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謝安歌今日奔波了一日,俊逸的臉上雖有疲態(tài),但是氣色卻很好,他喝著茶,跟自己妻子說了這日的行蹤:“今日我去吏部,卻正巧遇到尚書李大人,他告訴我,我的職司,陛下早就定下了,只是未曾行文頒布?!敝x安歌盡管一向恬然自安,寵辱不驚,但見皇帝看重,臉上自然帶著笑意,“不久陛下召我入宮,相談甚久,還賜了午膳。出宮后,我奉命去拜見了翰林院承旨大人,也與同僚們相處了一會兒,這才晚了?!?/br> 鐘湘也替丈夫高興:“皇上待你還如以往?!敝皇强吹阶郎系恼?zhí)?,又不由有些不快,“可有些人啊,卻覺得可以放心踩咱們了呢?!?/br> “怎么?” 鐘湘便把夷安公主的請?zhí)f給他看,語氣帶著些微的嘲諷:“謝郎,你看,夷安公主倒是手腳便捷,我們昨天才回京,她今日就給我們家送帖子來了,日子還緊緊地定在了明日?!?/br> 謝安歌掃了一眼,見是尋常的賞花宴,便無所謂地道:“這樣的宴會,也沒什么要緊的,你要是不高興,不去也罷?!?/br> “為何不去?”鐘湘拿著帖子在手里翻轉(zhuǎn),微笑道,“咱們不去,她們還當(dāng)我們真見不得人了。再說阿凝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九歲了,也是該出門交際的年紀(jì)了?!?/br> “那你們?nèi)ゾ褪?,我明日就去翰林院入值了,我就不去了?!?/br> 謝安歌對這樣的宴會素?zé)o興趣,鐘湘倒也不勉強(qiáng):“那我就先去準(zhǔn)備明日的衣衫,另外,也叮囑蘭馨幾句?!?/br> 清河離京城雖然不遠(yuǎn),但風(fēng)行什么衣衫發(fā)飾,對于守孝中的謝家來說就有點(diǎn)兒遠(yuǎn)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剛?cè)刖r的打扮被誰看了去,傳了話到公主耳里,如今公主都不顧禮數(shù),特意近近地定在了明日那樣緊迫的日子,看笑話的心思已經(jīng)很明顯了。 不過,只怕要讓他們失望,明日可沒什么笑話好給她們看。 盡管主子只有五人,謝府中在冊的仆婢卻有幾百人,謝府在京中留下的人并不少。 謝安歌供奉著幾個清客幕僚,常整理了京中的時事傳給他,讓他不至于回到京中兩眼一抹黑,謝川等內(nèi)外管事,也三不五時的傳信,備述京中諸事。 其中便有鐘湘留在京中的另一個得力的陪嫁呂嬤嬤。 呂嬤嬤未嫁之時,是專管鐘湘的打扮的,嫁了人后,夫婦兩個替鐘湘管著陪嫁鋪?zhàn)永锏睦C莊千秀莊。 千秀莊是京城有名的繡莊,對于京中正風(fēng)行什么,自然是一清二楚,算著孝滿的日子,就寫了信來問明了主子們的尺寸,趕制了好幾身春衫,此時不過上身試一試,略改一改的事。 至于頭飾等,亦相配著衣服預(yù)備著,絲毫不用鐘湘費(fèi)心。鐘湘只要過一眼,挑一挑就好了。 想著丈夫五品官的身份,鐘湘把一些過于華貴的去了,為自己和謝蘭馨選定衣飾,并和呂嬤嬤商量好了明日的發(fā)式,就交代蘭馨和天青月白明日要注意的事。 謝蘭馨得知明日要和娘一起去小時候曾經(jīng)住過的府邸,神色很是歡悅,鐘湘忍不住笑問:“現(xiàn)在那府邸可是別人家的了,你還高興得出來呀?” “這有什么,只要和爹娘住在一起,阿凝覺得不管住哪里都好呀!且,我們現(xiàn)在住的地方也不差??!”謝蘭馨笑嘻嘻道。 “你呀,真是嘴甜!”鐘湘忍不住捏謝蘭馨粉嘟嘟的雙頰。 謝蘭馨捂住自己的臉,“哎呀,娘你別捏啦,很疼的哎,阿凝又不是包子,捏著臉會紅的啦!” 笑鬧了一陣,鐘湘就嚴(yán)肅地道:“阿凝有沒有想過,這次宴會,說不定會有人不喜歡你,看不起你,拿你取笑,畢竟明日會有什么樣的人赴宴,娘也不清楚?!?/br> 夷安公主如今可是個愛熱鬧的人,她的春日賞花宴已經(jīng)開了許多回了,每次開上三到七天,都是廣邀京城上至王侯下至六七品官的女眷,有時還合家相邀,反正公主府連帶花園占了大半個承福坊,不會沒地方宴客。不過因?yàn)榇螖?shù)實(shí)在太多,幾乎到了無日無宴的地步,大家也不可能逢請必去,所以明日哪些人會去,哪些人不去,謝家這些下人盡管十分能干,也是不得而知的,只怕連公主府的管事們也不知道。 謝蘭馨毫不在意:“這有什么?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娘不是剛剛教導(dǎo)過我們?nèi)绾螌Υ@些外人嗎?” 鐘湘如今倒不怕謝蘭馨受氣了,倒擔(dān)心她得罪人,便細(xì)細(xì)地把京中這些錯綜復(fù)雜的關(guān)系,慢慢地跟女兒說了,免得女兒不知道,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如今可不是太婆婆在的時候,盡管有寧國府甚至豫王府能庇護(hù)一二,但能不麻煩他人總是不麻煩比較好。 謝蘭馨認(rèn)真地聽了,天青和月白也死死地記著,以備明日提醒自家小姐注意。幸而之前的三年里,她們陸陸續(xù)續(xù)地聽說過一些,倒不是一無所知,要記的也就那么幾家罷了。 “若不是大事,就暫且忍一時之氣,徐徐圖之?!辩娤娑诹嗽俣凇?/br> “娘,您放心吧,我輕易不離開您,若不得不和其他小姐們相處,我會去找二表姐和三表姐的,她們明天應(yīng)該也在吧,我就說,對諸位小姐不熟,緊緊跟著她們。至于其他小姐們來欺負(fù)我,如果不是辱及家人,我就輕輕放過好了?!?/br> 鐘湘大感欣慰,女兒果然懂事,且一點(diǎn)就透。 “既然夷安公主邀請我們?nèi)ィ际撬目腿?,想必她也不想鬧得過于難堪?!辩娤嬗峙屡畠禾^擔(dān)心,末了還是寬了寬她的心。 “那就最好不過了,我挺想念那座花園的,我記得哪里有好大的一個湖,還有一個大大的花房,一年四季都有漂亮的花兒,也不知道現(xiàn)在還有沒有了?” “是啊,娘也想看看那里變得怎么樣了?!?/br> 還有那些故人。 第二日,一大早,鐘湘便攜著謝蘭馨前往曾經(jīng)無比熟悉的公主府。 對著熟悉的樓閣亭臺,鐘湘自然感慨萬千,物是人非,情何以堪。 想到這座府邸如今的主人夷安公主,她在心里嘆了口氣。 夷安公主是先帝世宗李嬪所出,在先帝朝時,圣眷平平,當(dāng)年出降淮陰侯馮進(jìn),先帝不過把緊鄰的一座極普通的五進(jìn)宅子整修了一下就作為公主府賜給她了。那座公主府還沒有她們現(xiàn)在住的宅子大呢,更遠(yuǎn)不如嫡出的汝陽汝寧宜陽三位公主的公主府,但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如今夷安公主的尊榮差不多可與清河比擬,而那三位,出家的出家,病的病,死的死,都早消失在貴婦的圈子中。 進(jìn)了府,鐘湘便明顯感覺出夷安長公主府與昔日的清河大長公主府的不同來。 當(dāng)年清河大長公主喜歡清靜,除了幾個關(guān)系近的,會不時去請來聚一聚,旁的不過一年四季各請上一回,而且總是規(guī)規(guī)矩矩井井有條的,不像如今,進(jìn)了二門便覺人聲嘈雜,一片忙亂。 既然是賞花宴,宴席當(dāng)然設(shè)在花園里。 花園在公主府北端,名為清波園,園門上的匾還是當(dāng)年太‘祖所題。清波園占地兩百多畝,是前面公主府建筑面積的近三倍,不僅占了整個承福坊的一半,還占了承福坊北面立德坊的一小部分,西南角與豫王府后花園僅一墻之隔。園子偏西北處,有幾十畝大的湖,叫做鏡湖,鏡湖南岸,有一座聽香水榭,便是這會兒夷安公主歇腳的地方,她這日便在此處接見來赴宴的女眷。 因?yàn)槿硕啵囖I不夠,鐘湘母女如今的身份是五品官的女眷,引路的侍女們是帶著她們走到清波園的。不過母女兩個神色一點(diǎn)都沒變,她們早做好了被刁難的準(zhǔn)備了,這小半個時辰的路,對有些夫人小姐來說是煎熬,對身體康健的他們來說,只是稍微有些累。 到了清波園,引路的侍女又讓她們離園子門不遠(yuǎn)的小廳里等了一會兒,才和差不多時間到的廳中的那群人一起去拜見夷安長公主。 夷安公主與鐘湘差不多年紀(jì),保養(yǎng)得宜,看著仿佛二十許,容貌秀美,衣飾精致,斜倚著坐在最上頭,漫不經(jīng)心地望著來行禮的諸夫人小姐。 鐘湘悄悄地微微抬頭看了一眼,只覺得三年不見,她越發(fā)顯得光彩奪目、貴氣凌人,她下首那么多的貴夫人,盡管個個彩繡輝煌,但在她的對比之下就顯得黯然失色。 謝蘭馨也偷偷看了一眼,覺得盡管娘穿得沒有那么華貴,卻比她美麗多了。 盡管鐘湘和謝蘭馨穿著打扮只是隨大流,并不算特別出眾,但夷安公主還是很快就從百余人中找到了鐘湘母女:“咦,這不是謝家表弟妹么?你終于來了,快快免禮。” 清河是夷安公主的姑祖母,謝安歌的確是她表弟,不過不管親緣還是交情,她這么叫都顯出了一種特意的熱情。 夷安公主單單先叫了她們免禮,才漫不經(jīng)心地?fù)]手讓其他人起身:“你們也不必多禮了,自去賞花吧!” 眾夫人小姐們都應(yīng)諾一聲退下,其中一些本來還想趁此機(jī)會跟夷安公主親近的夫人們沒了表現(xiàn)的機(jī)會,心中不免對鐘湘起了不滿之心。 鐘湘自然知道有些人些許小事就會放在心上,夷安公主只是輕描淡寫地就給自己招來了不少嫉恨,不由暗暗擔(dān)心,今天所見,夷安公主針對她是確定無疑了,只是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面上自然是不動聲色地謝恩。 夷安公主語氣熱情:“表弟妹,快快近前來,我們久別重逢,正該在一處說說話,你在這兒住了十多年了,那些景色想必都是你看厭了的,就別和他們?nèi)悷狒[了?!?/br> 鐘湘聽著夷安公主每句話都暗藏機(jī)鋒,實(shí)在想不通她對自己因何不喜,難道就因?yàn)樽约鹤≡谶@兒十多年? 不過這會兒也沒時間細(xì)想,她便依言走上前去,又行了一禮,低眉順目地道:“公主抬愛,妾實(shí)在不敢當(dāng)?!敝劣谝陌补鞯暮蟀虢卦?,她只當(dāng)被風(fēng)吹散了,沒聽到。 “都說不必多禮了,你還這么客氣?!币陌补餍θ轁M面,又對旁邊的貴婦們介紹道,“這位謝夫人,你們想必也不陌生,她可是這座府邸原來的女主人呢,論起對此地地熟悉,只怕如今沒人比得上她。” “妾身惶恐,公主玩笑了,妾不過是拖福暫住了幾年,哪能說是女主人呢,長公主才是這座府邸的女主人。”鐘湘也不去看那些夫人們是什么神色,便忙跪下道。 謝蘭馨低垂著頭,面無表情地跟著跪下,心中對這位夷安公主十分厭惡。臉上笑瞇瞇地,說話也說得那么好聽,可句句都針對娘,娘怎么得罪她了? “唉,不過玩笑一句,表弟妹跪下做什么,”夷安公主又斥著左右侍立的侍女們,“還不快快把謝夫人、謝小姐扶起來。” “是!”兩個侍女慢慢走上前,扶起母女倆。 夷安公主又笑著對周圍的幾位夫人道:“不管怎么說,表弟妹對這座府邸比我熟是真的,諸位夫人,不如今日就請謝夫人帶我們各處走走,說不定另有一番感受呢!” 旁邊的貴婦們自然隨聲附和,覺得夷安公主的提議甚好,便有一位微笑著對鐘湘道:“那就要有勞謝夫人了?!?/br> 鐘湘心中的厭惡更添幾分,臉上的笑容完美:“長公主和諸位夫人抬愛,妾自當(dāng)領(lǐng)命,只是不免有些喧賓奪主,還要請長公主恕罪。” 夷安公主亦是笑道:“怎么會,表弟妹,此番就勞駕你了?!?/br> 目光一轉(zhuǎn),看到默不作聲低著頭的謝蘭馨,便忙道:“哎呀,剛才見到表弟妹開心,倒沒留意侄女,這是阿凝吧?還是長得這般有福氣呢!” 在場的夫人們都會心一笑,紛紛道:“是啊,謝小姐長得真福相?!?/br> 鐘湘臉上的笑容一僵,針對自己也就罷了,居然還欺負(fù)上自家女兒了。 謝蘭馨暗暗撇了撇嘴:大舅舅也說她長得福氣,不過她知道那是真心贊她,這些人么,不過委婉地罵她長得胖罷了。 夷安公主說著隨手從頭上拔下一支金釵,讓侍女遞給她:“戴著玩吧!”又吩咐侍女,“帶謝小姐去春和苑,讓她和姐妹們一處玩吧?!?/br> 謝蘭馨低著頭,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禮:“謝過公主!”這才接過侍女手里的金釵,轉(zhuǎn)身又一一向諸人道別。 謝蘭馨出門以后轉(zhuǎn)手就把那支金釵遞給了門外候著的丫鬟天青,“這么貴重的金釵,你給我收著吧!”心中卻想著,這樣的人送的東西就算再好,她也不會戴的,回去就壓箱子底下去!哼…… ☆、第三十六章 花前樹下 這座公主府是當(dāng)年太‘祖特意為清河留下的前朝最好的一處府邸,占地又廣,景致又好,當(dāng)初清河下降之時,太宗又花費(fèi)不少人力物力大加擴(kuò)建修繕,所以這處公主府可說是京中除了皇宮外最好的府邸了。 無論公主府什么時候下帖子,大家都很愿意來一游,因?yàn)橐荒晁募?,無論哪一天到這邊來,公主府清波園都會有盛開的鮮花。 現(xiàn)在正是春末百花盛放之時,清波園綠意盎然,萬紫千紅,花團(tuán)錦簇,而春和苑作為以春景而得名的園子,此時更是遍地鮮花著錦,百般紅紫斗芳菲。 公主府的侍女客客氣氣地把謝蘭馨送到位于東邊的春和苑,就告退了。 謝蘭馨此時卻毫無心情欣賞春和苑亭臺樓閣精致、花木扶疏,遠(yuǎn)遠(yuǎn)望見里頭賞花的衣鬢麗影,聽到她們的琴聲笑語,她一點(diǎn)都沒有近前的想法,看侍女走了,她也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這個時候,她只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走一走,一點(diǎn)兒都不想去找那些小姐們,然后聽那些虛情假意的話。 她很為娘傷心,這個夷安公主真是太討厭了,仗著自己的身份,口蜜腹劍地欺負(fù)娘,要不是娘事先跟她說過,又一直拉著她的手提醒她,她真的都要忍不住了。 不過現(xiàn)在細(xì)細(xì)回想,就算她忍不住又能怎么樣呢?如果得罪了夷安公主,那難做的就是娘了!沒了曾祖母,現(xiàn)在的夷安長公主不是她們家所能正面抗衡的。 不過,她一定要想個辦法,讓夷安長公主也不舒服一回。娘說過做事情要徐徐圖之,這件事也急不得。 謝蘭馨漫無目的地在附近走著,越走越偏離了開闊的青石板路,走到碎石鋪就的小徑,一路穿花拂柳,越走越覺得熟悉,這些花木,這些布置,盡管換了個主人,也沒有大改,讓謝蘭馨記憶深處的那些場景一一浮現(xiàn)在腦海里。 傍晚,還是五六歲的她,在這條小徑上歡笑著奔跑著,一路撒下銀鈴般清脆的笑聲,跑向下朝剛回家尚穿著官服卻依然清逸脫俗的爹爹,卻因?yàn)椴恍⌒谋恍伦龅娜棺咏O了一下,摔了一跤。她哇哇大哭,爹爹神色焦急,匆忙過來把她抱在懷里哄她; 她和漂亮的侍女jiejie們在這兒摘花戴,小小的雙螺髻上插滿了花,有大朵的戴不住,一直往下掉,身邊的人都捂著嘴笑,她傻乎乎地跟著笑,卻不知道為什么而笑; 再往前的那座假山,她和哥哥們捉迷藏的時候,自己好多次藏在哪兒,等著哥哥們來找,有一回不知道為什么,哥哥們一直沒找過來,她等得久了,居然在假山里面睡著了,好在徐媽發(fā)現(xiàn)了,不過回去之后,還是因?yàn)橹鴽霭l(fā)燒了,吃了許多苦苦的藥; 還有那邊停著的畫舫,她多少次和曾祖母還有娘一起坐上船,泛舟湖上,一路歡聲笑語…… 一幅幅畫面不斷地在面前閃現(xiàn),謝蘭馨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在這里的那些年時光,并沒有被她真的遺忘。 她慢慢地走向前,記憶越來越清晰,心中越來越傷感,再多的記憶,這里也不再是她們家了。 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真切地明白了這種無法用語言描述的傷感! 她走到以前捉迷藏的假山旁,坐在一塊石頭上休息,又讓天青也坐下來休息一會兒。 今日她和娘進(jìn)到里頭,每人身邊就只帶了一個丫鬟,其他跟來的人都留在二門外等候。而拜見公主那會兒,連貼身丫鬟也沒有允許跟進(jìn)去,只能在外面等候。 除了那么一會兒,天青就一直亦步亦趨地默不作聲地跟著她。她也是在這兒長大的,對這個園子比蘭馨還要熟悉一些,倒不怕小姐走迷了路。故地重游,總有一番感慨,更何況小姐本來心情就不是很好的樣子,天青雖然跟著謝蘭馨,卻一直保持著不近的距離,就怕打擾到小姐。 謝蘭馨坐在石頭上,四顧看著周圍的風(fēng)景,卻見不遠(yuǎn)處的湖邊,靠近湖面的那棵綠意森森枝繁葉茂的大柳樹下,一對十五六歲少年男女相對而站著,那少女一身藕荷色的羅裙,少年則是雪青色的春衫,男女衣飾都十分精致華美,其豐姿儀表也非常出眾。 他們兩人似乎正說著什么令人高興的事,面上都帶著淡淡的微笑,連眼角眉梢都帶著愉悅。 少年俊秀優(yōu)雅,少女柔美溫婉,兩人背后是明澈的鏡湖,身邊是依依拂風(fēng)的楊柳,身前是一株開得正艷的海棠,陽光下的鏡湖波光粼粼,星光點(diǎn)點(diǎn),那株海棠花未開的花蕾紅艷,似胭脂點(diǎn)點(diǎn),已開花的嬌艷動人,如曉天明霞,花瓣紅似火,花芯黃似金,此情此景,直可入畫。 謝蘭馨不由看住了,她覺得前面那對璧人有些眼熟,卻一時間又記不起他們是誰,便有心想上前一些看個仔細(xì),聽個清楚,就站了起來,往那邊走去。 天青忙跟著,問道:“小姐,你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