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雀兒和柱子都驚訝的看著他,連推辭都忘了,他們怎么也沒想到眼前這個長得兇巴巴,說話也兇巴巴的人竟然會把這么多rou給她們。 伙計趕著車,沒注意后面這動靜,很快就把白掌柜和孫屠戶都拋在了后面,讓雀兒拒絕的話也沒地方去說。 孫屠戶,看來是個好人啊,娘和三弟都能好好的,那也不錯啊!至于她和柱子,以后也一定會憑自己的努力過上好日子的。 ☆、第十七章 引以為戒 回到家,謝過舅舅家的伙計,雀兒和柱子把舅舅給的那些東西分好,給當(dāng)初幫助他們過得那些鄉(xiāng)鄰送去,引來了一片的夸贊聲,當(dāng)然,最大最好的那份肯定是送去給謝家。 至于rou,雀兒和柱子兩個也根本吃不了這么多,只留下一點解解饞蟲,其他的就分別送去給平叔和王嫂。這兩人是平時對她姐弟最關(guān)照的。再說,她還有事要請他們幫忙呢。在回來的路上,她就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趁爹回來之前做好這件事。 花了一個下午時間,解決了這件大事,雀兒帶著柱子心情復(fù)雜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她想著這一天的種種,都沒注意到家里的茅屋亮著燈。 “姐,是不是爹又回來了?”還是柱子先發(fā)現(xiàn)了,害怕地靠近jiejie。 雀兒第一次有了勇氣:“柱子,不要怕,你忘了剛才jiejie說的嗎?爹再也不能拿我們怎么樣了?!?/br> 柱子看著那只紅紅的手指:“姐,真的嗎?咱們再也不會被爹打了?也不會被賣了?還能永遠和jiejie在一起?” 雀兒微笑著點點頭:“是,咱們再也不用擔(dān)驚受怕了,也不用挨餓受凍挨打受罵了?!?/br> 雀兒推門進去,張富貴的聲音馬上響起:“你們兩個小崽子都跑哪里去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是吧?” “爹,你是不是又賭輸了?”雀兒看到她爹那比昨天還要狼狽的樣子,心里意外的很平靜。 “臭丫頭,你真的欠打啊?!睆埜毁F惱羞成怒,四下找趁手的東西準備打。 被雀兒說中了,他是又輸了,比之前還輸?shù)脩K。 賭場那些人本以為這張富貴身上的油已經(jīng)炸干了,沒想到他今天竟然能拿出那些銀錁子來還賭債,打聽清楚了來源,就覺得還可以再炸一兩回,就鼓動他拿剩下的銀子翻本,張富貴本就有這意思,在他們鼓動下,更加忘乎所以。一開始他還小贏了幾回,這就更是覺得自己福來運轉(zhuǎn)了,結(jié)果到最后又欠出去二十幾兩。 看著那欠條,張富貴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他再怎么妄想,也知道雀兒不可能短時間內(nèi)又得到這么多賞錢,而現(xiàn)在,就算賣了雀兒和柱子也不夠抵這個債了。 “爹,你別打我,我這有錢!”雀兒拉著柱子站得遠遠地。 張富貴沒有昨天那么興奮了,卻還是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的問她:“你有多少錢?” 雀兒拿出個小銀元寶放在桌上:“這是十兩銀子?!?/br> 張富貴喜出望外,把那元寶搶在手里摸個不停:“真的是十兩銀子啊,謝家又給你賞錢了?真是有錢人家?。∵@次又是什么?難道你和柱子撿到什么野貨?” “這不是什么賞錢,這是我和柱子的賣身錢?!比竷罕瘺龅乜粗?,他就想著賞錢賞錢,真把謝家當(dāng)成他的錢庫了。 “什么?”張富貴大吃一驚,“賣身錢?你把你和弟弟都賣了?就賣了這點錢?你賣誰家了?這不是坑人嗎?”張富貴惱怒異常。 “就是小石潭的謝翰林家。”爹聽到是賣身錢,第一關(guān)心的卻是就賣了這么點錢,這樣的爹,還有什么留戀的呢? “謝翰林家?”聽到是這家,張富貴臉色倒好一點了,覺得雀兒還是蠻有眼光的。謝家那么大方,雀兒到謝府里去,給謝府的大小姐做個丫鬟什么的,銀錢比現(xiàn)在肯定拿得更多。 不過,他又懷疑地看著雀兒:“謝家賞人都花十幾兩,買兩個人才十兩?你是不是還藏著準備做私房?快交出來?” 雀兒的確還藏著之前的那兩個銀錁子,但又怎么會放自己身上,張富貴搜了半天,只搜出來之前他給的那二十來個銅錢。 雀兒木著臉,任他搜:“爹,人家管家說了,柱子太小,二兩就足夠了,像我這樣的,也就值個五兩,統(tǒng)共給十兩,還是看在謝小姐面上?!?/br> 張富貴其實也知道行情,十兩銀子買這么一大一小這么兩個孩子的確不算給得少,但他卻不肯相信:“你一定是被他們哄了,走,我?guī)闳フ宜麄內(nèi)?!”只有十兩,他怎么夠還債。 “我不去!”雀兒死活不愿跟著爹去丟臉。 但她哪里敵得過張富貴的力氣,還是和柱子一起被他拖著走了。 張富貴看著謝家前面的那一座座牌坊,心里說不怕是不可能的,可相比之下,賭場那些打手的兇狠更令他膽寒,他猶豫了片刻,還是鼓足勇氣去敲了側(cè)門。 張富貴嫌賣身錢少鬧上門來的事,很快就傳遍了謝府。 “小姐,小姐,不好了,雀兒爹找上門來了。”月白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把這個消息傳給了蘭馨。 彼時,謝蘭馨正在認真練字,天青給她磨墨,因為之前鐘湘考校了一番她的功課,見她回答得不錯,還夸獎了一番,兩人的心情本都還不錯的。謝蘭馨因此不用她娘囑咐,就自動自發(fā)地多寫幾張大字,準備待會給爹看看自己的字有沒有長進。 聽月白這么一嚷嚷,兩人本都還不太在意。待細問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后,天青就氣白了一張俏臉兒,忍不住罵: “我原以為莊戶人家都老實,沒想到卻還有這樣狼心狗肺的東西!自己欠了賭債,惹得兒女自賣自身,不心疼不說,還嫌賣的銀子少,這還是人嗎?” 謝蘭馨也是氣極了,放下筆,字也沒心情練了。不過,她更擔(dān)心的是雀兒:“那雀兒怎么樣了?” 昨日,謝蘭馨把銀子借給給雀兒后,回頭就把事情告訴了她娘。 鐘湘倒不反對她拿錢幫別人,卻馬上意識到女兒招惹了個小麻煩。不過像張富貴這樣的小人物,她倒也沒放在心上,只是點著蘭馨的小腦袋,嗔她:“你這個丫頭,盡會找事?!?/br> 謝蘭馨也知道她娘沒生氣,笑嘻嘻地向她娘撒嬌,給她娘戴了一堆的高帽子,又極力地描述雀兒的窘境:“娘,你就給我想想辦法幫幫她唄。” “娘之前難道沒有幫她嗎?” 鐘湘對雀兒還是頗有好感的。這孩子懂事能干,知恩圖報,聽廚房的管事說,每次她送來的那些菜都是挑過的,分出種類,干干凈凈,除了一些浮塵,沒什么雜物,都不需要怎么處理,洗一洗就可以燒或者腌了。 雖然謝家本就有幫助的意思,她不這么做,那些菜也會收,但她做得那么認真,盡力讓自己的付出能夠抵得上所得,讓鐘湘覺得沒幫錯人,因而,這一次,她也不介意再拉她一把。 不過鐘湘也沒想到雀兒這么快就自己找上來了。她讓謝平家的和王嫂來說項,求鐘湘買下她和弟弟,不管多少銀錢都可以,只要將來將來能允許她們贖身就好了。 鐘湘本來想的辦法也是把雀兒和柱子都買下來,諒那張富貴也不敢闖進來要人,這樣就解決了雀兒和柱子最大的麻煩。當(dāng)然除了這個方法以外,她還有別的辦法解決這件事,只是畢竟他們是在家守孝,很多事不太方便做,這么做是最簡單有效的。 見雀兒也這么想得明白,鐘湘就一口應(yīng)了下來,又和雀兒約法三章。但是謝蘭馨聽說了,卻不太樂意雀兒變成自家的丫頭。 鐘湘跟她解釋了一番,她還不是不太高興,倒是雀兒把從舅舅哪兒聽來的說辭跟謝蘭馨說了。謝蘭馨想著將來雀兒以后跟他們回京,躲開了她爹以后,還是可以贖身,也就不再反對了。 鐘湘以為這件事就到此結(jié)束了,還真沒想到張富貴這么大膽,居然還嫌錢少,鬧上門來,看來這賭啊,真叫人瘋狂,叫人吩咐平叔去處理這件事,又把三個孩子都叫來。 看到謝蘭馨一臉沮喪難過的樣子,鐘湘拍著她的背,柔聲安慰她:“好了,這又不是你的錯,你難過什么?這世上本就有這么些個壞人,咱們盡可以想辦法對付他,難過有什么用?無論到什么地方都會有這樣糟心的人和事兒的!你要學(xué)會把心態(tài)放平,遇事要沉著冷靜?!?/br> “我就是為雀兒難過,她爹怎么能這么壞!”蘭馨嘟著嘴,忿忿不平,“我光顧著生氣了,哪里還會去想該怎么辦?” 鐘湘細細給她分說起來:“那張富貴喜好賭錢,偌大的家業(yè)敗光,妻離子散了都不悔改,還能是什么好人!對這樣的人,一開始就不能心慈手軟,要狠狠地教訓(xùn)他!就像你,本來是想幫雀兒的,結(jié)果呢,卻讓他覺得有了后盾,覺得你人小,好欺負,甚至覺得我們家好說話,反而欺上門來了。你這樣啊,跟姑息養(yǎng)jian也沒什么差別了。” “娘,你別這么說meimei,meimei也是好心呢,她不是給了銀子就找您幫忙了嗎?”謝云軒忙攬著快哭了的蘭馨道。 謝蘭軒也跟著道:“對啊,娘,meimei還小呢,這些壞人本來就應(yīng)該我們幫她趕跑的!” 他也對這個張富貴沒什么好感,恨不得約上幾個同窗,蓋了麻袋,好好打一頓出氣,可他娘不會允許自己這么做,爹也肯定會教訓(xùn)他的。 鐘湘卻倒不由笑了:“那你們?nèi)ペs跑那個張富貴好不好?” 云軒剛想應(yīng)呢,蘭軒就搶先道:“您不是讓平叔去趕跑他了嗎?再說,我和哥哥也不大啊,這樣的事情還是要大人幫忙的。” 鐘湘看他那副賴皮的樣子,拿他沒辦法,只好不理他,從大兒子那里把女兒拉過來,溫柔對她道:“以后遇到這樣的事知道怎么做了沒?” 完全被二哥的話誤導(dǎo)了的謝蘭馨點點頭,眼睛亮閃閃地道:“娘,我知道了,下次遇到這樣的壞人,就讓爹娘和哥哥趕跑他!” 鐘湘:“……”剛才都白說了。 對著嬌滴滴的女兒沒辦法,只好沖著兩兒子發(fā)火:“你們?nèi)绻膫€學(xué)了張富貴的樣兒,我和你爹就寧可當(dāng)做沒生過!” “孩兒會引以為戒,絕不沾一個‘賭’字!”謝云軒認真保證,說完還瞪了謝蘭軒一眼。 “放心啦,娘,你要對你兒子有信心!”謝蘭軒像是沒看到蘭軒的警告眼神,拍著胸脯許諾,“再怎么說,我也不能當(dāng)壞人讓meimei生氣啊。” 賭什么的,其實他和在族學(xué)的幾個同窗放學(xué)后,也玩過啊,可是他都是贏的那一個,而且他們也不賭錢,都是贏的人在輸?shù)娜松砩腺N紙條,畫烏龜什么的,絕對不涉及金錢這種東西,他可認真貫徹“視金錢如糞土”這一條讀書人的終極奧義。 門內(nèi)鐘湘在教子,門外平叔在“仗勢欺人”。 “張富貴,別給臉不要臉啊,我家小姐先前好心給了雀兒八個銀錁子,每個銀錁子少說也值二兩銀,這就十六兩了,現(xiàn)在又給了十兩,哪家丫鬟小廝值這么多?要是真嫌錢少,那就先把這些錢還回來,女兒兒子你自己帶走?!?/br> 平叔借口契書已經(jīng)簽下,雀兒和柱子是謝家人了,早把他們“搶”進謝府里去了,因而這番話倒不會讓雀兒和柱子聽到。 張富貴是別人一兇他就慫的,見平叔帶著幾個身強體壯的大漢圍著他,就渾身發(fā)抖,但那欠款卻也很要命,他弱弱地抗議:“那些銀錁子是賞錢,怎么能算在里面。” “什么賞錢?你家女兒做了什么我家小姐要給這么多賞錢,那明明是雀兒向小姐借的,就算真的是,我家小姐才七歲,說到哪兒,也要說我家小姐被哄騙了,那時候你這銀子不僅要還,還至少要挨上一頓板子!”平叔嚇唬他,根本都不需要怎么動腦子。 “管家,求求你了,多給點銀錢吧,我家雀兒很懂事的,洗衣煮飯打掃這些不用說,她還很能賺錢,這么點銀子真的太虧了啊,你只要再給十兩就夠了!”張富貴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你說夢話呢?”平叔一腳把他踢開,“十兩銀子我都可以再去買一個調(diào)、教好的齊整大丫鬟了,給你?我干嘛不扔水里去聽聲響??!” “就是,平管家又不是你爹,干嘛給你錢?!迸赃叺拇蚴謧兌己逍?。 “爹,爹,你要多給點錢,叫爺爺都成!”張富貴完全不要臉了。 “我要有你這樣的兒子,我早一棍子打死了賬,還等著氣死自己???”平叔毫不買賬,“快滾,快滾,不然送你到衙門里吃板子去。” “要不,買了我也可以啊,我也不要多,只要十兩,我很能干的,我以前是綢緞莊的伙計,每天能給東家賺好多銀錢呢?!睆埜毁F賴著不走。 “你以為我們謝府是什么地方???”平叔不耐煩了,“趕走!” 那些家丁就拿著大棍子不客氣地開打,他們下手很有分寸,雷聲大雨點小,真落在張富貴身上的也就那么幾下,但這么幾下已經(jīng)嚇破了張富貴的膽,他連滾帶爬地趕緊逃走,再也不覺得謝府比賭場的那些人好說話了。 張富貴從此就消失在了玉溪村人們的視線里,沒人知道他把孩子和那三間茅草房都賣了后去了哪,大家再也沒聽到過他的消息。 村里的長輩倒經(jīng)常拿他的事來教訓(xùn)兒孫,賭,是不會有什么好結(jié)果的。 ☆、第十八章 冰嬉 轉(zhuǎn)眼又到了十月,大長公主的周年到了,謝家上下預(yù)備了一場盛大的法事,熱鬧地祭拜了一番,又引來了村人好一陣羨慕地議論。 但謝府主人們的情緒卻都因這場法事而低落下來,逐漸淡去的悲傷一下子又凝聚起來,連謝蘭馨也不吵嚷著玩鬧了。 等笑容重新回到謝府主人們的臉上時,外面的天氣也一天比一天冷了。 轉(zhuǎn)眼謝府上下都換上了厚厚的冬衣。 謝蘭馨的冬衣里又有好多身她喜歡的紅色,于是,她又成了紅彤彤圓滾滾的燈籠。 這一日,難得出了個大太陽,天氣甚好。 月白看著自家小姐,有些憂慮。 因為自從入冬以來,小姐就一直都懶懶地窩在家里,吃點心,睡懶覺什么的,除了每日的請安,以及必做的功課外,幾乎就躺著坐著不動彈,整個人身高沒怎么長,重量卻增長了許多。 以前小姐還經(jīng)常到花園里走走,蕩蕩秋千什么的,但這幾天外面一直下雪,花園都沒再去了。這樣下去,小姐簡直要在屋里生根發(fā)芽了。 月白就想鼓動自家小姐好好出去玩一玩:“小姐,我們好久都沒出去過了,要不出去走走,看看風(fēng)景也好?。 ?/br> 謝蘭馨毫不猶豫地駁回了月白的建議,道:“這大冬天的,外面能有有什么好看的風(fēng)景呀,凍都凍死了,還不如在屋子里籠著手爐,吃點熱乎乎的點心比較好么!” 她一邊說,一邊吃著桌子上的從廚房新鮮出爐的紅豆餑餑。 這還是雀兒的手藝呢!她沒想到雀兒除了會挖野菜打麻雀抓兔子以外,做這些小點心吃食也很出色呢!這紅豆餑餑外面一層白色的皮軟糯可口,里面是蒸得酥爛的去渣紅豆餡兒,做好了以后放在室外凍硬實了,可以存放好久。等要吃的時候,蒸上幾個,吃起來又軟又甜,咬上一口甜絲絲,熱烘烘的,滿嘴的香,肚子也暖烘烘的。 謝蘭馨吃得嘴巴一鼓一鼓的。 真是好吃呀,吃完一個,胖乎乎的小手又再拿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