起咱們的人嗎?” 一家子的不平之氣被謝月牙逐漸激發(fā)起來,反正也沒別的路了,還是奔著京城去好了。 他們先是在京城中最亂的東南角租了個房子暫居,便開始想著下一步了。 謝月牙已經把鐘謝兩家恨上了,覺得如果不是他們兩家,自家絕對不會走到今天,可是,憑自己的能力又怎么可能報復這兩家人呢? 某一天,她看到意氣飛揚的馮嫣從大街上飛馳而過,便突然有了主意。 她知道馮嫣喜歡鐘子樞,因而一直嫉妒謝蘭馨。 想必她一定愿意,做些什么,對付謝蘭馨,自己也可以和她聯(lián)手啊。 然而找上馮嫣,并說服她,卻并不是那么容易,謝月牙曾經一度以為這事兒不能成了,但最終,馮嫣還是同意了,也許,是她也十分恨謝蘭馨吧,這個恨,讓她和自己這個本事她不屑一顧的聯(lián)手。 她們最終商定的辦法,是謝月牙去勾引寧國公世子鐘子梁,然后馮嫣把事情鬧大,讓鐘家不得不好好地把謝月牙接進府里去安置,到時候,做了世子的姨娘,雖然是個妾,但只要引得男主人的寵愛,還是可以攪得鐘家上下不得安寧,而和鐘家有親的謝家,當然也會被拖下水,到時候,叫他們兩家都沒好日子過,叫謝蘭馨也嫁不了好人家。 馮嫣曾說過,她的姑姑看中謝蘭馨做庶子媳婦的,謝月牙準備好好撮合這段“良緣”。到時候,雖然自己是妾,但夫君是世子,謝蘭馨雖是正妻,卻只是個庶子媳婦,要受嫡婆婆庶婆婆兩重氣,就算有她外祖母撐腰有怎么樣?而且,她也不打算讓謝蘭馨干干凈凈地嫁進來,到時候,說不定全府已經沒有一個喜歡她了呢。 她們設想的十分好,可是計劃實行的時候卻出了錯,沒有搭上世子,卻搭上了個病秧子! 謝月牙想到這兒就咬牙! 為什么會出錯! 可是,已經錯了,就只能將錯就錯了,幸而這個病秧子,雖然身體不大好,心卻很好,也很好騙,幾下子就被籠絡住了。 只是,他的話語權畢竟不如世子呢。 不過病秧子也有病秧子的好處,這不,他一病,自己不是就被留下來了嗎? 但現(xiàn)在這到底是要怎樣??? ☆、第一百三十三章 處理結果 鐘家的人已經商量好了對謝月牙的處理結果。殺人自然不行的,一來謝月牙畢竟是良民,且雖說做的事兒傷風敗俗,卻不是死罪,而鐘子栓也的確有過錯,不能推卸責任,二來,殺人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反而還傷了鐘子栓的心,甚至可能讓他激動難過之下丟了命,所以,謝月牙是不能弄死的,反正到了深宅大院里,自然有叫她有苦說不出的時候。 鐘子栓的幾個女性長輩在一處商量了一下,又把他妻子叫過來好好地安撫了一番,鐘母便叫了鐘子栓來說話: “這次的事兒,家里人商量過了,那丫頭可以留下來?!辩娔赴逯槍︾娮铀ǖ馈?/br> 鐘子栓不等祖母話說完,便欣喜地露出了笑容:“祖母,多謝您成全!” 旁邊他娘李氏和妻子孫氏都臉色不好看。 鐘母的臉色也更難看了:“別謝我,這也是有條件的!” “只要祖母能允許她留下來,什么條件我都會答應的。” 鐘母看了下兒媳和孫媳,嘆了口氣,攤上這么一個娃,也是命苦。 “你先別把話說得那么滿,不過我也丑話說到前頭,你若是不答應,我是絕對不會讓那丫頭進門的,就算你再尋死覓活也不行,大不了,我就當沒有你這么個孫子,反正你爹也有了孫子了,不怕沒人給他上墳。” “娘!”李氏哭著叫了一聲。她可受不了這話。 鐘母看了她一眼,輕責她:“你也太緊張他了,要不然,好好地孩子,怎么會長成這樣!” 鐘子栓在娘胎的時候,父親就因為意外過世,李氏盡管有孕在身,但怎么可能忍下悲傷,因而孩子沒有能養(yǎng)到足月就降生了,生下來便先天不足。本來么,先天不足后天補,可是李氏把鐘子栓看得跟命根子一樣,雖然吃用都是極好的,卻不肯叫他像其他子弟一樣,多多少少地練一點兒武藝,哪怕是花拳繡腿呢,總也是強身健體??伤呵锱吕錈峤惶?,夏天怕熱,冬天怕冷,早上怕起早,不能睡足,晚上怕睡晚了,第二日不能起身,總是把孩子看得牢牢的,這么護下去,鐘子栓當然一直大病偶爾犯,小病接連不斷,身體一直就沒好起來,多少次都險些熬不下去,卻一直熬到現(xiàn)在。 鐘母曾經干預過,但李氏一副她不疼愛鐘子栓,不把二兒子唯一的血脈當回事的樣子,讓她的干預成了空。 李氏對于鐘母的責備,只是哭:“可栓哥兒是媳婦的命啊,他若有個三長兩短,我又怎么活得下去?!?/br> “你啊你啊!”鐘母一看到她哭,就沒辦法了,只能對鐘子栓道:“看看你娘,滿心滿眼里都只有你,可是你呢,這事兒發(fā)生后可考慮過你娘的感受?” 鐘子栓滿臉慚愧:“娘,孩兒不孝,辜負了娘的撫育教導。” 李氏攬著兒子:“只要你好好的,別慪氣,娘就心滿意足了?!?/br> “孩兒以后一定好好孝敬您,這次也是兒子一時想岔了,沒有好好和祖母還有娘說。只是,這次的事兒,真的是孩兒做錯了,月牙也是無辜的,孩兒要敢作敢當,不能對不起她!” 鐘母便忙打斷她們:“好了,以前的事兒先別提了,還是先說說條件吧?!?/br> “祖母請說?!?/br> “第一,這事兒的起因不管是什么,那丫頭自己至少也是行事不謹,你二人都有責任,不過事已至此,看在你娘的面上,前事便一概而過,但從今往后,入了鐘家的門,就要守鐘家的規(guī)矩?!?/br>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br> “第二,你的媳婦孫氏在這事兒上毫無過錯,所以不可能叫她擔責任,因而什么平妻貴妾的,都別想,她要入門,就寫一張納妾文書,看她是平民,算個良妾?!?/br> 鐘子栓猶豫了一下,卻也知道祖母說得是正理,自家的門第家風,不可能和有些人家一樣弄什么平妻貴妾的,便點點頭:“祖母寬宏?!敝皇羌{妾文書,又不是賣身文書,祖母的確算是輕輕放過了。 “第三,既然是妾,也無所謂娘家,以后她的出身來歷,就別提了,權當咱們之前從沒見過她。納妾文書辦好后,叫府中上下都稱呼她叫‘月姨娘’,別帶出娘家的姓來?!?/br> 眼下之意是誰也不許再提謝月牙和鐘謝兩家過去的關系了? 鐘子栓便道:“可是,月牙姓謝是事實啊,而且也不能叫她斷絕和家里人的往來吧?” “怎么,你還想再認一個岳家不成?我提醒你一聲,她家這一支已經被除族了,以后和你姑父不再是一家,你呢,也別想著你謝表妹還叫她一聲姐,有這么一個做妾的表小姐,鐘謝兩家都丟不起這個人。這次你們的事兒鬧的沸沸揚揚的,還連累到你姑姑家的名聲,你可別再折騰,把你姑姑對你的情分都折騰光。” “是,孫兒知道了?!辩娮铀铝?。 鐘母又告誡了一番:“總之呢,既然為妾,就要守妾的本分,現(xiàn)在她有孕在身,禮數(shù)上缺失一點,也可以原諒,但該做的事兒還是得做,要認清自己的身份,別拿大。這些話,我告訴了你,你回頭好好和月姨娘說說。”一個孫子的妾,總不能叫做祖母的來調教。 鐘母說著又看向孫氏:“你做主母的,也要約束好房里人?!?/br> 孫氏低頭應了。 鐘母看她的樣子,又叫鐘子栓:“這次的事兒,你媳婦也受了不少委屈,雖說男子有個三妻四妾也不算什么,但不管如何,尊重嫡妻是最基本的,你這次的荒唐事兒,第一便對不起你妻子,還不快去陪個不是?” 鐘子栓忙上前賠禮:“是子栓荒唐魯莽,還望賢妻原諒則個?!?/br> 孫氏忙避讓:“不敢當,我也有不當?shù)牡胤健!?/br> 眼淚卻不由自主地掉下來。 孫氏哪有不委屈的?在娘家的時候,親娘早逝,繼母不說惡毒,但又怎么不可能不偏心自己生的,到了出嫁的年紀,草草地給自己許了這么一門婚,嫁過來后,本來想,鐘家門第高,太婆婆、婆婆都很和善,丈夫身子弱,卻不是外界傳的那樣,隨時等死,自己又很快生下了一子,這日子,已經十分不錯了,雖然與丈夫之間沒多少感情,但有孩子在,過一輩子,也不算什么。 看著大嫂世子夫人,和三弟妹,都有妾或通房,自己還想著,丈夫身體弱,也有個好處,至少女人也少了,而且婆婆也會顧惜丈夫的身體,不會明示暗示叫她給丈夫納妾??伤鏇]想到,自己竟然會遇到這樣的事兒。 慶幸的是,祖母她們并沒有因謝月牙過去的身份而待她另眼相看,還是站在她這一邊??墒沁@又如何呢? 自己家人過來為自己撐腰,說叫寧國府把那賤人打死,活著灌一碗藥發(fā)賣。她雖然感動家人的維護,卻知道,這是不可能的,自己肯定要多這么一個妾了,因為丈夫的心,已經全在那賤人身上了。 祖母和她還有她家人談,先是道了歉,說是沒有管教好自家子弟,隨后就提出來兩條解決方法,第一個,就是灌了藥,然后逐走謝月牙,對不肖子孫鐘子栓實行家法,但這樣的結果,卻有可能鐘子栓一命嗚呼,就算活下來,和孫氏也沒法提什么感情了,到時候,孫氏大概是要么守寡后再嫁,要么和離后再嫁。 鐘母非常心平氣和地和她們說這樣的話,孫氏知道,她不是威脅自己,而是實話實說。 有那一瞬,她曾想過選擇這個。 鐘子栓,管他去死。 她相信自己守寡后,還可以離開鐘府再嫁,這在鐘府也不是先例。之前就有過年青媳婦守了寡后再嫁的,還是鐘家?guī)兔榻B的,像嫁自家女兒那般嫁出去的。那個媳婦后來子孫滿堂,日子過得十分不錯。而自己的婆婆李氏,當初守寡,鐘母也曾勸她改嫁,只是她自己死活不肯。當然,自己可能不會被當做女兒那樣嫁人,但至少,有了另一種生活的機會,不用再這兒熬日子了。 然而,她的爹和繼母都勸她選了第二條路:接受謝月牙為妾,鐘家會把她當做一個普通的妾來看待。 她最后屈服了。 她沒有辦法,如果選了第一個,自己的婆婆肯定會把自己當做仇人,而祖母再大度,總也會有心結,爹娘呢,也會覺得自己不懂事,自己以后的日子又怎么過呢,自己的孩子還要留在鐘家的呀。 就這樣吧,誰讓她命苦呢。 鐘母拍拍她的后背,安慰她:“好孩子,快別哭了,一切都有祖母做主呢,栓哥兒再犯渾,祖母一定不再饒他。” 李氏也含淚道:“媳婦,委屈你了?!?/br> 孫氏想,能這樣,已經不錯了。 旁邊王氏十分慶幸這事兒沒攤在自己身上。自己的那兩個“兒子”可一個都不是自己親生的,那處理起來才更是輕不得重不得,怎么樣都會落埋怨。這事兒若是他們兩個中的其中一個犯的,自己肯定要被老太太罵死了,那像二弟妹,哭一哭,事兒都老太太處理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將來 鐘湘對于這個結果早就心中有數(shù),并沒有覺得有什么。接下去不過照舊過日子罷了。 從母親處得知這個結果的謝蘭馨卻十分不滿:“怎么能這樣?這不是太便宜謝月牙了嗎?而且她的目的不是達到了嗎?” 鐘湘微笑著道:“喲,阿凝覺得委屈了么?” 謝蘭馨嘟著嘴道:“什么嘛,我有什么委屈的,只是幾句流言的事情,我怎么會在意。況且,現(xiàn)在滿京城的都是關于夷安公主家的流言,關于鐘家納妾什么的,倒是沒人多說了。我就是替栓二嫂子委屈,這對她可太不公了,而且這樣一來,對謝月牙的處置也太輕了。” “你以為做妾是好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