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這群人喜孜孜地等著賀華來感謝他們幫自己解決了仇人,結果等來的卻是一群警察,出來時人人憤怒、個個含悲,嘶聲裂肺地罵道:“你簡直不是人,我們都是為了你才接這活的,你怎么能把我們出賣給警察!我們要去找雷老師,我們不服……” 太天真了,就是雷老師把你們賣了的。錢韌雖然是受害者,但看到這群哭天抹淚的綁匪,還是油然生出種同病相憐的感情,為他們掬了捧同情淚。賀華卻對這些謾罵充耳不聞,毫無心理負擔地看著這群人被銬上警車。 刑警在小黑屋里還撿到了錢韌的檢查報告和片子,夜色下看不清是什么東西,就當證據(jù)帶走了。錢韌看著他們夾在胳膊底下的紙袋,又想要回來,又怕要回來,想想自己還有跑路的機會,咬咬牙只當沒看見,跟著上車回了賀家。 兩人回去時已經(jīng)到了深夜,賀家卻還是燈火通明,賀夫人打扮得整整齊齊,坐在大廳里等著他們。賀邵也坐在母親對面的沙發(fā)上,臉上難得沒化妝,干干凈凈地像個正常少年,只不過神情依舊冷漠傲岸。 見他們兩人進門,管家立刻沖上來恭恭敬敬地幫他們換衣服,憂心忡忡地提醒了一句:“夫人和二少爺一早就在家等著您了,大少爺,有些事是夫人做得過份了,您也不用為了老爺一再委屈自己。” 他絮絮叨叨地低聲說著,賀華笑瞇瞇地“嗯嗯啊啊”敷衍著,廳里的沈夫人卻聽不下去了,站起身來看著他們冷笑了一聲:“你還真有本事,手底下眼線不少啊,他才讓人綁架了你就有本事把他弄回來。不過賀華,你的姘頭鄭功知道你為了前任用他的勢力嗎?他對這個曾經(jīng)跟你同居過的人一點芥蒂沒有?一個男人不在乎你的貞、cao,沒把你虐死虐活再為你傷心吐血自我放逐那就說明他不愛你,你別以為自己能仗他的勢囂張一輩子!” 賀華輕咳了一聲,低頭謝道:“您說得有道理。像鄭功這種做了這么多年減肌藥,卻沒有為我減肥打算的人根本就配不上我,還是時常作死,老讓我想虐一虐他的錢韌跟我才最合適了。” 雖然他低著頭,沒人看到他在偷笑,可是光說出來這番話就氣得賀夫人和錢韌都想吐血。一直坐在沙子上的賀邵卻站了起來,橫眉立目地走過去,拉著大哥往客廳中央的沙發(fā)上一推,硬聲硬氣地問道:“我媽這事,你打算怎么辦?” 賀華臉上的笑容已經(jīng)褪盡了,靜靜地注視著他,溫和地問道:“你希望我怎么辦?” 我的弟弟,你希望我怎么辦? 賀邵也憋著一股勁,死死盯著他不肯移開眼。賀夫人在旁邊傲然說道:“你不用替我求他,我敢做就敢當,跟你那個沒出息的爸爸不一樣。大不了就進監(jiān)獄蹲個幾十年,這罪名怎么判也判不到死罪?!?/br> 賀邵煩燥地瞥了她一眼,執(zhí)拗地逼問賀華:“你打算把她怎么樣,把我怎么樣?” 賀華垂下眼,目光像窗外的月光一樣靜靜灑落在地上,聲音不高不低,仍是說了一句:“你想讓我怎么辦,我就怎么辦?!?/br> 他也想知道,弟弟會為了維護父母做到哪一步,會不會也像他的母親一樣,從此記恨上自己,私下弄出針對他的綁架謀殺來。 人都說“不要考驗愛情,因為愛情經(jīng)不起考驗”,那親情呢?如果親情也經(jīng)不住考驗,他又該拿弟弟怎么辦?或許需要費盡心機弄來的東西終究落不住,他命里既沒有父母親情,也不該有兄弟。 他的眼神一點點冷下去,等著賀邵開口給自己一個結果。 沉默籠罩在大廳里,最終還是賀邵撐不下這份壓力,生硬地開了口:“不管怎么說她也是我媽,她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我。爸爸也是你親爸,你們父子之間的事我管不著,但我媽,”他哽咽了一聲,咬著牙直視著賀華的眼睛,問道:“就讓法院該怎么判怎么判,你以后別再報復她行嗎?這個家里的東西我一分錢也不要,以后也不會跟你爭財產(chǎn),只要你跟鄭功放過我媽……” “好!”賀華一下子抱住弟弟,用力拍了拍他的背,激動地答道:“我沒法喜歡賀夫人,我母親的死我一輩子也無法釋懷,可是只要她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也就夠了,我不會再對她做什么。小劭,我還是把你當成弟弟的,只要你還能接受我這個哥哥……我只想大家都安安穩(wěn)穩(wěn)的、平平靜靜地過日子?!?/br> 他難得這么真情流露,賀邵只覺著胸膛被他的體溫熨得熱到發(fā)燙,雙拳暗暗握緊,艱難地、緩慢地、卻又堅定地抬了起來,回抱了自己的大哥一下。 第48章 賀家兄弟長久以來的猜疑、隔閡、患得患失都在這一抱中消彌。不管圍觀的兩位看得多不順眼,他們眼下心里想的都是修復這份兄弟關系,重新認識這位始終沒能放開心房接納的兄弟。 賀華跟賀邵和和美美地坐在一塊兒說話時,錢韌卻在聽著電話里傳來的狂風暴雨。白悅珖因為他一個電話足足忙活了一下午,派人替他辦假身份證、銀行卡、買機票……事事都安排妥當了,叫心腹秘書到他們約定的小飯館接他去,結果秘書回來說,小飯館老板眼看著他跟一群別的男人跑了,而且這一離開就再也打不通他的電話了。 白悅珖這一下午是又生氣又擔心,生氣的是錢韌害自己白忙活一下午,擔心的卻是錢韌知道自己喜歡賀華的事,從此跟他斷了交情。畢竟雖然他對賀華……有點把持不住吧,可跟錢韌也是多年的交情,就算現(xiàn)在從基友變閨蜜了,也不愿意他真的恨上自己。 想到這剪不斷、理還亂的三角關系,白悅珖也是蠻頭疼的。好在錢韌現(xiàn)在心慌意亂,而且被心愛的白月光受甩掉這種小事跟懷孕一比什么都不算,壓根沒想過那么多,就在電話里連連道歉,請他再派人來接自己一趟——不過這次來之前務必悄悄地給他發(fā)個短信,他好在不驚動賀華的條件下潛逃出賀宅。 明天一早警方就該來帶走賀夫人了,那時候說不定就會把他的檢查報告送來,甚至查到他就是砸醫(yī)院的孕·夫,那結果太美他真的不敢想象。 他躲在浴室里,緊張地囑咐白悅珖早點派人來接他:“現(xiàn)在離早晨沒幾個小時了,你的人一定要快,要趕在警察來我們家拘捕賀夫人之前來接我。悅珖,我的后半生就交到你手上了,你千萬不要辜負我??!” 他說得這么可憐,白悅珖的怒氣發(fā)泄出來之后,就光剩下心軟了。他把錢韌要的東西準備好,親自開車去了賀家小區(qū)外,把車停在一片樹陰里,發(fā)短信叫錢韌出來。 此時的賀家正沉浸在賀夫人馬上要被拘的恐慌氛圍里,賀華也和弟弟坐在客廳里聯(lián)絡感情,順便討論他以后的發(fā)展計劃。錢韌從廁所里出來時心虛腿軟,可也沒人注意他,只有賀華看出他臉色恍白、后背有點佝僂,走過來碰了碰他。 這一碰,錢韌渾身的毛差點乍起來,驚恐地盯著他倒退了幾步。 賀華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想起了“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這個詞,罕見地有些手足無措,主動張開懷抱表示自己沒有攻擊性,溫柔地問道:“哪兒不舒服?別怕我,我是你的……賀華啊,我會保護你的,那些人都被抓進警局了,賀夫人也沒機會再找人對付你,你是安全的?!?/br> 看到賀華還不知道自己的打算,錢韌的膽子算是又大起來了,拍了拍心口,皺著眉頭說:“我沒事,你們兄弟還有很多話要說吧?我今天遇到事多,有點睡不著覺,先去看會兒電影,不打擾你們了。” 一樓娛樂室里就有家庭影院,進去之后關上燈打開音響,誰又能知道里面有人看沒人看?而且從一樓窗戶里爬出去也方便,要是回了三樓再想下來,他的個兒還不夠高呢。 賀華親自給他送到房里,賀夫人在后面看著這兩人互相扶持的身影,眉頭又緊緊皺了起來,冷哼了一聲:“放著正牌的不要挑個炮灰,這不是找麻煩嗎?一個小受最重要的就是找個高富帥的霸道攻給自己依靠,這種被綁架一回就嚇得腿軟的二貨根本不能要!” 賀邵躺回沙發(fā)上,翹起二郎腿,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你管他呢。我看我哥壓根就不是個弱受,也許他就喜歡弱攻強受、受寵攻這種調調。再說鄭攻難道就不二了?不二還拼命研究減脂藥,都讓電視臺曝光了一回還不收手?反正都一樣二逼,不如挑個臉好又聽話的?!?/br> 賀華出得房門,正好聽到弟弟這番高論,嘴角忍不住翹了起來,笑得眉眼彎彎地答道:“小邵真明白事理。不過其實錢韌他跟表面上不一樣,雖然他看起來像是個人妻攻,實際上是個人妻受呢?!?/br> ?。????? 賀邵母子差點把下巴嚇掉,賀邵直接從沙發(fā)上蹦起來,控制不住地高聲問道:“你說什么?錢韌是個受?那你怎么會跟他在一起的,兩個受有什么前途?” 賀夫人也跟著尖叫:“你就是要搞受受戀也不用非得搞個錢韌這樣不賢良的,那個會寫rou的、長得跟你一樣的整容小明星多好?。 ?/br> 能看能吃,多有情趣! 客廳里已經(jīng)吵成了一鍋粥,就連一向守本份的關管家都忍不住出來勸說賀華找個靠得住的正經(jīng)攻——哪怕真看不上鄭功呢,帝都有的是官二代、軍二代的,哪個都比炮灰攻強啊。賀華倒是為他說盡了好話,頗有點諸葛當年舌戰(zhàn)群儒的艱難,而他們話題中最重要的人物卻沒在娛樂室里安穩(wěn)呆著,而是趁著眾人的注意力都被這場辯論吸引住,悄悄地翻出窗戶,踩著草坪離開了院子。 門口的保安都認得他,只在他出門時問了兩句,錢韌手在口袋里緊攥成拳,平靜地說道:“賀夫人跟賀華吵起來了,心煩,出去走走散散心?!?/br> 小保安想起這家的豪門恩怨,老成地嘆了口氣,打開門把他放了出去。與此同時,一輛黑色轎車悄無聲息地從黑暗中滑出,右側車門被人推開,露出一張明月般光潔俊秀的臉龐。 錢韌急切地坐進去,輕輕關上門,那車就扭頭開入了黑暗之中,像來時一樣詭魅地消失在了夜色里。 直到車子開上了環(huán)帝都的主干道,錢韌的心才定下來,問白悅珖給他辦沒辦好假證和出國手續(xù)。 “你要的東西都辦好了,我這就送你去機場,不過你到底怎么惹著賀華了?好歹也是一夜夫妻百日恩,賀棟夫婦都還活得好好的呢,憑你跟他這關系,他不至于非要你的命吧?” 夜晚的公路寬闊無人,白悅珖索性也不看路了,一雙小鹿般黑亮的眼睛盯在他身上,不依不饒地追問他出了什么事。 錢韌下意識摸著自己平坦的小腹,愁容滿面地看著他——白月光還是當年那個溫柔美貌的白月光,可惜心里已經(jīng)有了別人,而那個別人……正是他肚子里這東西的父親。 一股熱流涌上錢韌的鼻腔,錢韌仰頭倚在車座上,有氣無力地說道:“我不能再見他,以后都不能再見他了。悅珖,如果你喜歡賀華就去追吧,我現(xiàn)在是沒有能力給你幸福了……” 白悅珖聽得驚心動魄,脫口問道:“難道你得了絕癥?作者他,他也太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