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睡覺之前又很不厚道地給陸菱發(fā)了一條短信——我要睡了，雖然我睡覺了你也不可以離開，必須隨時向我發(fā)短信匯報情況，我起來以后要查看短信發(fā)來的時間。你也別想用定時發(fā)送短信來欺騙我，我可以查到的。好了，陸菱小姑娘，加油吧！想進(jìn)娛樂圈不是件容易的事，你得付出，得讓我滿意，否則我憑什么花費金錢和力氣讓你進(jìn)劇組去演主要的女配角呢？唔，被窩里好暖和，晚安咯！

    陸菱看完這條長長的信息，差點氣得七竅生煙，又把那人的祖宗十八代全部問候了一遍。雖然已經(jīng)氣得臉色發(fā)青，卻又不敢不按照那人要求的來做，乖乖守在候車室里。

    第32章 （下）【憶】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天色也漸漸亮了起來。

    候車室里的人多了起來,周遭開始變得嘈雜。

    劉翠之前躺在時光懷里睡著了，這會兒醒過來才發(fā)現(xiàn)天已經(jīng)亮了。天亮了不就意味著時光就要離開了嗎？想到這里，劉翠心里滿是傷感，伸手緊緊抱住時光的腰，仿佛只要自己不松手,他就不會離開。

    分離總是在所難免,時光乘坐的那般列車很快就開始檢票,劉翠終于還是離開了時光的懷抱。

    火車站的站臺上,劉翠又一次目送時光乘坐的列車漸漸遠(yuǎn)去,這么一別,又不知道多久才能再相聚了。

    劉翠離開火車站回到學(xué)校時,眼淚灑了一路。她不知道昨夜陸菱也在火車站跟了她一夜，她只知道陸菱突然之間生病住院了,而且病得還挺重，高燒到四十度,住院住了一個星期。

    期末考試前的一天，劉翠突然接到了meimei劉燕用村支書家座機(jī)打來宿舍的電話。

    劉燕在電話里哭著跟她說,她們的mama林艷芬昨天突然暈倒在家里,要不是隔壁江嬸兒有事來找林艷芬，說不定林艷芬現(xiàn)在還暈在家里沒人發(fā)現(xiàn)。

    劉翠聽完大驚失色，連忙詢問劉燕究竟是怎么回事。

    劉燕還是半大的小姑娘，才讀到初二，平時都在縣里的中學(xué)住校，只有周末才會回家。昨天江嬸兒發(fā)現(xiàn)林艷芬暈倒后，急急忙忙讓自家漢子把林艷芬送到了鄉(xiāng)里的衛(wèi)生所，又通知了村支書，村支書才去了縣里的中學(xué)把劉燕叫回家里。

    林艷芬在衛(wèi)生所里輸了幾瓶葡萄糖就醒了過來，見到劉燕不上學(xué)在家里還責(zé)備了幾句，可劉燕是村支書找回來的，林艷芬也不好說什么。

    母女兩人回到家后，劉燕要打電話告訴劉翠，林艷芬說什么不答應(yīng)，只說自己沒事，就是太累才會暈倒。林艷芬是怕劉翠知道后丟下一切跑回家里，畢竟已經(jīng)快要期末了，她們的家離南州有三百多公里，劉翠要是回家必然會影響期末考試。

    劉燕畢竟年紀(jì)小，被自己母親說幾句也就不敢再說，可她晚上看到自己母親洗腳時兩只腳都是水腫的，心里更加擔(dān)心。

    第二天一早，劉燕又被林艷芬逼著回學(xué)校，她只好趁走的時候，去村支書家借座機(jī)給劉翠打了個電話。

    劉翠接到劉燕的電話后，二話不說就買了一張回家的汽車票，帶上復(fù)習(xí)的資料踏上了回家的路。

    劉翠的家在蘇西省最北邊的一個市——力雄市，這也是蘇西省最窮的一個市，不管是總量gdp還是人均gdp都在蘇西省里排倒數(shù)第一。她家在力雄市彎梅縣寒梅鎮(zhèn)劉家屯村，從南州市坐四個小時的大巴回到力雄市，還得轉(zhuǎn)城鄉(xiāng)客運，坐一個多小時的中巴車，在劉家屯村外的國道旁邊下車，走半公里的泥土路才能到家。

    她回到家時，天已經(jīng)黑了。劉翠家的屋子還屬于老舊的泥磚混合房，院門進(jìn)去正前方是磚頭砌成的主屋，左邊也是磚頭砌成的廚房，但是外表不像主屋一樣刷了水泥，紅色的磚塊露在外面，右邊則是黃泥墻石棉瓦的豬圈和雞圈。院子里有的地方堆著干燥的麥桿兒，有的地方堆著大袋大袋的玉米和麥麩，還有干活兒的農(nóng)具，偌大一個院子里堆滿了各種東西，東北角還拴著一條黃白雜色的老狗，沒精打采地趴在那里。

    劉翠推開院門走進(jìn)去，老狗抬頭看了她一眼，又趴了回去。她正準(zhǔn)備往主屋走，忽然聽到右邊的廚房里傳來一陣低啞的咳嗽聲。劉翠走到廚房外，看到林艷芬站在黃泥砌成的灶臺邊炒菜，燒火的黑煙熏得她咳嗽不止。

    “媽！”她叫了一聲，走進(jìn)廚房，見滿屋子黑煙繚繞，納悶地問：“怎么咱家的煙囪還沒找人通一下嗎？”

    林艷芬見到大女兒回來，愣了一下，“你怎么回來了？”

    劉翠走過去接過林艷芬手里的鍋鏟說：“您別管我怎么回來了，我來炒吧！您先出去透透氣。”

    林艷芬也沒反對，鍋鏟交給劉翠就離開廚房了。

    劉翠無奈地嘆口氣，用袖子捂著鼻子開始炒菜。她家的煙囪夏天的時候就堵了，要爬到房頂上才能通開煙囪。她一直讓她mama請人來通一下煙沖，就算付一點勞務(wù)費也沒關(guān)系，可她mama就是舍不得那點錢所以一直沒請人來通。

    其實，請其他家的男人來通一通也是可以的，可林艷芬一個寡婦，實在沒這臉皮開口去請村里別家的男人來幫自己通煙囪，鐵定會被別人說閑話的。她的腳又總是水腫，自己也爬不上房頂，就只好一直這么用著，每次炒菜的時候，廚房里都是煙熏火燎的。

    劉翠家在整個村子里算得上是最窮的人家了，經(jīng)濟(jì)條件好一點家庭早就蓋起了二層小洋樓，用上了液化灶電磁爐和抽油煙機(jī)。只有條件較差的家庭還住著上世紀(jì)八十年代蓋的泥磚混合房，用著土灶，以前燒木頭現(xiàn)在也沒有木頭燒了，只能燃燒麥桿兒，而麥桿兒燃燒后的煙霧又特別大，煙囪也不通，所以才會弄得整個廚房全是黑煙。

    劉翠頂著黑煙把林艷芬準(zhǔn)備的兩個蔬菜都炒好了，端著碗筷去主屋和林艷芬一塊吃飯。農(nóng)村的食物都很簡單，主食是饅頭，沒有rou，就兩個素菜一個湯，都是自己家里種的，全天然綠色食物，也不存在什么農(nóng)藥化肥問題。

    母女兩吃完飯，林艷芬又問她：“你怎么回來了？期末考試考完了？”

    劉翠不語，端起臟碗去刷，發(fā)現(xiàn)保溫壺里沒有熱水了，就只好拿涼水刷碗，把兩只手凍得紅通通的?；氐街魑堇?，她才說：“媽，我看看您的腳?！?/br>
    林艷芬訝異，“好端端的看我的腳干嘛？”

    “您別管，我就看看您的腳?！眲⒋淅鹱约夷赣H的腳，脫了鞋，就看到林艷芬的腳腫得跟個饅頭似的?！澳哪_怎么這么腫？”

    “腫就腫了唄！過幾天就好了。”林艷芬一臉無所謂。

    劉翠看著自己的老媽，心里又急又氣，“什么過幾天就好了？您這腳腫了肯定不止幾天，不行，您明天就跟我去縣里的醫(yī)院看一下?！?/br>
    林艷芬一聽就急了，“哎呀去什么醫(yī)院?。∫蝗メt(yī)院這個費那個費的，哪有那么多錢啊？我根本就沒事，昨天在鄉(xiāng)里的衛(wèi)生所掛了幾瓶水就花了四十多塊錢，我都覺得浪費了?！?/br>
    “媽……”

    “好了別說了?！绷制G芬打斷她的話，“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不用你cao心，你明天就給我回南州去，期末考試沒考完不許回來，聽到?jīng)]有？你也真是，冒冒失失就跑回家里，這路費來回就得兩百多，就算你自己賺錢了，也不能這么浪費啊！”

    劉翠無奈，又費了半天口舌，終究還是勸不住林艷芬。沒有辦法，她只好第二天又回了南州，畢竟已經(jīng)快到期末考試了。

    林艷芬沒能逞強(qiáng)多久，快到除夕時，她又暈倒了。這一回劉翠和劉燕都在家里，死活把她拖到縣上看了醫(yī)生。檢查結(jié)果出來之后，母女三人都呆了。

    林艷芬患的病是尿毒癥，盡管還處于早期，這也足以給這個貧窮的家庭掀起驚濤駭浪。

    治療這個病沒有別的途徑，只能通過透析，而透析的費用根本不是她們這樣的家庭可以承受的。而且即便有了透析的手段，腎臟也會一步步走向衰竭，透析只不過是延長患者的生命罷了。

    從除夕到元宵，劉翠家都是一片愁云慘淡。

    眼看林艷芬的身體越來越差，劉翠身上還有賣化妝品賺來的幾百塊錢，就硬拖著林艷芬去縣里的醫(yī)院做了一次透析。回來后，林艷芬腳上的水腫也好了，可就是心疼劉翠付出去的那幾百塊錢。

    這個病是需要長期做透析的，可是長期的費用劉翠依靠賣化妝品根本負(fù)擔(dān)不起，她自己也還在上大學(xué)，劉燕還在上初中。林艷芬是農(nóng)村戶口，依靠種地為生，根本沒有醫(yī)保，去縣里做透析只能自費，那時候的農(nóng)村合作醫(yī)療也沒有健全，農(nóng)民看病都只能自己掏腰包。

    過完年，劉翠和劉燕都要各自回學(xué)校，可是林艷芬的病卻成了一個大問題。

    劉燕忽然不愿意上學(xué)了，固執(zhí)地對母親和jiejie說：“我上學(xué)要花那么多錢，上完初中還要上高中，最后還要上大學(xué)。花那么多時間和錢，出來之后還不知道能賺多少錢，還不如現(xiàn)在就出去打工賺錢?！?/br>
    劉翠立刻呵斥自己的meimei：“你說什么傻話？你這么小能打什么工？”

    林艷芬幽幽一嘆，說道：“算了，我這個病不治了。等我死的時候，翠兒你也畢業(yè)可以賺錢了，燕兒今后就托付給你，這樣我就是死也能瞑目，下去以后跟你們的爹也能交代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