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他從她身上掃了幾秒，瞪大眼睛看著她，語氣不定：“匡北明？”

    王茵此時被逼至墻角，只得緊張點頭。

    他克制住脾氣指著她繼續(xù)質(zhì)問：“所以你一整天都同他在一起？你們一天到晚都做過什么？”說完后，他雙手握拳。

    哪知道王茵大著膽子語調(diào)輕松地回了一句：“當然是拍拖啊?！?/br>
    過了一會兒她又說：“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講過不會再管我，不過你放心，房子我已找好，過了今晚我就搬家。屆時不會再打擾你們親熱，我自動消失，還你一遍清凈之地，你也無須刻意再躲我?！?/br>
    她輕描淡寫，好似毫不在乎。其實她內(nèi)心記仇，一直記得王彧堯這陣子對她所做的一切，恨不能時時刻刻翻開舊賬。

    聽完王茵的這番話，他眼眶漲紅，好似嗜血惡魔，再也忍不住怒意，一腳踹掉桌子，將手中的玻璃杯狠狠砸地：“老母！你以為我愿意管你！”

    “砰！”地一聲，玻璃碎片飛濺得滿地皆是。

    王彧堯被她言語激怒，氣得渾身發(fā)抖，他指著門外，目光兇狠：“好，你走??！走出這里半步以后都別想再回來！”

    王茵從未見過這樣的王彧堯，他一摔杯子，一句臟話已然嚇得她退后了好幾步，深怕王彧堯會將她拖過來痛打一頓。這是他們第一次吵得這樣激烈，也是她頭次見到這樣的暴戾怖人的王彧堯。

    她看著他，哆哆嗦嗦咬著唇，嘴硬道：“我也沒想過要在這里繼續(xù)呆下去。”

    王彧堯挑眉冷冷地看她一眼，王茵嚇得不由自主退后一步，緊貼墻壁。

    他沒再理會她，走進臥室猛地關(guān)上房門。他心中刺痛，很想出手砍人。看到她完好無事，他內(nèi)心歡喜，聽她要搬家離開，他氣到語塞。

    兩人都在賭氣，都以更厲害的言語去傷及對方。

    房間里寂靜一片，阿婆半夜早被他們的爭吵聲嚇醒，只是顫顫驚驚躲在房間不敢出來。

    待王茵冷靜下來，她站在門口駐足良久，敲了敲王彧堯的房門，見里面一直無反應(yīng)，這才向他解釋：“我同匡北明去了一趟中環(huán)，請他幫忙為我向港大提交研究申請，他陪我去港島看好房子，過段日子我就要搬至港島，我是想去港大繼續(xù)讀研究生?！?/br>
    她說得語無倫次，也不知王彧堯有無聽明。依舊站在門口低頭等待他的回答。

    幾分鐘后，王彧堯并未出聲。

    王茵在門口站了良久，這才進自己房間收拾東西。

    翌日，匡北明來紅磡公寓接王茵離開。王茵只提了一個小皮箱，還捎帶上了文憑和研究報告。她站在門口看一眼自己的房間，同阿婆道完別，轉(zhuǎn)身離開公寓。

    王彧堯歸家時王茵早已離開，他并沒去送她，踱步走至王茵門口，只見阿婆徑自為王茵收拾房間。

    他心中早已猜中，冷眼掃視四周，她什么也沒有帶走。柜子上的黑膠唱片擺放一地，桌上擺著零零散散翻開的書籍，迎床藤椅上還放著她的睡衣，床上衣服也未疊好，房間里還留有她的氣息。

    人走茶涼，只剩下淺色的窗簾迎著維港的海風(fēng)，緩緩飄動。

    待他回神，半晌后才尋見自己的聲音：“她幾時走的？”

    阿婆點頭說：“今天下午，是匡先生過來接的阿茵。王先生，阿茵搬至港島，你會不會解雇我?！?/br>
    王彧堯語氣干澀：“阿婆你可以繼續(xù)留下，每天幫我收拾屋子就可以。還有不要亂丟她的東西，唱片書籍都是她鐘意的，你幫她擺放好。她哪天記起，可能會回家拿。”

    待阿婆整理好，離開房間，他依舊站在門口，看著空蕩蕩的房間愣神了幾秒，低眉不語，身影盡是落寞。

    人已經(jīng)走了。他還未來得及囑咐她一言半句。

    ☆、第二十七章

    從九龍搬至港島，王茵在中環(huán)離港大較近的地方租了一處房子。

    自那日同王彧堯大吵了一架之后,王茵已然對王彧堯不抱有任何希望。她知道,王彧堯?qū)λ徊贿^是有十幾年的親情在，除了這個更無其他感情，離開紅磡每天可以不用為等他過活，更不會看到他和方玫相處而內(nèi)心痛楚,對她簡直百利而無一害。

    終于在次月底,王茵收到了港大的通知,王茵打電話向匡北明和幾位推薦人致謝。

    匡北明笑道：“不用客氣，主要還是看你的學(xué)歷和研究計劃，學(xué)歷高申請機率就越大，屆時開學(xué)我為你接風(fēng)洗塵，慶祝你正式入學(xué)?！?/br>
    王茵申請的是研究型研究生,到時候還要與院中教授取得聯(lián)系。來到港島已有一段日子，她已然對這里的環(huán)境適應(yīng)得差不多,平日生活都得靠自己料理,但她一直未同王彧堯聯(lián)系，而王彧堯也從未來港島找過自己。

    在她離開王彧堯之后,什么事情都得靠自己,以前有阿婆干家務(wù)活，為她準備可口的飯菜，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可現(xiàn)在，王茵提著食材，一個人在廚房奮戰(zhàn)半天，只差沒燒掉半個廚房，再端著一碟燒黑的牛排擺上桌，她獨自在餐桌旁飲食，只覺得心中苦澀，熱淚盈眶。

    以前有王彧堯在身邊，根本無需發(fā)愁生計，現(xiàn)今她還要為學(xué)費的事情發(fā)愁?？恐e攢下來的錢，交過房租費，待港大的幾萬學(xué)費一上交，她的存款便所剩無幾。只不過聽匡北明說港大會發(fā)研究經(jīng)費，但還不知幾時會有，不然她得靠著兼職求學(xué)過活。

    以前她從來沒為錢發(fā)過愁，或者根本毫無金錢觀念，因為王彧堯在錢面前從來不會虧待她，現(xiàn)今在商業(yè)街逛街購物都只能望而止步。她不似從前，即使王彧堯捉襟見肘，也不會委屈她半分。可她就是不信，不信自己離開了王彧堯就不能生活了。

    她就是想過好自己的人生給王彧堯親自看看，然后理直氣壯向他說明，我現(xiàn)今已有了男友，生活無憂，根本不需要你。只是這一切都無用，因為王彧堯根本不知道，又或者說，他根本就不在意。因為他不愛她，所以他不可能感同身受。

    匡北明得空便會過來探望王茵，這一段日子他們相處融洽，兩人一同去文武廟上香，這里古殿青燈，來往的香客不絕，王茵上完三炷香，虔誠跪拜神佛。

    出了廟宇，匡北明偏頭注視她：“幾時開學(xué)？”

    王茵回答：“下月。”

    “這陣子王先生有無同你聯(lián)系？”

    王茵搖頭，苦笑道：“我同他大吵了一架，他說過以后都不再管我，來這里好些日子我們都無聯(lián)系。”緊接著王茵又問：“怎么了？”

    匡北明打量她神色，權(quán)衡片刻后覺得告訴王茵也無妨，總之她遲早會知道?！拔衣犞v他的公司好似準備搬至港島。”

    “你怎知？”

    匡北明只是沖她諱莫如深地笑了笑，并沒答話。

    ********

    王彧堯晚間回屋時，會不由自主的走去王茵房間查看，里面仍舊空無一人。只剩下阿婆在擦拭灰塵。

    阿婆為留聲機蓋上遮塵布，再擦了擦柜臺，轉(zhuǎn)身向王彧堯笑說：“王先生回來了？今天阿茵還打來了電話?！?/br>
    王彧堯眸光微亮，頓住腳步：“她都講了些什么？”

    “她講，她已接到港大的通知，現(xiàn)在過得很好。還說謝謝我一直以來對她的照顧?！?/br>
    王彧堯沒再說話，他暗著臉踱步緩緩走進客廳，倒在沙發(fā)上，王茵從家里搬走近兩個月，卻從未給他打過一次電話，真是小白眼狼，心腸夠狠。他養(yǎng)她到大，將她視為最親的人，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和她分開是什么感覺，亦或是他根本就不愿想，如今看著她離自己越來越遠，心中說不出是什么感受。

    一閉上眼，他的鼻端好似隱約聞到一絲靡靡的清香氣息，抬眼望著天花板，心中茫然。

    此時此刻他才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王茵已經(jīng)離開。也許這一次她是徹徹底底得離開了他的生活。

    王彧堯的公司已經(jīng)逐漸走上正軌，方玫托陳華已和合作公司談妥，王彧堯也打算將公司移至港島，別墅早在前幾月已經(jīng)買好在太平山頂，輝佬說不趕緊下手價格還會上漲。

    王彧堯?qū)e墅悄無聲息地過寄在王茵名下，王茵并不知情，他這么做的原因，不僅僅是為了王茵，也有自己的顧慮，若是以自己的名義買別墅怕會引起警察注意，商業(yè)調(diào)查科的人好似也在盯緊他，動靜太多會惹禍上身，用王茵的名義可以減少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現(xiàn)今對岸又有了市場，金額巨大且傭金高，王彧堯自然不會拒絕。屆時轉(zhuǎn)移公司還要與倪康合作才能在中環(huán)有所發(fā)展。

    晚間，王彧堯剛洗完澡，穿著睡衣躺在藤椅上，方玫在背后為他按摩肩膀，他神情舒展，閉目嘆氣。

    他已有好一陣子沒聽到王茵的消息。輝佬一直同他講，王茵去了港島得空就和匡北明約會，氣得他在辦公室發(fā)脾氣，踢爆座椅。他的話，王茵果然沒聽進半分。

    當輝佬問他要不要繼續(xù)跟著王茵，被他陰著臉，一口臟話回絕：“跟她老母！由得她去鬧，我不會再管她！”

    這陣子輝佬果斷不敢再提及王茵，只是默默地繼續(xù)派人打聽她的情況，可每日聽到的內(nèi)容，幾乎一模一樣，王茵除了同匡北明在一起就更無其他，這種事情，輝佬不敢再報告。再說王彧堯性情摸不準，萬一人沒看好倒大霉的總會是他。

    方玫似是看出王彧堯的心事，俯身在他耳邊柔聲說：“我聽講小茵已經(jīng)去了港島，用不用我為你去看望她？屆時看她還缺些什么?！币贿呎f，還拿過毛巾為他擦拭頭發(fā)。

    “她的事情，你們都別管，更不要去探望她！”一提到王茵，他心中的怒意立馬涌上頭，許是自己太寵她，想著給她衣食無憂的生活，再將自己的自己財產(chǎn)分她一半，夠她花一輩子，如今卻為了同他賭氣，借著讀書的理由自力更生，那他就要看看她還想倔到幾時，沒錢在手，她總會哭著回來。

    方玫俯頭吻了吻他的眉心，握緊他的手安撫道：“別這樣講，她年紀尚輕，總不能這一世都生活在你的羽翼下，她以后會有自己的人生和家庭，但她現(xiàn)今剛離開你，總會有些不適應(yīng)。”方玫刻意加重了家庭二字，再次打量王彧堯的神情。

    王彧堯眉頭緊皺，語氣不善：“路是她自己選，她想自己去闖，那我就放開手讓她去，總之你不要管，隨她去跟住那個破警察過日子！”

    說來說去，他在意的，還是她與匡北明在一起。

    方玫臉色微滯，看他一眼，沒在回話。

    終于在港大開學(xué)第一天，王茵入學(xué)上課，且認識了幾位同學(xué)和教授，并交換電話號碼。才一天的時間，校園的氛圍已然令她改變了不少。她與同學(xué)交談完，剛走出教室，匡北明就站在門口等著她。

    “想去哪里吃飯？”

    王茵今日心情愉悅，但笑不語?？锉泵饔樞?，繼續(xù)說：“不如我?guī)闳コ匀毡玖侠恚俊?/br>
    話一落音，此時一輛黑色平治車停在校門口斜對面，發(fā)出一陣“嘟嘟！”的響聲。

    王茵驚醒回神。尋著聲音望去，只見到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輝佬嘴里還叼著煙，慵懶地靠著平治車對她興奮地招了招手，算是打招呼。

    王茵心中緊張，臉色突變，僅半秒恢復(fù)又沖著匡北明笑道：“是我朋友，我先過去。”

    匡北明點頭會意：“我知道，上次在海港已同他見過面。”

    王茵走至對面，發(fā)現(xiàn)王彧堯并沒來。心中既輕松又失落。

    “耀輝，你怎知我今天開學(xué)？”

    “我怎會不知?！陛x佬賊笑，抽了口煙，心道也不看看我派人跟了你多久，沒你的消息堯哥會砍了我。兩個癲子賭氣，還連他無辜受累。

    片刻后，輝佬拔掉口中的香煙，雙手插兜，望著王茵：“阿茵，這次我是替堯哥來探望你，堯哥已幫你付好學(xué)費，他說獎學(xué)金拿不到?jīng)]關(guān)系。你只管讀你的書，有他在你不用為錢發(fā)愁?！?/br>
    說罷他低頭從兜中掏出一張卡，遞到她跟前，“這是堯哥讓我送你的卡，反正夠你花，他講你上學(xué)需要錢，你開學(xué)他沒來送你，讓你拿著錢為自己買必需品?！?/br>
    王茵咬著唇，低頭遲疑，并沒伸手接。

    輝佬見她毫無反應(yīng)，擰緊眉頭走上前直接將卡不由分說地塞進她手中。

    王茵握緊卡，雙手發(fā)抖，沒有回話，只覺得心情復(fù)雜。

    輝佬繼續(xù)說：“堯哥又為你買了臺留聲機，是他親自挑選的，還有你平時愛聽的唱片，他都已經(jīng)買好。他講你一人住肯定會覺得無趣?！?/br>
    他拍頭邊回想邊說：“他還為你添置了新衫和家俬，晚上會有人親自送到你的住處替你安裝，他是怕你住不慣。還有，他講，你眼睛還得去復(fù)查，不知你有無完全康復(fù)，他一直不放心。你晚上看書不要太晚，記得早點睡覺?！?/br>
    看著架勢，哪里是不管她，只差沒請傭人服侍。

    輝佬放心舒氣，總算是將一大段事情說完，沒有落下一個字。他還是第一次見堯哥這樣多話，囑咐了一遍又一遍，聽得他耳朵起繭。內(nèi)心煩躁，不就是來港島讀個書，又不是出國不回來，怎會這樣麻煩。

    最終他功成身退，辦完一樁大事，望著王茵：“堯哥最后講，他不在你身邊，你要好好照顧自己?！?/br>
    只是這最后一句，卻令她的眼淚突然涌上眼眶。

    他們是第一次分開那樣久，相隔那樣遠。

    王茵臉色暗淡，還是沒有回答一句話，許是自尊心不允許她先低頭，又或許心里多少還是有些埋怨他。

    待輝佬走后，王茵一個人站在原地，拿著手中的匯豐銀行卡看了良久，她想起了王彧堯在溫哥華時也是那樣，負擔她高昂學(xué)費，從未有半句怨言，當年他從賭場贏到錢，拿著一疊鈔票帶著一身傷痛立刻跑去給她交學(xué)費。

    那時候的他滿身落魄，流落他鄉(xiāng)，當他用著毫不在意的語氣叫她別為學(xué)費擔心時，只有她知道，那是他得之不易的辛苦錢。

    如今他們之間好似越來越遠，而他卻從未放棄過對她的關(guān)愛。

    她以為經(jīng)過那次爭吵，王彧堯當真不會再管她，沒想到他叫輝佬跑來送錢，還婆婆mama叮囑她良久。

    這個男人，給了她所有的關(guān)愛，一直在用著自己的方式對她好，卻從不圖她任何的回報。她手里握緊他送來的卡，只覺得有千斤重。驀然，她蹲在地方止不住情緒哭出聲。

    ☆、第二十八章